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关注我结婚那天,姐姐站到了天台上。我妈打来电话骂我,电话那头,我的新郎正在低声哄着她。被留下独自面对宾客的是我,得了癌症的人是我。为什么他们心疼的人,却总是她呢?1、结婚第五年纪念日,许嘉年说要给我一个盛大的婚礼。他说他特别遗憾当年结婚时没有给我一场婚礼,他说我一定是最美的新娘。然后婚礼当天,他收到一条短信,匆匆忙忙地跑了。我穿着笨重的婚纱追出去,他安慰我道:「知意,公司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我得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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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选专栏名:《鲸游向海,我奔向你》
作者:@鱼游十四州等 又又又又又发疯了(不可转载全文,否则又疯了)
我结婚那天,姐姐站到了天台上。
我妈打来电话骂我,电话那头,我的新郎正在低声哄着她。
被留下独自面对宾客的是我,得了癌症的人是我。
为什么他们心疼的人,却总是她呢?
1、
结婚第五年纪念日,许嘉年说要给我一个盛大的婚礼。
他说他特别遗憾当年结婚时没有给我一场婚礼,他说我一定是最美的新娘。
然后婚礼当天,他收到一条短信,匆匆忙忙地跑了。
我穿着笨重的婚纱追出去,他安慰我道:「知意,公司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我得先去。」
他撒谎都那么拙劣,可我却没有拆穿他的想法了。
因为我得了癌症,时日无多。
许嘉年不知道,我先他一步收到信息。
彼时我正坐在化妆镜前,微信提示音响起,我打开手机就看到了那句:「赵知意,我以后都不会打扰到你的人生了,你满意了?」
心砰砰的跳着,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看到旁边的许嘉年低头看了一下手机,然后神色慌张的冲了出去。
他一向冷静自持,我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样子。
我起身追出去的时候,甚至差点被裙摆绊倒,但还是撞到了门框上,膝盖火辣辣的疼。
他看都没有看我,关上了车门,只留下那句话。
为了这场婚礼,我在秋凉的天气里穿上了抹胸鱼尾婚纱,我也希望我的人生可以漂漂亮亮一次,就一次就好。
而他留下我一人在原地,还有那些邀请来的亲朋好友。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马上逃离这里,我真的太累了,我不想去接他给我留下的这个烂摊子。
说要给我惊喜的是他,让我满怀期待的是他,而把我留在这里的也是他。
但是我看着那些张望的眼光,我们不是一对新人,走流程一样办婚礼。
我们是结婚几年后,慎重考虑后邀请的比较亲近的人,总共也不到六桌人,是我们双方的亲友。
里面坐着的还有我读书时候的室友,工作生活的好友,他们从很远的地方来,满足我那颗矫情的心。
我僵硬的转过身子,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然后一个一个去招待他们。
许嘉年的好兄弟开着玩笑说:「嫂子还是你们会玩,结婚五年以后来办婚礼,以后金婚、银婚也记得叫我们啊!」
我笑着和他说好。
但是我心里知道,没有哪天了,而且就算我活到那天,我和许嘉年的婚姻也坚持不到那时候。
闺蜜周舟搓了搓我的手道:「你手怎么这么凉啊?又问我怎么不见许嘉年?」
我尽力的挤出笑意道:「哎!他忙的嘛,刚刚又被公司叫去了。」
她紧紧的拽着我的手,相识十几年我们实在太了解对方了,对上她的眼神,我差一点就要绷不住了掉泪了。
不想让人看出异样,但是心里却异常的烦躁。
好不容易终于安置好所有人,我疲惫的躺在椅子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然后我妈突然打来电话骂道:「你到底有没有心?你姐姐都快死了,你还有心情办婚礼?」
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平静的听着她宣泄。
费了点时间才理解清楚原来,宋思思抑郁症发作,在学校楼顶割腕自杀了。
我好不容易才找回我的声音道:「新郎不是已经去救她了?还要我怎么做?把我杀了给她泄愤?这样她的病就会好了?」
还有一句我没有说出口,我活不了多久,也没几天了,你们很快就会满意了。
但是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不想在最后的日子见他们任何一个人。
「你在说什么话?你老公都看不下去,一起长大的姐姐要死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你怎么这么冷血?」
我妈继续骂着,她不知道刚刚我为了说出那句话,整个喉咙都有一种灼烧的疼痛。
我忍着咳嗽挂了电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像个女鬼一样。
只要一遇到宋思思我就输了,她总能轻而易举的夺走我的所有。
宋思思是我舅舅的女儿,舅舅舅妈出车祸后,就一直收养在我们家。
从此以后我每天都能听到这样一句话:「思思已经那么可怜了!你为什么还要和她争?你就不能让让她吗?」
2、
晚上许嘉年一脸疲惫的回来,我正在处理膝盖上的伤口,其实我都懒得处理,但是似乎有点严重,现在一丁点的炎症都能让我特别痛苦。
会引发连带炎症,我麻木的处理着,我其实很怕疼的,我每天都很难入睡。
从大学起,我就有很严重的焦虑症,一焦虑我就会呕吐失眠,每次都吐得满嘴酸水。
许嘉年看了我一眼,原本准备进卫生间洗澡,却突然看到我膝盖上的血淋淋的伤口道:「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怎么不小心点?」
我没回他,自顾的处理伤口。
我已经不太想和他说话了。
他慢慢坐到我身边,伸手抢我的纱布,我抬眼冷冷的盯着他。
「小意,对不起!今天真的是个意外,你别生我气了好吗?」他的眼神看起来真挚极了,
如果不是事实摆在我眼前,我真的又会被这样的眼神蒙骗。
「许嘉年我们离婚吧!我很累了!」我不想在看他,低头继续处理伤口。
很快将纱布缠好,他突然压过来将我紧紧抱住。
可能是做了坏事的人恐慌,他将我圈得很紧,甚至碰到了我的伤口。
我嘶了一声,他才慢慢松开我,蹲在我面前真诚的道:「小意,我们会有很多个纪念日的,离婚这个词真的不要随便说出来,很伤人。」
「许嘉年,今天下午已经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体面了。」我和他四目相对,直视着他道。
他愣住了一下,而后表情慌张的不成样子。
「知意,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当时情况实在太紧急了,我必须赶过去,但是又不敢和你直说,我就是怕你误会,我……」
许嘉年第一次讲话都结巴了。
「许嘉年你在怕什么?我有那么恐怖吗?还是说你们都怕我欺负宋思思,现在还怕我欺负你?」我都气笑了。
「知意,你现在情绪太激动了,我不想和你吵。」
他逃避这个问题,躲进了卫生间洗澡。
我没理他,进了书房,关上房间的那一刻,我感受我的手都在发抖。
我躺在床上,眼睛睁着盯着房间的天花板,我是很难入睡的,每天只睡得了三四个小时。
其实我早就该清醒了。
宋思思是娇艳的红玫瑰,是许嘉年揣在心口的朱砂痣。
我遇到许嘉年的时候,他已经和宋思思分手了,他从没有给我看过他前女友的照片,我只知道那段感情令他很难过,但是我不知道他的前女友竟然是宋思思。
我们都彼此默契的什么都没有提。
直到我和他领证后,有次过年回家,宋思思刚好也回来过年。
那天宋思思也在,我第一次见许嘉年慌了神色。
女人的第一直觉,让我心里不安得很。
我想过去问许嘉年,但是每次提这个话题,他都以过去的事不怎么好,提起来只会令人不开心打断了。
而且过完年以后,宋思思去出国留学去了,去学她热爱的小提琴。
我爸妈为了支持她,把房子都卖了,搬回了乡下住。
我当时说不清那种感受,因为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宋思思可以去学昂贵的音乐课,我连补课费都拿不出。
我妈妈知道宋思思要继续进修的表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她满脸的自豪,说没想到我们家还能有个音乐家。
那个时候许嘉年在我旁边,他紧紧的握着我的手道:「在我眼里我老婆才是最好的。」
他真的待我很好,手机随便我看,银行卡也交给我保管,是网上标准的好男人。
我胃口不好,他专门去学了怎么做菜,每天下班回家给我做。
晚上我们在牵着手一起散步,那时候的日子简单纯粹,我以为会一直这样。
然后宋思思回来了,她没有成为知名的音乐家,她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
她的手臂上都是用修眉刀割出的一道又一道的疤痕,我妈抱着她哭得不成样子。
她来找我,满脸憔悴道:「知意,我后悔了,你把嘉年还给我好吗?」
我觉得这个事情简直荒诞得不成样子,她以为许嘉年是从前让给她的裙子,玩具,房间,零食。
她习惯了只要一开口,我就必须退步。
我没理她,只当她是个疯子。
她和许嘉年在一起过,是她当年亲口告诉我的。
我犹记得那年除夕,四处都是烟花盛开,她第一次对我表现得很亲密,说要和我一起去看烟花拉着我出去。
许嘉年在屋子里陪着老人们打牌。
我被宋思思拉着不停的走,
3、
走了好远好远,在一个公园的长椅前她拉着我坐下,她自顾的说着从前,感叹道:「知意想不到当初那么小的一个人,现在居然结婚了。」
我一时呐呐的不知道说什么。
而后她突然转换了语气道:「知意,你一直很讨厌我对吧?」
「说话啊!」
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你讨厌到要去和许嘉年结婚,仅仅因为他曾是我的男朋友。」话音刚落,她已经哭得不成样子。
烟花在那刹那绽放,她靠在长椅上,光映照在她脸上,那里有很多泪珠,我第一次见宋思思哭成那个样子。
一瞬间我觉得手脚都发凉了,许嘉年竟然是她的前女友,我们才领证不到一个月。
天地良心,我要是知道他们在一起了,我一定有多远躲多远。
可是我不知道啊!许嘉年闯入我世界,他说他有多喜欢我,他陪着我度过那些最艰难的日子。
「我不知道你们在一起过。」我最终还是解释道。
她看了我一眼,没说话,自顾的往前走。
没几天她就去追逐她的音乐梦了,临走时还给我发了一条短信:「你让了我这么多次,我让你这一次吧!」
我拿着这条短信和许嘉年大吵大闹,什么叫让给我。
许嘉年要是放不下就和她继续在一起,就当我认错人。
许嘉年大喊无妄之灾,他拿出手机给我看道:「小意,你不能这样对我,我连她微信都没有加,我也不知道你们的关系。」
「知道我们的关系你会怎么样?」
「我会早一步和你在一起,看见她就躲,闭上眼睛看都不看。」他一边说着闭上了眼睛。
我被他逗笑,他赶紧将我紧紧抱住。
后来的几年,宋思思也确实没有出现在我们的生活,我甚至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直到她学业结束,身心俱损的回来,像一朵快要凋零的玫瑰,更加惹人心疼。
那个时候宋思思每天都喊冷,可能也和她回来是冬季的关系,我妈愁得长了好多白发,我甚至都给她介绍了几个我知道的医生。
直到我看到许嘉年看她的眼神,我骗不了我自己心疼一个人的眼神怎么能藏得住呢?
我感觉好像有一根钢针刺入我的心脏,疼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质问他,他第一次发火:「够了!知意,她都已经这样了,你还在闹什么?」
我被他气得眼泪直掉,他又赶紧来哄我道:「对不起小意,我真的不是要冲你发火,我们这么多年了,难道你都不相信我吗?」
我短暂的不去想这件事,那么久的感情,那么久的陪伴让我自我欺骗着做梦。
后来他出差去西藏,回来正好是元旦,我们一起去我爸妈家送礼。
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我看到他拿出一袋子藏红花递给宋思思道:「听当地的人说这个泡了就不冷了。」
而后又在她诧异和感动的目光下,拿出一个平安符道:「据说这个也可以保佑人平安顺遂。」
我全程沉默着没说话,只觉得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爸妈每次外出给宋思思买一大堆礼物,而我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像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回家的路上,许嘉年来拉我的手,我不停的挣扎着,突然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在我的无名指上戴上了一个很大的宝石戒指,我有些诧异。
他却捏了捏我的脸道:「我们家小意是酿醋的吗?藏红花是岳母拜托我买的,平安符是顺手拿的,他们说你姐姐可能是撞邪了。」
「可是戒指是我选了很久的了,有我在,你会一直平安的。」他说情话的时候一向很动人。
我看着那枚鸽子蛋一样的红宝石戒指出神,他突然亲了亲我的额间道:「小意,我们办一场婚礼吧,一直很抱歉没有给你这个。」
我们四目相对,那一刻我是真的相信之前都是我的错觉,他是爱我的。
一瞬间我的泪就掉了,他慌张的给我擦眼泪,问我怎么了怎么了?表情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那一刻我特别特别想告诉他。
他出差那段时间,我的失眠更严重,吐得昏天黑地。
我起初以为是有喜事,高兴的去医院查,最后医生看我吐得不停的样子,建议我做一个全身检查。
拿到确诊单的时候,我是真的不相信的,这么可能?我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
我换了好几家医院,都得到一样的结果。
我拿出手机很想告诉他,可是我无法镇静下来,我连我自己都无法面对。
我不知道和谁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医生问我为什么不早来。
我说大学期间就是这样,一焦虑就呕吐。
他叹气道:「年轻人压力太大了。」
我大学的时候,我妈因为供着宋思思,实在拿不出钱给我了。只给我交了学费,她每天都给我发消息,打电话,让我要努力,让我要认清楚我家的情况。
有时候早上六七点钟,我就接到她的消息,问我有没有兼职,有没有挣钱,奖学金能拿到吗?
她说她很焦虑,家里一直存不下钱,以后养老怎么办?
我反问她为什么那为什么还供宋思思去学那么贵的音乐,她生气的骂我道:「我为什么总是那么小气,要一直纠着宋思思不放,宋思思好不容易有个理想难道她不该支持下吗?」
「那我呢?」
「你还要怎么样?我已经供你读大学了?你要逼死我吗?」
她要去让宋思思过她想要的生活,以我的生存为代价,但是她不会觉得这是一个问题,她只会说:「我生了你,还养了你,你还要怎么样?」
我每天都在担心生活费,怎么挣钱?怎么把我的简历弄得更好看,怎么找更挣钱的工作。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了许嘉年,他安抚着我,理解着我。
后来他创业我陪着他四处的跑,为了省钱我们买二十多个小时的站票,他买了两个小凳子,我们彼此相拥着坐着,他为我挡住拥挤的人群。
在我耳边道:「他一定让我过上好日子。」
可现在我没有日子过了。
4、
许嘉年不知道婚礼那晚回家的时候,路过不远处的珠宝楼,我突然感觉名字有些熟悉。
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拿着无名指上的那枚红色鸽子蛋去问销售这枚戒指。
那是个年纪很小的小女生,她脸色有些红道:「这枚戒指啊?就上周天晚上,我们都快关门了,一个先生刚下飞机匆匆忙忙来给他妻子买的。」
「他一定很爱他的妻子,不然怎么会怎么慌呢?」
「这么慌是做错了什么事吗?」我轻声说着,不知道要说给谁听,她尴尬的愣住。
我转身离开了那里。
我说他怎么会突然买戒指,快回家的时候给所有人买了礼物,唯独漏了我,怕麻烦,也许有几分愧疚,买了一个昂贵的戒指给我。
我那些感动显得如此的可笑。
那些夜晚,我无数次害怕,想告诉他,想告诉他,我的病情,想要获取那一点点本不存在的暖意,不过是我自作多情。
我躺在床上麻木的流着眼泪。
门突然打开,许嘉年将我按住亲吻我的眼泪道:「小意,到底要怎么样你才不会多想?」
剧烈的反胃涌上我的喉咙,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我暴然挣开他,跑到洗手间大吐特吐。
他像是受到了羞辱:「赵知意?你在做什么?我还不能碰你了吗?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没理他,瘫软才地上。好不容易找回力气站起来,用冷水冲了一下脸道:「离婚吧!我是认真的。」
他扔给我一张帕子,而后转身道:「你做梦!」
我看着他仓皇而逃的背影。
默念道:「你会的。」
5、
我去医院打了止疼针,我现在连止疼药都吞不下去。
然后直接去了宋思思的医院,我只在她那里坐下。
她就情绪激动得难以形容,自己扒了输液的针管,血流得到处都是,冲我吼道:「赵知意,你到底要干什么?不能放过我吗?」
我不说话,只安静的剥橘子,好不容易剥完,才发现我根本吃不了。
我现在已经在吃流食了。
我有很多东西想要尝下,可我连这个都做不到。
我抬手递给她道:「吃橘子吗?应该很甜的。」我好想想尝下,即使酸的也行。
宋思思情绪却更加激动,打掉我的橘子,哭得不能自抑。
我妈冲了进来,手里还拎着给宋思思的饭,我见那菜色有些熟悉,但是来不及深究。
她抬手就给了我一耳光道:「思思怎么你了?你要一直纠着她不放。」
那一耳光打得我鼻血直流,我看着地上的血迹没说话,起身出了病房。
我妈追了出来,想说点什么。
最后拉着我道:「赵知意,你怎么了?上火了吗?最近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关你什么事?」
「我是你妈妈!」她厉声道。
「真的吗?我不信。」我冲着她笑道,笑着笑着我的眼泪就出来了。
她却比我哭得更大声:「我是你妈,你要我怎么办?你也理解理解我好吗?」
「我给你取名知意,你小时候很善解人意的,你怎么现在成这样了?」
我听不下去了,也许是吃的太少,我的头非常的晕,逃一样的离开了这里。
但是只要许嘉年一天不签字离婚,我就要继续来这里。
大家一起互相折磨吧。
6、
许嘉年匆匆忙忙的回来,我正对着煮得糜烂的粥头疼,尝试着吞了几口,都吐了。
我喝了点糖水,尽力的咽了下去。
「知意,你到底在做什么?」他尽力压制情绪,低声问我道。
「可以给我煮碗面吗?」许嘉年的厨艺很好,做的面尤其好吃。
但是他已经很久没有下厨了,我记不清是工作忙还是别的原因。
我实在是因为吃了好多天的流食,每天用一根吸管吸着吃。莫名的我想吃面,许嘉年煮的那种,我去过很多饭馆都没有找到他煮的那种。
但是我知道我吞不下去的,可以闻闻也是好的。
「她都已经那样了,你别去找她了好吗?」他带着祈求道。
他的话像一把刀子把我的心捅得血淋淋的,我想起我们爱意正浓时,我竟对他说过他是我最亲密的人。
我那时候是真的这么想的,可是没想到这个亲密期这么的短。
「离婚啊?离婚我就不去找她了。」我执拗的道。
「你简直不可理喻!」他气得转身就走,门轰然关上。
许嘉年曾经说他绝不让我后悔嫁给他。
可是我后悔了。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那么想离婚,本来也没几天了。
可是我一想到那些日子,我就觉得难受,人都是会变的吗?怎么这么突然?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为什么要捧出我的一颗心去让人践踏,他们都喜欢践踏我,我现在只想远离都不行吗?
我每天坚持着去找宋思思,不知道的还真的以为我们姐妹情深呢,然后我终于明白了那饭菜是谁做的了。
宋思思看到我看她饭菜的眼神朝我挑衅道:「吃吗?嘉年做的,我现在只吃得下他做的东西。」
我第一次在她那里差点败下阵来。
还没出医院,就接到了许嘉年的电话,他语气烦躁的道:「赵知意,你别闹了好吗?思思她是一个病人。」
「离婚啊!离婚我就不闹了。」我依旧是那句话。
走到路口,好想被车撞死,可是脑子里突然想到这样对别人不公平,大家都不容易,我不能用死去给别人添麻烦。
我退回来,看着人潮涌动,车来车往。
满脑子都是许嘉年去给宋思思做饭,讽刺真的是太讽刺了。他每天都看起来很累,我体谅他还学着做他爱吃的,等他回家吃,即使我自己完全都吃不下。
我体谅他辛苦,可是他辛苦的每天跑去给宋思思做营养餐。
许嘉年你怎么配?
如果我有时间,我一定和他打官司,和他撕扯,可是我只剩下最后的日子了。
也许是老天听到了我的心声,又或许是宋思思撑不住了。
那天我依旧去找宋思思。
我们站在楼梯口争执,我羡慕她骂人的时候呼吸顺畅,体力充沛。
我妈把许嘉年也叫来了,宋思思哭得满脸泪光道:「我真的不想见到你,你去死啊!」
我沉默着不说话,她伸手扯住我的手臂剧烈的摇晃着:「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转头看向许嘉年意思很明确。
宋思思情绪激动得厉害,她拉着我,她没站稳,差点摔下去。
然后我就看到许嘉年慌张的冲过来,将她扶住。
我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转角处放着几块玻璃,我用手挡着,「彭!」的一声。
玻璃碎裂,我穿着白色毛衣的手臂被扎满了玻璃,脸上也有一些,我想我一定狼狈极了,一定很难看。
我好久都没有好看过了,我连镜子都不敢照了,好丑啊!
许嘉年冲了下来慌声道:「怎么样?怎么搞成这样?」
鲜血将我的毛衣染红,许嘉年想要将我抱起,我抵住他的胸膛,克制着不让眼泪掉落道:「离婚好不好?离婚了,我就不来了。」
「我一定不会打扰你们的。」
「离婚好吗?」
7、
我实在没有多少时间了,我耗不起了,我等不了,我也不想去见宋思思。
我更不想看到我妈母鸡护小鸡一样的模样。
可是我真的不想以许嘉年的妻子的身份死去,我不想死后他们来处理我的一切,万一真的有来世,又碰到了他们呢?
许嘉年脸色难看的道:「我就让你厌恶到这种程度了吗?让你不惜做这样的事和我离婚?」
「好!如你所愿。」
那天是我最轻松的一天,医院简单包扎了伤口,我们就去签字了,只是还要等一个月。
我好难受,极力的和民政局的人说:「我们双方都同意的,不能现在办吗?」
对方说:「之前几年都过了,还差这一个月吗?」
差啊!我真的差啊!医生说我没有多少日子,说不准是哪天了,我是真的很差这一个月啊。
许嘉年脸色难看到不行道:「赵知意,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和我离?」
我不想再看到他了,一眼都不想。
我的日子好少好少,这几天我想给我自己。
我起身就准备走,他拦住我道:「财产我们一人一半,律师切割划分还需要时间,你这么急你会损失很多的,也不是急在这一时离。」
「都给你,都是你的。」
顿了顿我继续道:「许嘉年!我们往后不相见,祝你得你所想。」
「赵知意,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幼稚!」他在我身后愤怒的喊道。
我没有理他,买了一张去大理的机票,我在那里有一套房子,那是一年前买的。
带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一棵很大很大的蓝楹树,据说五六月份的时候会开很多很多的花。
当时我的一个项目拿了一大笔佣金,一眼就看中了这个院子,因为位置很偏,所以很便宜。
还好没来得及说这个,这样我还有一个去的地方。
我到小院的几天后的晚上,剧烈的疼痛让我睡不着,我起身给自己打了一针止疼针,就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她劈头盖脸的骂道:「你是疯了吗?和嘉年这么好的人离婚?」
「给你的思思腾位置啊?」
「赵知意你在说什么疯话?」她愤怒道。
「没事我就挂了!」我平静道。
「你不准备管我了吗?你离婚分了钱就自己过好日子了,你连你亲生爸妈都不打算管吗?」她说着说着又哭了。
「你要多少钱?」
「你就那么觉得我烦吗?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她又开始不停的念,好像这是一句咒语,我是这句咒语下的傀儡,只要她念这句咒语活着类似的咒语我就该听她的。
「你不说我就挂了!」我不耐烦的道。
「三十万,你给我三十万,思思要看病我们还要租房子。」她试探着道。
「我给你五十万。」我手里有六十万左右,剩下的够我过剩下的日子了。这些钱够她养老了,但是她要继续供养宋思思我也没办法。
「你怎么这么大方。」
我自顾的念道:「妈,我还欠你的吗?」
「你在说什么呀?」
「还没还清吗?还要多少?还要我怎么做?」
「知意?赵知意?」她有些不安的喊着我的名字。
「我给你五十万,你就不是我妈妈了好不好?」
「我不做你的女儿了好吗?」
「不是我选的呀?我也没办法啊?我给你钱好不好?」
「以后你就不能是我妈了。」
说完我就挂了电话,眼泪控制不在的流出来,我不停的安慰自己,没事的,很快就结束了,都结束了。
只剩这点日子是我的了,我只有这最后几天了。
屋子里有个小火炉,我明明开着空调却还是好冷好冷,我使劲儿的裹紧被子。
冬日的太阳透过没拉紧的窗帘,明晃晃的照在我的脸上,我才知道已经天亮很久了。
我半撑着身子将窗帘拉开,群山起伏、烟岚云岫,景色美得不成样子。
这样好的风景我应该是见一日少一日了,我遗憾于那些浪费掉的日子。
我还没多看几眼,手机就响起,我实在烦得很,想把手机砸了,可是周舟过两天要来看我,我也想见她,砸了手机她就联系不上我了。
我得多看看她。
我将手机拿起来,是我爸爸打的电话。
「小意,你妈疯了,你别管她,钱你留着自己用啊!」
「小意,你没事吧?爸爸对不起你?都是爸爸的错。离婚也没关系,你现在在哪啊?」不怎么说话的他,一次性说了这么多,我却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他是我的父亲,我的亲生父亲。
这些年他一直做着很辛苦的工作,养活一家人。
可他也一直冷眼旁观着我的处境,叫我要理解他们,理解我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给我取名知意,要知道别人的意思,要善解人意,要懂事,要乖。
却唯独没教过我要怎么知我自己的意。
我每一天都不知道为什么活着,为了一个又一个的目标,好好读书,让着宋思思,要给家里省钱,要给家里挣钱。
「爸爸!」
「哎!爸爸听着呢!」
「我不欠你们的了吧?」
「啊!啊……小意!小意!」他不停的喊着。
「我是说我没有再欠你什么了对吧?」我再次复述道。
「小意!对不起!都是爸爸的错!都是爸爸的错!」
「爸,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我想了想祈求道。
「你说!只要爸爸能办到。」他突然来了精神。
「我不做你们的女儿了,好不好?」
他没说话,我只听到了压抑的哭声。
我继续道:「做你们的孩子太累了,我真的好累啊!不做了好不好?不要再联系我了好吗?也别在找我了。」
「我们两不相欠了。」
良久那边才道:「不会再有人让你辛苦了,不会了!」
我挂了电话,泪流满面,而后是剧烈的咳嗽和呕吐。
痛到没有力气后睡去。
8、
我醒来的时候周舟就在旁边,她哭得双眼通红。
我给她擦了擦眼泪道:「哭什么?你姐妹先去给你探探路!以后等你到了一百岁下来,我给你撑腰……」
话还没说完,她一把将我抱住道:「赵知意,你这个笨蛋!你这个笨蛋!」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早和我说?」
我拍着她的背安抚道:「这不已经告诉你了吗?」
她没理我,擦了擦眼泪去给我做流食,她准备的很充分,好像很了解,比我还弄得专业。
「吃这个多久了?」
我低头没看她,「别在意这些,我记不住日子的。」
一滴大大的眼泪落在了我的被子上。
「别哭啊!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让我记得你的笑下去。」我想安慰她,我的眼泪也跟着掉。
她伸手给我擦眼泪。
再这样哭下去也不好,我想了想问道:「你这次有几天假啊?这里风景好好的,我带你多逛逛。」
「我辞职了!」她平静道。
「你疯了吗?你辞职干什么?」
「你努力了那么久?就为这个?你昏头了?」
「你……」
她一句都没理我,收拾着碗筷。
「赵知意,我的人生不缺这几天,可我见你一天就少一天了,我们都不要这么吝啬好吗?」
她背对着我说着。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的人生好像也没有那么差劲。
9、
那天签字完后,我就拉黑了许嘉年所有的联系方式。
离婚证都是周舟帮我拿的,周舟告诉我许嘉年一直在打听我的消息,他一直在追问我怎么了,周舟没理他。
回来告诉我的时候,我也没什么反应。
只是淡淡道:「我不想再接触到他的任何消息,我以后都不要见他。」
「好!我绝不会让他见到你。」周舟哄小孩一样安抚着我。
我的病越来越严重,我经常痛得彻夜难眠。
最开始周舟还是和我一起睡,后来我朝她撒娇道:「我就想一个人睡大床,让让我嘛。」
她沉默的点了点头。
夜里我再次疼得睡不着的时候,她冲进来拿着止疼针道:「是不是很疼?你要叫我啊!你要叫我啊!赵知意。」
我一度疼到很想死,上网搜了下安乐死,结果发现死都死不起了。
瑞士安乐死要七十万左右。
这么想着我就放弃了。
有天晚上我接到一个陌生的号码,我一听就是许嘉年的声音,我赶紧挂了。
他给我发短信说:「财产分割要我本人去。」我想让他别来烦我。
却突然想到安乐死的时候,我疼得手打字都不稳,但剧烈的疼痛还是让我想努力一下。
「你给我七十万就行,剩下的都是你的。」
「知意,你在哪?我想见你,对不起,就见一面好不好?」
算了,我还是自己死吧!我把这个号码也拉黑了。
我躺在床上,汗水把我的衣服都打湿了。
我在床上清醒的感受着痛苦。
忽然看见天蒙蒙亮了,我好像突然有了点力气,我换了身衣服,是周舟给我买的粉粉的外套,她曾经常说我不要年纪轻轻像个小老太婆,很爱送我粉色的东西。
我拿了一床毯子,躺在了蓝楹树的摇椅下,太阳缓缓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周舟起身给我倒了一杯水,我有些看不清她的样子,费力的想睁眼,我想仔仔细细的看她。
她慢慢走过来,我看清了,她问我在看什么。
「周舟,蓝楹树要五六月才开花,开花的时候是大片大片的蓝色,应该很好看的。」
「嗯嗯。」
「我好想看啊!」我们彼此都没有说话。
我伸手握住她的手道:「我没有死在屋子里,对不起,我没给你留下什么东西,只有这个房子了。」
她哭着不停的摇头。
「太阳出来的时候,这个房子挺暖和的。」
我慢慢失去了意识。
「赵知意!」
「赵知意!」
「人死后,就不管生前的事了,你什么都别管了,你是你自己的了!你自由了!」
耳边是她的哭声。
我的朋友别哭了,我们终会再见的。
(正文完)
番外
1、
赵知意死的那天早上,许嘉年突然感到一阵窒息感,他当时正在银行给她转账,他曾经甚至想过用分割钱来见赵知意。
可当赵知意和他断掉所有联系方式的时候,他是真的慌了,他和她最后的联系只有这个了。
她宁愿放弃财产,只为了不见他。
直到那天晚上那条短信,他突然在某个深夜醒来,慌张到极致,他去问赵知意的闺蜜也问不到任何消息。
那女人的嘴严到可以进保密局。
他匆忙的给她打钱,刚刚打过去,他就觉得心痛难忍,蹲在地上了,甚至保安过来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他摆手拒绝,走出银行的那一刻却泪流满面,一种剧烈的疼痛将他包裹着,他想不出原因,摸了摸脸上的泪水甚至觉得有限诶荒谬。
突然他心里有了一种极其不安的想法,赵知意到底怎么了。
他用了他所有能联系上的人脉去查她。
然后得到了一个他从来想都不敢想的结果。
赵知意得了癌症晚期。
他打电话去找周舟核实,那女人只冷漠的冲他道:「关你什么事?」
他查到赵知意的小院子,连夜赶去了那里。
周舟正坐在赵知意的躺椅上发呆,蓝楹树的枝叶被晚风睡得晃动,许嘉年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了周舟落寞的身影。
他在那一刻害怕极了,他甚至不敢去问。
张口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赵……知意呢?」
周舟抬眼看他,语气冷漠的问道:「你是她什么人?你凭什么问她?你用什么身份问她?」
许嘉年人生中第一次下跪。
他在寒风冽冽的冬夜跪在周舟面前,双眼通红的祈求她,就让她见赵知意最后一眼,他从未有过的害怕。
然后他听到了他一生中最不想听到的答案:「赵知意死了!她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她打开院子里的门又极其冷漠又残酷的声音道:「你知道食道癌晚期是什么样的吗?完全不能进食,只能活活饿死,连喝水都很困难。」
「许嘉年你现在不是事业有成吗?你还记得那个去饭局帮你喝酒拉单吐到昏天黑地的女人吗?你知道她有很严重的焦虑症吗?你要不要去查查食道癌的诱因,算算你在她死这件事上出了多少力,这都是你的成就啊!」
「许嘉年,你还是是人吗?她二十二岁嫁给你,连婚纱都没有穿,二十七岁你说给她补办,然后把她一个人扔在那里,你真的没有良心吗?」
许嘉年眼神放空的听着,他好像灵魂都被抽走了。
他一直都以为他们还有可能的,他以为她只是闹小脾气,他就那么认为。
他像是一个溺水的人一样,扯住周舟的裙摆渴求道:「我想见她,看她最后一眼,可以吗?求你了。」
周舟只是冷漠的道:「真恶心,你这种人。」而后推开他,关上院门。
许嘉年在院子外面坐了一晚上,后半夜甚至下起了小雨,他躺在那里似乎都快没有知觉了。
他感觉这一切一定是假的,赵知意,怎么会死呢?她才二十七岁,她还那么年轻,她从前甚至还说过他们二十八岁之前要一个孩子。
她怎么能先走呢。
周舟早上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了许嘉年像一条落水狗一样的倚靠在院墙上。
她没有丝毫的同情心,却突然起了兴致道:「许嘉年我看到你给知意打的那笔钱了。」
许嘉年睁眼,茫然的看着她。
而后她残忍的道:「你知道她要钱来干嘛吗?食道癌后期痛苦得她每一刻都想死,她想去瑞士安乐死,你的钱终于打过来了,可是她用不上了。」
许嘉年的拳头捏得紧紧的,他感觉就要窒息过去。
周舟却没在理他,自顾的回去。
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刚关上门的时候,她的眼泪就不停的滑落,她记得赵知意最后几天的时候,每天都躺在床上,说话都很困难。
她第一次对她说道:「赵知意,我有钱,我送你去瑞士吧!」
她用手机给她打字道:「不要,万一死在飞机上怎么办?这里挺好的。」
她现在知道了,她是舍不得她花钱,她曾说过活人怎么能给死人让路呢。
她的赵知意为所有人都想了,善解所有人的意,却从未考虑过自己。
许嘉年每天都来院子前站着,有时候一站就是一下午,周舟烦他到不行,大多装作没看见他一样。
直到许嘉年突然道:「赵知意还有一半的婚后财产在我这儿,你难道希望这笔钱落到我这种人手里吗?她的东西都留给你了,钱应该也知只是想给你。」
周舟极其嘲讽的对他笑道:「行啊!你给我我也不拒绝。」
「让我见她一面,她埋在哪里?你怎么处理她的身后事了,我想知道。」他带着谈判的语气道。
谁知道她听完只是极其嘲讽的笑道:「我就知道你怎么会这么好心,钱你留着吧!毕竟养宋思思那种疯子可费钱了。」
在商场上无往不利的许嘉年第一次挫败成那个样子,晚上他实在忍不住翻墙进了院子,看到沙发上的毛毯。
那种突然其来的直觉让他第一时间觉得就是赵知意的,他伸手拿过她用的毯子,那里面都是她的味道。
赵知意的味道时隔多月再次涌入他的鼻腔,他竟然一时间热泪滚落。
他痛苦的蜷缩在沙发上,抽泣着。
周舟听到客厅的动脚走出来就看到那么一幕,许嘉年像一个孩子一样抱着赵知意用过的毛毯蜷缩着。
她觉得烦躁极了,这个男人装给谁看?
她伸手去抢,却怎么也扯不出一点点。
她拿棍子打他,他也不放手,许嘉年鼻血都被打了出来,气得周舟大喊道:「你把她的东西弄脏了!混蛋。」
他还是不松手,将毛毯紧紧的护在怀里。
他越是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周舟却越反感。
最终她选择报警,谁知道许嘉年竟然抱着这床被子逃了,警察有些她报警就是为了一床毛毯。
周舟想说点什么,最后却一时语塞。
只是很低声的说了一句:「那是我死去我朋友的。」
警察还想追问点什么,周舟没在说了客气的送走了他们。
许嘉年像抱着宝贝一样在老街上乱窜,他先是笑了,而后笑着笑着就哭了,最后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赵知意,你竟然狠心到这个地步,一点点的念想都不给我留,他心里这么想着。
而后又突然想到:「也对,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呢?」
夜里他用那床毛毯紧紧的裹着自己,里面都是赵知意的味道,他使劲的嗅着,自语自语道:「赵知意,来我梦里吧,来骂我呀!来打我呀!只要来看我一眼就行。」
他慢慢的睡去,梦里梦到他们大学初遇的样子,赵知意是那么的害羞和腼腆。
他问她的名字是不是「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她尴尬的笑着没有说话。
在梦里他使劲的想看清她的样子,却怎么都看不清,他们之间好像隔着一层朦胧的梦,怎么都拨不开。
他努力的睁着眼睛,却醒了过来,一摸脸上是满脸的泪水。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去找律师切割了一大半婚内财产,然后转赠给了周舟。
这是他第一次在赵知意的房子里坐下,他贪婪的看着这屋子的一切,这是赵知意最后待的地方。
他们以前的家,赵知意已经将她待过的所有痕迹都带走了,甚至她待过的屋子都是很重的消毒水味道。
周舟冷漠的问他是什么意思?许嘉年忐忑着解释道:「她应该很想你过得好,我什么要求都没有。」
「哦!我收下了,你走吧!」周舟抱着一本书,看都不看他道。
「她葬在哪里?」许嘉年有些不死心道。
「哦!那我不要了。」周舟抬起眼玩味的看向他。
「我就仅仅想知道她埋在哪儿都不行吗?」许嘉年已经接近崩溃。
「不行!你凭什么知道?生前把她欺负成那个样子,死后她都不能开心两天吗?你非得去恶心她?许嘉年你一点良心都没长吗?」周舟噼里啪啦的骂道。
许嘉年只沉默的站在那儿听着,他任由她骂着,但是却一副不得不消息不走的样子。
周舟最开始被气得发狂,后来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靠近许嘉年低声道:「你知道为什么赵知意明明没多少日子了,却非得给你离婚不可吗?你那么聪明要不要猜一猜。」
这一句话像一把刀子一样直插心脏,他那些不愿意想的事一下子涌现。
他明白的,他都明白的。
她不想和他再扯上一丁点的关系,她是那样的决绝。
而后他像一只颓败的公鸡一样,失落的离开这里。
临出门时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你说的对,我没有要求了,只是她应该想把她应得的给你。」
许嘉年在大理耗了那么久,最终只带走了他那晚偷的毛毯。
日子好像也正常的过着,直到有天早上他去面馆吃面,脑子像过电影一样划过那些片段,赵知意那个时候求他给她煮一碗面。
他看着眼前的那碗面,不知为何难过得无以复加,他像个逃兵一样跑出了面馆,从此他再也不吃面了。
2、
宋思思找到许嘉年的时候,他都快被一堆酒瓶子埋住了。
她掉着眼泪去拉他,许嘉年却朝着她讽刺笑道:「你真的好会哭啊!用哭来骗人怜悯的时候是不是很得意?」
宋思思退缩了下道:「阿年你喝醉了!」
「彭!」的一声,许嘉年砸碎了一个啤酒瓶,然后直接朝手腕隔去,他下手很狠,血流得到处都是。
「你当时就是这样割的对吧?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不知道我们在办婚礼吗?你发那样的照片给我,你妈妈来找我……」他说不下去了。
剩下的宋思思替他说了。
「你可以不来的,你不能把一切怪在我身上。」她哭得声嘶力竭,而后伸手去捂他的伤口道:「嘉年,你不要这样,我们先去看医生。」
许嘉年没理她,将她推倒后,看都没看她一眼。
宋思思才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的手被玻璃碎片扎伤了,可是许嘉年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他跑到院子里大声的哭喊道:「赵知意!你惩罚我吧!你见见我可以吗?就一面可以吗?」
他半蹲在地上,不知所措。
宋思思费了半天劲儿把他送到医院,她试图劝解他道:「阿年,人总要往前看,以后的日子还是要过的。」
却见许嘉年直勾勾的盯着她道:「可是赵知意没有以后了,我们谁配拥有以后?」
她不敢在看他的眼神,慌张的跑了。
还没走到家里,她的眼泪就掉得越来越多。
他们知道赵知意死的消息已经很久很久了,犹记得是那天赵知意的妈妈去找许嘉年问赵知意的消息,她抱怨道:「她现在真的不接我的电话了,她一个人去过逍遥日子了。」
许嘉年只是很沉默的说了一句:「她死了。」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死了?你在说什么?谁死了?」
「赵知意。」
「怎么会?」那个中年妇女,喃喃自语,她似乎在说服自己道:「她就是不想再管我而已,用这个借口干嘛?」
许嘉年看到她的表情,联想到他后来查到的消息,他想到这个明明是赵知意的妈妈竟然为了宋思思一次又又一次的来找他,还找他要菜谱学做菜给宋思思吃,仅仅是因为中秋的时候,宋思思夸他做的饭菜好吃。
突然十分恶劣的道:「赵知意活一天不也是多一天的痛苦吗?」
「她还欠你什么?你还准备让她怎么还?你有宋思思了,还需要她这个女儿吗?」
她被他问到不知所措,只是有些恍惚的离开,一路上不停的念叨:「你们都帮着她来骗我,赵知意是我的女儿,她不会不管我的。」
赵知意的爸爸知道消息后,什么都没有说,直接搬离了那个家。
他们打过去电话时已经关机,连一句话都没有留。
因此她妈妈的精神更加恍惚,她经常对着宋思思喊:「小意!妈妈给你买哈根达斯,你不是一直想吃吗?」
她当时察觉到了赵知意看向宋思思的艳羡,但是她习惯了赵知意的懂事,她知道她会理解她,她不会主动要。
偶尔拿出一沓钱来,带着讨好的笑道:「知意,你是不是该补课了?妈妈都给你准备好钱了。」
「知意,你冷不冷啊?你想要什么妈妈都给你买好不好?」
她总是这样对着宋思思说着。
直到有一天宋思思彻底崩溃,她买了一堆小孩子的衣服,给宋思思道:「知意,你看?粉色的小裙子,你一直想要的,还有你想要的外套,妈妈给你买回来了,你别不理妈妈好吗?」
宋思思看着她那讨好的笑,第一次语气恶毒的说道:「姑妈你对我说这些干嘛?难道赵知意能回来?一直逼她的是我?我也没花你的钱好吧?我爸妈的赔偿金难道你们一家人没有花吗?」
她听见这些话,像是突然清醒过来,自顾的拍手道:「报应!报应!报应!都是报应哈哈哈哈哈!」
眼泪从她浑浊发灰的眼睛里滚落,而后她进了房间一阵翻箱倒柜,拿出来一堆东西。
她瘫坐在地上,拉着宋思思道:「你爸妈才是过错方,对方只处于人道主义赔了两万块。」
「我把两万块还你,你把知意还我好吗?」她举着那堆很多年前的资料道。
宋思思一时间只感觉腿都发软了,她这些年一直在这个家里各种提要求,霸占关注,她其实很早就知道赵知意的处境。
但她本能的觉得他们一家都花着她爸妈的钱,就是该让着她。
可是真相竟然是这样,这世上怎么会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她模糊记得,小时候奶奶不停的哭着求姑妈,说她是他们家唯一的血脉了,往事被一层一层撕开,她不知如何面对。
只是每天麻木的上着班,晚上回来配合着姑妈演戏,她听着她叫她知意,带着她回忆她作为刽子手的过去。
3、
蓝楹花开得最旺的时候,周舟抱着赵知意的骨灰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她将她的骨灰洒到了风里,这是赵知意的要求。
她一边洒着一边道:「赵知意,今天天气特别的好哦!很暖和,你说得对,蓝楹花开放的时候真的很漂亮,一簇一簇的,大片大片的天蓝色。」
「赵知意,我有好好吃饭,有好好挣钱,有好好生活,你也要啊!」
「赵知意,你自由了!」
她又趁着休假的时候在那个院子里住了几天,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时不时的会有花瓣掉落下来,她突然有些遗憾,因为当初赵知意买这个院子的时候曾和她畅想过这一幕。
可她再没机会体验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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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2-10-24 13:59・IP 属地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