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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节 商女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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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满身毒疮,死得毫无体面的妓女, 也曾是皇商世家风光无限的千金小姐。 我被挚亲背叛,受尽屈辱,最后染上脏病含恨离世。 下一刻,我又回到了一切还未开始的时候。 哥哥是个烂赌鬼?打断腿,看他怎么出去赌! 叔叔是个衣冠禽兽?送进大牢!让他流放!看他如何觊觎我家家产! 女孩总要嫁人?我反手迎娶侯府公子入赘,成了皇商世家的当家...

我是满身毒疮,死得毫无体面的妓女,

也曾是皇商世家风光无限的千金小姐。

我被挚亲背叛,受尽屈辱,最后染上脏病含恨离世。

下一刻,我又回到了一切还未开始的时候。

哥哥是个烂赌鬼?打断腿,看他怎么出去赌!

叔叔是个衣冠禽兽?送进大牢!让他流放!看他如何觊觎我家家产!

女孩总要嫁人?我反手迎娶侯府公子入赘,成了皇商世家的当家姑奶奶。

这一世,我倒要看看,谁还能奈我何!

1

「绯儿,绯儿……」

无边黑暗中,耳边忽然响起了母亲温柔的呼唤。

「娘,是你吗……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猛然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已不再身处四面漏风,破败的寒窑。

这里是……我还是皇商千金时所住的闺房!

眼前皆是熟悉的布置,窗幔上的百花盛景是特意找绣娘定制的,一针一线,都皆合我的心意。

我看到了床边的母亲,她坐在我身边,正温柔地注视着我。

我傻傻地看着她,眼泪却倏地掉落下来。

我重生了!

我回到了前世一切劫难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我不再是那个被千人骑万人枕,被亲叔叔压在床榻间肆意玩弄的青楼女子。

也没有满身脓疮,衣不蔽体地死在寒窑。

我还是皇商姜家的大小姐,是母亲的掌上明珠。

这是老天有眼,让我重活一遭!

我打了一个寒颤,急切问道:「娘,哥哥呢?」

我那将姜家百年家业生生败光,让母亲气急而亡,将我卖入青楼、害我染上脏病,最后死在寒窑中的

好哥哥姜攀,在哪里?

2

「你哥哥说约了几个生意上的朋友,这会儿估计已经出门了。怎么了?找你哥哥做什么?」

母亲温柔地替我将额发捋整,她温热的指尖从我耳边划过。

我略一偏头,眷恋地在她掌心蹭了蹭,逗得母亲一阵轻笑。

我娘命苦,我爹身子不好,早早地就去了。

我娘一个世家贵女,为了养育我与姜攀,不得不学着经商,学着泼辣,去面对姜家那些豺狼虎豹一般的宗亲。

母亲一直以为,等姜攀长成,继承家业,我们便守得云开见月明,没想到姜攀早被有心之人教坏了。

我一听姜攀去见他的那些「朋友」,心中便警铃大作。

姜家巨富,大房占了十之八九,族中不乏眼红的人。

外敌哪有内贼可怕,他们算计你、陷害你偏还绷着一张和善的面皮,姜攀成了人家的瓮中之鳖,都还不知所以。

上一世,姜攀在那些所谓的朋友的引诱下,不仅成了个烂赌鬼,还染上了五石散。

他将姜家产业当做赌注输了个一干二净,母亲被他气得突发疾病,刚刚咽气,尸骨未寒,姜氏宗亲便把我们赶出了姜府,甚至不许我们为母亲发丧。

我在姜府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才求到了母亲的遗骸,带走安葬。

我本来还想着,母亲走了,我还有哥哥。

只要我们兄妹俩能互相扶持,总能将失去的一切夺回来,以慰母亲在天之灵。

谁知这个王八蛋转头就将我迷晕,卖给了青楼。

拿着我的卖身银子继续去赌,去买药,最后被掏空了身子,成了个活鬼。

上一世的家破人亡、颠沛流离让我对姜攀最后一点手足之情都消磨殆尽了,这一世,我只想保住姜家,保护好母亲和自己。

母亲是狠不下心管教姜攀的,要将一切扼杀在尚未开始之前,只能由我来。

晚间姜攀喝得醉醺醺地回来,闹得阖府不宁,好不容易把他安置妥当。

半夜,安静的姜府突然嘈杂万分。

姜攀的院子火光冲天,整个姜府都被惊动,下人们赶紧灭火救人。

我披着大氅,扶着母亲站在院落外面,焦急地望着冲天的火光。

待火势渐小,几个下人扛着姜攀从废墟中出来,姜攀已经昏迷不醒,双腿角度怪异地拖在地上。

下人惶恐不已地说道:「夫人,小姐,我们冲进去的时

候大少爷被压在了柜子下面,双腿都被砸伤了。」

母亲身子一软晕了过去,我招来下人将母亲扶回房间,镇定自若地安排起了善后的事。

等一切尘埃落定,我挥退了下人,独自进了姜攀的房间。

房间里有浓重的药味,床榻上,姜攀脸色惨白如纸,双腿都被大夫用布条和木条密密麻麻地缠上。

大夫说,姜攀被砸得挺狠,要我们做好他以后不良于行的准备。

我走到姜攀床前,定定看着他满头冷汗昏睡不安的模样,前世的种种不停在眼前闪现。

当年初入青楼,我殊死反抗,三九寒天被关在冰窖,被老鸨用沾了盐水的藤条抽的遍体鳞伤。

为了折断我的傲骨,老鸨给我灌下春药,让那些杀猪的、砍柴的、运送夜香的来糟践我。

到后来,我甚至被送上了我亲叔叔的床榻。

若不是姜攀,我如何会受那些苦楚?这让我如何能不恨!

我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慢慢收紧。

强烈的窒息感将他从本就不安定的昏睡中唤醒,他惊恐难耐地看着我,声音嘶哑且愤怒。

「姜绯,你这个疯子!你居然敢这么对我!我……我要去官府告你!」

3

姜攀房中的火是我放的,他的腿也是我打断的。

与其让他出去烂赌又染上药瘾,不如在一切尚未开始前,打断他的腿,让他寸步难行。

人都出不去了,自然也就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姜攀醉得七荤八素,我趁着夜色潜入他的房间,将他手脚都绑了起来,塞住了他的嘴,用柴房顶门的棍子生生敲断了他的腿。

我力气小,狠敲了一会儿才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姜攀早就疼晕了过去,我把他拖到地上,用柜子和蜡烛布置好了一切,才翻窗溜了出去。

我松开手,看着他又惊又怒的脸,重生以来一直郁结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是松快了。

我畅快笑道:「哥哥,说什么胡话呢?明明是你半夜起身,宿醉未醒,才不慎打翻了蜡烛又撞倒了柜子,伤了腿。」

我随手拔下头上的簪子,尖角自姜攀的脖颈、耳边划过,最后悬停在他的眼睛上方。

「对了,照顾你的那几个小厮,因为玩忽职守,让主家重伤,已经被我下令打了二十板子,让人牙子带出去卖了。」

姜攀学坏,他身边这群狗腿子也是功不可没,当然是一气儿全

收拾了。

我轻笑着看着姜攀在床上瑟瑟发抖,手一使劲,簪子落下,吓得姜攀一声惨叫。

我的簪子应声没入他的枕头里,「姜攀,你这人,除了会投胎,浑身上下当真是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

「姜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我是你哥哥!你要是敢对我怎么样……母亲不会放过你,姜家都不会放过你的!」姜攀抖着声音问道。

他不提这些还好,一提我心中的恨意便似波涛翻涌。

我眸光一厉,抬手就是两个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闭嘴!你也有脸提母亲!」

「母亲含辛茹苦半生,就指望着你能替她分担,这么多年,母亲多少次从风刀霜剑中走过来,你呢?你除了吃喝玩乐,在赌场一掷千金,你还能干点什么?!」

「你又何曾把我当妹妹心疼过!姜攀,你就是个狼心狗肺的混蛋!」

从小到大,母亲都不许我越过姜攀,因为姜攀是姜家的根,是姜家的希望与传承。

可这个希望却成了姜家的催命符,母亲错了,世道错了,姜攀担不起姜家,他不行,那便让我来。

姜攀气急之下,又晕了过去。他本就有伤,被我这样一吓,半夜就发起了高热。我不眠不休地守在他床边忙前忙后。

一是要让所有人都看见我是怎么为了姜攀掏心掏肺的。

二是,现在我真的不能让姜攀死。

不论是为了姜府,还是为了母亲,我都不能让姜攀死。

我照顾姜攀照顾的无比尽心,确保他每一次醒来,都能第一时间看到我。

在我的「精心照顾」下,姜攀伤势渐好,但是精神状态却是肉眼可见的萎靡了下去。

被我逼到绝境时,姜攀也试图向周围的人,向母亲告发我。

可惜,他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神态又十足疯癫。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双腿残废失心疯了。

没有人信他,他只能成为我掌心的一条狗。

生死皆由我做主!

4

姜攀残废的消息不胫而走,母亲原本相看好准备结亲的黄家立刻派人来退了亲。

一连几日,母亲愁得连饭都吃不下。

我盯着姜攀,突然想起,前世姜攀议亲前后似乎也出过岔子,好像是姜攀院子里的一个通房有了身孕,被黄家姑娘知道了。

黄家姑娘是个霸道的,非要母亲把那个孩子打掉,并把那个通房送走。

母亲心疼这是姜攀的第一个孩子执意不肯,黄家姑娘竟趁着母亲外出直接打上了门来。

姜攀那个王八蛋当时正在外饮酒作乐,一个通房哪里招架得住黄家大小姐的威势,等我赶到的时候已经一尸两命。

因为这件事,姜家跟黄家的亲事告吹,母亲因为没保住那个孩子,心疼的几晚都没睡着觉。

大房人丁单薄一直让人诟病,姜氏宗亲更是以这个为借口,想方设法的想把自家儿孙塞到我母亲名下来。

待我母亲百年之后,大房的产业便顺理成章地易主。

端的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这样的情形下,他们怎么可能坐视姜攀有后,并迎娶高门贵女?

只可惜前世我到底单纯了些,母亲独木难支,让那些人趁虚而入。

我算了算日子,姜攀断腿的日子,与那通房查出有孕前后竟不差几日。

我赶紧寻了个借口,这几日都让那通房去照顾姜攀。

几日后,大夫来替姜攀诊脉的时候我让他也帮那丫头看了看。

大夫果然诊出了喜脉。

我赶紧让人去通知母亲,不多时母亲喜气洋洋地赶来,拉着那丫头不住地打量,眼中俱是满意。

等母亲的欣喜劲儿过去,我才端了茶送到母亲手中,「娘,如今明月有孕,你打算……怎么安置?」

母亲的喜悦渐收,说道:「还能怎么安置,抬上来做个姨娘,好好待着就是了。」

我知道母亲还没死心,想替姜攀寻一个高门媳妇儿,可如今姜攀一个残废,又是那么个性子,谁家的姑娘配给他都是委屈了。

何况我不可能给姜攀任何复起的机会。

「娘,我找人去问过了。明月也是好人家出身,她父亲竟还是个秀才,家中还有一个幼弟,已经能读书识字了。」

「她母亲早逝,父亲拉扯她姐弟俩长大,把身子累垮了,家里欠了债,这才不得不卖身到咱们家。」

「如今哥哥这情况……母亲,你别嫌我说话不好听,他本就残了身子,如今正妻未过门,就有了长子或者长女,您想想,谁家愿意受这个委屈呢?」

「稍低些的门户,先不说家室相不相当,单是一个家教人品,这当口怕是也看不清。」

母亲放下茶杯,迟疑地看着我,「你的意思是……让我替你哥哥,聘了明月?」

母亲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行,虽说明月是好人家出来的,如今又怀着身孕,可这

家世也太……」

我劝道:「娘,你要这样想,咱们家已是顶级富贵,未来嫂嫂的娘家是富是贫,对咱们来说有什么影响?倒是这知书达理、诗书传家一点,很是难得。」

母亲面露迟疑,不停地呢喃,「你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我也没有再催,凡事过犹不及,我仔细打点好了明月的吃穿住行,又特地拨了可靠的人过去伺候着。

我一边帮母亲打理家中生意,一边想尽办法打听他的消息。

可我只记得他当初沧桑而狼狈的模样,如今时光倒转,岁月前置,他是什么样子、在什么地方我一概不知。

对于找他这件事,我竟是毫无头绪。

没过多久,姜府接到了万安太妃的秋宴请帖。

5

万安太妃是皇室宗亲,夫家是永安侯府。

她家的大宴,各路皇亲国戚、勋贵名流都会出席,是闺阁女儿最好的出头机会。

前世姜家也接到过这个邀请,我与母亲精心准备,结果我却突染风寒,第二天发起了高热,母亲只得带上了我堂妹去。

也是从那之后,我在各家贵妇人的眼中成了一个药罐子,病秧子,明明已经到了议亲的年龄,却还是无人问津。

如今想来,这一切都实在太巧了。怎么那么巧,我就染上了风寒,怎么那么巧,我去不了秋宴,我的堂妹就来找我玩,当场就求了我母亲带她去见见世面。

我母亲不好驳小辈面子,只能赶鸭子上架带她去了。

我不信天公如此不作美,却也没声张,只是按部就班地准备期赴宴的事情。

赴宴前夜,我卸下钗环,上了床榻准备休息。

贴身侍女翠儿给我端来了安神茶,我端起来正要喝,就见她正直勾勾地盯着我喝茶的动作,像是分外在意今晚的这一盏茶似的。

我心下一跳,警觉了起来。一边吹着茶汤,一边说着:「今日不知为何口苦,你去匣子里取一碟子金丝枣来,我压一压。」

翠儿迟疑了一下,不肯走,我奇怪道:「怎么不去?」

她这才转身去了,我顺势将茶水倒进了床边的花瓶里,然后作势仰头喝尽。

躺上床之后,我一直想着前世突发高热的事情,硬是瞪着眼睛等到了深夜,房间里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翠儿凑到我床前,先是轻声唤了我几声,见我没有动静,又去了床边,将正对我床榻的窗子打开,秋夜的风硬,顺着窗子的缝

隙呼呼往屋内灌。

即便是盖着被子,我都能感觉到几丝凉意。谁知翠儿还不肯罢休,竟撩开床帘,伸手来掀我的被子。

我还是没有动作,只等翠儿将我身上的被子全部掀走,然后又将床尾的帘子撩开,确保从窗户灌进来的风能准确地吹到我身上,她才收手。

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心里和身上皆冷得发寒。

我这几个丫鬟自小跟着我,翠儿我更是视她为姐妹,没想到背叛我的竟是她。

待她做好了一切,去到了外面,我还听见她跟外间守夜的珍儿说,已经替我掖好了被角,绝不让我受一丝寒气。

我坐起身来,披上衣袍,冷声喊道:「翠儿,珍儿,都进来。」

只听外间一阵桌椅翻倒的声音响起,不一会儿,一脸茫然的珍儿和难掩惊恐的翠儿走了进来。

翠儿一见我清醒的模样,当即腿软跪了下去。

我漠然开口:「闭嘴,我不想听你说半个字。珍儿,去叫管事嬷嬷来,带几个粗使婆子,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关进柴房,严加看管,剩下的事,等我明日赴宴回来再说!」

前世欺辱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6

第二日一大早,我收拾妥当,到前厅与母亲一同用早饭。

母亲兴致勃勃地跟我说着今日会去赴宴的各路人家,其中不乏王公贵族。我一边听着,一边静静等着堂妹姜婉上门的消息。

母亲见我心不在焉,伸手敲了敲我的额头,嗔怪道:「想什么呢?吃饭都不认真。」

我正要开口,就听外面下人通报,说二小姐来了。

母亲疑惑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我盯着外面一脸喜气,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脸上全是冷漠。

「大伯母,我来找绯姐姐,绯姐姐是不是还没起床呢?要不我去叫……你,你怎么在这儿!」

姜婉一进屋就咋咋呼呼地叫嚷开了,然后看到我好端端坐在厅中时,又吓出了尖叫声。

母亲皱眉放下手中碗筷,目光沉沉地看向姜婉。

我嗤笑一声,姜婉是我二叔,也是姜氏族长姜榭的女儿。

这个档口,谁来摘桃子,谁就是设计这一切的幕后元凶。

我看着姜婉浓妆艳抹的样子,又透过她的眉眼,看到了她那个道貌岸然,衣冠禽

兽的爹。

前世,大房产业悉数落入姜榭的手里,甚至在我沦落青楼之后,这个畜生还带着他的朋友来光顾我,罔顾人伦,硬是将我糟蹋。

那些肮脏手段,我至今回想起来都作呕!

如今见到姜婉,我心中怒火喷涌,恨不得立时拖着她去见她那好爹爹。

可能是我神情实在有些吓人,姜婉差点脚一软,跌在地上。

「绯儿,怎么了?」母亲也看向我。

我垂下眼眸,敛下眼底滔天的恨意,轻咳一声说道:「母亲放心,我没什么事,我就是在好奇,姜婉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生这时候来了。」

我扫视了姜婉一阵,从她头上戴的赤金珍珠头面看到她身上穿的满绣洒金长袄,嘴角泛起了冷笑,「还打扮得如此庄重富贵,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宫里的娘娘出巡呢。」

母亲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我轻笑着继续问:「姜婉,你这是要去哪儿?」

姜婉被我问得哑口无言,亲戚之间串门子,可犯不着这么富丽堂皇的打扮。

姜婉强笑着说:「我,我这不是想着好久没见大伯母和绯姐姐了,所以今日特地赶早,过来给大伯母请安……」

我微笑着点头,不置可否地说道:「全城都知道万安太妃今日举办秋宴,城中贵眷都会赴宴,我姜家历来是各府大宴上的座上宾,姜婉妹妹早不想我,晚不想我,偏生这会儿想我了。」

「来得也够巧的,但凡晚来半柱香功夫,我与母亲就出发了。对了,婉妹妹今日打扮得如此精致,想是天不亮就起来梳妆了?这可怎么使得,咱们亲戚之间,何须如此?」

我不急不换地将姜婉的小心思全部翻出来。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姜婉的脸色越发难看。

母亲更是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看着姜婉冷冰冰地下了逐客令:「今日我与你绯姐姐都不方便,你先回去吧。来人,送客!」

姜婉哭闹着被管家带着人送走了,大厅之中重归宁静。

过了好一会儿,母亲才幽幽地说道:「绯儿,你早知道不对?」

我长叹一口气,劝到:「娘,万事等赴宴回来再说。女儿只能告诉你,利刃已悬在了咱们一家三口的脖颈之上,当真是由不得咱们有半分侥幸。」

秋宴之上,我跟在母亲身后,与众多夫人、小姐交际周旋。

这一次我有意展现自己的优秀,就是想在众多贵夫人的眼里、心里留下映像。

这世间从

来不是光风霁月,女子在世,总要尽力为自己筹谋。

从前我不懂,所以当大厦倾颓那一日,我只能成为任人摆布的鱼肉。

行宴过半,我带着丫鬟去更衣。

回宴的半途中,突然听得假山另一端传来一阵私语,听上去,像是万安老太妃的大儿媳与二儿媳。

我心下一惊,忙想绕道离开。

这种大家族里的阴私秘闻,哪里是我一个商门女儿能听的。

可谁知这两位夫人像是为了避开耳目,特意往假山深处躲。

好巧不巧,与我竟只有一山之隔。

我若此时避开,必定会惊扰到她们。

到时候,我哪怕一个字没听,也成了两位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大嫂,你今日可是没看见,母亲把那个野种带在身边,当眼珠子似的疼顾。当真是……」二夫人的声音听上去就愤愤不平。

大夫人也跟着抱怨,「看得到看不到有什么区别,老太太也是太过偏心,从前就一味护着她女儿,如今又护着她留下来的这个野种。」

「照我说,当年就不该把他留下来,丢人不说,累得全家都无颜见人。老太太也是越来越糊涂了。」大夫人咬牙切齿地说道。

「大嫂,我可听说,老太太想让老侯爷做主,给那野种也分一份家产。大嫂,老太太为了那野种,现在是什么体面都不要了,咱们若再不想想办法,难保日后整个永安侯府,都要归那野种了!」

两位夫人嘀嘀咕咕,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有个结果。

可是个人都听得出来,这两位对万安老太妃视若珍宝的那个人,恨之入骨,巴不得除之而后快。

我硬生生等着两位夫人走远,才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没想到迎面遇上了一个面容惨白,神情晦暗的少年。

他看见我也是一愣,脸上神色变了几变,却还是强忍着屈辱和难堪,后退一步,朝我行了个书生礼,便退到一旁,似要让我先走。

我看着他尚显青涩的面容,熟悉的眉眼同记忆里那个粗布青衣,沉默而稳重的青年渐渐重合。

「是你……」我禁不住轻声呢喃,眼眶之中涌起热意。

是他,是我前世百般难堪中的唯一体面,是我虽死也不肯放弃的牵挂。

7

上一世我因染了脏病,被老鸨赶了出来,只能在寒窑栖身。

我命不久矣,身上的毒疮烂的烂、臭的臭,脓液混合着鲜血沾满身上的每一个角落

,活像一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那时就连街边的乞丐都对我退避三舍,可是他却不嫌弃我,同是流浪之人,他明明困苦不堪,却仍愿意照顾我,想方设法搞来热水替我擦拭干净,让我不至于死得连最后的一点尊严都没有。

我从未问过他的姓名,如今骤然重逢,我看着他的模样神情,联想到之前大夫人和二夫人的话语,突然明白了他的身份。

万安老太妃膝下曾有一个女儿,如珍如宝地养大,外出游玩时却不慎被山匪劫走。在匪寨里足足待了一个月才被救回来。

一个妙龄少女,在匪寨中会遭遇什么,不言而喻。

整个永安侯府对这件事闭口不提,讳莫如深,救回来的大小姐也如常住在侯府中,金尊玉贵。可一年之后,大小姐病故,却留下了一个不足一岁的婴孩。

老太妃一意孤行,将这个孩子留在身边养大。可他的来历到底是不光彩,除了老太妃,他在永安侯府,竟是举目无亲,寸步难行。

上一世他在外流浪,估计也是老太妃走后,再无人能照拂他的缘故。

那这一次呢?侯府的两位当家太太已经对他起了杀心,他这一次是否又会重蹈前世覆辙?

「我叫姜绯。」我看着他,突然说道。

上一世,直到死我都没有告诉他我叫什么,我也没问过他。

两个浮世中如蝼蚁一般的可怜人,姓名有何意义。

可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我们都还有的选。

他愣了一下,迟疑了一下,才道:「姜小姐妆安,小生萧弃生。」

萧弃生,我将他的名字默念几次,珍而重之地放在了心间,然后才道:「昨日已弃,明日将生,好名字,为你起名的人,一定希望你能前程灿烂。」

他震惊地看向我,眼中似有水光一闪而过,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多谢姜小姐指点,小生豁然开朗。」

我俩相顾无言,他似乎囿于自己尴尬的身份,想与我拉开距离,我见他要走,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冲动,叫住了他,说道:「你如今已陷困境,可有脱困之法?」

他离开的背影一顿,「外祖母待我恩重如山,我如今留在侯府,只是想侍奉外祖母终老,其他别无他想。」

「旁人如何揣度,我无意辩解,也改变不了。待到外祖母百年,我也不过哪里来哪里去罢了,到时一切自然分明。」

「你就不会不甘心吗?」我上前一步,看着他质问道,「你的身世由不得

你自己选择,这么多年,你从未伤天害理,也未强求荣华富贵,凭什么就要你背负那些罪责和苦难,消极一生呢?」

我看着他的背影,目光逐渐坚定。

这世间待我们有多少不公,今生我们便要一一讨回来。

旁人越是盼着我们困顿悲苦,不得善终,我们就越要繁花似锦,烈火烹油。

「萧弃生,我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堂堂正正,靠自己活下去的机会。」

「你,要不要?」

8

宴罢回家,因为终于找到了萧弃生,我难掩心中欢愉。

母亲却因为今早姜婉之事,忧心忡忡。

到家之后,我让人将翠儿带了上来,人证物证具在,翠儿没有辩驳的余地。只能老实交代。

姜家二房,也就是姜氏族长姜榭这些年没少收买大房这边的下人。

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让二房顺理成章的取代大房,占尽好处。

母亲震怒,好一顿发作,翠儿被打了个半死,逐出府去。

好几个管事和嬷嬷也被发落了。

一时间,整个姜府风声鹤唳。

等到母亲怒意稍减,我才端了茶水递到母亲手中,「娘,豺狼都是不知满足的,这些年他按兵不动不是收了心,不过是在等待最佳的时机,将我们一家三口,拆吃入腹,尸骨不剩。」

母亲放在桌面的手紧攥,神色几番变幻,我知母亲已经明白如今局势,那么接下去许多事情,

就变得简单了不少。

接下去几日,我都接到了万安老太妃的邀请,前去永安侯府饮宴。

城中都传,我得了老太妃的青眼,要指给老太妃的长孙做正头娘子。

流言喧嚣尘上,有些人终究是坐不住了。

这日一早,我尚还未梳洗完毕,就听见小丫鬟匆匆跑来,对我说道:「小姐,族长……族长带了好多人来,夫人请小姐过去呢。」

我看着铜镜里光鲜亮丽的自己,一边不急不慢的从妆奁里挑了一只多宝长簪,在发髻上比了比,一边缓缓道:「慌什么,又不是天塌下来了。」

原本还慌张不堪的小丫鬟被我这气定神闲的模样给镇住了,讷讷称是。

我到时,姜榭已经带着族中的耆老们坐了满满一屋子。

「大嫂,认证物证皆在,今日姜绯那个孽障,无论如何也推脱不了了!」姜榭怒气冲冲地拍着桌子说道。

我透过屏风望出去,就见

前厅之中,跪着一个衣衫不整的青年男人,面黄肌瘦,三角眼八字眉,整个人瘦得像个螳螂,看着就晦气。

满屋子的耆老皆带着怒色,双眸直勾勾地瞪着我母亲,我整了整衣衫,缓步走了出去。

「二叔这是怎么了,气性这么大。您也不年轻了,可得小心照顾着身子才行。」

我一出去,姜氏族老不少都站了起来,指着我痛心疾首道:「荒唐!荒唐!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情,竟然还敢出来丢人现眼,我姜家的脸都给丢光了!」

「就是,若是我家的姑娘,我早一卷白绫勒死她了!哪里还能让她到族亲面前来!」

我站在母亲身后,双手扶在母亲肩头,淡定道:「各位叔伯爷爷这是怎么了?便是要让我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只听得姜榭啪地一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我怒斥道:「姜绯!你与外男暗通款曲,让人家闹到族里来了!你还不跪下磕头认罪!」

跪在堂中的那个瘦弱男人此时也抬起头,认准我的方向朝我爬来:「绯绯!你快救救我!是你说你素日寂寞难耐,与我一见钟情!你不能不认账啊!」

「绯绯!你说过你会嫁给我的!你要说话算话啊!」

9

我环视了大厅一周,为首的姜榭面上怒气冲冲,眼里却闪过一丝狡猾和得意。

我心中冷笑,事关名节,这群人是笃定这盆脏水泼在我头上,我与母亲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任他们拿捏。

「行了,唱大戏的都没你们热闹。先说你们想怎么办吧。」

母亲揉了揉额角,分外不耐烦。

姜榭见我们母女俩丝毫不慌,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可不等他开口,他身后那群族老就争先开口了。

「还能怎么办!把这桩亲事坐实了!姜绯如此败坏门风,没把她浸猪笼已经算宽容了!让她跟着人去吧,好好过日子。一应嫁妆就别想了!」

「就是!把姜绯逐出门去!还有姜攀,他不是残了吗,谁知道还生不生得出儿子。这样,把他送到庄子上去,好好养着。把固哥儿过继到大房,承袭香火。」

「正是这个道理,固哥儿是个好孩子,踏实稳重!我姜家的产业还是要交到能干人手里,才能放心!」

这群人七嘴八舌,竟是把我与姜攀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我几乎气得笑出声来,母亲看向姜榭,冷声道:「二叔,这就是你的打算?」

姜榭道貌岸

然,放缓了声音道:「大嫂,谁让你这两个儿女自作孽。」

「这样,姜绯好歹是大哥的血脉。我出钱,陪她一副嫁妆,让她嫁出去跟这人好好过日子。至于攀儿……」

姜榭眸中神色一厉,却又做出和缓模样来,「攀儿身子残了,留在城里也是徒增烦恼。倒不如寻个山清水秀的庄子好好养养,也许还有转机呢?」

这算盘打得劈啪作响,可惜,姜榭写好了戏本子,满心以为拿捏住了我们母女,却没想过,我能直接掀他戏台。

我越过母亲,缓缓走到堂中那个瘦削男人面前,一脚将他踹了个仰翻。

「哪里来的脏东西,也敢妄想毁本小姐清誉,来人。」我冷声吩咐道:「拖出去,打。」

姜家的下人涌了进来,拖起地上的那个男人,像是拖着一条死猪似的,拽到大厅外,就开始一顿揍。

那男人的惨叫声求饶声顿时响彻大厅,姜榭脸色一变,匆匆走出去,连叫了几声停手都没人理他。

姜榭转身看着母亲,咬牙切齿地说道:「大嫂,你们这是想草菅人命,死无对证吗!」

我与母亲皆不理会他,一直等到那男人被打得没了声息,我才高声吩咐道,「停手!把他带进来。」

不一会儿,姜府下人拖着鼻青脸肿的男人进来,扔在了地上。

我冷声问道:「你方才说,姜家小姐答应了你什么?」

那男人一愣,身旁下人碗口粗的棍棒在地上一跺,吓得他屁滚尿流,当即摇头道:「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根本不认识姜家小姐。是,是有人教我这么说的!」

我还以为他多大本事呢,不过一顿打,就让他吓破了胆子。

「呵,即是有人要故意陷害,那这事儿可就不单单是我姜家的族内事务了。来人,拿我的名帖,去请京兆尹。事关我姜家女儿的声誉,此事绝对不容姑息!」母亲顺势说道。

府上管家应声就要去请官差,姜榭铁青着一张脸,忙上前拦住,挡在门口不让管家出去。

眼看事情发展不受控制,姜榭咬牙道:「大嫂!你这是做什么?你难道想让全城都知道姜绯被一个不明身份不明来路的男人坏了名誉吗!你就算不顾姜家的颜面,你难道也不管姜绯吗!」

「你好好想想!一个声名狼藉的姑娘家,在这世上可没有活路!」

到现在,姜榭竟还想威胁我与母亲顺从。

我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

「不报官,我的名

誉难道就保住了吗!我告诉你们,今日若不将此人的来龙去脉查清楚,还我姜绯一个公道。」

「明日,我便去滚钉板、受廷杖,上达天听!我倒要看看,姜氏一族,谁能从这件事里囫囵个脱身!」

我怒视着姜榭,一字一顿地说道:「大不了我豁出一条命去,闹个天翻地覆,人尽皆知。姜族长,你敢奉陪吗?」

10

我敢豁出命去,姜榭不敢,整个姜家的人都不敢。

他们只想坐享其成,用这些肮脏手段害死我全家,然后躺在我们一家三口的尸骨上,享尽荣华。

他们看着我,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口中喃喃说道:「疯了,你,你疯了!」

姜榭也失声道:「姜绯!你,你别以为你有永安侯府做靠山。这件事若是闹开了,第一个跟你划清界限的就是侯府!」

就在姜榭话音落下的瞬间,外面传来万安太妃威严肃穆的声音:「是谁在替我永安侯府做决定?」

随着老太妃走进前厅,永安侯府的下人抬着大大小小,盖着大红喜字的箱笼也跟了进来。

饶是我姜家前厅宽敞,这会儿挤了这么多人,也有些局促之感。

老太妃面前,姜氏众人根本不敢造次。太妃环顾一周,故意问道:「姜夫人,这是在干什么?」

母亲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老太妃也没多做纠结,反而拉着母亲坐下,丝毫不理会聚在大厅一角的姜氏族老。

「姜夫人,今儿老身前来,主要是为了两件事。一来,是带弃生这孩子过来见见你。二来,是过来正式见礼,咱们两家正式将亲事定下来。」

老太妃喜气洋洋地道,她身后,萧弃生走了出来,朝母亲行了个礼,直起身后,又朝我笑了笑。

「定亲?!定什么亲?」姜榭一声怪叫,老太妃眉头一皱,一眼横了过去,姜榭顿时低下头去。

接下去,老太妃权当姜府前厅根本没有姜榭那群人一样,将我从上到下一顿夸赞,又与我母亲交换了我与萧弃生的庚帖,定下了两家结亲的日子。

接下去的一切便是那么顺理成章,等到我与母亲将太妃一行人送走,姜家众人都还没搞清楚,为何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回到前厅,我看着委顿在地的姜榭,和角落里嘀嘀咕咕,心惊胆战的族老。心情颇为愉悦地问了一声,「姜族长,各位族老,你们方才说要将我与姜攀,怎么样来着?」

不等他们回答,我轻笑几声,又道:「对了,

你们知道方才老太妃跟我叮嘱了些什么吗?」

「她老人家说呀,人生在世,受什么都别受不白之冤。她让我一定要好好追究,将那些脏心烂肺的王八蛋一个个都揪出来,送进大牢,该吃牢饭吃牢饭,该打板子打板子。」

我走到姜榭面前,弯下腰,轻声道:「姜族长,我的好二叔,你真以为这些年你趁着姜攀什么都不懂,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事没人知道?我告诉你,帮你的掌柜已经全部被扣下了。一应账目也早就理清楚了。」

「我与母亲等了这么久,就等你坐不住,带着这些狗腿子跳出来,省得我与母亲一个个去清理。你自己算算,你这些年贪下的银子,官府该怎么判你?」

我话音落下,姜榭抖了几下,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11

再见姜榭,是在城门口。

他带着镣铐枷锁,被官差当牲口一样,赶着往前走。

道路两旁围观的人群中,竟没看到一个二房的人前来相送。

当初他找来污我清白的那个男人,上了公堂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全招了。

再加上我与母亲收集的他中饱私囊的证据,京兆尹当场便判他流三千里。

姜榭入狱之后,他夫人谢氏就带着姜婉回了娘家,二房的财产大多数都被罚没,回了谢家的姜婉再也没有了从前嚣张跋扈的样子,没多久就被她舅舅随意嫁给了一个庄户人家。

姜榭倒了,姜家那群宗亲顿时如同霜打的鹌鹑,一个个全老实了下来。

转眼已经翻过了春,今日是个好日子,姜榭被正式流放,也是恩科放榜的日子。

我坐在茶馆二楼,看着姜榭一步一瘸,走出了城门。

这不到半年的时间里,萧弃生与我成婚,正式入赘姜家。

这就是我当初给萧弃生的机会,与我成亲,离开永安侯府。他与老太妃祖孙情谊仍在,却不再威胁永安侯府的大房二房。

姜家会给他最好的生活,全力支持他科考入仕。从此他名义上是我姜家的人,没了威胁,永安侯府的人也不会再为难他。

只要他舍得下脸面,那么等待他的,就是前程光明。

所幸,他是个豁达之人,对这条路欣然往之。

明月也被母亲扶为了姜攀的正房妻子,眼看着快要生了,大夫说她这一胎怀相好,生产时也不至于太过辛苦。

最令我意外的是,姜攀残了之后,竟收敛下了心思,与明月老老实实过起日子来。

如今的姜家,已全由我做主。

我向母亲保证过,不论是明月的孩子,还是日后我与萧弃生的孩子,我皆会一视同仁,一同教养,姜家的传承,全看他们的本事。

前世的阴云,终于是消散殆尽。

我正想着,忽听得茶楼下面传来一阵吹打声,报喜的官差在茶馆门口高声喊道:「萧弃生,萧公子何在?恭喜萧公子,一甲第二名,榜眼!」

茶馆众人哗然,全都伸长了脖子寻找这位新晋榜眼。我也顺势张望,眼前突然出现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掌心拖着一包点心。

我抿嘴一笑,「可不敢劳烦榜眼。满城都在寻你,你竟还有闲心去买点心。」

萧弃生笑道:「榜眼是天下人的,萧弃生是姜绯一个人的。」

「对萧弃生而言,天下人也比不上我娘子想吃一口点心。」

我看着他如今舒展俊朗的眉眼,仿佛看到前世寒窑之中,相依为命的那两只可怜蝼蚁。

可前世已经太久远,久远到那些本以为会刻骨铭心的画面,都变得模糊不堪。

「萧弃生,你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他轻笑,揽着我的肩坐了下来。

「当然记得,你说——」

「昨日已弃,明日将生。」

过往苦难皆成空,往后余生,我们终将鲜花着锦,万事无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