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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了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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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人间千百味:生活的酸甜苦辣咸我死在了陈越刚刚意识到他爱我的那个秋天。他报复了我十年。在他眼里,我是那个罪恶的,毁了他初恋的人。我是个罪人的女儿。真相大白之后。他跪了下来,求我原谅。我强撑着已经强弩之末的身体,叫他滚。1.我死的那一天,一向阴雨绵绵的南方小镇突然放了晴。那么好的天气,陈越也没来给我送别。就和当年他没有给我父亲来送别一样。他待在我租来的不足50平的小房子里,面容憔悴,声音哽咽。我知道他...

人间千百味:生活的酸甜苦辣咸

我死在了陈越刚刚意识到他爱我的那个秋天。

他报复了我十年。

在他眼里,我是那个罪恶的,毁了他初恋的人。

我是个罪人的女儿。

真相大白之后。

他跪了下来,求我原谅。

我强撑着已经强弩之末的身体,叫他滚。

我死的那一天,一向阴雨绵绵的南方小镇突然放了晴。

那么好的天气,陈越也没来给我送别。

就和当年他没有给我父亲来送别一样。

他待在我租来的不足 50 平的小房子里,面容憔悴,声音哽咽。

我知道他念的是什么。

他在说,「乔奈,我错了。」

可是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陈越的初恋徐葶葶杀了人。

就在我眼前,她亲手杀死了我的父亲。

在她嘴里,我的父亲被抹黑成一个发情期的禽兽。

而在不久之前,她自己扭动着腰肢贴在我父亲怀里,叫着「乔总好」。

我抬手拨通了电话,作为目击证人上了法庭。

法庭上,徐葶葶泫然欲泣,一张白净的小脸满满的都是泪痕。

她坐在被告席上哽咽着说,「是乔宇彬要强迫我的。」

「他当时看我不从,还想杀了我。」

徐葶葶描述得极其详细。

「他左手拿着刀,准备对着我捅下来的时候我抢过来了。」

乔宇彬是我父亲的名字。

这个名字出现在很多地方,在报纸上,在采访里面。

唯独没有以一种如此屈辱的方式,被放置在公堂之上。

被公布的监控视频里面,我父亲搂着徐葶葶进了房间。

我甚至不敢说我父亲没有罪过。

我咬着牙,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

一字一句,异常艰难,「被告杀了我父亲,捅了 18 刀。」

一刀一刀。

在我父亲的腰腹。

在我父亲的胸口。

捅进我父亲的心脏。

这绝对不是一个被强迫的人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精准,疯狂。

但舆论是不会管一个犯人的女儿说什么的。

第一场审判结束,我被陈越拉到了一旁。

他问我,我能不能放过徐葶葶。

舆论一边倒地支持徐葶葶。

现在我松口,就相当于被害者家属同意从轻处罚。

就相当我我承认了我父亲那些子虚乌有的罪过。

承认我父亲其禽兽不如。

我发涨的大脑听到这话猛然清醒。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我嘴唇干裂,在法庭上咬烂的嘴唇此刻才迸发出了血腥味。

「就当卖我个人情。」

我看着面前的少年,他的脸依旧是我熟悉的样子。

眉眼弯弯,总是带着几分痞气。

以往这痞气是对着别人,表现出疏离的冷漠。

这如今痞气是对着我,表现出刺骨的嘲弄。

他说得风轻云淡。

似乎我父亲的一条命还抵不过徐葶葶被判的刑。

「你的人情,还抵不上我父亲一条命。」

「乔奈!」

我是第二次听到陈越愠怒地喊我名字。

第一次也是为了我,他责怪我为什么一个人走夜路。

十七岁的陈越为了维护我,和校外的混混打架。

「是你父亲强迫的葶葶。」

陈越说这话的时候,话语间都是对徐葶葶的维护。

二十岁的陈越为了维护徐葶葶,说我父亲被捅的十八刀都是活该。

「我知道他可能错了,但是杀人有罪。」

「徐葶葶捅了我爸十八刀。」

陈越咬了咬嘴唇。

「那也是因为你父亲的原因。」

我呵了一声。

「十八刀,

四刀在心脏,

六刀在脖子,

五刀在胃上,

还有三刀在下体。」「当时血浸湿了被子。」

「你现在还要说,是我父亲的原因。」

我妈死在冬天。

徐葶葶捅死我爸的那天是我妈的忌日。

我爸一向会去我妈的 坟墓前,告诉我妈,他还没有娶下一个人。

我爸一直和我说,如果他走的早,是有机会在黄泉路上追上我妈的。

我和陈越最后不欢而散。

我、陈越和徐葶葶三人不是没有和平相处的日子。

我和陈越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发小,而徐葶葶是我们高中时期罩着的小可怜。

我和徐葶葶一起逛过街、逃过课。

我送过她很多东西,还曾经一起做过书签。

一切改变在陈越和她谈恋爱之后。

我退出,成全他们的爱情。

我小心翼翼地行走,生怕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友谊。

而如今,徐葶葶狞笑着,往我的胸口捅了一刀。

第二次开庭,徐葶葶的眼泪显然博得了所有人的同情。

报纸上争相报道乔氏集团董事长乔宇彬的丑闻。

每个人都告诉我,我爸是个坏人。

我能相信一切事情,唯独不能相信我父亲对母亲不忠。

伴随着乔氏股价一跌再跌的同时,判决结果出来了。

判决书被放在一个文件袋里面,送到了我手里。

徐葶葶被判了 6 年。

送判决书的人看着我的眼神似乎带了几分嘲弄。

我知道他的意思。

他觉得我是个罪人的女儿。

他好像在告诉我我爸是怎么样,我未来也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在用眼睛凌迟我,告诉我我脏。

呵。所有人都觉得是我父亲强迫的徐葶葶。

言论的浪潮奔涌,连我都快信了。

我父亲的葬礼,只来了 12 个人。

以往每年我过个生日都能门庭若市的乔家,现在零零散散的飘落了。

门口的雨越下越大。

我朝着我父亲的棺椁举了一躬,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是拍卖行的。

是来收回房子拍卖的。

我生平第一次向人下跪,是为了让他们宽限我时间让我把葬礼办完。

我在父亲墓前明明灭灭的烛火的面前坐了一天。

很可笑,我居然还在期待陈越会出现。

会在我头上撑把伞,然后和我说——

「奈奈,谁欺负你了,我给你欺负回去。」

白天到晚上,白天墓地有人来祭拜,晚上就完全冷清了下来。

阴森冰冷的墓碑上,我却觉察不到一点凉意。

我按照我爸以前一直和我说的,在墓碑上刻上了「徐晨阳之夫」的字样。

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我没带伞,只能用身体去挡雨,雨点一点点的落在我身上。

一遍遍提醒我。

乔奈,你没有家了。

命运和我开的最大的玩笑,是我被陈越的父母接回了家。

作为陈越的妹妹,陈家的养女。

在来我父亲葬礼上的 12 个人中,有两个就是陈越的父母。

陈越没来。

我父亲在他们创业最难的时候帮了他们一把。

如今他们在我最难的时候拉了我一把。

我和陈越做了很多年的欢喜冤家,现在却只剩下了「冤家」。

我不愿和他再聊。

他也不愿和我说话。

同一个屋檐下,我们因为陈父陈母的存在还能够相安无事。

他仅有一次的找我,是问我。

「你有因为你父亲犯下的罪行,而对葶葶有过一丝的愧疚吗。」

我当时在收拾我芭蕾舞的裙子,听到这话猛地一怔,随后回头,朝着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陈越。」

「你有因为你的初恋的十八刀,对于我父亲有一丝的愧疚吗。」

陈越一怔,似乎觉得我如此不可理喻。

「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冷血无情的人。」

我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

「舆论说对的东西,不一定是对的。」

「你连自己的辨别能力都没有吗。」

陈越似乎有几分气急。

「被强迫的又不是你,你怎么可能感同身受。」

我笑了笑,「陈越,你和我认识了 18 年。」

我沉默了一下,随后笑了开来。

看着对面拳头握紧的陈越。

我笑着笑着甚至出了几分眼泪。

「陈越。」

「那我祝你真情被误解。」

「永远不得所爱。」

我没有下文。

只当是为了悼念以前不名一文的感情。

我和陈越上一个幼儿园,上一个初中,上一个高中。

我和他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发小。

是情比金坚的朋友。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徐葶葶。

我们两个人形同陌路。

甚至互相敌视。

在我来到陈家的第四年,陈父陈母出了车祸。

已经在自家公司熟悉了半年的陈越迅速将大权握在手心。

他上位的第一件事,是把我从陈家赶出去。

他告诉我,「你在我家,我嫌脏。」

「你和你父亲一样脏。」

我被扔出来那天。

我突然发现,陈越在我心里已经不重要了。

我再次见到陈越,是在两年后,

我父亲的祭日。

西装革履的陈越,在我父亲的墓前。

带着徐葶葶祭拜。

徐葶葶容光焕发。

陈越桀骜不驯。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徐葶葶将白菊花放在我父亲的墓前。

白菊花,是我母亲最讨厌的花。

后来我父亲娶了我母亲,也变成了父亲最讨厌的花。

我安静地在旁边等着他们离开。

伸手把花挪走,放上新鲜的荔枝玫瑰。

我像以往一样,在父亲墓前讲着最近的趣事。

一道身影却站在了我旁边。

徐葶葶去而复返了。

她看着我,眸子里面都是嘲讽和得意。

「乔奈,你活得真惨。」

我笑笑,没理她,自顾自和父亲说话。

「乔奈,你的日子好受吗。」

「父亲被辱骂,自己也永远背上个洗不掉的污点。」

「毕竟你有个死在了床上的爹。」

徐葶葶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像是在刮着我的耳膜。

我一怔,停了话语。

徐葶葶更加得意,肆无忌惮地掀开我的伤口。

「你现在已经不能当芭蕾舞演员了吧。」

「就凭你这残废的双腿。」

我没说话,咬着牙,身体却止不住地发抖。

我的双腿在一年前因为一场小型的车祸而失去了跳舞的能力。

车祸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迅速。

我被剧院辞退,从剧院的员工宿舍搬了出来。

我存款不多,搬进了我父亲以前创业的房子里面。

只有五十平,在市区的很偏僻的角落里面。

「我也马上要和陈越结婚了。」

「乔奈,你现在已经失去了你拥有的一切了。」

「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

我站起身,打了她一巴掌。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站在我面前的,是杀我父亲的凶手。

我花了全身的力气,按耐住我上前再打一个巴掌。

下一秒,我觉得我的手臂被大力甩开。

我往后猛地趔趄,骨折还没有痊愈的腿似乎都有几分疲软。

面前陈越低声安慰着徐葶葶。

我冷冷道,「能不能别打扰我爸休息。」

「这里不欢迎你们。」

陈越看着我只是一怔,随后笑了开来,「我也怕脏。」

他指的是父亲基本上已经被盖棺定论的罪名。

他向来知道怎么用言语伤害我。

我往后推了一步,露出了防备的表情。

他没有管徐葶葶脸上被打的那一巴掌。

眼睛里面嘲讽更盛。

「你和你父亲一样,都脏。」

事情似乎就该如此发展。

陈越过着人上人的生活。

带着徐葶葶一起。

而我在生活中浮沉。

在那个父亲在创业初期住的那个小房子里。

度过余生。

我和陈越像两条平行线一样。

再不相见。

直到我拿到了我是个渐冻人的检查报告,

并被说这个是遗传病。

主治医师安逾丞是我高中就认识的人。

他的父亲是我家的私人医生。

检查报告写得很清楚,「患者乔奈,罹患肌萎缩侧索硬化症。」

「有遗传病史。」

我追问安逾丞,什么叫做有遗传病史。

安逾丞看了我一眼,

「你父亲也有渐冻症。」

「是肢体起病型,无力,肉跳,后续会肌肉萎缩。」

「伯父当年做了诊断,是确诊了。已经有了症状了,伯父左腿肌无力症状已经很严重了,症状已经蔓延到了左手。」

我大脑被突如其来的信息几乎充盈地当机。

渐冻人,左手肌无力。

性侵犯,杀人未遂。

我脑子里面浮现了徐葶葶在法庭上声泪俱下说的话——

「他左手拿着刀,准备对着我捅下来的时候我抢过来了。」

骗子。

我攥紧了手里面的检查报告。

2022 年 1 月 7 日。

我父亲死的第六年。

徐葶葶出狱的第三个月。

他的案子被人民检察院再次提审。

报纸上争相报道这个消息。

我和安逾丞在人民法院的门口遇见了陈越和徐葶葶。

徐葶葶眼眶通红,显然是哭过。

她见我的身影,看着我,声音怯懦。

「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她说得极其可怜,赚足了眼泪。

徐葶葶长的是小家碧玉的类型。

不好看,但哭起来足以让人怜惜。

当年她就是如此博得了舆论同情。

我没理她,看向了一旁的陈越。

视线相触,他眉宇间带着几分戾气。

他还是在护着徐葶葶。

但是我更好奇的是——

等证据出来的时候,这两人又是怎么一个情景。

证据被提审,在没有上法庭的时候依旧是保密状态。

我朝着陈越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

是委屈了很久,雨过天晴的笑容。

法庭没有拍照,只有录像直播。

时隔六年。

我从旁听席坐到了原告席。

法院的木头桌子冰凉,我却浑身热得几乎要颤抖起来。

文件袋里面抽出检查报告。

父亲当年的肌电图,磁共振,血检,尿检。

鳞次栉比。

最后拿出来的是徐葶葶当年的庭审发言稿。

打印出来的油墨清晰可见。

我一点点地看着徐葶葶的表情变换。

从惊讶,

到愠怒,

到恐惧。

而坐在旁听席的陈越脸色一点点地变得难看。

他看向我的眼神里面,很多东西混杂在一起。

但我的泪水止不住地涌出,已经看不他的表情了。

「希望法官大人可以做出公正的审判。」

我鞠了一个很深的躬,将剩下的时间交给了律师。

在我坐下那一瞬间。

我突然想起了当年在父亲的墓地。

我坐在冰凉的墓碑上,哭着和父亲道歉。

说女儿没有能力伸张正义。

甚至没有能力给他买一块好点的墓地。

大理石做的墓碑在那么严寒的天气却并不凉。

我父亲似乎冥冥之中在告诉我。

他不怪我。

休庭的时候,我被蜂拥而至的媒体围了个水泄不通。

六年前最轰动的案子,放在六年后,也依旧关注度十足。

那些不堪的词汇却一直在牵动着公众的神经。

自从双腿伤了之后,我就开始害怕灯光。

闪光灯,头顶的氛围灯,都会让我想起当年在舞台上裙裾翩跹的样子。

我出了一身冷汗,不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一旁的安逾丞脱了西装外套盖在我身上。

「不好意思,乔奈小姐不会接受任何采访,一切请各位等庭审结果公布。」

「不过各位请相信,正义会迟到。」

「但绝对不会缺席。」

媒体里面见到了很多熟面孔。

以往他们面红耳赤地叫嚣我父亲的罪名,现在又争先恐后地向我表示同情。

希望我态度的软化能给他们抑或是大众带来一些心灵上面的慰藉。

可是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媒体见我这边问不出什么,于是又去了徐葶葶那边。

徐葶葶一就是眼眶通红的样子,甚至神情有几分恍惚。

她抓着陈越的袖子,指节都有了几分发白。

她在恐惧。

恐惧什么呢?

恐惧自己的罪责被追查?

恐惧我从地狱爬出来给了她一刀?

还是恐惧——

我看着她身旁面无表情的陈越。

似乎徐葶葶要被抛弃了。

安逾丞朝我笑笑,低沉的声音响起。

「没事,正义不会缺席的。」

我从法庭出来的第一件事,是去了父亲墓地。

我三个月前还来过的墓地,现在的草却意外地长得很高了。

初春的天气带着几分凉意。

安逾丞在我身边走着。

他给我撑着伞,动作克己复礼,没有一点逾越。

虽然还没有出审判结果,但现在基本上舆论方向逆转。

我蹲下来,把花放在墓碑上。

「爸。」

「你女儿马上赢了。」

「真相会回来的。」

「你以前还瞒着我你生病了。」

「现在好了,我也遗传到了。」

「怪不得我以前说要去学芭蕾舞的时候你说不行,还死活不肯告诉我原因。」

「没事,我马上也要死了。」

这么高兴的事情,我却不自觉出了眼泪。

「你和妈走慢一点啊。」

旁边递过来了纸巾。

我抬眼是安逾丞担心的眼睛。

我一下子笑了出来。

满身的重担似乎都轻松了。

「谢谢你,安医生。」

我在墓地门口碰到了陈越。

他站在车门口,抽着烟。

「乔奈。」

我看了他一眼,不置一词,拉着安逾丞往一边走。

「乔奈。」

陈越声音重了几分。

我有几分想笑,转头看他,浅笑嫣然。

「陈越,怎么?来求我放徐葶葶一马?」

我语气嘲弄,等着面前的人怒发冲冠。

陈越脸色黑了几分,气焰却并没有升起。

甚至眼神带着几分受伤。

「不是…我…」

「陈越。」

「我当年和你说,我父亲没干过那些事情的时候。」

「你记得你和我说了什么吗?」

「你告诉我,我父亲那十八刀都是罪有应得。」

「他活该。」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你现在不会要和我说,你是来求我原谅的吧。」

陈越含着金汤匙出生。

一身傲骨,从没和人低过头。

此番却罕见的沉默。

我看着面前的人,心里却是全然的冷漠。

我看着他的表情一点点塌陷下去。

「陈越,有没有人告诉你。」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最后,陈越的表情像极了一只丧家之犬。

他耷拉着脑袋,眼睛里面的光暗了下去,就要不见了。

换做是十八岁的乔奈,会心疼地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但二十二岁的乔奈看着面前的他,仿佛在看一团污秽的空气。

闻着都觉得脏。

我没再理他,只是自顾自的往他相对的方向走。

我心里一点同情都没有。

我甚至有几分想笑。

判决书下来的那天,我进了医院。

刚刚在外面过了几个月潇洒日子的徐葶葶重新进去了。

没判死刑,但一辈子,也够她受了。

我下楼的时候,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我的左腿没了知觉,它像不存在一样。

我趴着去够不远处的手机,给安逾丞去了电话。

救护车声音在我家楼下响起,邻里都出来看。

我像一个任人旁观的小丑一样。

异常扭曲的躺在楼梯间。

我掩着脸,呜咽着笑了出来。

我果然还是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坚强。

我突然有几分难受。

我在想我父亲摔下来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难堪的样子。

「乔奈,你放松。」安逾丞的声音低声说着。

「乔奈,没事了。」

眼泪流进了嘴巴里面。

很咸,还很涩。

我在安逾丞的医院躺了三个月。

陈越几乎每周都会来报道。

他想补偿什么,看向我的眸子隐忍又悲悯。

安逾丞告诉我,如果不想见可以直接和护士说。

无疑,安逾丞是个让人如沐春风的人。

他对我有情。

行为举止却发乎情,止乎礼。

他知道我凭借着我将亡的生命不愿托情给别人。

他不愿我有愧疚,不愿表露自己的感情。

却没料到他的感情在无言中倾斜了出来。

床头总是香气扑鼻的栀子花。

护士们的调笑。

连隔壁床大爷都经常问我。

陈越连续到医院打卡了三个月。

我也就冷了他三个月。

直到我在安逾丞给我带来的父亲旧书中发现了一张书签。

是我送给徐葶葶的那张书签,背后用黑笔写着字。

「乔宇彬,你能不能去死。」

字迹青涩,墨迹也晕染开了。

但是我认得这张书签。

这是徐葶葶的书签。

彼时我的渐冻症已经让我双腿没办法行走了,我强撑着力气去了外面。

等着陈越。

这是我三个月以来第一次见陈越。

他和我记忆中的样子大相径庭。

他依旧西装革履,眉眼间却是掩饰不住的愁容。

见我愿意见他,他似乎很惊喜。

「奈奈。」

「我想去见徐葶葶。」

我没理他。

也不想听他诉衷肠。

我不愿听这些恶心的陈词滥调。

也不想在意他眼睛里面的受伤。

但我想见徐葶葶,只有他能办到。

徐葶葶似乎已经疯了。

她看到我的目光像看到了仇人。

她疯狂地拍打着玻璃,双目赤红,像是要杀了我。

狱警让她回到座位,她不听,只是做足了发疯的样子。

我沉默地坐在椅子上,身旁站着陈越。

这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刺激了。

自己做梦想嫁的男人,坐在送她进监狱的人的旁边。

我接起电话,不愿和她多费口舌。

「你为什么恨我父亲。」

徐葶葶愣了一秒,然后突然笑开了。

她的笑声很大,从电话机里面传来分外嘈杂。

甚至在玻璃另一端都听得到。

「你不知道吗。」

她「呵」了一声。

「你不知道你的禽兽父亲,是怎么搞垮的徐家吗?」

「就为了徐晨阳那个贱女人。」

母亲的名字在这种时候被提起来,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母亲在我印象里面一直是一个良善的人。

在我和陈越打架的时候会招呼我们两个去吃刚烤好的小饼干,然后开解我们。

「你凭什么过的比我好?」

「徐晨阳凭什么过得比我妈好?」

「你们都该去死!」

「去死!」

徐葶葶近乎声嘶力竭。

她说话带着难以言述的怨恨。

看着我坐着轮椅,她的表情又变成了那种熟悉的嘲笑。

我拿着电话筒,

刺耳的声音几乎穿透了我的大脑。

就因为这种根本不入流的原因。

我爸死了。

一旁的陈越显然也是一副震惊的表情。

徐葶葶似乎放松了下来。

她看着我,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你也是贱。」

「陈越都那样对你了。」

「你还扒着他不放?」

我朝着她,挑起了一个极其好看的笑容。

我想到我在最后要干什么了。

我要报复陈越。

我要他生不如死。

从监狱探监出来后,我见陈越的脸上的愧疚更多了。

他低着头没说话。

徐葶葶的怨恨来得实在过于莫名其妙。

她的母亲和我母亲是一母同胞,而我母亲从小就是个不受宠的。

甚至于徐家都有几分虐待。

所以等我母亲嫁给我父亲的时候,徐家才会那么惊讶。

徐葶葶母亲是见不得我母亲好的。

就像人见不得一直踏在泥地里面的人踩在你头上。

我对着陈越绽开了一个笑容。

「陈越,我的症状遏制住了。」

「我想回陈家。」

陈越的眼睛里面迸发了一场璀璨的光芒。

他结结巴巴,「我…那…,我们结婚?」

我对着他点了头。

我知道陈越对我可能只是愧疚。

但是愧疚,能让他比大多数人都痛苦。

我不敢见安逾丞。

医院的东西都是陈越派人去取。

我坐在陈家大厅里面,翻看着婚纱的样式。

白色的占了大多数。

我向来是不喜欢这种近乎千篇一律的颜色。

「我想穿黑色。」我对着身边的陈越说。

陈越怔了一下,随后软了眸子。

「…好。」

「我不想请很多人。」

「好。」

「安逾丞也不要请。我不想看见他。」

「好。」

我往陈越那边望了过去。

望进了一片很深的眼底。

「陈越。」

「我知道你只是愧疚。」

我给他的感情盖棺定论。

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唇颤了几下。

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陈越,把我父亲的墓地迁到我母亲旁边吧。」

陈越待我极好。

但我一想到,当年徐葶葶也受着如此的好,我便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我甚至想吐,因为陈越虚伪的做派。

恶心至极。

安逾丞给我发信息,问我怎么样,我不敢回。

我只是告诉他我想在生命最后做点大事。

结婚那天,是一贯的雨天。

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接婚的车上。

我没让陈越订酒店。

只是很小的一个地方。

我下车,没有父亲的我只身往前走。

神父和陈越在尽头等着我。

「陈越先生,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愿意。」

「乔奈女士,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没回答,兀自地喊了一句「陈越。」

「你有没有为徐葶葶的官司买通关系?」

陈越的脸色突然白了。

「陈越。」

「你有没有后悔过说我父亲是自作自受?」

我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面前的陈越。

他瞳孔剧烈颤动,我的每一句话都是踏在他以前做的那些蠢事上面舞蹈。

我突然笑了。

我突然发现他也不过如此。

「陈越。」

「我记得我以前问过你一个问题。」

「就在我房间的门口,我问你有没有辨别能力。」

「你没回答我,记得吗。」

「我帮你回答。」

「你没有辨别能力。」

「你就仅仅是个由着自己的脾性的人。」

「你幼稚、不堪,又该死的有那些良心。」

「我爱你。奈奈。」陈越突然出声。

「我真的爱你。」

「我知道我…我们错过了很长…」

恶心。

我笑了一声,将头上的头纱扯了下来。

「你问我,我有没有为我的父亲后悔过。」

「我从没有为我的父亲后悔过。」

「无论是我的生父,还是我的养父。」

「但你应该为自己后悔。」

「因为你谁都不爱。」

「你只爱你自己。」

「你真脏。」

喉咙逐渐弥漫上血腥味。

「我爸当年死的时候,是这种毛毛雨。」

「他穿着一身黑色,刚从我妈的墓地回来。」

「现在。」

「我也穿着一身黑,去找他们。」

「你要记得,陈越,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我笑了笑,将缓解渐冻症症状的药片一次性吞下。

视线可及内,陈越慢慢模糊。

我倒下的时候,似乎被人抱住了。

是很温柔的雪松气味。

是安逾丞。

「你怎么来了。」

安逾丞没说话,他的沉默甚至让我觉得认错人了。

但是毕竟快死了,情感几乎一股脑地冲了上去。

「安逾丞。」

「我干了件大事。」

「我这辈子…好像都活得稀里糊涂。」

我的体温逐渐流失,声音也不平起来。

我能感到他把我抱了起来,往外面走。

「安逾丞。」

「你帮…帮我和陈越说,让他滚。」

我咬字已经不清楚了,这个「滚」却咬得异常清楚。

「安逾丞。」

「下辈子…别遇到…我了。」

我失了力气,手疲软地放了下去。

「下辈子…下辈子要很小的时候就遇到你。」

意识沉沦的时候,我似乎感到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滴到了我的脸上。

我葬礼的那天,放了个大晴。

雨后漂亮的云彩划过。

我的墓地在我父亲旁边。

陈越依旧没来。

而在我那个五十平的小房子里面。

酒瓶林立。

纸张抑或是报表被粗暴地扔在一边。

我陈越暗箱操作的证据公布了。

不够致命,但足以让他的形象在公众面前一落千丈。

陈越倚靠在床边,酒气熏天。

陈越半梦半醒间道歉。

「奈奈,我错了。」

被撕破的桃花书签被扔在一旁。

三个人。

一个进了监狱,一辈子出不来。

一个死在了爱人怀里。

一个生不如死,最后孤独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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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3-01-30 13:25 · 禁止转载

奇美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