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影帝隐婚后,他一直不肯公开。直到我瞒着他,和顶流上了恋综。而他成了观察员。网友热评:「明明那么甜,为什么他一直黑着脸。」1.颁奖典礼走红毯。我和新剧男主在接受记者采访。最近我俩 CP 炒得火热。「秦诗,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记者话音未落,我还没做表情,身边的男主先默契一笑。演技全用在这里了。顿时气氛上头,娱记也忍不住起哄。我刚想假笑配合,一...
和影帝隐婚后,他一直不肯公开。
直到我瞒着他,和顶流上了恋综。
而他成了观察员。
网友热评:「明明那么甜,为什么他一直黑着脸。」
颁奖典礼走红毯。
我和新剧男主在接受记者采访。
最近我俩 CP 炒得火热。
「秦诗,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记者话音未落,我还没做表情,身边的男主先默契一笑。
演技全用在这里了。
顿时气氛上头,娱记也忍不住起哄。
我刚想假笑配合,一抬头,就和不远处走来的安可仰打了个照面。
笑容僵在嘴角。
「安可仰来了!」
一帮记者连忙扭过头,人群簇拥着这位新晋影帝。
他面无表情地路过。
余光没有一点落在我身上。
他向来如此。
无论我和圈内谁传绯闻,他都漠不关心。
从来不当回事。
结婚五年,他一直不肯公开。
好像我是他光辉生涯里见不得光的小污点。
「问你呢,理想型是谁?」
新剧男主还在这演着,暧昧地扫了我一眼。
我收回目光。
想到安可仰的书房文件里,夹着的那张离婚协议书。
「安可仰吧。」
多亏了苦练的台词功底。
我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站在红毯上的某人听个正着。
现场迟滞了几秒后,闪光灯迅速怼到他脸上。
在我俩之间来回转。
他面不改色,淡定地接过主持人的笔。
也是,这个圈里谁不想巴结他呢。
我也不是头一个蹭流量的。
「不过也不一定,」我浅浅一笑,「人心善变嘛,没准明天就喜欢别人了。」
镜头下,他难得手上笔锋一顿。
「比……比如谁啊?」
娱记被我的口无遮拦整得愈发激动,一股劲地煽风点火。
「比如……」
随便说个名字吧。
我眼睛一转,看见会场外,巨大的广告牌上那张锋芒招惹的脸。
现下势头最猛的顶流。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哦对。
「陈肆。」
盖上笔帽。
安可仰的眉眼毫无波澜。
迎着聚光灯一路走远,我在这边说任何话,于他而言,好似都没有任何影响。
他永远是人群的焦点。
因为我的话,#秦诗安可仰#上了热搜。
我们的名字鲜少排在一起出现。
上一次是结婚证上。
这一次是热搜。
下一次,就是离婚协议书上了。
我喜欢了他十年。
陪着他从默默无闻到成名在望。
在我舞台事业正崭露头角时,听了他的话,退团回国,和他结婚。
当时他劝我:「当爱豆比不过演员。」
于是,我和他签了同一个经纪人,跨界当演员。
可如今,拿完这个奖,他就大满贯了。
最年轻的影帝。
而我,只是那个不能公开的路人甲。
「感谢导演,感谢《边路》的所有工作人员,」雷鸣掌声中,他站在台上,「以及,感谢我的经纪人。」
镜头一切,给到了台下温宁含着泪光的眼。
他的经纪人。
也是我的经纪人。
我,安可仰,温宁是大院里一起长大的。
当时,她让安可仰劝我回国时说:「诗诗在国外多孤单啊,国内资源好,我会帮她,我们一起发光!」
安可仰和温宁的绯闻传了好多年。
圈内都说,温宁是他的贵人,一路陪着他走向巅峰。
如今他特意这么一感谢,更是激起千层浪。
「如果不是她当初把我的作品寄给青年影展,也不会有今天的我。」
温宁捂着嘴流泪,眼里满是爱意。
我却下意识心头一紧,抠住指甲。
青年影展?
可当初,发掘安可仰天赋,把他的作品寄给国外影展的人,明明是我啊。
只是后来我出国去当练习生了。
怎么现在倒成了温宁的功劳?
#安可仰温宁双向奔赴#的热搜冲上榜一。
一下子显得下面#秦诗安可仰#的词条太过可笑。
颁奖典礼结束时,场外被人流挤得水泄不通。
我的保姆车驶出停车场时,遇到一排挤在车边的粉丝。
安可仰的粉丝认出了我,对着挡风车窗内大喊:
「不红还爱蹭,不要脸的××。」
紧闭的车窗隔不住污秽的脏话。
我戴上耳机,转头看见安可仰从场内出来,站在灯光下,影影绰绰。
人群一阵轰动。
温宁从他身后出来,自然地接过他的大衣。
她像是说着什么,他略弯腰去听。
熟稔亲昵。
闪光灯下,他侧耳倾听的那一瞬,我和他不期然地四目相对。
这是他今晚第一次正眼看我。
但很快,车过风动。
驶出马路,街上慢慢清冷下来。
「姐,你又上热搜了。」
小助理在旁提醒我。
我打开手机,#秦诗安可仰#的词条爆了。
因为就在刚刚安可仰和温宁上车前,有记者问了句:「秦诗说你是她的理想型,对此你怎么看?」
本来这种问题,安可仰从来不会回答。
可没想到,他居然停了下来。
冷淡的眉眼一掠:「秦诗?」
我心跳快了一拍。
上次他这样喊我名字,是在四下无人的夜里。
热烈裹挟着极致的占有欲。
可同一把嗓音,镜头前,他说:「她是谁,有什么作品吗?」
简单的一句话。
将我钉在了耻辱柱上。
难堪,不配。
同时,温宁发了朋友圈。
「是你的总归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不来,红也是,人也是。」
「我不想带她了。」
半山别墅,我和安可仰的家。
刚开门,就听见楼梯处温宁的声音。
「没有演技,只想蹭热度,炒 CP 营销自己。
「我真不懂你当初为什么要和她结婚,她根本配不上你。」
我抬脚上楼梯,她的声音愈发清晰。
软糯中带着试探。
「如果当时不是你家里反对,我们……」
我推开门。
声音戛然而止。
「不想带可以不带,你可以直接来和我说,而不是拒接我的电话。」
她被我抓个正着,却恶人先告状。
「我说错了吗?」她躲在安可仰身后,「让你进组你不进组,能怪谁?」
「首先,我不进组是因为那个剧本不合适,我已经演了太多傻白甜了,都模式化了,我和你沟通过很多次,我想先沉淀一下。」我冷静地反驳她,「是你,在没和我沟通的情况下私自帮我接了,现在我还得赔违约金。
「其次,我营销捆绑 CP 也都是你和对方经纪人谈好的,要我配合你,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我的错?」
「秦诗!」她脸色煞白,语气愈发惹人怜爱,「是不是因为阿仰今天只感谢我,所以你生气了?」
我就事论事,她却非要转移话题。
「如果我有哪里做得不好,你可以说,但你不要拿阿仰的事业开玩笑!」她多说几句就红眼睛,「你今天在红毯上说那样的话,不就是为了逼阿仰公开吗?」
「我们是合法夫妻,公开怎么了?」我直踩她痛处,沉着眼朝安可仰看去,「是你说的,恋爱就公开。」
「是,可以公开。」他终于开口,「但不能因为你想红,就拿我们的感情来做戏。」
「是啊!你能不能别那么自私。」温宁攥紧他的衣袖,「我一路陪着他走到今天,才能懂他的不容易。」
「我想红?我做戏?」我气极反笑,「安可仰,说话讲点良心,我如果真一门心思想红,当初就不会为了你,放弃舞台回国!」
可我的情绪像细沙掷入深井,荡不出一丝他的波澜。
只换来他眉眼一丝不耐。
「秦诗,你知道为什么你不红吗?」他仰着上位者姿态,「因为你总把过错怪在别人身上。」
是。
他说得对。
怨天怨地,最终只能怨自己恋爱脑。
但人,只能傻一回。
「离婚吧。」
十年。
没想到,开口的是我自己。
温宁闻言闪过一丝小人得志的急不可耐。
而安可仰没什么情绪的脸上,只是掀起眼皮,正视我。
「玩不腻?」他说,「你就只会这招?」
我转身走进他的书房,抽出那张我看过无数遍,却又从不敢碰的离婚协议书。
利落地签了名字。
将离婚协议书递给他时,我对温宁说:「我们的合约也到期了,就不续了,其余的,我会找人和你对接。」
我这一系列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全程没再看过安可仰。
倒把他这么个情绪冷淡的人,惹怒了。
「闹够了没?」
他攥住我的手腕。
「你
放手。」
「温宁,」他盯着我,「你先出去。」
她不甘心地攥着安可仰的衣袖,可瞥见那份落在地上的离婚协议书,倒也乖乖放了手。
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会。
可她非要虚情假意地来一句:「你们别吵架,有事好好说。」
门一关,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却被他腾空抱起,按在桌子上。
「秦诗,我的耐性是有限度的。」
「关我什么事?」
我推开他。
他冷笑:「离开我、离开温宁,以你现在的名气恐怕连戏都没的演。」
「那也与你无关。」
他松开手,抱臂靠墙。
「你快三十了,到现在还没有作品,以后能靠什么翻红?」他挑起一边眉毛,「靠炒 CP?和谁?那个叫什么……」
「那什么……」他阴阳怪气,「啊,陈肆?」
「是。怎么着,不行?」
他语气讽刺:「他能理你?」
确实不能。
陈肆。
这个从我还没进圈就火的名字。
没有人能一直火。
但陈肆可以。
我只见过他一面。
七年前,国外歌谣大赏上。
他是唯一获得开场 solo 资格的中国籍偶像。
当时是我事业上升期。
却也只能在大合照的时候,蹭到角落的位置。
我和他之间,隔着拥挤的人群。
更别说现在,我的事业早被温宁弄得声名狼藉。
「你说谁?你大点声告诉我,你要谁的微信?」
电话那头,是我的制片人朋友。
「他经纪人的就行……」我抠紧手机,「算了,当我没说。」
「你是不是被温宁刺激傻了?」制片人心直口快,「陈肆是谁,犯得着蹚你这趟浑水?你拿刀架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同意的。」
那晚之后,温宁发了朋友圈,官宣和我正式解约。
随即,又签了一个和我撞型的艺人冯悠。
不仅长得像,还比我年轻了五岁。
圈内人都在唱衰我,是颗弃子。
「她也太不厚道了,刚和你解约,转手就黑公关你,微博上都骂成什么样了。」
制片人替我打抱不平。
「不过,我听说陈肆要参加恋综。」
「恋综?」我脱口而出,「不怕掉粉?」
「某台死磕呗,」她见怪不怪,「听说是条件任他提,只要他肯参加。」
顶流恋综,绝佳话题。
如果想重回舞台,这是我难得的机会。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制片人语气笃定,「但你别想了,女嘉宾这个位置,竞争太激烈了。温宁豁出老脸,才给冯悠争取到试镜的机会。
「这次她势在必得,已经买了很多热搜营销。甚至同意让安可仰当常驻的观察员,来讨好节目组。」
我捏着手机,没再说话。
「你离开了温宁也好,她耽误你太久了。」她宽慰我,「有个经纪人找上我,说想和你合作,要不你见见?」
「好。」
挂了电话。
我加了经纪人的微信。
他直接约我见面。
段潇。
看起来很年轻,没什么阅历的样子。
问他为什么找上我?
他说:「姐姐,我从小就喜欢看你跳舞。」
听着就很不靠谱。
说到兴头处,他还站起来,当众给我来了一段。
我连忙捂紧自己的墨镜。
「姐姐,你说吧,」他跳完,额前薄汗,「要怎么样你才肯签我?」
我递给他纸巾。
想了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敷衍他。
「帮我争取到陈肆恋综试镜的机会。」
「呵呵。」
身后传来熟悉的讥笑声。
温宁。
以及戴着棒球帽和黑色口罩的安可仰,和他身边的冯悠。
像极了之前我们三人出行的样子。
温宁是在告诉我,她才是安可仰心里不可替代的那个。
「这就是你的新经纪人?」温宁嗤笑,「真是绝配,一个赛一个天真。诗诗,人贵有自知之明,看来是这些年我把你保护得太好了。」
如今当着安可仰的面,她都懒得装了。
餐厅包间隐蔽。
但仍将我的难堪显露无遗。
「知道错了吗?」
当着新人的面,安可仰的语气轻慢又冷漠。
「和温宁道歉,我还能给你机会。」
道歉?
想都别想。
「机会我会自己争取。」
虽然这话说出来,
我自己都没底气。
「我那么辛苦都不一定能抢到的,你拿什么争取?」温宁嗤之以鼻,「凭你这张脸?」
人身攻击,消解我的自信心,是她和安可仰这些年惯用的手段。
但现在,我也无法反驳。
我确实一点胜算都没有。
「确实,诗诗没有试镜机会。」
一直旁观的段潇突然出声,他眼睛笑成月牙:「可以直接拿到手的,为什么要试镜呢?」
众人一愣。
他掏出手机打电话。
「喂,哥,我见到她了。」
他把手机递给我。
我迷茫地接过,贴着耳朵。
「喂?」
电话那头,从嘈杂的音乐声中走到安静的环境。
却没说话。
浅浅地呼吸。
可就是一个呼吸,我像是猜到了什么。
倏然,紧张了起来。
我惴惴不安地看了眼段潇。
他还是笑眯眯地,但明显对电话里的人有点不耐烦了。
「安可仰,」他提高嗓音,看着安可仰,却像是说给电话那头听的,「机会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能给。」
安可仰眉头一皱,刚想开口说什么时——
「秦诗。」
电话那头的人开口。
这声音。
让我梦回七年前歌谣大赏。
他是台上的光。
我是台下的影。
明明遥不可及,现在却连着呼吸烫着我的耳朵。
「陈……陈肆?」
我这话一出,温宁当即变了脸色。
冯悠无助地拉着她:「姐,你不是说……」
气得温宁转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嗯。」陈肆漫不经心,「想争取什么机会?」
我深吸一口气:「我想上那个综艺。」
他顿了几秒:「身边有人?」
我下意识地看了眼安可仰。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我。
「嗯。」
「你开扬声器。」陈肆没来由地说。
「啊?」
我心头一跳,但也照做了。
手机放在透亮玻璃桌上,他的声音像清泉一般。
「你想上那个综艺干什么?」
上恋综还能干吗?
「想……」
「想什么?」
他循循善诱。
我慌不择路。
「想和你谈恋爱。」
他在那边轻笑:「我都是直接结婚的。」
电话是被安可仰挂掉的。
场面一阵尴尬。
其实陈肆说得也没错。
这个综艺,不是让嘉宾恋爱,而是直接假扮新婚夫妻。
只是在这气氛里,话里话外全变了味。
安可仰望着熄屏的手机,慢条斯理地说:「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不吭声。
「几年前?在国外?」
他神色没有变化,可追问越发咄咄逼人。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自嘲一笑:「长本事了。」
温宁攥住他的衣袖,却被他甩开。
他手一扬,将桌面的手机丢进餐厅过道的水池里。
「脏了,换一部吧。」
他对段潇笑了笑,擦了擦手。
而后对我说:「想上综艺也行,锻炼一下你的演技。」
「毕竟恋综,都是剧本,全靠演技。」他说。
「没有剧本,因为我演技不好。」
节目还没开拍。
陈肆关于恋综的采访就上了热搜。
给足了节目话题。
「有些人演技好比较能装,」他意有所指,「但我不行。」
他语气真诚中,带着点年少成名的无所谓。
就在我要信以为真的时候,节目组给了我一沓剧本。
果然,还是有剧本的。
「白天的工作也要拍吗?」
我抬头问段潇。
我现在的经纪人。
越了解他,我才知道,人不可貌相。
他是圈中有名的经纪人,人脉特别广,撕起资源来人狠话不多。
更重要的是,他与我的规划不谋而合。
回归舞台。
只是这样厉害的经纪人,为什么肯带我?
「嗯,就和新婚夫妻一样。」他解释道,「白天拍你们的工作,晚上你们要住一起。」
「住一起?」
这么真实的吗?
我翻了翻剧本:「那睡觉……」
「毕竟要过审,剧本不会很出格的。」他朝我眨眨眼,「四个
月很快过去的,最重要的是为了你回舞台炒热度。」
「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是你最好的跳板。」他眉眼弯弯地说着坏心眼的话,「能多用就多用用,他巴不得呢。」
什么意思?
我再追问时,他却转移了话题。
剧本翻到底。
我的目光停留在了四个月之后的告别「吻戏」上。
可能考虑到粉丝的感受,这是综艺里唯一的亲密镜头。
和安可仰结婚后,我从没拍过吻戏。
「一不公开,二不拍吻戏」是他对我的要求。
当时我还沉浸在他对我占有欲的欢愉中。
可现在想来,没有吻戏,感情戏受限颇多,很难出好本子。
我又怎么能演到好角色呢?
「到时候演播间还会有常驻观察员,」段潇打断我的思绪,「安可仰也在。」
他不是不接综艺的吗?
「之前温宁为了争取角色把他卖了,现在粉丝正撕她呢。」
有安可仰当靠山,温宁之前狂买营销,左手铺天盖地地宣传冯悠是女嘉宾,右手买黑公关内涵我。
现在骑虎难下,正焦头烂额呢。
「说白了,得亏安可仰实力够,带飞经纪人,要不早被她坑惨了。」
可这些对我都不重要了。
我要集中精力看剧本。
这个机会,我一定要把握住。
正式开拍那天,是个很普通的下午。
外头下着春日里的细雨。
我在排练着最新的舞蹈。
三月份回归舞台的 solo。
这么无聊的画面会有人看吗?
重复的动作、重复的音乐,循环了一个下午。
但转念一想,大部分人都是奔着陈肆来的。
估计也不会在意我。
于是我集中精神,全身心投入地跳舞。
这些比起当时在国外练习的强度都不算什么。
跟着音乐练习,越跳舞,当初自己苦苦坚持的场景就越清晰。
我到底是为什么要为了成就一个男人,放弃我自己的?
「诗姐,要回去了。」
助理进来的时候,天色已暗。
摄像大哥跟着我们上了保姆车。
这点,演播室应该开了,常驻嘉宾进场了。
我掏出手机,悄咪咪地看了一眼先导片。
常驻嘉宾有四个。
主持人、安可仰、前辈女演员和陈肆的队友。
也许是安可仰难得参加综艺。
镜头直怼着他的脸,生怕错过他的微表情。
他彬彬有礼地打招呼。
主持人问他:「你觉得他俩怎么样?」
「挺登对的。」
——有些人演技好,比较能装。
看着他的笑脸,陈肆采访时说的话闪过我的脑内。
「诗姐,到了。」
抬头看窗外,我心头一咯噔。
半山公寓。
与我和安可仰之前住的半山别墅是同一个小区。
也就几百米远。
这选址的人,也真是歪打正着。
下了车,摄像大哥只跟到门口。
因为公寓里有几百个摄像头了。
打开灯,27 楼的大平层空空荡荡。
家具都没配齐。
已经凌晨十二点了。
陈肆还没结束行程。
我绕大平层转了一圈,卧室连床都没有。
软装都没配齐。
只有一些简单洗漱的用品,以及堆在角落的专辑。
我坐在客厅中心的沙发床上,找了张专辑来听。
前奏回荡在空落落的客厅中。
落地窗外的夜色浮光掠影。
是陈肆的歌。
一开口,像暗夜侵袭的雷阵雨,冲撞又蓬勃,难以控制地朝我席卷而来。
门锁一开,他走了进来。
我心虚地仓皇关掉音乐。
转过头,对上他的眼睛。
按照剧本,我们应该表示惊讶。
客套问好,然后彼此害羞。
在害羞和试探中慢慢产生感情。
我曾想过无数次和他再见面的样子——歌谣大赏上与他势均力敌、音乐颁奖盛典的客套祝福……
唯独没想过,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
「睡哪张床?」
熟稔自然得好像……睡过很多次。
我望着空空如也的客厅中间,孤零零的一张沙发床。
只有一张床啊!
什么睡哪张!
这人为什么不按剧本走啊!
「只……只有这张床。」
我想解释,可话一出口就感觉变了味。
像是在邀请什么似的。
我慌张地补充:「卧室里没床了,只有客厅这张大的床。」
怎么越抹越黑了。
又不是我故意不买床的!
不是,为什么一定要说床!
我紧张什么啊了!
镇定,秦诗。
论年龄,他只是个弟弟。
弟弟能懂什么。
我换了口气,瞄了一眼最近的摄像头。
「我可以让助理多送一床被子过来,我打地铺就行。」
「别为难人家打工人,这点都休息了。」他眉梢一挑,「去附近便利店看看吧。」
便利店哪有卖被子的?
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在安静的街道。
影子有时重叠又分开。
摄像大哥一直在不远处跟着。
24 小时便利店,有股关东煮热腾腾的香气。
陈肆买了点给摄像大哥,又递了一碗给我。
正巧,都是我最喜欢吃的。
「我不吃了,最近要减肥。」
我属于易胖体质。
除了在国外当练习生的时候,训练太苦,又怕熬不出头,顶不住压力半夜跑出去买吃的。
这么多年,我已经很少吃夜宵了。
陈肆没强求,接过我的那碗,自己开始吃了起来。
估计晚上没时间吃饭。
他吃得很快,但却不失风度。
「弘大入口站走出来的那个便利店。」他突然出声,「GS25。」
我吃惊地抬起头。
那是我当时跑出去买吃的,最经常去的地方。
「当时我去买关东煮,看见门口坐在一个女生边吃边哭,用中文打电话给妈妈说太累了,好想回家。
「然后她妈妈说,那你回家吧,别练了。她又说,不行,她真的好想站在歌谣大赏上唱开场,多辛苦都会咬牙坚持。」
他用平静地语气说出这段我自己都快忘记的过往。
我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在我和我妈打完那通电话的半年后,我终于获得出道的机会。
而就是那一年年末,陈肆作为第一个中国籍偶像开场 solo。
「你猜她后来怎么样了?」
他直视我的眼睛。
之后,我就退团,回国结婚了。
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这就是他同意我参加综艺的原因吗?
让我直面自己的选择是多么错误。
他收起笑意,不再看我:「走吧,找被子去。」
「大晚上的,去哪找?」
我顺手拿了瓶矿泉水,走到收银台买单。
「你家不是在这附近吗?」
我心里一咯噔。
他怎么知道?
「不……不是啊,我家不住在这。」
我矢口否认。
避开他的目光,顺手拿了瓶矿泉水。
到收银台买单。
赶上店员换班。
一个小姑娘边低头系围裙,边匆匆忙忙走出来。
「两块五,我扫您。」
服务员抬头,认出了我,多看了两眼。
她余光扫过我身后的陈肆,顿时瞪大了眼睛,烧红了脸,收银键都按错了好几次。
「下下次您需要什么,直接让我们送到您别墅去就行。」她结结巴巴地对我说。
闻言,陈肆挑眉看我:「不住这?」
摄像大哥一路跟拍到我和安可仰的家门口。
路上我暗中发了好几次短信给安可仰。
才发现他把我拉黑了。
陈肆像看戏一样,插着兜悠哉地走在我后面。
让我升腾起一种带着恶狼回家的感觉。
「哥,这段可以不拍吗?」
我小声问他:「拍到家里怕不安全。」
摄像大哥用余光看了眼陈肆。
「后期剪掉就行。」陈肆说。
我掏出钥匙,望着客厅窗户透出亮堂堂的灯。
内心疯狂祈祷。
他不在家!他不在家!
门还没拧开,里头人先开门了。
惊得我一身冷汗。
「太太?」保姆揉了揉眼睛,小声说:「您怎么这个点回来了啊?先生他……」
她瞥见我身后高大的身影,瞬间把话全吞回去。
目光在我俩身上来回瞟。
露出一副「城里人玩得真野」的表情。
「拍节目呢,」我低声解释道:「他在家吗?」
「不……不在,他在外地,估计明早才回来。」
「我拿点东西就走,你去睡觉吧。」
我扫视了一圈屋内。
幸好,平时我和他也没什么合照。
「要不帮忙吗?」陈肆问我。
「没事,我自己可以。」
我转身要走,却被他牵住衣袖。
敛起了锋芒的五官,多了几分不为人知的乖巧。
生怕我一去就不回来了似的。
「我真的很快下来的。」
我下意识地解释道。
他松开手,变得很听话。
他长长地「嗯」了一声,又问:「你很久没回这住了?」
问这个干什么?
「嗯,前阵子搬出去后,就没回来过了。」
他嘴角一扬,没再说话。
房子里不便拍摄,摄像大哥站在门口抽烟。
我走到二楼主卧,在衣帽间里翻了半天,我之前打包好的备用床被不见了。
估计是安可仰去外地习惯性带走的。
他非常认床,不轻易换床被。
以前无论我多忙,都会仔细帮他打包好。
我叹了口气。
望向了主卧床上,印着玛丽猫的被子。
下楼。
陈肆笑看着我艰难地抱着一大袋玛丽猫厚被子。
顺势接手过去。
轻而易举。
「回家吧,小猫。」
天蒙蒙亮时,被手机来电吵醒。
我翻身捂住头,不想起来接电话。
身旁人将手机递给我。
我闭着眼含含糊糊地说:「……唔,不想接啦。」
说完,顺势拍掉来人的手。
精瘦有力的肌肉,燥热的体温。
等等?
我睁开眼,就听见陈肆对电话里说:「她说不想接。」
嗓音带着点没睡醒的不设防。
我起身一把抢过手机。
来电显示。
安可仰。
「喂……」
我意识回笼,余光瞥了眼角落亮灯的摄像头。
那边呼吸有些急促,沉默了很久才出声。
「录节目?」
「嗯。」
我起身,往浴室走。
关上了门。
我的话像是抚平了他的情绪。
他的声音略为沉稳些。
「昨晚你发消息给我的时候,我在飞机上。」
想到昨晚尴尬的拍摄。
我没敢吭声。
「今早回来的时候,」他顿了一下,「家里被子没了。」
他问我:「你回来过?」
「嗯。」
「被子呢?」
我没说话。
「拿回来还我。」
「安可仰,那是我花钱买的被子。」
「秦诗,」他语气又是那种吃定我的不容置喙,「别耍这种小手段,惹我生气了,我没时间哄你。」
见我没理他,安可仰难得展露少许温柔。
「诗诗听话。还我或者,你回家。」
挂了电话。
走回客厅,早春的曦光格外明媚。
玛丽猫被子被陈肆拿去垫地板了。
昨晚他把沙发床给了我。
我把玛丽猫给他打地铺。
这会儿,他穿着宽松的白体恤,翘着蓬松的头发,从柔软的被子里探出头,懵懵懂懂地看着我。
有种少年不自知的撩人。
让我没来由地添了点罪恶感。
「早……早啊。」
我不自然地摸着脖子。
又想起刚刚触碰过的燥热。
撤回了手。
他揉了揉眼睛,趿着拖鞋,起身走进浴室。
浴室门前的天花板上装着亮灯的摄像头,随着他脚步的挪近,慢慢移动。
「早啊,秦诗。」
他连名带姓地叫我,语气不紧不慢。
经过我时,在我耳边低声飘过一句。
「当着老公的面和其他男人说话,感觉如何?」
我微愣。
大脑空白了几秒。
瞬间闪过一个非常不可取的想法。
他指的「老公」是安可仰,还是他自己?
第一期节目制作完成后,观察员进入演播室观看。
这档综艺采用直播放送的模式,观察员在线陪观众吐槽,什么反应都会被捕捉下来。
进演播室之前,安可仰发了条微博。
玛丽猫的照片。
配文「她示好的方式总是千奇百怪」。
瞬间引发无数猜测,营销号各种编造影帝恋爱了,对象从温宁到新签的冯悠。
唯独没猜到我身上。
也是,我是「最不可能」的那个。
这张照片。
明眼人都看得出怎么回事。
温宁也十分默契地,几乎同
时发了条朋友圈。
「某些人想靠炒 CP 能火才怪,多大咖都带不动你,没这个红的命!痴心妄想!」
我的制片人朋友在底下评论。
「我怎么记得圈里就你最喜欢和对方经纪人捆绑 CP?」
评论发不出没多久,温宁就把她拉黑了。
制片人发消息给我:「看把她急得哈哈哈。」
我没来得及回复。
因为今天我都在练习室里跳舞。
反反复复,死抠每一个动作细节。
摄像大哥从站着拍我,到坐着固定机位。
都开始打哈欠了。
「姐,你上热搜了。」
练习完,又是一个天黑。
小助理给我连发了好几条视频。
我一一点开。
节目刚开始,播着我和陈肆分开的镜头。
我跳我的舞,他赶他的行程。
安可仰的表情还非常自然。
拍到陈肆唱歌的片段时,主持人忍不住说:「这也太好听了。」
他还能跟着大家鼓鼓掌。
演技十分在线。
全然不似平常在家里看不起顶流的模样。
直到我俩终于同框,陈肆问出那句话时,演播室发出一阵猴叫。
男主持人笑得胜似我家姨母。
「这是可以播的吗?」女前辈一脸吃瓜。
而安可仰,只是略略抬眉,面上并无太多起伏。
随后就是便利店的场景。
说实话,当时他和我谈及过往时,我处在震惊且羞愧的状态。
但节目组鬼斧神工的剪辑和滤镜,把我的眼神整得像个在暗恋的人面前,完全暴露出自己心思的纯情少女。
配合春夜雾蒙蒙的潮气和便利店暖洋洋的烟火。
连我都看得有些脸上发热。
「呜呼~」
「哎呀,恋爱还是看别人谈有意思。」
男主持人想调节气氛,拍了拍安可仰的肩膀。
「可仰,以你那么好的演技,你觉得她眼睛里几分真几分演啊?」
安可仰额前青筋冒起。
却仍笑而不语。
但熟悉他私下面孔的人都看得出。
表情摆明了在说,你礼貌吗?问我这种问题。
「肯定是真的啊,她演技没那么好。」女前辈不怕得罪人,却无意间火上添油:「演不出来,是吧,可仰?」
安可仰一反常态,没给她面子,反而冷言冷语:「谁知道呢。」
但话音刚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很快四两拨千斤地调笑了过去。
画面接着播下去。
随着离他家门口越来越近,他的脸色先是一愣,而后愈来愈黑。
直到我抱着玛丽猫下楼时,后期工作人员配了句花字,「把最心爱的小被被,送给最喜欢的人」。
安可仰面具一垮,完全不演了。
这哪是我最心爱的小被被,分明是他的。
直到陈肆把被子当床垫,垫在地上,随便一卷就睡觉时,他彻底笑不出来了。
弹幕瞬间炸开。
「等等!那只玛丽猫是安影帝发微博的那个!!」
「我天,安可仰也在嗑这对 CP 吧!」
「哪里是影帝有恋情,分明是在按头嗑 CP!」
「我愿称仰仰为秦肆 CP 的粉头!他为他们扛起了第一个玛丽猫的大旗!」
这个弹幕,演播室也看得到。
实时转播,弹个没完没了。
「有些人表面上一本正经,」女前辈愤愤不平,「没想到背地里嗑生嗑死,微博都发了。」
「演技不错。」
安可仰一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就给我发了这条消息。
说来可笑。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得到他的认可,却从未得到过。
没想到,最后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我指尖一挪,把他拉黑了。
关了练习室的灯,窗外下着小雨。
打开门,准备撑伞时,撞进了一双盛满水雾的眼睛。
陈肆在路灯下等我。
不知道等了多久。
他细软的发尾垂着小水珠,许是从细雨微风中走来的,带着夜深的潮气和湿冷。
我忽然想起他五年前写的那首歌。
「等姐姐的小狗,不怕淋雨。」
那是他仅有的抒情歌。
发在我回国那天。
也是我和安可仰结婚那天。
只是巧合。
我对自己说。
怎么可能呢,他可是陈肆啊。
「你怎么在这里?」
我环顾了四周。
果然,看见了不远处几个摄像大哥和工作人员。
我刚刚在想什么啊。
演戏而已。
换个人对他来说,也是一样的。
「看你跳舞,接你回家。」
顺着他的目光,我望见了练习室的窗户。
只有在异乡漂泊过的人才懂。
在看不到希望的努力尽头。
当所有的灯都熄灭时,有人在昏黄的路灯下等你回家,曾经是我心底最深的期盼。
我以为这个人是安可仰。
我以为回国后,我就不再是孤军奋战。
可到头来,我还是孤身一人。
「秦诗,回家吧。」
陈肆的眼神干净得不掺杂半点杂质。
「很久之前,我就想这样对你说。」
他怎么能说自己演技不好呢?
别用这么炽热真诚的眼睛,侵袭着现在这个毫无防备的我。
太容易陷进去了。
我胆怯退缩,含糊地说了句:「我饿了。」
陈肆开车带我去吃火锅。
夜深,人少。
外头的雨停了。
空气中还悬着微凉的水汽。
火锅腾腾地,烧暖了我的脸颊。
也给陈肆的脸上蒙了层暖黄的烟火气。
「让我经纪人知道了,又要骂我了。」
「没事,解解馋就行,」他给我夹了青菜,「他不会骂你。」
「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嗯,很多年朋友。」
我脑回路一转,开玩笑似的说:「你该不是故意让他来找我参加综艺的吧?蓄谋已久?」
他筷子一顿,似笑非笑。
「怎么突然这么开窍?」
「嗯?」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他笑着没搭腔,起身接了个电话。
水汽蒙蒙的玻璃窗外。
他那张脸太过凌厉肆意,带着点不着边际的轻狂。
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意识到,平日里他对我太柔和,以至于我经常忘记他张扬招惹的本性。
摄像大哥围着我拍摄。
他们一天下来也工作了十几个小时了。
我喊服务员过来,给他们也点了一些。
「姐姐,你是秦诗吗?」
服务员刚走,隔壁桌就走来一个身材羸弱的男孩。
粉丝吗?
我看了眼摄像机,摄影大哥们在前面领盒饭。
「我也可以和你握个手吗?」
「可以哦,不过我们在拍摄。」
我笑了笑,伸出手。
「就是要拍摄的时候。」
他握住我的手,表情突然狰狞起来。
「去死吧!贱货!我家哥哥怎么能和你这种蹭热度炒 CP 的贱货谈恋爱,你也配?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没有我,就没有今天的他!凭什么是你啊!去死吧!」
边说着,边从身后掏出热水壶,就要往我脸上灌。
恐惧蔓延,大脑宕机。
我避之不及。
死定了。
下一秒。
我连人带椅子被人护在身下,倒在地上。
陈肆将我死死抱在怀里,我的肩膀都快被揉碎了。
他惊慌得呼吸急促了一点,对上了我的心跳。
所幸,他身形敏捷,热水只泼在了他的肩膀上。
泼热水的男孩很快被赶来的摄像大哥们钳制住。
店家报警处理。
可即便自己泼伤了陈肆,男孩也仍在污言秽语地宣泄。
「哥哥!你对得起你的粉丝吗?没有我们,你能有今天?你居然敢和这个臭××谈恋爱?你事业不要了吗!你不要我们了吗?」
陈肆一声不吭,只顾着将我护在怀里。
干燥宽阔的掌心温柔地捂住我的耳朵。
我意识逐渐回笼,心跳还未平复,用力推开他。
「你疯了!不要命吗?开水你都敢上!」
他对上我被吓哭的眼睛,微微一愣。
而后,故作轻松地逗我。
「原来你也会心疼我啊。」
「你有病啊!」
隔着房间门,陈肆的经纪人劈头盖脸地骂他:「你是偶像啊!不能有一点伤的,你不懂吗?」
「你小点声,别吓着人。」
「看你那不值钱的样子!」
「大哥,我求你了,收敛着点行吗?」他经纪人恨铁不成钢,「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看她的时候,眼神能不能收一收!后期剪掉了你多少眼神镜头了,隔壁街的狗都能闻见你的心思。」
「我从决定参加这个综艺开始,就没想过回头路。」他用最沉稳冷静的声音,说着最疯狂的话,「她就是我的终点。」
我坐在客厅,一动也不敢动。
谁能去告诉一下
他们?
这房子不隔音。
「你少骗我,哪里是从决定参加这个综艺开始啊,你从七年前在歌谣大赏见人家第一眼开始,就贼心……」
他经纪人的声音越说越小。
直到最后,我什么也听不见。
十分钟后。
陈肆的经纪人终于出来了。
对我却态度格外好。
「吓着了吧,没事哈。」他宽慰我,「以前在国外这种事情更多,什么追车都是普通的,七年前还有粉丝直接躲在床底的。
「别放心上,好好休息哈。」
我送走了他的经纪人,回头见他捂着肩膀从房间走出来。
「陈肆。」
他「嗯」了一声。
挠了挠头,竟有些脸红地避开我的眼睛。
「我去洗澡。」
说完,就走进浴室。
我翻了翻袋子,他的经纪人带了很多膏药来。
我仔细地看了眼说明书。
瞥见一旁的摄像头。
这段,会播吗?
我不是没想象过不理智的粉丝有多么可怕。
从和安可仰结婚那天开始,我就一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但这一刻真正来临时,我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秦诗。」
陈肆拉长声音叫我,尾音带着点软软的撒娇。
「干吗?」
我走到浴室前,隔着氤氲的雾气。
潮湿热乎地隐着他身上清冽的橡木味。
他拉开门。
刚洗过的黑发未干。
他指了指自己后肩膀的烫伤。
「上药,我够不着。」
我拿着药,示意他从浴室出来。
到明亮的客厅来抹药。
他却反手将我拉了进去,关上了门。
两个人,在没有任何摄像头的浴室里独处。
雾气让我的脸迅速升温,不敢直视他。
「出去涂。」
「冷。」
他的理由很是充分。
语气很镇定。
明晃晃地暴露出我心里的鬼。
涂个药膏而已。
「你转过去。」
他听话地转过身。
我用棉签小心翼翼地沾上药膏。
「有点痒。」
他声音像春夜静谧的池中,荡漾的湖光。
「我还没涂呢。」我小声嘟囔。
「我是说,你的呼吸。」
蹭到了他。
我手上的药膏不小心挤多了,沾在我的指腹上。
凉凉的。
快点。
快点涂完就没事了。
可我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高我太多了,我得踮起脚尖,才能够到他的肩膀。
但踮着脚,手就不稳了。
得扶着点什么。
我眼睛扫过他有劲的胳膊,又不小心划过他的瘦腰。
扶不得。
我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做不到。
让他自己涂吧。
「陈肆。」
「嗯?」
他的声音闷闷的。
「我够不着,你自己……」
话没说完,他转身将我拦腰抱起,放在了洗漱台上。
我和大理石台面之间,垫着他干燥的浴袍。
他怕我腿被冰到。
但我的耳朵红得像发烧。
只盼他不要看我。
他也真没看我。
转过身去。
这会儿,他肩膀上的伤完整地袒露在我面前。
我没想到这么严重。
看得人心一揪。
「其实你的经纪人说得对,我们做做样子就行,不能演得太真,要不然你的粉丝……」
「你是在演吗?」
我手上一顿。
某种欲说还休的情绪即将不受理智控制,脱口而出的时候,话到嘴边却成了:「不然呢?」
他的后背绷紧。
余温隔着棉签,在我手上肆意点火。
我的嘴巴不受大脑控制,像是开启了防护机制。
「难不成还玩真的啊?这种节目不是都这样吗?互取所需,做做样子。」
空气凝结成冰。
他套上衣服,也不管药膏被蹭到。
抽出我手上的棉签,丢在垃圾桶里。
「早点休息。」
我害怕啊。
我害怕再次被伤害。
我害怕这是一场只有我一个人认真的游戏。
第二期播出的时候,节目组给安可仰特别制作了胸牌——「秦肆 CP 粉头 1 号」。
还做了同款头箍和抱枕。
甚至还出了一个安可仰形象的二次元玩偶。
一摁开关就会大喊:「来!让我们扛起秦肆大旗!」
随着「秦肆夫妇」的超话登上榜首。
安可仰的这个玩偶也被卖到断货。
成了「秦肆夫妇」粉丝应援的标配。
无论温宁走到哪,都会被圈内人问有没有存货,能不能给一个玩偶。
她又不敢得罪人,只能把怨气吞肚子里。
憋屈得要死。
偶尔碰到个没情商的,还被说:「嗳,怎么离开你,她反倒越来越火了?」
每周过来陪录节目,被安可仰冷眼不说,每次想到自己当时铺天盖地,花了三千多万营销,都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三千多万不仅白白给节目打热度了,还便宜了我。
并且因为当时答应节目组,安可仰是友情常驻,现在一分钱也捞不着。
第二期的节目把餐厅泼热水事件原封不动地播了出去。
直接把直播间卡爆了。
词条也爆了。
泼水男孩因为还未成年,他的所有镜头都被剪了。
双方粉丝谴责毒唯的同时,也在陈肆冲过保护我的瞬间里,疯狂抠细节找糖。
CP 粉更直呼:「毒唯有多恨,CP 就有多真。」
甚至节目组把我替他抹药,两个人消失在浴室十五分钟的那段也播了出来。
CP 粉宛如过年,同人文一篇赛一篇不能过审。
在一溜火热的词条中,有一个词条异常扎眼。
#安可仰黑脸#
安可仰因为看第二期的时候,表情管理失败,尤其是「浴室十五分钟」那段,脸黑得整个演播室没人敢说话。
安可仰的粉丝开怼节目组。
「我家哥哥是 CP 粉头,怎么可能黑脸,一定是无良节目组安排的剧本,非要他当坏人!呜呜,再夸一句,哥哥演技好好!」
「是啊!上一期多真实啊,这一期黑脸明显是演的!」
「节目组到底给了安影帝多少钱,他肯这么演?」
「我家哥哥……」
「好了别念了。」我打断小助理。
「我这不是替诗姐高兴吗,他之前那样对你。」小助理替我鸣不平,「这些年你过得多累,我都看在眼里。」
我闭目养神,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保姆车驶出环岛,往电视台的方向去。
今天是我回归舞台的首秀。
练了这么久,一定要好好表现。
「诗姐,你知道你的粉丝最近都在说什么吗?」
我没搭腔,听她卖关子。
「他们说,看你在综艺上每天都要练舞十几个小时,觉得你身上有这种稳稳的力量感,感觉五年前在国外的那个女人回来了。」
我的心里倏地一阵暖。
好像真的能感受到他们说的这种力量。
这种力量一直延续着,缓解了我的紧张感。
直到我站上舞台,灯光再次打在我的脸上。
我突然想起七年前,歌谣大赏舞台下的那个自己。
那个我以为已经离我很远的自己。
远到我忘了,自己曾经多么多么喜欢这里。
喜欢站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自己。
原来我当时羡慕的不是陈肆。
而是落在他眼里那种坚定的、肆意勃发的生命力。
后台休息室,不断有其他艺人过来和我打招呼。
「秦诗姐姐,我好喜欢你今天跳的舞。」
「秦诗姐,你就是我入圈的初心!我当时就是看着你团的舞长大的!」
「秦诗,」有个圈内的大佬过来,对着我尴尬一笑,小声问:「你还有那个安可仰玩偶吗?」
他搓了搓手,很是不好意思:「我女儿太喜欢『秦肆夫妇』了,可惜总抢不到货。」
我是真没有那玩意。
当我正不知道如何推辞的时候,段潇笑眯眯地从包里掏出来一个,揽着大佬的肩膀,「哎呦,老徐,我这可是想自己收藏的限量版。要不是你开口,别人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给的。」
「哎呀!」大佬用力拍了拍段潇的小手,「够兄弟!我快被我女儿念叨死了,这样,今年的跨年晚会,C 位,秦诗必须来!」
「那必须的!」
两人勾肩搭背地走了出去。
手机振动。
我立马打开。
却不是我在等的那个电话。
而是,安可仰。
我没接,直接挂了。
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想出去喘口气。
主会场露台的不远处,正在举办庆功晚宴。
我留神扫了一眼名字。
陈肆的公司。
没走太
远,停在棕榈树下。
他应该有来吧。
越想越烦躁,想掏兜抽烟。
却想起不远处时刻跟着的摄像大哥。
没劲。
我像个变态一样,盯着人家晚宴的落地窗。
看了半天,终于找到我心里想的那个人。
可真正看到陈肆的时候,心里的堵变成了酸,全漫了出来,侵蚀着我的五感。
他身旁围着一群年轻女艺人,冲他逗乐玩笑。
而他漫不经心地勾着嘴角,若即若离。
是从未在我面前展露过的,穿梭在名利场里片叶不沾身的招惹风流。
他实在不是我的理想型。
太锋芒、太张扬,太难把控。
忍不住想把心给他,却怕他只是小孩心性,一时兴起。
自从上次之后,我们已经一周没见了。
各忙各的行程。
综艺的第三期都要拍成个人专场了。
但他好像毫不在乎。
手机又响了。
安可仰。
他今天连续打了十几个电话给我。
我忍住脾气,接了电话。
「喂?」
与此同时,场内有人提醒陈肆,指了指落地窗外,一身黑色短裙、红色绑带的我。
已经驻足很久了。
他的目光和我对上时,电话那头的安可仰问我:「诗诗,玩得开心吗?」
安可仰喝醉了。
而且醉得不轻。
「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回来?」
「有事找温宁,别烦我。」
我挂了电话,偏过头,直径走回自己的休息室。
不再看那扇落地窗。
我坐在保姆车上等段潇。
拿着手机,刷了微博超话。
节目开播后,超话都讨论疯了。
首先是安可仰因为身体不适,退出节目。
其次是两人合体的镜头实在是太少了。
「最近两人完全没见面。」
「看彼此都很不顺眼,好像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一样。」
「这是开始降热度了吗?毕竟综艺也快结束了。」
停车场在港口的不远处。
桥上亮黄色的灯光洒在海面上,随着海浪游荡。
就在我放空大脑的时候,车窗被轻轻敲了两下。
「下车。」陈肆语气散漫,「段潇喝酒了,我送你回去。」
看着他那张脸,我没来由地想闹情绪。
我升起车窗。
非常客套地说:「不用了,谢谢,我叫司机送我回去。」
隔着车窗,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周我们什么也没拍,起码回去路上拍一点。」他戏谑道,「是吧?爱演戏的工作伙伴。」
我被他阴阳怪气地尾音气笑,当即下车。
「别多想,我只是比较敬业而已。」
我云淡风轻地回怼他。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又像是回到去便利店的那天晚上。
影子重叠又分开。
在棕榈树的影子间穿梭。
还没走到他车前,就看见一位身着粉色短裙的年轻女艺人守在他车边。
被蚊子咬得直跺脚。
看来是等了很久了。
他是蜜蜂吗?
怎么身边全是莺莺燕燕,没完没了是吧?
女艺人看到他,先是眼前一亮,而后看见我,立马暗淡了下去。
「肆哥,你还记得我吗?我们之前一起拍过广告的,」女艺人捋了捋头发,甜甜一笑,「我想和你加个微信可以吗?」
「我很乖的,不会吵你的。」她说这话时,明显眼神是对着我的,一阵试探。
陈肆没说话,反倒顺着她目光,也一起看向我。
「可以吗?」他语气有些奚落,「工作伙伴。」
「对对,」女艺人连忙对我说,「我们就是工作伙伴的关系。」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么多年来,我忍着安可仰别说给过多少人微信,吻戏都拍了那么多次了。
安可仰说,如果介意,就是不专业。
于是我一忍再忍。
在这段关系中,没有丝毫安全感。
「可以啊。」
我和他做戏而已。
就算他加条狗的微信都和我没关系。
「还真舍得。」他自嘲一笑,冷脸对女艺人说:「既然是工作伙伴,就加我经纪人微信吧。」
车驶出停车场,他开得有些快。
红灯,车停。
远处的写字楼上,挂着某男星的 CK 广告。
是我之前合作过的。
身材不错,我又多看了两眼。
不对啊,之前明明
身材还很瘦来着的?
怎么锻炼得这么好?
是有画修容吗?
「很好看?」
「确实,」我看得出神,随便附和,「八块呢。」
「认识?」
「是,之前一起拍过戏。」
我忍不住又仔细看了两眼。
不对不对,修容画不出这种质感。
「嗯,」他语气轻佻,「先是安可仰,现在又来了个 CK 男是吧?」
闻言,我一秒回神,意识到我还在和某人冷战。
车里还有摄像头呢!
「什么东西啊,」我立马找补,「都是工作伙伴。」
他没再搭腔,甚至都没看我一眼。
车进地下车库。
停稳。
我解开安全带。
却被他喊住,「等会。」
「嗯?」
「勾住了。」
他朝我这边探来,伸手蹭过我的左耳。
我下意识一缩,却越往他胸膛靠近。
原来是我的头发卡在副驾驶座的枕靠缝隙里了。
「别动,」他低头看了看我,「很快就好了。」
我乖巧地待在原地。
横在他与退无可退的座椅之间。
眼前,是黑色衬衫里若隐若现的锁骨。
他身上的橡木味混着余温,撩拨着我本就不畅的呼吸。
让我想起 CP 粉写的关于「浴室十五分钟」的细节。
骗子。
说什么很快就好了。
我怎么感觉他越来越慢了呢?
「快……快好了吗?」
「没有。」
我大气不敢喘:「好了吗?」
「没有。」
我开始烦躁。
直接拔下来就好了。
「我拔下来……」
我抬起左手,想自己把头发拔出来。
却被他的手回扣住,摁在副驾驶座上。
对上他的眼睛,他像会蛊惑人心一样:「可以亲你吗?」
心脏快炸了。
「车……车里有摄像头。」
「没事。」他一只手扣着我的手,另一只手将摄像头一整个拽下来,丢到后座上,「可以吗?」
哪有人边钳制住,边问可不可以的!
窗外又开始下起潮湿的小雨。
我没说话,也不敢看他。
但一切都在不言中。
他的手捻上我的发尾。
掌心温热。
就在呼吸彼此交缠的瞬间,他突然松开手。
「工作伙伴而已,」他凝视着我,一脸坏笑,「确实不可以。」
我被惹毛了,一把将他推开。
哪知换来他愈发不加掩饰的笑意。
我转身要开车门走人,他环住我,将车门关上,直接锁死。
「反正我们就是互相利用,虚虚假假。」
我存心报复,专挑他不想听的话讲。
「反正就是剧本演戏,全靠演……等会,痒。」
我捂住耳朵,瞪眼控诉。
他毫无悔改,我行我素。
「反正什么?」他鼓励我接着说。
「反正我们就是单纯的工作唔……」
「……」
「……」
「还说吗?」
「……不说了。」
雨停,春夜肆意。
电视机里放着一部很老的黑白电影。
落地窗外,楼下街边的一排杨柳被细雨微风卷着扬起。
陈肆对电影兴致缺缺,戴着眼镜看书。
我从卧室里抱来了一张小毛毯。
跳上沙发,把腿搭在他的长腿上。
陈肆发出「嘶」的一声,对我冷冰冰的脚表示抗议。
却也没拿开,任我放着。
屋内光线微蓝昏暗,荧幕里是主角的钢琴声,耳边是他偶尔翻动书本时纸张摩擦的声音。
「车里那个摄像头怎么办,好像坏了。」
「我明天换个新的。」他头也没抬。
「节目组不会怪我们吗?」
「不会,」他扶了扶眼镜,「因为我是节目的投资方,这个节目一开始也是我说要办的。」
「所以,也是你让段潇来找我的?」我灵光一闪,「那安可仰也是你设局……」
「不关我事,」他一脸无辜,「是他的经纪人太容易上套了,不能怪我。」
「那第一天见面的时候,房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客厅一张床,也是你安排的?」
「嗯?」
他开始装傻。
「我说呢!怎么会有节目组这么抠门,合着你一早就等我上套了!」
「嗯?」
「陈肆。」
他抬眸看我,满眼温柔。
我说:「你嘴角都快憋不住笑了。」
他挑起一边眉毛:「不行吗?」
再次遇到安可仰,是在我 solo 开场的舞台。
休息室送来一大束玫瑰花。
里头夹着的卡片,是五年前我写给他。
当时他刚进组拍摄,对未来十分不安迷茫,希望我能回国陪他。
我珍惜他身上我没有的演技天赋。
孤注一掷地回国结婚。
我坚信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秦诗,见一面吧,我们有始有终。」
我们约在了颁奖典礼的那个港口。
我的舞台妆还没有卸掉,裹着宽厚的白色羽绒服,跳下保姆车,远远地就看见路灯下抽烟的男人。
安可仰已经不抽烟很多年了。
他见到我的一瞬间,有些局促的无措。
这是他从未在我面前展露过的迷茫,他总是笃定自信的。
因为被爱的一方,总是有恃无恐的。
「他对你好吗?」
冷静下来后,他凝视着我。
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留恋和不甘心。
「如果你是来谈这个的,那我就走了。」
「你第一次上舞台的时候,也是这样闪闪发光。」他笑了笑,「当时你说,你真的很喜欢我。」
「人心善变,你习惯就好。」
「我只是,」烟蒂静静燃着,末尾处烫着他的指尖,他却不在意,「想让你用自己的努力熬出头,而不是只能和我的名字挂钩在一起。
「如果在你没有作品的时候就公开,你永远就只是安可仰的妻子,而不是秦诗。」
男人三分情,却能说到十分自己流泪。
以前的我,就是相信这些话,才会在上升期毫无主见地选择回国结婚。
「安可仰,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我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我要的从来不是公开,而是分量,是我在你心里的分量。你其实打从心底就不尊重我,无论是我的事业还是我这个人,你没有把我看成一个独立的人,总觉得离开了你,我什么都不是。
「你那么聪明,明眼看着温宁把我带沟里,她的心思你不是不懂,你只是装傻,看着我们俩没意义地为你争斗,一事无成的我,于你而言,才是最听话的。」
他的心思被我当面戳破,表情有些难堪。
「秦诗……」
我不想再与他纠缠。
再待下去,万一被拍到,解释起来还麻烦。
见我转身要走,他紧紧拉住我的手,半带威胁地语气说:「你就不怕,我把我们的关系公开?」
曾经我最想要的公开。
如今,却变成了他唯一能拿来挽留我的武器。
可惜了,是把纸刀子。
「我们什么关系?不就是已离婚的关系,谁年轻时没犯过错。更何况,你不会的。」
我太了解他了。
事业永远是他的第一位。
只是临走前,我还是忍不住对他说:「你知道吗?其实当年把你作品送去青年影展的人,是我。」
最后陪在你身边的,只是一个没用的骗子。
看着他面上袒露的震惊,我上了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一阵尾气。
毕竟他让我难受了那么多年。
我才不想让他太好过。
恋综节目的最后一期,陈肆官宣了和我的恋情。
他说,他一直很遗憾没能在七年前抓住机会,和我在一起。
但是和我在一起后,他才明白七年前的他,未必能保护好我。
我们可能会因为种种阻碍而分开。
当时都不是我们彼此最好的时候。
所以,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愿意等。
等到我需要他,而他也真正能帮助我的时候。
外头纷纷扰扰。
我和陈肆关了手机,一整天躲在房间里看电影。
时间是按电影部数和天色估计的。
一部又一部风格的电影,从国语到法语,从彩色到黑白。
天色从偏蓝到墨蓝,直到整个屋子像是被沉浸在深蓝的大海里,风扬起月色微凉的暗纹,倒影在白色的墙壁上,像层层温柔的海波。
两人像来到了一座孤岛,只有彼此。
天未晚,雨未停的时候,他卷着我的发梢,我枕着他的手,浅浅欲睡。
像是又进入了一个梦。
如果当时我没回国,我们又会怎么样呢?
傍晚,在弘大入口站走出来的那个便利店。
练习到快过十二点,我坐在便利店门口吃关东煮。
街上人不多不少,行色匆匆。
天刚落过初雪,冻
得鼻子发红。
我跺了脚,身上只穿着一件薄款的红色连衣裙。
用第一份工资刚买的小白靴被踩了好几个鞋印。
好累。
好想回国。
好想回家。
边吃着,眼泪不由得落了下来。
身边飘来烟味,不知道哪来的人站在我身侧吸烟。
被迫吸二手烟的我愤怒地抬头,想用生平最凶悍的眼神狠狠地威慑某个不文明的人,
却没想到,看见了一张极好看又熟悉的脸。
「你是……」他看着我的眼泪,有些意外,像在确认着说,「秦诗。」
我站了起来。
陈肆把烟头熄灭,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抱歉,呛到你了。」
他戴着黑色鸭舌帽,看起来很疲惫。
「为什么哭?」
「想家。」
他笑了笑:「我已经很久没和人说过中文了。」
两人并肩靠在墙上,谁也没有说话。
天空又开始飘雪。
后街能隐隐听见夜店里人声的聒噪和音乐的轰响。
「秦诗,我唱首歌给你听吧。」
没等到我的回应。
他低声,自己唱了起来。
声音好像穿不过窄窄的后街。
一路往上,漫过一层层屋檐。
却弥散在飘着雪的空中。
我不会唱,跟着他的调子哼。
两人的嗓音重叠在一起,好像在某处产生共鸣。
重新进入我的耳中,随着呼吸,一寸寸抓紧我的心脏。
寒风吹过我单薄的裙角,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陈肆穿着黑色的大衣,半敞着拉链没拉,里面是件米色的羊毛衣。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问我:「要衣服吗?」
我看着他被帽子半遮的脸。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或者是情绪上头。
我把手缩进他温暖的大衣里,环住他的腰,头埋在他的胸膛间。
他很长时间没有动作,像是在消化我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背后的深意。
不知道他想通了没有,反正他双手还是在大衣口袋里,只是把衣服拢了起来,把我整个人纳入他的大衣里。
鹅毛雪好像落在我的头发上,有些痒。
闭着眼,两个人的呼吸慢慢变得契合。
相爱的人总会再相遇。
在擦肩而过的日子里,好好爱自己。
沿着自己的路好好走,翻山越岭的人终会再相遇。
「等姐姐的小狗,不怕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