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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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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为敌军主帅,而我沦为战俘。她用兵符挑开我的里衣,吻我背后的鞭痕。「姐姐,我降。你别哭了,好不好?」清冷坚毅女战俘 X 疯批美强惨女将军1我出生便是将门之女。及笄那年,我满怀欣喜打开母亲为我准备的寿礼。里面竟是父亲血淋淋的首级。我腿一软,险些当众跪下。「拿稳,举起来!」母亲一鞭子抽在我腰上,大声呵斥我的懦弱。我被她提着衣领拖到天旗军之前,她对着乌压压...

我在军妓营救过一个幼女。

后来,她为敌军主帅,而我沦为战俘。

她用兵符挑开我的里衣,吻我背后的鞭痕。

「姐姐,我降。你别哭了,好不好?」

清冷坚毅女战俘 X 疯批美强惨女将军

1

我出生便是将门之女。

及笄那年,我满怀欣喜打开母亲为我准备的寿礼。

里面竟是父亲血淋淋的首级。

我腿一软,险些当众跪下。

「拿稳,举起来!」母亲一鞭子抽在我腰上,大声呵斥我的懦弱。

我被她提着衣领拖到天旗军之前,她对着乌压压的人马,咬牙高喊:「我们天旗军,战死沙场为荣,绝无苟且偷生之辱!天旗好汉,不分男女。随我出征,讨伐北疆!」

母亲将父亲的盔缨插在我的发髻:「从此我薄家无小女,只有少将军薄英。」

那日之后,我轻剑快马,不慕红尘。

只恋生杀。

2

天启十二年,北疆举行一年一度的春日猎。

我带兵埋伏界河附近,准备找一个机会,为父报仇。

结果,中了敌军圈套。

我作为首帅,被生擒。

北疆王见到我,感慨:「好一个俊俏少年郎,杀之可惜。不如留在北疆,做我爱女昭雪公主的男宠。」

昭雪公主娇笑着,命人扒了我身上的铠甲。

被河水浸湿的衣裳贴身,薄背劲腰,隐约可见束缚在胸前层层的纱巾。

昭雪公主走到我面前,指腹一寸寸滑过我的脸颊,最后她握住了我的下颌,迫使我抬起头。

她笑道:「父王,您好好看看,这分明是只雌羊啊。」

「雌羊?」北疆王难以置信地盯住我的脸,冷笑,「你的父亲薄烈大将军从前是我唯一钦佩的南朝人,今日看来,他与禽兽也无异。」

北疆王朝昭雪公主招招手,公主乖顺地伏到他膝上。

她任由北疆王把玩她发髻上的金簪,对我说道:「你们南朝是没有男儿了?他们竟派你这么一个娇娇儿出来打仗。本公主身边还缺个洗脚婢女,你可愿意留下来?」

我漠然地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他日等我取了你父亲的首级,还望公主也能像现在这般同我说笑,而不是躲在金闺里等死。」

「你放肆!」昭雪公主动怒,簪上的金凤翎划破了北疆王的手指。

她如玉的脸上瞬间出现一层阴霾,恐惧地爬向北疆王。

北疆王搓了搓指腹,拉起瑟瑟发抖的昭雪公主:「来人,将这只两脚羊关进军妓营。」

侍卫拽着我手上的锁链,将我拖了下去。

灯烛辉煌之下,昭雪木然地站在北疆王身边,脸色苍白。

3

北疆的军妓营,是一座临时搭建的马场。

我被关进去的时候,一群女子正在食槽里抢食。

「哎,这个小畜生!」人群突然传出一声尖叫,一抹瘦小的身影猫着腰飞快地蹿了出来。

经过我面前时,夜风卷起了他身上斗篷。

破布之下,一双乌眸如漆玉。

「走开!」他撞了一下我的腰,跑到角落里。

我才发现,那里还躺着一个白衣女子。

素净如莲的脸上带着病态的红晕,动一下便咳得厉害。

我将藏于木簪中的伤寒药递给她:「你病得很重。」

女子警惕地盯着我,而她身旁的小脏孩直接冲到我面前,手中抓着一根还没他胳膊粗的木棍。

「离我娘亲远点!」

原来他们是母子。

只是这里关押的都是女人,北疆王怎会容得下这个幼子?

我的目光落到女子眉间的一瓣莲纹,她惊慌地抓起地上的泥往脸上抹。

小孩手里的木棍这时候朝我挥了过来,还停在半空时就被我单手截住,只轻轻一拉一扯,小孩哎哟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他眼中噙着泪,小虎牙却摩擦着下唇:「你敢欺负我娘亲,我就杀了你!」

我无视他,屈膝作揖跪到女子面前:「臣薄英参见长公主。」

女子微怔,随即红了眼圈:「你……你竟是薄英?十三年了……整整十三年了……」

她没有说下去,眼泪和着污泥糊了一脸。

昔日的人前高贵傲气,在此刻全都不复存在。

我还记得莲华公主被南王送来北疆和亲那年,她也不过刚满十五岁。

那时,我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跟在送亲队伍后面拍手蹦跶。

我喂长公主吃药,她轻轻推开了。

反复用水仔细洗净双手后,才将糟糠分给我一碗:「将军莫怪,本宫招待不周。」

「谢长公主。」我如鲠在喉,口中只尝到了苦涩。

自始至终,莲华长公主没有看身边的小孩一眼。

那孩子瘦骨嶙峋,枯黄的头发满是结,用根稻草随便绑了个揪揪。

他狼吞虎咽地吃着糠,噎得直捶胸口。

我递给他半碗水,他接过去又递给莲华,莲华淡淡道:「既是将军给你的,你便喝了吧。」

小孩这才听话地一饮而尽,还将空碗晃了晃:「娘亲,我全喝完了。」

「时候不早了。」长公主整理了一下自己散肩的长发,说道。

小孩脸上的笑容转眼即逝,他捡起地上的斗篷穿上,盖住自己的脑袋。

然后钻进了女子身后的稻草堆。

长公主对着我苦涩一笑:「少将军,待会能否请你背过身,别听别看。」

话音刚落,木栅栏的门就被几个北疆士兵踹开了。

那群女子像待宰的羔羊四处逃散,但很快就被鞭子抽趴在地上。

干燥的空气中,布料撕裂的声音刺耳。

被凌辱的女子没有一个发出哭叫,好像这样便能留住最后的尊严。

莲华用湿布擦掉了脸上的泥,解开裙带后,撑着虚弱的身体在草地上翩翩起舞。

我欲拉住她,奈何受制于脚上的锁链,只握住她随风飘落的裙绦。

莲华的舞姿柔美,很快吸引了士兵的注意。

她转身,对我说道:「钥匙在为首的高个子腰上的羊肚囊里。」

说完,她像只蝴蝶扑向了那些男人。

风吹得她的袖袍猎猎作响,这支舞用尽了她的全部力气。

北疆士兵不知道,这支舞叫「不折腰」。

在南朝,那些自愿以身为祭的女子们,临死之前都会为南朝将士最后跳一支舞。

莲华还未跳完,就被两个士兵拖进了草丛。

我将草堆中的孩子抱在怀中,用手捂住了他的双眼。

他却说:「这样的场景,我已见过无数次。」

他拉下我的手,死死盯着那群男人,眼泪无声地一颗又一颗砸在地上。

4

莲华用最后一点力气爬回我的脚边,摊开掌心。

里面滚出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她彻底疯了,朝着南方的那轮明月痴痴地笑起来。

「我南朝将士,总有一天会踏平这里,总有一天……」

循声而来的领头人,狠狠一鞭子抽在她背上。

这一鞭子,让莲华再也没能爬起来。

我怀里的小孩低吼着扑上去,死死地抱住了男人的腰。

二人纠缠间,他扯下男人腰上的羊皮囊丢给了我。

他的斗篷则被扯落在了地上,连带着身上厚厚的棉袄一并被扒开了。

男人贪婪地盯着他雪白的肌肤,吞了口唾沫:「原来被南朝公主养在身边的狗崽子竟是个女娃娃。你娘亲真是体贴啊,死之前还给兄弟们留了只羊羔……」

说罢,男人迫不及待地解开腰绳,朝她扑了上去。

马场里原本怯懦的女子在这一刻全都义无反顾地朝着男人围上来,哭着扯开自己的衣襟:「北疆的勇士,求您宠幸我们姐妹几个吧。放过阿瞳,她还是个顽劣孩子,不会让您高兴的!」

男人此刻哪里还听得进这些,烦躁地示意一旁围观的手下:「将这几个多舌的,全都杀了!」

「不,别杀她们!」泥潭中,女孩棱睁的双眼,倒映出一片刀刃的寒光。

下一秒,举刀的男人应声倒下。

我松开勒住他脖子的锁链,夺过男人手里的刀,转身斩落身后另一个北疆士兵的头颅。

喷涌而出的热血洒在正压在女孩身上的首领脸上,他有一瞬的呆愣。

反应过来欲拔刀时,已被我贯穿了胸膛。

「听话,别看。」

我砍下风中翻飞的旌旗,盖到女孩瘦小的身上,刚好挡住她的视线。

余下的北疆士兵在这时一窝蜂地朝我挥刀砍来,我毫不留情地刺向他们胯下。

一刀封喉太便宜这群畜生。

我最终割下他们的舌头,让他们如同蝼蚁,饱尝了一番绝望的滋味。

「姐姐,你杀光了他们,你也会死在这里。」斑驳的旌旗之下,女孩红着眼圈对我说道。

「那就置死地再后生。」

我抱起她,吹响鹰哨。

黑夜被一声苍劲的鹰啼割裂。

马蹄声四起,朝着这边犹如逐浪而来。

北疆王驻扎的百里营帐顷刻间陷入一片混沌。

刀剑喑哑,硝烟滚滚。

一匹黑马带着我的佩剑飞跨进栅栏,在我面前停下。

我跨上马背,高举手中长剑:「南朝好汉,今夜便是北疆王为了我们而设的春日猎!妇孺幼子留下,其余人杀!」

「原来你是故意被擒来这的。」女孩蜷在我怀里,环顾周遭的血腥厮杀。

我手握缰绳,将她小心圈在怀中:「你娘亲是我南朝的长公主,我带你回家。」

「回家?」女孩凄凉一笑,「你当真是一点都不了解我们北疆的王。」

匕首穿过旌旗,没入我的小腹,生生挑断了我的腰封。

「我叫漆瞳,是北疆王和莲华公主的女儿。今日你若没死,便牢牢记住这个名字!」女孩跃下马背,将匕首插进了马的后腿。

黑马发出一声嘶鸣,朝着反方向发了疯般跑起来。

而我的身后,火光漫天,被困于其中的哪里还有北疆将士的身影。

呜咽嚎叫的,皆是我天旗军。

5

三千骑兵,只有我一人活着回来。

母亲手持荆条,一下又一下抽打在我的背上,直到新伤叠着旧伤,我身上再也寻不出半点好的地方。

「我是你,今日便在此以死谢罪。」

母亲砍断我的盔缨,把剑丢到我面前。

山上的风将我的长发吹得凌乱,我浑身都在滴血,最后拼了全力爬起来。

整个人摇摇欲坠,声音嘶哑:

「母亲,我现在还不能死。待我杀了北疆王,定会回来向您谢罪。」

「薄英!你还想当一次逃兵?」

在母亲盛怒的表情下,我吹响鹰哨。

我的战马跑出树林,驮着我冲过断桥。

那日之后,我消失在了边城。

一人一马游历在南北交界,因救过几个流民,意外加入了界河附近一带自发对抗北疆军的义军。

我来之前,这支由三百人组成的义军刚刚成立,还如襁褓中的婴儿稚嫩。

现如今经过长达七年严训,已是一支精锐的骑军。

而我成了这支骑军的主帅。

又一年春日猎,这次和往年不同的是,北疆王会在这次春日猎上亲自挑选储君。

得知这次北疆的王子们都会参加,义军们热血沸腾。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明天我们即使不能杀了北疆王那个老贼,也要杀他的几个儿子解解恨!」

我看着桌上的地形图,微拧起眉:「敌在暗,我们在明。一起去,只会暴露行踪。」

军师白灵请命道:「将军,我擅长布阵,让我陪您去。」

「还有我!」僻静角落,一抹娇小的身影站到了板凳上,将手高高举过头顶。她嘴里叼着根稻草,着一身男装,吊儿郎当的模样。

是新加入不满半年的沉刀刀。

她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加入义军前,我当过几年……贼。专偷北疆贵族家值钱的玩意,而且我最擅长溜,绝不会拖薄英姐姐后腿的!」

我眉拧得更深:「……溜?」

「哦不,我是说,我擅长藏身。虽然杀人不太行,但我能帮主帅您顺手牵头羊回来什么的……」

众人听了哄笑起来。

「刀刀,我看是你自己手痒了。」

「可是,打仗需要兵器粮草。咱们这些年众筹的钱库早就空了。」

「是啊,偷狗贼的东西不算偷,北疆有多少东西是从咱们南朝抢夺过去的?甚至连女人也……」

沉刀刀虽还在笑,眼底却透出一抹悲意:「对,北疆军抢走我的娘亲和姐姐。这次,就让小爷我盗他们个挖地三尺!」

周遭的哄闹顷刻间恢复了寂静,人人脸上神色沉重。

我将地形图紧握掌心,盯着烛台上那簇火苗,小腹的旧伤仿佛又在隐隐作痛。

我闭了闭眼,作出一个艰难的决定:「北疆王阴险狡诈,这次的春日猎不知会不会又是陷阱。我一人前去打探消息。你们留在营地,待命。」

此话一落下,瞬间引起不满。

有人声嘶力竭:「将军!我们等这天等了整整七年啊!让我去吧,我要为家父报仇!」

我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命都没了,谈何家国天下?」

「可我们还要等到几时?将军,我们这些活着人,何尝不是生不如死?」

「我知在座各位英雄,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我沉默须臾,看向他们,「三日。最多再等三日。这一次,我薄英向天起誓,定不负众望。」

6

此次春日猎设在南北交界的天星崖,南路而上,唯有峭壁一条路可行。

我背上弓箭,轻装上阵。

提前两日,才攀上崖顶。

七年未见,北疆王斜倚着椅子,像头垂垂老矣的狮子,威严不再。

在他面前,跪着的是他零星几个子嗣。

几位王子皆是五大三粗,看上去勇猛有余,智慧不多。

直到一抹颀长身影穿过北疆军队,款款而来。

少年红衣墨发,手持银枪。

高束的马尾在风中轻扬,意气风发。

「儿臣漆瞳拜见父王,父王万寿无疆。」

漆瞳?竟然是她。

我浑身一震,不禁握住了腰封上那把匕首。

「这次春日猎,父王为你们准备了一份大礼。」北疆王慵懒地抬手。

几名小卒推出一辆囚车。

囚车之中关押的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她像牲口般嘴中被塞着铁石,脖子上套着项圈。

一见到北疆王,她像头困兽发出凄厉的呜咽。

风拂开她面前的乱发,我如坠冰窟。

「南朝第一女将,石澜夫人。」北疆王大笑起来,「听闻夫人是女中豪杰,脊梁骨比龟壳还硬。今日,我的几位王儿中谁能猎得她,带回她的脊梁骨献给本王,谁就是北疆未来的王!」

几位王子听了,随即起身大喝起来。

小卒打开囚车,掰开妇人的嘴,将一碗药灌入她口中。

不一会,妇人眼神发直,竟如兽状,四爪着地蹿入草丛,消失在了人们视线。

与此同时,号角吹响,鼓点如雷。

春日猎正式开始。

马群从我眼前飞驰而过,扬起的尘土叫我迷了眼。

回过神,我的指尖已在粗粝的石头上磨出血。

石澜夫人,是我的母亲。

北疆这次春日猎的猎物,是她。

7

我穿梭在乱石丛林中,虽尽了全力,但速度还是远远比不上骑马的北疆王子。

就当我费力蹚过第二条河的时候,我在岸边看到了一匹落单的马。

马的脚边躺着的是被割断了喉咙的大王子。

我警惕地环顾四周,在林间捕捉到一抹红影。

是她。

我翻身上马,向着她的方向追去。

很快,我找到了二王子和五王子。

但他们也已经是两具死尸,几匹野狼正在啃食他们的四肢。

我抽出一支箭,瞄准头狼的心脏。

树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哨响,野狼如临大敌,纷纷逃散给我让了道。

直觉告诉我,母亲一定还活着,并且就在哨声传来的地方。

我策马追去,越走越深。

很快,夜幕降临,山上起了一层薄雾。

我彻底迷失了方向。

马也在这时误入了猎人设下的陷阱,千钧一发时,一条软鞭带着抓钩缠住了我的腰。

我被人拉下马,跌在一个香软的怀里。

「哎哟,还以为能抱住姐姐。」沉刀刀一边拍着身上的枯叶一边笑道,「姐姐,我一路上都跟着你呢!你没发现吧?」

我去查看她的伤势:「有没有受伤?」

「没有。」沉刀刀脸一红,连连摇头,「姐姐那么瘦,一点都不重。」

「不是让你们都待在营地?」

「我实在是担心姐姐,所以跟来了。」沉刀刀将自己的软鞭放到我手心,「姐姐要罚便罚吧。」

我刚一开口,嘴里便被她塞了半只馒头。

「不过罚我之前,让我先填饱肚子好不好?」

沉刀刀笑得灿烂,我屈指刮了下她的鼻头。

「还认得回去的路吗?」

「姐姐放心,我一路上都做了标记。」沉刀刀得意地向我展示她的布袋子,倒出一把干玉米粒。

「这……就是你说的标记?」

「对呀。」

我哭笑不得:「不知你留下的这些标记够不够山中鸟兽果腹。」

沉刀刀的笑容僵在脸上。

「啊呀!」她往我身边挪了挪,嬉笑着贴过来,「那我只能留下来陪着姐姐啦。」

夜深露重,我们不敢生火,怕引来北疆军。

沉刀刀穿得单薄,我将披风递给她,她却趁机钻到我怀中。

「姐姐,我觉得还是这样比较暖和。」

这是第一次与旁人亲近,我的两条胳膊竟一时不知放在哪。

放在哪,好像都不适合。

沉刀刀这时候抬起头,眼眸亮如星辰:「姐姐,你别担心。等天亮了,我找一棵最高的树爬上去看一看,定能为你找到出路。」

我问她:「你来时骑的马,是从何而来?」

她眼神立刻躲闪起来,抱紧了我的腰:「从死人身边顺走的。」

看沉刀刀胆怯的模样,北疆的那几个王子,并非她所杀。

「姐姐,我虽然胆小,但只要你需要我,我也可以……」沉刀刀话未说完,在我们身后的山丘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

一具臃肿的躯体如巨石般滚了下来,刚巧砸在我的脚边。

竟是北疆王的次子。

他还剩一口气,手中紧握着弓箭,脖子正淙淙淌着血。

「南……南朝贼人……」他死死盯着我,试图在弓弦上搭箭。

只是最终还是被自己的血呛死了。

沉刀刀脸色苍白,下意识地将我护在身后:「姐姐,我们被人发现了。你骑我的那匹马,快走!姐姐,人呢?」

「你也上来看看。」我顺着北疆二王子摔落的山丘爬上去,眼前竟是一片广袤的草原。

沉刀刀壮着胆子爬上一块石板,吹亮了手里的火折子。

看清石板上的字后,不禁激动地拉住我的手:「姐姐,你快看!天星崖的另一个入口,被我们找到了!」

「这里地势高于北疆王驻扎的营地,若我们的人埋伏在此,并学猎户布下陷阱。这一局说不定能大获全……」

我讲到一半,看到那只还与我十指紧扣的手,松开后继续道:「我们只剩一匹马了,这条路直通界河。你去将这份地形图交给白灵他们。我留下继续打探消息。」

「好。」沉刀刀思忖了会,表情凝重地将一大包东西塞给我,「这些给你留着防身,等我回来!」

等她走后,我打开她留给我的东西,不禁挠了挠后脑勺。

布里包着的全是死掉的那些王子身上佩戴的珠宝,用其防身,我可能死得更快。

突然,我的目光被一条手串吸引。

我轻轻拂去玛瑙上的血污。

恍惚间,又想起那个佩戴过它的女孩,满眼无畏,逆着火光对我喊:「我叫漆瞳,是北疆王和莲华公主的女儿。今日你若没死,便牢牢记住这个名字!」

「漆瞳。」我轻轻念了声,后颈处却在这时传来一阵钝痛。

意识陷入黑暗前,眼前依稀晃过一抹虚影。

8

再睁眼,我又回到了来时的断崖处,只是手和脚都被绑住了。

不远处的平地,北疆军们设了露天宴席。

篝火前,北疆王最小的儿子正光着膀子举坛痛饮。

在他肩上挂着一长条血淋淋的脊椎骨。

我才意识到,他们在庆贺什么。

一抹红影走出人群,将身后拖着的那具残躯丢进火堆。

看着残躯燃烧成焦炭,北疆的士兵兴奋地叫起来。

「卓狂,漆瞳。你们两个真是本王一双好儿女。」

北疆王眼中倒映着火光,接过小王子卓狂递过去的酒盏,一饮而尽。

「卓狂,本王即刻下旨封你为储君,待本王千秋之后,你便是北疆新的王。」

「谢父王。」

卓狂眼中是掩饰不住的高兴,指着身旁的漆瞳,问道:「那阿姊呢?父王准备封阿姊为什么?」

北疆王脸色瞬间沉下去,反问道:「王儿觉得呢?」

卓狂立刻答道:「阿姊她足智多谋,英勇善战。她待儿臣又是极好,儿臣觉得即便是封她为当朝摄政王……」

「太子殿下,你醉了。」漆瞳打断卓狂的话,跪了下去,「儿臣粗鄙,过惯了西风烈马的日子。父王若是要将儿臣困于朝堂之上,儿臣也只好当一个弼马温。」

「卓狂,你听听。」北疆王苍老脸上终于又挤出一丝笑容,但毫无温度,「是你阿姊她自己不领情。」

「父王,儿臣也敬您一杯。」漆瞳走上前,举起酒杯,「祝父王千秋万代,一统南北。」

北疆王的笑声令我彻底丧失理智,一心只想杀他报仇雪恨。

我奋力磨断手腕上的绳索,取箭搭弦,对准北疆王的喉咙放了一箭。

这支箭在半空突然与另一支箭相撞,斜斜地钉入北疆王面前的桌子上。

我愤恨不已,刚要再搭一箭。

漆瞳拔出佩剑,冲到了北疆王身边:「有刺客!父王快随儿臣来。」

话音刚落,林间果然飞身而下几个蒙面黑衣人。

像是提前规划好一般,轻易便将北疆王包围住了。

漆瞳护着北疆王被同时逼至断崖,我拔出匕首趁其不备冲上去一刀划破了北疆王的喉咙。

漆瞳发现了我,眼中没有一丝意外。

她的视线落到我手中那把匕首上,薄唇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姐姐,你还记得我对吗?」

我看了眼身后的断崖,欲带着北疆王的尸首一同跃下。

漆瞳却像是提前看穿了我的意图,她长眉轻蹙,上前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猝不及防与她近身相贴,她那张英气漂亮的脸被无限放大在我眼前,使我有一瞬的愣神。

「后会有期。」漆瞳将奄奄一息的北疆王与我捆在一根绳索上,在北疆士兵赶到前,她将我推下了山崖。

「父王!」崖顶漆瞳声嘶力竭的声音,很快化作风声消散在我耳边。

我安然无恙地落到了崖下的溪水中后,我又割断了腰上的绳索,将早已死透的北疆王踹到一旁。

我解下自己的披风,用来装他的首级。

当刀砍向他的时候,我的眼泪也随之夺眶而出。

我跪在河岸上,像及笄那日一般,将北疆王的头颅高高举过头顶。

「父亲,娘亲。孩子为你们报仇了。」

空荡荡的山谷,回应我的只剩几声昏鸦鼓噪。

9

我将北疆王的首级带回天旗军军营后,我找到了母亲的副将。

我把自己的剑交给了他:

「离开前,我曾许诺母亲,待我杀了北疆王,便回来向她认罪。如今母亲不在,便由师父您动手吧。」

我闭上眼睛,迟迟没有等来师父的剑。

粗糙的手掌落到我脸上,反复摩擦我脸上的血渍。

血渍擦去了,可擦不掉靠近鬓发的那条疤。

师父的手颤抖地垂下,哑然失声:「琬娘,这些年你受苦了。」

琬娘,是我的闺名。

自我被母亲带入军营,便没人再这么唤过我。

我茫然地望着发丝斑白的师父,恍若隔世。

他垂泪说道:「这两年,南王昏庸无道,天怒人怨,祸几日深。我们天旗军的气数也将尽了。从今往后,你是琬娘或是薄英,皆由你自己选择吧。」

「琬娘谢师父。」

我向师父磕了三个头。

随后,我捡起了地上的剑。

家没了,国还在。

既然我已不能再做回琬娘。

便让薄英为了天下儿女们的家战下去。

10

「杀——」我打头阵冲进硝烟,身后的箭矢如暴雨骤然而下,在沙场上空形成一张细密的黑网。

厮杀声震天,金戈交鸣。

我挥剑杀红了眼,耳朵里只剩下自己的喘息声。

终于,我体力不支,被受惊的马甩了出去。

身下是北疆军直指天空的刀尖,我已无退路。

这时候,一匹白马冲出涌动的狼烟,马背上的人轻挑银枪,将我整个人拦腰托起。

我在颠簸的马背上陷入了昏迷。

醒来时,我正躺在一人怀中,她微凉的指腹还压在我肩胛处。

我下意识去碰腰上的匕首,却摸了个空。

「姐姐,是在找它吗?」

漆瞳墨发未束,如瀑散在肩上。

她笑吟吟地望着我,而我的那把匕首不知何时已经落入她的掌心。

我瞥向一旁的药碗,迅速拉起衣服:「为何要救我?」

「救你?」漆瞳一步步逼近我,先我一步将我拽回床上。

「我指不定往里面掺了毒呢。」她不容我拒绝,指尖又蘸了点膏药涂在我腿上。

冰凉的触感,令我小腹不禁升起一股异样。

耳根也跟着烫起来。

「我皇弟训练的那支骑军,喜欢在箭矢上淬毒。你昨日冲锋陷阵,一共中了五箭,真是不要命了?」漆瞳拔出匕首,挑起我的衣摆,生生割开一道口子。

我刚挣扎一下,腰上便传来尖锐的痛楚。

「只剩后腰那一支了。」她带着清冽兰花香气的呼吸轻轻扫在我的脸旁,声音温柔,像在哄个孩子,「姐姐应当再睡一会的,不该醒得这么快。拔箭,会很痛。」

我冷笑:「在箭上淬毒的不是你皇弟,应当是你才是。你惯会装模作样,你以为这一次我还会中你的奸计……」

耳骨传来一阵痛痒。

她嗓音近在耳畔:「你会的。」

趁我不备,她迅速地拔出了我后腰上的箭矢。

我眼前一黑,紧咬住牙关,默默忍受着剜肉清毒之苦。

当冷汗浸透里衣,就快撑不下去时,身后的漆瞳掰过我的脸,吻住了我。

我难以置信地瞪着她,睫毛上凝成的汗珠就在此刻簌簌扫在她明丽的脸颊。

她眼中透出一丝笑意,故意加深了那个吻。

「将军,王上请您前去丽苑共进晚膳。」

确认我不会再出声后,漆瞳才松开我,冷声回应门外的宦官:「知道了。本将军换件衣裳便去。」

漆瞳为我敷完最后一点膏药,随手拾起我枕边的一支玉簪将长发绾起。

我一定是疯了,视线竟然片刻都离不开她。

她狡黠得像只狐狸,故意对我笑得动人:「别乱跑,要是落入他人之手,他们可没有我对姐姐这般温柔。」

11

漆瞳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撬开窗户翻了进来。

我拿起漆瞳留下的匕首,只差一寸就划破了她的喉咙。

「别别别杀我,是我!」

「刀刀?」

沉刀刀见到我,小嘴一扁搂住了我脖子。

「姐姐,太好了。字条上讲得果真没错,你还活着。」

我蹙眉:「是什么字条?」

沉刀刀擦去眼泪,从自己的布包里翻出好几节小指粗的竹子:「你带兵突袭关塞失踪后,我们就时常能收到神秘人递来的消息。他让我们少安毋躁,等你伤势痊愈,他会亲自护送你回来。白灵姐姐说,此人应当是蛰伏在北疆的南朝义士。」

我展开信纸,看到上面歪歪斜斜的字后拧起了眉:「好丑。」

「幸亏白灵慧眼识字,不然我们都看不懂。」

「这字迹,看不懂也正常。」我将纸条收起来还给沉刀刀,「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有没有受伤?」

沉刀刀得意地向我耍宝,一会是易容面具,一会又是催眠粉。

「最厉害的,还属我的轻功。我踩着瓦片找到这儿来,一路上都没人发现我。」

「谁说没人?」

门开了,离开的漆瞳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

沉刀刀惊慌失措地从包里掏出一块饼朝漆瞳丢了过去。

「姐姐,快跑。」

沉刀刀拉起我就跑,可还没跳下床,就被漆瞳逮住了。

「又是你这个小丫头。」漆瞳看清沉刀刀的相貌后,眉眼染了一层愠色。

「看你也不比我大两岁,怎么口气这么大。」沉刀刀不甘示弱地冲到我面前,还想多怼几句,就被银枪抵住了脖子。

我将沉刀刀拉回身边:「你不该来此的。」

「可我实在担心姐姐。」

「既然如此,她的牢狱之苦便由你代劳吧。」漆瞳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来人,将这个小贼关进水牢,听候发落。」

见沉刀刀被擒,我欲救下她。

可体内余毒未清,没走几步就头晕目眩。

漆瞳冷着脸解下裙带将我绑于床架之上:「什么人都救,只会害了你自己。」

12

漆瞳走后,费不了什么力气,我便挣开了束缚。

此人也太瞧不起我,绑人竟用这种蝴蝶式的抽结。

我将她的裙带丢到床脚,准备离开。

床边留下来负责看管我的女侍卫戴着一整面青面獠牙的面具,嗓音沉闷:

「将军说了,若你敢踏出这屋子一步,你那位身在水牢的盟友便要吃些苦头。」

我一咬牙,又退了回来。

经过案桌时,不慎踢到一卷竹简。

拾起细看,我皱起了眉:「这些诗词……」

「是将军闲来无事临摹的。」女侍卫从我手中拿走竹简,整理好放回书架。

「……」我如遭雷劈,定在了原地。

这歪斜黑粗的字迹,和沉刀刀所说的神秘人写得简直一模一样。

我正思忖,转头又看见一面被制成屏风的旌旗。

褪色泛黄的旗面独独只绣了一匹黑马。

这匹马……也看着有点眼熟。

我刚想走近去细看,就被女侍卫拦住了:「此屏风将军平日里视作珍宝,你不要损坏了。」

我回到床上,被迫饮下一大碗解毒的药汁。

后来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竟昏睡了过去。

梦里又见母亲被漆瞳裹着旌旗丢进火堆……

那把火像是烧在我的身上,猩红色的火舌不断灼烧着我眼角的泪。

我猛然惊坐,见漆瞳正斜卧在我的身旁。

她身上的兰花香染上了些酒气,一双醉眼雾飒飒地凝着我:「姐姐,梦见什么了?我好像听见你念了几声我的名字。」

刚才的噩梦让我心有余悸。

恨意忽然上头,我发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是你杀了我的母亲,是你让我做了逃兵!」

「北疆王多疑,我不得不这么做。」

漆瞳任由我放肆,自己因缺氧吐字艰难:「要怪也怪,姐姐当年选择救我。」

「漆瞳,我真的后悔救过你!放了沉刀刀,否则休怪我杀了你!」我松开她,一拳砸在她枕上。

眼泪一滴滴落在她散乱的发上,漆瞳眉间滑过一抹晦涩难懂的痛楚。

她拉住我,将一把钥匙放在了我掌心。

「这是水牢的钥匙。」

「这是我北疆三股大军其中两股军的兵符。」

「姐姐,你别哭。我降……」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漆瞳,她的眉眼在此刻洇开了一抹淡红。

眼底的水汽更多,连呼吸都像是痛的。

「又想骗我。」我一把推开她,将手里的兵符钥匙丢到她脚边。

她看着满地狼藉,低低地笑起来。

「姐姐以为,我这些年为了什么拼了命往上爬?我又是为了什么选择刀剑,披上铠甲?」漆瞳指向一旁的那扇屏风,「姐姐可还记得这面旌旗,这匹战马?那年你说要带我回家,可国未平,战未息,何来家?」

「闭嘴!」我怒不可遏地吼道,「漆瞳,是你亲手毁了我的家。」

「薄英,不得无礼!」戴着面具的女侍卫从暗室朝我走来,她捡起地上的兵符随即双手呈到漆瞳面前,「郡主的母亲是莲花长公主,她这些年所谋划的一切,皆是为了南朝。」

「你究竟是谁?」我盯着那抹背影,问道。

女侍卫缓缓转身,摘去脸上面具。

我惊愕不已:「母亲?」

13

原来春日猎那天,漆瞳没有杀我的母亲,而是杀了北疆王好几个儿子。

那晚后山的捷径是她指引的,甚至是北疆王的首级……

也是她故意放水。

解开心结后,我与漆瞳不再刀剑相向,关系缓和了不少。

她坚持每日为我亲自上药,可当她的指尖触碰到我的身体,我都有些异样的感觉。

如果这时候再与她目光交织,我的脸总会不受控制地烧起来。

「我的伤已无大碍,我与母亲准备明日回南朝。」

「好。我会派人护送你们走。」

「嗯,再相见,应当会在战场。新帝是你的弟弟,你当真要倒戈……」

「弟弟哪有姐姐好?」漆瞳轻轻挑开我的里衣,抚摩我锁骨之下的那道箭伤。

我呼吸一紧,对上她含笑的水眸,我慌张地转过脸。

漆瞳低头吹了吹我的伤口:「我连北疆王的首级都送给姐姐了,再多送你几个蠢笨的弟弟又如何?」

漆瞳笑了起来,笑声清朗。

她走到我身后,忽然将我紧拥在怀。

「我和母亲被当作牲畜关在马栏中时,他们之中,又有谁当我是阿姊?」漆瞳轻吻着我背上可怖的旧伤疤,温柔极致。

我呼吸有些不畅,但仍努力克制:「这就是你将兵符给我的原因吗?」

「不,是因为姐姐一直想要的盛世,也是我想看到的盛世。」她褪去自己身上的战袍,修长精瘦的身躯满是伤痕。

她抚上我左脸那道没入鬓发的疤:「幼时不管我做什么,母亲她从不会对我笑。姐姐是我生在这乱世,第一个将我护在怀中,温柔以待的人。」

她的叹息淹没在吻声中,我闭上了眼睛,抱住了她。

窗外春雷滚滚,大雨滂沱。

床边红烛染上了一层湿意,变得明灭不定。

忽然,房门被人重重推开,满室旖旎被搅碎。

一抹高大的身影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阿姊,阿姊!你在吗?」

床幔被扯开的瞬间,漆瞳也将锦被盖到我的身上。

与此同时,藏于另一只手的发簪也刺入了来者的胸口。

披头散发的卓狂脸色苍白,眼中一片仓皇凌乱。

鲜血很快在他明黄色的寝衣晕开,可他却并不在意,竟还想继续靠近。

「阿姊,打雷了。我害怕。」

漆瞳收起发簪,擦干净上面的血迹:「原来是皇弟。你已长大成人,区区雷鸣而已。」

卓狂低垂的视线落到她身后的锦被,声音委屈:

「是我已经长大了,还是阿姊得到了想要的,不愿再继续哄骗我了?」

漆瞳将胳膊搭在我身上,慵懒的尾音带着一丝玩味:「我今夜想要的,皇弟能不能成全阿姊?」

卓狂沉默了会,转身踢翻了一张凳子,走了。

漆瞳将我往怀里一拉,轻声哄:「方才让姐姐受累了,我们歇息吧。」

我脸一热,拉高被子,刚背过身去。

就被漆瞳握着手,拽了回来。

她吻了吻我的耳朵,蛊惑道:「不过,若是姐姐睡不着,我其实还有些余力……」

14

千防万防,我还是沉溺了。

此生唯一一次为自己做的决定,竟然是答应漆瞳,再多留几日。

今夜,漆瞳蒙着我的眼睛将我带到莲台。

整座将军府张灯结彩,一片喜气。

她牵着我的手,说道:「我问过石澜夫人了,今日是你的生辰。」

「所以,你恨不得将南北两地的各种稀奇玩意都搬进将军府吗?奢靡。」我伸出手,在她额头轻轻弹了一下,两下。

她乖顺地低下头受着,等到我再弹第三下的时候她握住了我的手。

「就让我为了你,稍稍放纵一次。」

漆瞳将一颗松子糖放在我掌心:「姐姐,走。我在莲池旁搭了戏台子,有场好戏你一定得去看看。」

当我落座后,身后的漆瞳却不见了。

一旁的侍女纷纷掩唇窃笑:「将军去换身衣裳,马上来。」

结果等到戏开场,还是不见漆瞳的身影。

我刚要起身去寻她,台上传来一阵熟悉的笛音。

漆瞳着一袭紫衫踩着溶溶月色翩然起舞,舞态生风。

是莲花公主舞过的那支「不折腰」,但少了凄美,多了三分飒爽。

最后那一回眸,漆瞳绸缎般的发丝随着轻风拂过她的红唇,我手里的酒盏差一点掉在地上。

她径直走下戏台,走一步脱一件纱衣。

「本将军一生只跳一支舞,且只跳给姐姐一人看。」

我不由自主将她拉进怀中,弃了手中酒盏,与她相拥,唇齿相依。

纠缠的长发在莲池荡起涟漪,她温柔地吻我,一遍遍唤我「琬娘」。

正欲沉沦,一支箭险险擦着漆瞳的肩,消失在我们身后的莲池。

满池撒欢的锦鲤在顷刻间翻起鱼肚,全死了。

「今日阿姊府上如此热闹,为何不请朕前来与你同乐?」卓狂带着一队乌压压的护卫军闯了进来,在其身后我还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沉刀刀手握钩爪,挟持了我的母亲。

发觉我的异样,漆瞳将我揽进了怀里,薄唇微抿,周身气场阴沉骇人。

「王上政事繁忙,臣不敢叨扰。」

卓狂手中长剑怒指向我:「她是谁!」

漆瞳微笑:「如王上所见,她是臣的心上人。」

「心上人?阿姊的心上人竟是个女子?」

卓狂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他揉了揉眉心:「我本以为阿姊那句终身不嫁也要辅佐朕的誓言是真心的。原来是因为她!」

漆瞳慵懒地撩了撩眼皮:「皇弟糊涂了,我可是你的亲阿姊。」

卓狂背脊绷紧,眼底藏着近乎疯狂的醋意:「正因为你是我的亲阿姊,朕才如此痛苦,朕才会患得患失,思之成疾!」

「从见到阿姊那日起,我便什么都听阿姊的。阿姊让我争王位我便争,阿姊要我娶不爱的女子为后,朕也听了。朕甚至冒着全天下的大不敬之罪,为阿姊母亲修建先王后墓,最后还放任你杀了朕的父王!」

卓狂红着眼直勾勾地盯住漆瞳:「阿姊还想要什么?阿姊还要朕做什么?」

漆瞳起身,与他对峙:「我要你发誓,永不攻打南朝,你可做得到?」

「永不攻打南朝,还是永不攻打她?」卓狂握紧手中的银弓,阴恻恻地看向我,「阿姊对这个女子若只是玩玩也就罢了,可阿姊要是敢将心给她。朕,会杀了她。」

漆瞳凉凉勾唇,眼神令卓狂瞬间有了退缩之意。

「那臣也会杀了王上。」

说完,漆瞳毫不犹豫将短刀插入了卓狂的心口。

刀断成两截,卓狂被刀划破的龙袍下露出一角金丝铠甲。

他赤红的眼中满是惊痛:「阿姊啊,你当真要为了这个女子杀朕?」

不等漆瞳开口,卓狂拔出佩刀朝着我砍过来:「护卫军听旨,活擒大将军漆瞳,其余人,赶尽杀绝!」

15

卓狂的骑军一触即发,戏台也在打斗中轰然坍塌。

破损的灯笼点燃了门框,一时间,满眼尽是火光。

我与漆瞳并肩作战,杀出一条血路。

但卓狂这次调动了宫中所有护卫军,乌压压的人把将军府围得水泄不通。

「你们插翅难逃了。」卓狂对正吹响鹰哨的漆瞳摇了摇头,「没用的阿姊。朕的探子,早就把你准备和南朝狗贼狼狈为奸的消息递回来了。你的天星军和天月军,此刻已被朕发配去了界河洲剿匪去了。」

卓狂一脚踹向我母亲的膝弯,看着她跪趴在地,他大笑起来:「哈哈哈,剿那群自称是义军的土匪!」

「沉刀刀!」我悲愤地喊出她的名字,她看着我,眼中蒙了一层雾气。

卓狂命令她:「杀了这个南朝将士,朕明日便封你姐姐为贵妃。」

沉刀刀走到我母亲身后,将手中的爪牙抵在了她的脖颈。

我奋力杀出重围,朝她冲过去,全然不顾周遭那些对准我的尖刃。

身上被割出一道道血口,只差了那么一点,我被北疆侍卫手中的长戟绊倒在了地上。

「就是你的这张脸,骗了阿姊。待你七窍流血,朕倒要看看你还能用什么蛊惑人心!」卓狂癫笑着拉开弓弦,将淬了毒的箭矢对准我的眉心。

「薄英!」

身后传来漆瞳声嘶力竭的喊声。

毒箭破风而来,从我的头顶飞过,扎进了我身后一个侍卫的眼球。

惨叫声划破天际。

卓狂嘴里吐出血沫子,双手死死堵着自己脖子上的洞难以置信地瞪着临阵倒戈的沉刀刀。

沉刀刀收起滴血的爪牙,解开了我母亲手上的绳索。

隔着纷乱的人群,她与我遥遥相望,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无力的微笑。

沉刀刀倒下了,在她的后背插了一把匕首。

护卫军踏着她的身体朝我们冲来,下一秒全被羽箭射成了刺猬。

漆瞳的天星军破门而来,不仅仅是天星军,举刀拼杀的还有无数我所熟悉的面孔。

那是我南朝义军的兄弟姐妹。

沉刀刀拖着残躯向我爬过来,我上去扶她。

她靠在我胸口,在自己随身带着的包里摸出一件物品死死地揣在怀里。

「姐姐可以原谅我吗?他们以我姐姐和母亲为人质,我没有办法。」沉刀刀痛苦地大口喘息着,「但是姐姐,我最后递给北疆王的消息那都是假的。」「我不能……不能让姐姐恨我。」

沉刀刀走了,掌心的东西滑落到了地上。

我以为是多贵重的物品。

没想到竟然是她加入义军后,我送给她的那支桃木簪。

我雕刻得不好,是片很像辣椒叶的兰叶。

她嫌弃了好久,一天也不曾戴过。

「姐姐你为什么不刻一把刀?」

「因为花沐霖,刀饮血。你年纪还小,在军营里好好跟着白灵识字布阵吧。」

沉刀刀不满地努嘴:「姐姐,你这就大材小用咯。说不定以后,我会是你手中最利的那把刀呢?」

我拂去木簪上的尘,为沉刀刀戴上。

「愿来世,我们都不会是谁手中的利器。我们的命都能握在自己的手里……」

16

卓狂死后,北疆第三股军队以北疆王旧部为首,反了。

只是还未抵达都城,就被漆瞳的天星军和天月军一举覆灭。

南王荒淫无度,不久前死于马上风。

百官拥护仁德的贤王继位南朝新帝。

至此,南北两国的新君达成了长达百年的协议,永不交战,共享太平盛世。

「那晚你为什么要跳不折腰?」

「因为我只会那支舞。」

「你说谎。」

马车上,我静静地躺在漆瞳的怀中。

这两年时光,漆瞳带我天南地北地走, 看了很多很多的风景。

我知道,她越急切地想为我倾尽所有, 就越代表我时日无多了。

只是, 我们彼此都没有说破。

可最近, 我嗜睡得厉害, 我知道有些话再不说,便再也没机会说了。

「你为我庆生那日,你在我喝的酒中动了手脚。你是想趁我昏睡之后,独自一人去杀卓狂为我报仇……」我伸出手抚上她愈发瘦削的脸颊,漆瞳乖顺地低下头, 藏于披风下的手早已握得指节苍白。

「卓狂骑军箭矢上的鸩毒无解。我中了五箭, 即便是神仙下凡,也是回天乏术。」

「对不起, 琬娘。」她声音涩痛, 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对不起……」

这两年,她借着带我云游四海为由, 实则在为我到处寻药。

那晚的「不折腰」,是她早就做好了与我共生共死的准备。

「即便没有中毒,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旧疾已深, 顶多只能再活十年。」我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指尖描摹着她英挺的鼻梁,如画的眉眼。

漆瞳咬牙不让眼泪再流,却掩饰不住满眼溢出的悲伤:「姐姐, 那可是十年。」

「兵荒马乱十年远不如这两年你赠我的岁月静好。」我笑道,「况且我还能死在心爱之人怀中, 不是客死异乡, 已是最好的结局。」

「琬娘, 你可还有什么心愿?」

「嗯。」我不舍地紧紧握住她的手,汲取着她身上最后的体温。生离与死别的痛, 同时压上心头,让我一时发不出任何声音。

来生,我希望我们能早一点相遇。你可以是男儿,亦可以是女子。只要是你,只要是你……

可话到心头,我又咽下了。

怕自己留下的情太多,更怕漆瞳在我死后, 要花很多的年华才能走出去。

可一个女子, 最美好的年纪,能有多少年?

我望向车窗外灰色的苍穹,说道:「你陪我再看一场雪。」

「好。」漆瞳为我拢了拢身上的银狐大氅, 将我拥得更紧。

马车轻晃,我的眼皮渐沉。

梦里兰花香,少年鲜衣怒马, 手持银枪,为我而来。

「琬娘,你看。下雪了。」

漆瞳撩起车帘,素雪随风落入怀。

她举起匕首, 对准自己的心口:

「琬娘,雪景多寂寥。你等我,我这就陪你去摘你最爱的红梅花。」(全文完)备案号:YXX1zY9gOGu30y1mjhABjl


后来,她为敌军主帅,而我沦为战俘。她用兵符挑开我的里衣,吻我背后的鞭痕。「姐姐,我降。你别哭了,好不好?」清冷坚毅女战俘 X 疯批美强惨女将军1我出生便是将门之女。及笄那年,我满怀欣喜打开母亲为我准备的寿礼。里面竟是父亲血淋淋的首级。我腿一软,险些当众跪下。「拿稳,举起来!」母亲一鞭子抽在我腰上,大声呵斥我的懦弱。我被她提着衣领拖到天旗军之前,她对着乌压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