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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节 穿越大明,我被崇祯偷听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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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穿越,就发现大明要亡。 但我的身份是崇祯皇帝朱由检的小舅子。 作为外戚,想逃都逃不掉。 我忍不住心底默默吐槽: 【叮,距离崇祯煤山上吊,倒计时三百天……】 谁承想,这些心声竟被我那皇帝姐夫听到了! 1 明,崇祯十六年。 人相食,草木尽,贼寇起。 南北俱大荒,死人弃孩,盈河塞路。 ...

刚穿越,就发现大明要亡。

但我的身份是崇祯皇帝朱由检的小舅子。

作为外戚,想逃都逃不掉。

我忍不住心底默默吐槽:

【叮,距离崇祯煤山上吊,倒计时三百天……】

谁承想,这些心声竟被我那皇帝姐夫听到了!

1

明,崇祯十六年。

人相食,草木尽,贼寇起。

南北俱大荒,死人弃孩,盈河塞路。

李自成大势已成,满清虎视眈眈。

文官武将,也是各有肚肠。

我这穿越开局便是荒年。

作为崇祯的小舅子,我倒是能暂享锦衣玉食,逍遥的小日子还能过一段。

连续多日,我都泡在美人窝里听曲玩乐,醉生梦死。

什么满清、李自成、张献忠,都选择抛诸脑后。

我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外戚、败家子。

如果我傻叉得跑去跟崇祯说:「姐夫,李自成你打不过,大明要亡,你马上也得一根麻绳了断自己。不过你放心,李自成当不了几天皇帝,就会被入关的满清打败,以后咱们中原汉地归人家了,咱们汉人都得给人家当奴才——

「哎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以崇祯那刚愎的性子,我人头还要不要了?

距离这最后一个汉家王朝敲响丧钟,只剩下不到一年。

我没有诸葛孔明的头脑,也不是霍去病在世。

这大明,我救不了。

直到那日清晨,这浑浑噩噩的偷安日子,被我那视财如命的爹打断了。

老头子忽然把我从软床上提溜起来,让我滚去上朝。

听说今日朝中有变,使唤我去探听一手消息来着——他不敢去,怕姐夫

又让他捐赠军饷。

我心中鄙薄,现在一毛不拔,回头李自成过来,你一毛也别想留下,还不如让我这败家子花了呢。

打着呵欠入了宫,我低头混到朝臣最后头,试图隐身。

一夜没睡囫囵觉,听着朝臣奏对,我昏昏欲睡,站都站不稳,差点跌倒给崇祯行了个五体投地大礼。

大臣一个接着一个进言,所说何事我只听个大概,隐约听见「李自成」「军饷」「不足」云云。

这些朝臣,多数仍觉得李自成不过区区流寇乱匪。

又说这人作乱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次不是被轻易打散镇压,不必放在眼里。

我闭眼养神,暗自叹息。

正琢磨着与其听这些蠢话,不如等散朝后去京门口小吃摊来一碗菜肉馄饨,再回去睡个回笼觉时,一声底气十足的高喝将我吓了个趔趄。

「无须再议!传旨,令孙传庭速出潼关剿灭闯贼,再敢延误,朕——定不轻饶!」

看到皇帝生气,群臣呼啦啦跪倒一片。

我忙也跟着跪倒在地,心里凉凉。

孙传庭这次出征,结果如何,历史早已给出了答案。

【我这姐夫,性子还是太急。如此仓促出关,粮草不够,又无精兵……这不是明摆着要吃败仗吗。

【大明最后一根顶梁柱也要倒了啊!】

我心底吐槽着,忽觉有些心虚,有芒刺在背之感,眼尾余光瞥一眼上头。

爹哎,崇祯正盯着我看,那眼里简直要飞出刀子来!

这凌厉目光吓得我一个激灵,忙凝神屏气,垂下头不敢再看。

【这么看我干啥?

【难道锦衣卫把我眠花宿柳的事儿传他那去了?

【不可能啊,如今锦衣卫在那废物指挥使骆养性的带领下,和摆设没什么区别。】

过了片刻,只听崇祯声音传来:「周鉴,朕方才所令,你有何异议?」

「臣无异议。」

我一个外戚,要不是老头子去皇后姐姐那软磨硬泡求来个闲职,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我敢有异议吗我?

良久,只听崇祯冷哼一声:「既无事,便散了吧!」

王承恩高喊散朝。

我擦了把冷汗,晃晃悠悠走出大殿,听左右同僚闲聊:

「孙传庭年事已高,再加上时疫流行、粮草不足,这时候催他出兵,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哟,倒是

有明白人。

另一位同僚一听这话,惊慌让他住嘴:「此话说不得啊!隔墙有耳,莫叫有心人听去!你我只需顺从圣上旨意……其他莫管。」

是啊,莫管。

等李自成打来京城,你们投降也一样做得官。

可我这外戚跑不掉啊……

历史上,我那葛朗台在世的爹,下场可不怎么好。

他不好,我又能好到哪去?

数月之后。

我奉母命,入宫中探望姐姐,周皇后。

崇祯也在一旁。

忽听急报传来,孙传庭于汝州战败,率残兵败将退守潼关。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心底仍是一惊。

【果然还是败了!】

又听啪嗒一声,我偏头看去,却见崇祯猛地站起,脸色苍白,手中茶碗已摔落在地。

「速召群臣议事!」

留下一句话,崇祯匆匆而去,临出门前,又加了句:

「周鉴,你跟来旁听!」

行吧,您是皇帝,您说了算。

我只得别过姐姐,匆匆跟上去。

2

作为旁听者,我乖乖站在角落,做鹌鹑状。

此战,失败的原因有很多。

但归根到底,无外乎李自成大势已成,我方又菜。

【兵都没练好,孙督师就被姐夫您逼着仓促出征,又是大雨,又是粮道被劫,那些个悍将又不服调遣——天时地利人和俱无,打个屁啊!不输才怪!】

我心内正腹诽着,忽觉周遭似降了温,尤其是脖颈那块,凉飕飕的。

怪了,这还没到冬天呢……

随着军报被念出来,殿内一片沉寂。

「大雨连日,道路泥泞,闯贼遣麾下刘宗敏率兵偷袭,我军粮道被断,孙督师无奈回援,令河南总兵陈永福留守军营。然陈永福无力约束麾下,众兵竟尾随而去。闯贼趁机进攻……

「此战,折损精兵四万!」

随后,众臣又吵将起来。

有建议治罪孙督师的。

有提议与李自成议和的。

就是没听见诸如该如何援助孙督师的话语。

【呸,到这时候了,还不想着怎么保住大明最后一点兵力,没救了!

【大明要完!我的败家好日子啊……】

我眼巴巴看向崇祯,

真想跟他说,你可别信这些官,他们都等着投降李自成呢!

却见崇祯莫名瞪了我一眼,随即看向朝臣,斩钉截铁道:「传旨!削夺孙传庭督师及兵部尚书衔!令其戴罪收拾余兵,扼守关隘,相机援剿,图功自赎!」

我险些一句卧槽出口。

【孙传庭现在已经粮绝草尽!再打下去,唯有一死而已!】

「李自成……哼,不过廯疥之患,乌合之众,只要孙传庭整军再战,此战……定胜。」

最后两字说得一点气力也无。

【姐夫啊,你心里也没底吧。】

崇祯闭了闭眼睛,幽幽道:「都退下吧!」

我决定回家收拾细软了。

得跑啊!

不跑等死吗!

不出意外,还是出意外了。

我压根跑不掉了。

随着军报如雪花般飞入京城,不知为何,我这便宜姐夫,每每总是召我入宫旁听,听完消息便愁眉不展地看我。

军报里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大约他只是想找个与朝堂斗争干系不大的人作陪吧。

他也不太与我聊天,只是偶尔问问我的意见。

我为了脑袋着想,只能打哈哈装作什么都不知。

但我常忍不住暗自叹息腹诽。

明知道孙督师会死,可我却没本事救他,心中总有愧疚。

我爹倒是喜不自胜,也不骂我败家子了,对我的称呼都改成了麒麟吾儿。

皇后姐姐看我眼神也欣慰许多,常感慨说吾弟长大了,有本事了,比咱爹强。

连外甥们待我也亲近孺慕许多。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么一来,我倒舍不得看着他们死了。

随着十月将过,最后一份军报传来。

潼关失守!

孙传庭战死,尸骨无存!

我遥望潼关方向,心中默念:

【传庭死,则大明亡!

【我的好姐夫,明年三月,煤山那一根上吊麻绳,你终究还是逃不掉了!】

崇祯眼神复杂。

他怔怔地盯了我一会儿,忽然说:「孙传庭,真的死了吗?……他会不会只是投了闯贼?」

听听这特么是人话吗?!

我心中猛地升起一团火来,再也忍不住,拍案而起!

「孙传庭为人究竟如何,天下皆信皆知,为何独独你不信不知!

「就因为你那可笑

的疑心,关忠臣三载,寒尽他心,寒尽天下人之心!孙督师若要降,早该在你强令他出征时,便降了,何须等到今日?!

「可他就是个傻子!」

我没忍住,竟落下泪来。

「他还是为了你,为了你的大明,死战不退!如今连尸骨都没了!

「我的陛下!你扪心自问,孙督师可有一丝一毫对不住大明的地方?

「你,这又算什么明君?」

许是被我忽然的爆发给惊着了,怔怔良久,崇祯才反应过来,脸上似有羞怒:「你大胆!放肆!」

「臣失态,陛下恕罪。」我长吸一口气,跪下认罪。

【大明并非亡于百官之手,大明是亡于你崇祯之手!

【待你一死,我汉家百姓,终将被异族屠戮过半!剩下一半,也将留着老鼠尾巴,给人当奴才!】

「滚!你给朕滚出去!」崇祯抓起手边茶盏往我身前一丢。

虽溅了一身茶水,我却松了口气,行吧,不砍我头就行。

「臣告退。」

站在殿门口,我遥望远方。

【纵然知晓未来又如何?姐夫又不会信我。我还是收拾细软想办法逃了吧……唉,总要把姐姐和外甥们一起带走才好,总不能真个让他们陪着这昏君一起死。】

「还不滚!」

崇祯暴怒声又传出来。

「哎,马上滚!」我抱头鼠窜。

怪了,这家伙还有透视眼不成?

回到家,我摆下香烛祭品,遥冲潼关洒下三杯酒水。

「孙督师,一路走好!

「这大明……」

我默默许下诺言。

待到深夜,老头子着急忙慌把我薅起来:「皇上急召你入宫!」

艹,觉都不让人睡了,我这姐夫有病!

996 也不带不让人睡觉的啊!

宫门未开,我是被个吊篮吊上城楼的,憋屈。

小太监将我引到一处偏殿,便远远退下了。

殿内,昏黄的灯光下,我看见头发散乱的崇祯。

听见动静,他抬起头来,眼底是一片猩红。

「周鉴,朕可以信你吗?」

3

「啊?」我有点慌。

【一般说这话,回头都是要被灭口的,我不想死啊!】

崇祯没好气瞪过来一眼:「臭小子,跟朕过来!」起身向御座后的屏风走去。

略一犹豫,我跟了上去。

屏风后别有洞天。

崇祯走在前面,挡住我一部分视线,我好奇地歪着脑袋往里瞧,竟在一张巨大的檀木桌上看到了大明地图,是 3D 版的沙盘!

虽与我记忆中的那只雄鸡不太一样,可,这确实也是我的国,我的家。

站在桌前,崇祯怔愣盯着沙盘良久:「周鉴,如今天下形势如何,你比我清楚,大明内忧外患……危矣!」

我下意识点头,反应过来忙又摇头,说:「皇上您多虑了。」

【火烧屁股你知道疼了,晚了!】

「朕……真的错了吗?可朕为大明夙兴夜寐、殚精竭虑,大明除却太祖、成祖,有几个君王能比朕勤政?」

我沉默不语。

【勤政有个屁用,人家夸你圣明,给你戴个高帽子,你就真个成明君了?

【孙承宗、卢象升、孙传庭……哪怕是毁誉参半的袁崇焕,这些能打的,哪个不是因你而死?

【在位十七年,光首辅您就换了十七回!识人不明且不说,我的姐夫啊,你这么干,文官的心可全跑了!

【大明的钱在谁手里你是一点不知道,就知从穷苦百姓那征粮征饷!李世民早就告诉过你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臣子之心、百姓之心,一个没留住!但凡您少折腾,怠政点,大明都不会亡这么快!】

我心里吐槽得正爽,却听耳边传来一声炸雷:

「啊——!」

抬头一瞧,却见崇祯拳头捏得嘎嘣作响,浑身抖得像个筛子,脸上稀里哗啦全是泪。

「啥?陛下你咋了?」我忙扶着崇祯到一旁坐下,掏摸出怀里的帕子给他擦脸。

擦着擦着,忽然感觉不对。

哟,掏错了,这是如烟姑娘送我的帕子呢,上面还绣着一幅上好的倭奴春宫。

可惜了。

崇祯显然也瞥到了帕子上图案,老脸一红,往我身上一丢:「荒唐,赶紧收了!」

【切,不识货。咱这可是舶来品,海货!一方绣帕就要百两纹银!知道搞海运能挣多少钱吗,呵,多得能吓死你这穷鬼!】

许是有了这插曲,崇祯倒不似方才那般激动,调匀气息,盯着我瞧了半晌,眼里甚至开始 chuachua 冒精光。

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陛下你瞅我干啥?」

【被我看到怂样,他不会想杀人

灭口吧。不会吧,好歹是一家人啊……】

「大明有今日,皆是朕之过错!」崇祯却忽然出声。

说完,还长出一口气,好似放下心头大石。

我瞪圆了眼。

【稀罕事,牛脾气的崇祯居然会认错!】

不待我给出反应,崇祯又垂头叹息:「朕虽知错,却不知该如何救我大明,救我百姓。」

【哦,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崇祯猛然抬眼看过来!

「陛下,又瞅我干啥?」这一惊一乍的吓唬谁呢?

「周鉴,你有什么救国良策吗?」

崇祯并不愚钝,想是已感受到大明正陷入生死存亡时刻。

但他向我这顶着纨绔帽子的败家子求助,难不成是病急乱投医?

我略一迟疑,便摇头说没有,我就一败家纨绔,懂个屁。

崇祯冷笑一声,起身逼近,几乎跟我脸贴着脸,一字一句:

「你小子就别装了!你以为朕不知道你的秘密!」

我腿有些软:「陛下你说啥?」

【我、我暴露了?】

4

崇祯哼了一声,负手身后,眼中神色莫名,似笑非笑。

「周鉴,你明明身负经天纬地之才,却偏装出一副纨绔模样。这些时日,朕却已经看透了你!」

我长出一口气:「陛下你看错了,我不是,我没有!」

【哦,原来是这么个暴露法,吓死爹了。】

「休得胡言!」崇祯挖过来一个大白眼,没好气道,「朕知道,定是外戚不得干政的祖制,才令你如此藏拙。可如今大明危如累卵,朕怎还会顾忌这等陈腐规矩?当初太祖的懿文太子,不也娶了开平王常遇春之女吗?你就莫要装了!便不为朕,你也该为着你姐姐和外甥们想想!」

崇祯看过来的眼神里,满满都是真诚和恳切。

好意思跟太祖比。

人开局一个碗,你结局一根绳。

他什么档次,你什么档次。

碰瓷呢这是?

但话都到这份上了,我干脆点头说:「行吧,既然如此,臣不装了,臣摊牌了,臣就是孔明在世!」

但凡能有一丝希望把大明从深渊里拉扯回来,我总愿意试试的。

退一万步说,但凡李自成能干得过满清,我立马带家人远逃海外。

谁得天下,也不能胡虏得天下!

此是

作为汉家子民的我之愿,亦是那些为大明死战不退的忠魂之愿。

「可是陛下,孔明得以施展才华,是因为有刘备愿意全心信他——便是那刘阿斗,也从未疑心相父。」

【您呢,多疑的您,愿意信我吗?】

很快,我便得到回应。

崇祯一脸肃穆,一双厚实的手紧紧握住我的,声音低沉:「我朱由检,愿以皇明列祖列宗发誓,对你周鉴永不相疑!你可愿助我,挽这天倾?」

他用的是「我」,不是「朕」。

我收起一贯的嬉皮笑脸,吐出一口浊气:「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既如此!赌了!老子压大!】

站在大明沙盘前,我清了清嗓子:「陛下,我这人说话直,要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您不会翻脸不认人,杀我头吧?」

「但说无妨!」

我还是不信,毕竟我这姐夫经常干翻脸不认人的事。

方才脑袋一热说要帮他,这会热血凉下来,心里忽然有点慌。

便请他写个圣旨作保障。

崇祯瞪着我直运气,终还是从我之请,写了圣旨,盖了玺印。

「免死金牌」到手,我说话再无顾忌。

将李自成、满清、张献忠几股势力如今真正的实力一一剖析。

我这个姐夫坐困龙城,对天下大势懵然不知,太过天真。

对闯军的几擒几纵,招安纵容,更是耗尽了大明底蕴。

越听,崇祯神色越晦暗,眉头拧得越深:「天下百姓都欲反朕,朕这皇帝做得果真失败!」

我摇摇头,说你虽有错,却也并非全然有错。

天灾频发非你之过,土地为豪强占据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锅。

百姓饿着肚子就会造反,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若非朕失德昏庸,上天又怎会频繁降下灾荒?」崇祯颓然。

「别别别,咱不至于。」

我忙给他打强心针,科普了下什么叫作「小冰河时期」,生怕给他打击得提前自挂东南枝。

又说小冰河时期快结束了,咱撑过去就好。

待天下大定,咱把豪强一打,宗室一治,土地一分,开个海贸,打击打击党争,再多多普及推广红薯、土豆,十八年后,你又是一条好汉,啊呸,是明君!

最后安慰说,大明根子上就有问题,只不过历代君王击鼓传锅,到你手里锅炸了而已——顶多就是倒霉了点。

听了我的安慰,崇祯并没有很开心,眼瞧着快心梗了都。

我忙转换话题,说咱还是聊聊怎么渡过眼前的难关吧。

5

我拿起小红旗,扎到沙盘一处:「为今之计,想求活只能迁都南京!」

「南迁应天?!」崇祯两眼一瞪,随即默默将小旗往下挪了挪:「这里才是应天。」

咳,这不重要。

我擦擦额上莫须有的汗,说如今大明再无可用之兵,李自成很快就会打进北京城,不迁都就是死!只有先南迁保住命,日后才有机会反攻回来。

「可百官不会答应。」崇祯定定地看着那小红旗,有些犹豫。

我点头,又摇头。

「百官的确不会答应,但事关生死,陛下为何非要等他们答应?」

【又不是第一次不听百官劝谏了,这次干吗要听?

【百官不走,那是因为即使李自成得了天下,也需他们帮着治国,照旧能有高官厚禄。

【可你不走,就只有死。】

「也罢!那就迁都!」崇祯长叹一声,忽改了口。

那张板正严肃的脸上,已满是坚定。

【倔驴居然听人劝了?】

我略感诧异,试探着说,离开北京可不容易。

崇祯莫名捏紧了拳头,没好气道:「有何不易?朕乃天子,朕在哪里,哪里便是皇都。」

我呵呵,扳着手指头跟他数,绕过百官,强行迁都,也就是说只能靠自己——搬家还要搬家费呢,国库里有钱吗?内帑里还有钱吗?

您这一大家子,还能单枪匹马去南京?

总需要兵马护卫吧。

攒一支可用的兵马不得花钱?

我罗列一番,简单算了笔账。

崇祯脸有点垮:「南迁这么费钱?」

我点点头,为安全计,就得舍得撒钱。

【不给发饷,谁给你卖命啊?】

崇祯脸色又沉一分:「朕这皇帝当得果然失败。」

又来了。

全国都知道的事儿,就不用重复重复再重复了。

我点点头。

【文官勋贵等着投降呢,给谁当官不是当。

【武将也不会听从勤王圣旨来援,哦,定西伯唐通倒是会来,但他投降得也快。

【没钱寸步难行,除非你能有我老爹那本事,靠抠门攒出几百万的私房钱。】

崇祯脸色

忽然由晴转阴:「没钱的日子,确实举步维艰……不如就把你家抄了,充作军资吧!」

我点点头,抄家是个好办法。

嗯?!

不对!

抄我家?!

我立刻抬眼,眼巴巴看过去:「陛下!不,姐夫!怎么能抄我家呢?我手里的免罪圣旨还热乎着呢!您不能言而无信啊!」

崇祯拍拍我肩膀,脸上难得现出狡黠之色,像是解了气:「朕只说不杀头,可没说不抄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的钱,不也是朕的钱!权当朕借你的,待将来……朕自有厚报。」

这不像崇祯能说出来的话,怎么听着倒有我的风格。

我哭丧着脸试图挽回,说我爹穷得顿顿吃窝头呢,家里哪有钱啊!

【京里勋贵百官,家资更丰厚,被李自成刮出来七千万两呢,有本事你抄他们家去啊!

【唉,不行不行,立刻抄他们,百官怕是要立刻反水!要抄也得快走了再抄!】

崇祯眼里一会冒光一会黯淡,思忖半晌,视线最终还是落到我身上:「你家若没钱,你能买得起百两一方的倭奴春宫绣?!」

我瞪大了眼。

【卧槽,同道中人?!姐夫,原来你也是个不正经的!】

崇祯开始咬牙:「你这家,朕抄定了!」

任我百般推诿,家还是被抄了。

崇祯信不过旁人,竟亲自来了。

也不嫌掉价。

呵,tui!

一箱又一箱的金银细软被搬出来,我心如刀割。

而我那铁公鸡在世的老子周奎,早已瘫坐在地,涕泗横流,止不住地骂:「没天理啊!女婿抢老丈杆子的钱啦!……哪个遭雷劈地说我家有钱的啊?!」

话音刚落,天上竟炸了个晴空雷,瞧着方向倒像是要劈我似的。

招谁惹谁了我!

我跟着瘫坐在地,连滚带爬凑到我爹跟前,抱着他腿跟着嚎:「是啊,哪个混蛋跟皇上说我家有钱的啊?以后我还怎么当败家子啊!嘤嘤嘤!」

「败个屁!以后你跟老子一起啃窝头!再敢去烟花地,打断你三条腿!」我爹怒吼,还拿老拳拳捶我胸口。

作为姐夫,崇祯也不拉架,只看着那一箱又一箱的金银,笑得见眉不见眼。

「多谢岳父大人慷慨解囊!」

崇祯满载金银,笑眯眯回宫了。

家里空空荡荡,如蝗虫过境。

我爹哭得更狠了。

我被捶得更狠了。

【崇祯!你个浓眉大眼的,学坏了你!】

没过多久,王承恩过来宣旨。

我被封为锦衣卫指挥同知,一跃成为锦衣卫二号人物——

至于一号人物,顶头上司骆养性,不知为何,已失宠了,现在就是个摆设。

也就是说,如今大明赫赫有名的特务机构,我话事。

但三百万家财,换个破落大明的从三品乌纱,约等于四九入国那啥军……

亏!

6

一如所料,南迁之事刚在朝会上露出点苗头,大部分官员便纷纷反对,就差撞柱明志。

也有同意的,但不多。

指着御案堆成小山高的折子,崇祯面带讽刺:「瞧瞧,都是反对迁都的。」

我略一耸肩:「陛下料事如神。」

现在我就是个消极怠工的态度。

没钱,没动力。

前脚刚跟我山盟海誓,啊呸,指天盟誓,说什么君臣同心,后脚就把我家底掏个精光,一个铜板没给留!

老爹如今似着了魔,为再攒回那三百万,仆人丫鬟全遣散,给全家一天三顿喝小米粥。

伯爵之家,过得还不如倒夜宵,呸呸,倒夜香的小老百姓。

若不是如今我被特许随意出入宫禁,顿顿去皇后姐姐那蹭饭,一天能饿瘦三斤。

现在的我,已经沦落到跟长平那丫头抢糕吃的地步了!

【好家伙,丫是一文都没给我留!为君者刻薄寡恩,如何能让人甘心为你卖命?】

崇祯咳了一声,脸有些红:「百官反对至此,即便朕决议迁都,届时怕是也很难带走他们。」

我不咸不淡哦了声,当作回复。

【还想着带百官走呢,天真!李自成兵围京城,三天就破了城,你以为是为什么?就是你想带走的百官、太监给开的门!

【还带个屁!去南京新组个听话的班子不香吗!

【唔,忠臣倒是也有,可不好分辨啊,容我琢磨琢磨……啊呸,不对,老子要消极怠工!】

崇祯拧眉思忖半晌,点点头,下龙椅走到我身边,拍着我的肩膀,说:「朕此番也是无奈之举,如你所说,百官勋贵人心浮动,纵有家资,不到最后一刻,朕暂且动不得。」

【合着就我这自己人好欺负呗。】

崇祯又咳了一声:「如今你已是锦衣卫同知,你

且用心帮朕训一支可用的兵马。朕会下旨允你便宜行事,所需军资,内帑任你取用……将来,朕不会亏待你!」

【用我的钱,练你的兵,这算盘珠子打的——你还做什么皇帝啊,去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嘛!】

我不置可否,只说最近饿得头脑发昏,没力气练……

话没说完,便听崇祯打断我又道:「待时机成熟,朕会……」压低了声音,「查抄不法勋贵百官,所得财货,许你一成作赏!」

说到这我可就不困了!

「此言当真?!」

「天子一诺,必践!」

一成,少说七百万!

我立刻变了脸,喜滋滋拍胸脯作保:「陛下放心,臣定不辱命,为大明挑选出可用之兵!」

【这就对了,想让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

【都快亡国了,还管什么面子里子,就得狠狠抄!

【姐夫,你这皇帝当的,终于有合格的苗头了!】

崇祯脸抽了抽,做了几回深呼吸,挥手让我赶紧滚。

哟呵,这脸变得真快。

算算时间,距李自成攻打来,只剩一百多天。

时间紧迫啊。

随着圣旨下,我拿着鸡毛作令箭,去京营选人。

骆养性还想给我使绊子,赶过来说锦衣卫历来都是自从世袭家族挑选,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我直接甩了个大逼斗过去,让他给爷爬。

李自成打来的时候,就数他投降得快。

后来,听说他顶着巴掌印还想去宫里告状,却连宫门都没能进去。

只得了小太监代传的一句:「周鉴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

还想告我小黑状,行,回头抄家,先拿你开刀!

京营选人时,众兵本不情不愿。

可咱有钱、有权!

使唤几百人敲锣打鼓宣告:饷银翻倍实发!

报名者立刻如过江之鲫!

更何况一旦入选,最少也是锦衣卫黑衣缇骑!

如今锦衣卫虽大不如前,那也不是一般人能进的。

我从严筛了又筛,数日过去,才挑出数千家世清白的青壮。

唉,一国之都,竟只能挑出这点可用之人,武备糜烂至此,怎能不亡国!

带着这些新缇骑招摇过市,我直接把人领到嘉定伯府门口——我家。

乌压压一片黑云,直接把左右大街堵了个

严实。

「还让不让人活了!老头我现在就是穷光蛋!再想抄家,干脆从我身上踏过去吧!」我爹哭丧着脸跑出来,一只脚还光着。

哦,老头子这是误会了。

我忙上前安抚,说这是儿子的人,儿子只是借咱家地方练兵。

老头子一听,先是松了口气,然后便开始捶我:「你个败家子,练兵为何不去军营!咱家穷得喝稀,哪养得起几千张嘴!」

我护住脸,强拉着老头到墙角,在他耳边嘀咕半天。

听说军营太远,我起不来,才要在家练兵,老头眼一瞪手一扬,瞧着像要给我几个大逼斗。

待听说这练兵开销陛下给报,放在家里咱们才有油水可捞,老头手立马放下了。

又听说,这兵要是练得好,咱们之前被搜刮走的家财,陛下全给还回来,老头子嘴角已经咧到耳根后边去了。

「不愧是咱老周家的麒麟子,爹这就带人搬老宅住去,这兵你给我好好练!」

老头麻溜搬了家。

周围数十户人家,我带兵围堵在前,圣旨「劝告」在后,也都悻悻搬了。

以伯府为中心,各家各户墙一打,一个超大练兵场地便就攒了出来。

次日,那十余户人家便联合起来把我给参了。

能住我家附近的,家里还能没个官儿?

崇祯未理会,只许诺说过段时间就将宅邸还回来,届时再作补偿。

哈,我乐不可支。

崇祯这厮居然学会许空头支票了。

孺子可教也。

7

伯府校场内,我召集众兵,冲他们伸出三根指头,直入主题。

「未来三个月,我要你们使出吃奶的劲!给老子拼了命地操练!」

众兵反应平平。

「三个月后,本官会从你们中选出百人,授从七品小旗!

「另有三十人,授正七品总旗!」

众兵哗然!

「再有十人,授从六品试百户!五人授正六品百户!」

众兵大哗!

「前三名,授一个正五品千户、两个从五品副千户!」

话音还未全然落下,众兵已然陷入疯狂。

掏摸出一封明黄圣旨,我高举示意,扯嗓子又喊:「敕封圣旨我已从陛下那请来!能否高官厚禄、封妻荫子,就看你们肯不肯为本官、为陛下卖这个命!」

重赏之下, 必有勇夫



更何况,我给的,乃是一条通天之梯!

「愿为同知效死!」

「愿为陛下效死!」

这数千人,喊喝声直冲云霄。

没人不想拼个前程出来。

此前他们只是微末小兵,一个小旗便已是此生不可逾越的高山。

如今只要肯用心,博个千户官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不啻一步登天!

自此,他们像打了鸡血般,拼了命地操练。

我的话,更是被奉若金科玉律。

我没练过兵,可我受过军训,见识过那支拥有钢铁意志、最强团魂的可敬可爱之军。

即便照虎画猫,我也有信心练出一支属于这个年代的强军!

众兵白日操练,再有我三不五时搞夜间集合、满城负重拉练,整个北京城昼夜喧闹——奏我的折子,又如雪花般飞到崇祯案头。

这回他扛不住了,召我入宫问话。

「臣也知道扰人清静罪大恶极,可此举势在必行。」

至于为什么,我却卖了个关子不肯说。

我信不过崇祯身边的人。

盯着我良久,崇祯叹了口气,说:「也罢,朕既说过信你,便不会反口,你尽管做去吧!」

看着这便宜姐夫,我头一回露出发自真心的笑。

「多谢陛下愿意信臣。」

【崇祯啊崇祯,我真心希望,你不再是后世人口中的亡国之君。

【我真心希望,你能带我大明,抵御胡虏、扬我汉家之威!】

见我笑,崇祯也跟着笑了。

日子过得飞快,崇祯十七年,转瞬即至。

一如历史,李自成大军两路夹击,势如破竹,未及三月,大同、宣化已失。

北京摇摇欲失。

便宜姐夫往四方发布的勤王圣旨,果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吴三桂磨磨蹭蹭,行军慢比乌龟。

刘泽清干脆说腿断了,拒不奉诏。

高杰、刘良佐更是反向行军,撒开腿往南跑,一路跑还一路抢。

黄得功离得远,除非插上翅膀,否则赶不及过来。

至于唐通,这位唯一奉召入京勤王的定西伯。

崇祯仍对他许以厚望。

有我的家产充脸面,没如我记忆里的那个崇祯,抠抠搜搜只凑出三千两。

这回直接大手笔撒银百万犒劳三军。

按照惯

例,大明将领出兵当有监军。

听说便宜姐夫千挑万选,选了个杜之秩做监军太监。

我忙入宫劝阻。

别人我不记得,可杜之秩,我却知道,实实在在是个二五仔。

「那派谁去?」崇祯眼巴巴望着我。

随着李自成大军离京越近,这便宜姐夫对我也愈发倚重了。

我也一筹莫展:「除了王承恩,其他人都不可信。」

二五仔太多了,这我哪记得全。

忠心的,我也就记得一个陪着便宜姐夫上吊的王承恩了。

王承恩向我投来个不知是爱是恨的眼神,随即就跪下了,抱着崇祯大腿开始干嚎:「臣只想伺候皇爷,哪也不想去!」

得,这位也不想去。

如今李自成气势正盛,搁我我也不敢去。

「也罢!你不是常在朕面前叨叨,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吗。此番,朕便不派监军!横竖他唐通要降,一个监军也拦不住!」

我叹息。

【可这位先降李自成,后降满清,嘴上说是迫不得已,实际上究竟如何,我也拿不准啊!】

「忠不忠的,总要看他怎么做。」盯着我良久,崇祯跟着叹息。

现在的我们,没得选择。

这监军终究还是没派。

没了掣肘,唐通感激涕零,指天许愿此战定退李自成于居庸关外。

目送大军渐行渐远,崇祯忽道:「若此番,能挡下李自成……」

便不用迁都了。

后半句话不说我也懂。

「希望吧。」我心里也没底。

【无论唐通是否会叛,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8

迁都的消息依旧沸沸扬扬,崇祯始终没有做出正面回应,任由朝野议论。

那些薄有资产者,听说李自成要来,皇帝也似要迁都,纷纷南逃。

没钱的倒是不怕。

谁来都不怕。

抄家行动,早在我彻底掌控锦衣卫后,便已风风火火展开。

这批新兵,如今对外谍报还不行,对京内的大人小事,却已尽在掌握。

哪些是望风想投敌的、哪些是忧心为国的,摸得门清,与我心底模糊的记忆也对得上。

耽于享乐、堕落百年,京内哪个豪强院里没点阴私。

以前不查,那是不想查,怕引朝野震动。

现在朝野都快没了,

还顾忌个屁。

查!狠狠查!

上岸第一刀,先斩顶头上司——骆养性!

骆养性之后,再到百官,再到各路公侯勋贵,先小后大,先易后难,便是首辅魏藻德,只要有为富不仁、盘剥百姓的,一个也没落下。

我不杀人,更不施酷刑,作为新世纪五好青年,咱见不得血。

但,只要让我抓到确凿罪证,立刻三光——财物搬光,田产铺子收光,大宅别院封光。

作为新世纪五好青年,务实作风要深入骨髓,便是藏在亵衣、鞋底的私房钱,咱也得给刮出来。

这里面,可有我一成利润呢!

随着如山高的金银财帛被搬回伯府,我爹笑得合不拢嘴,恨不得倒过来管我叫爹。

至于陆续查获的大批田产,崇祯竟下旨,尽数分给没有南迁的穷苦百姓——倒是与我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这些没什么家财的百姓,李自成不会为难,满清暂时也不会为难,但将来总要苦挨一阵。

这些土地,便算是大明没能护住他们,提前发放的补偿吧。

抄家之举,愈演愈烈。

朝廷里刮起了风,还是十二级飓风。

刚开始,还只是百官参奏。

后来,开始罢朝。

再后来,发展到千人跪在宫门血谏,请诛奸臣周鉴,声势浩荡。

往我家门上扔臭鸡蛋、烂菜叶、粪包的长衫书生络绎不绝,大骂我是误国奸臣,再世纪纲,必当遗臭万年——现在就够臭的了,伯府被臭蛋粪包腌入味了都,我只能让人做了批口罩,让大家每天戴着。

刺杀我的,更是一拨接一拨,若非伯爵府就是军营,日夜有人守卫,我早死得透透的。

我爹倒是个舍命不舍财的,刺杀之事全不放心上,自打搬回来,便整日泡在库房数金子——银子、铜板,老头已经看不上了!

至于崇祯,终于雄起一回,执意护我。

放下明君包袱以后,他好似开了窍,对群臣汹涌上奏诛杀我这奸臣的请求,不闻不问。

爱跪跪去,爱罢朝便罢去。

骂朕昏君的,尽管骂去。

看着我每日送去的抄家明细,他先是勃然大怒——好哇,朕此前号召百官捐粮饷,一个个的哭穷,最后有太监捐了大头,才凑出二十万。

如今随便一抄,只金银便合计七千余万两!珍宝更是难以计数!

大怒之后,便是大乐。

有了这些钱,只要操作得当,大明就还有希望!

依着我的建议,崇祯将被查抄官员的罪证刊印出数万份,挨家挨户免费发放。

我还找了不少说书先生,大街小巷酒楼,不分昼夜宣传那些人的「光辉事迹」。

玩舆论攻势是吧,爷爷我玩儿过阿乎、阿微、阿 B、阿抖,你们玩儿过吗。

回头我就找人写百八十个话本,争取凑出个第五大名著,传播天下。

再搞个贪官列传,掺和到大明史里。

大不了几百年后,咱一起上奸臣名单。

以最快速度,将抄家名单过了一遭,我入宫去找崇祯,说万事俱备,咱们可以南迁了。

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再等等?」崇祯却有些犹豫。

他对唐通还存着一丝念想。

我心中莫名生出些躁意,摇头说不行,无论唐通能不能顶住,都得走。

若他能顶住,咱们大可以再回来,顶多丢些脸面。

但,若他顶不住,咱们再想逃就难了。

【而今天下大势,已在李自成。

【历史洪流,岂是那么容易能逆转的?】

「也罢!走吧!」崇祯环顾大殿,长叹一声,改了口。

我松了口气。

与崇祯一番合议,将迁都,或者说逃跑之事,定在三日后。

不出意外,还是出意外了。

9

回伯府当晚,一阵急促拍门声将我从梦中惊醒!

值守缇骑疯了般冲进来报,说李自成打来了,大军已逼近京郊!

「这么快?!」

一瞬间,我睡意全无。

这才刚到三月,明明三月十七才是李自成攻破北京的日子!

怎么提前了?!

缇骑咬牙回说,是唐通!此人不只未作抵挡,反而麻溜地放了闯军入关,当了带路党,悄无声息倒打一耙!

有唐通做内鬼,闯军如入无人之境!

艹!

老子一百万两家产果然打水漂了!

若非锦衣卫如今已有起色,赶来报讯,怕是闯军打到伯府门口了,我才能知晓!

猛然间,我明白了心中那股莫名躁意的来源。

是查抄百官这只蝴蝶翅膀,引得剧变提前了!

勋贵百官不满,自会想尽办法勾连唐通,引李自成入关!

历史已经发

生偏差!

我的记忆,已经不可全信了!

轰隆隆!

一阵火炮声传来,我腾一下子从椅子上坐起来,打开房门眺望,看到远处天边一片红光。

已开始进攻了!

「擂鼓!点兵!」

满城尽是二五仔,外城顶不住多久!

必须马上撤!

咚咚咚!

鼓声起,群兵聚!

此前我已多次夜间突击,发集兵号令。

数月来,锦衣卫们已习惯衣不解带入睡。

一听鼓声,便条件反射弹起,半盏茶的工夫,便集结完毕。

「全军听令!」身着劲装,我高立将台,高声下令。

「甲乙丙丁四军各小队,以最快的速度,带名单上的大臣及其家眷,从指定地点撤离!一切按计划行事!名单之人若有不从,立刻敲晕带走!」

锦衣卫振臂齐吼:「得令!」

「出发!」

令下,大半锦衣卫倏然散开,井然有序。

这兵,没白练。

这一路人,会迅速赶到名单所列官员家里,听话的直接抢上马带走,敢反抗的——要么敲晕,要么绑上麻绳,还是抢上马带走。

「戊己两军,随我入宫,护驾!」

「得令!」

如今,只求一个快字!

带着余下锦衣卫,我飙马赶去皇宫,以崇祯赐下的金牌强令打开宫门,率先策马入内。

宫里也已乱作一团。

顾不得礼数,我直冲进崇祯常住的寝殿。

「朕就知道你会来。」却见崇祯已换上一身常服,脸上有欣慰、有凝重,还有些许懊悔,「没想到李自成竟来得如此快!」

王承恩也做民间仆人打扮,眼巴巴看着我。

顾不得旁的,我忙问:「姐姐她们呢?」

「我让她们换装去了。」

【没让我姐上吊就好。

【真怕这老小子想不开,又把我那长平外甥女的胳膊给砍了。

【好歹抢过,啊不是,吃过小丫头的糕,总要保她一条胳膊。】

我松了口气。

没注意到崇祯脸上愧色一闪而过。

姐姐带着外甥、外甥女和数个妃嫔很快赶来。

众人脸上均难免惊慌。

「姐姐且安心,弟弟有本事,能带大家安全离开!」看向皇后姐姐,我猛拍胸脯,

努力表现出有把握的模样。

又揉了揉长平的小脑袋,看向几个外甥:「孩儿们别怕,舅舅保护你们。」

还好我这姐夫不大好色,小妾还没我多,要是三千佳丽,我还真没这本事全带走。

崇祯亲自背了包袱,牵过皇后姐姐的手,看向几个孩子,满是愧疚:「是朕对不住你们。」

天潢贵胄,竟惶惶如丧家之犬。

「是孩儿没用,帮不了父皇。」太子朱慈烺咬牙,努力不让眼泪掉出来。

「好外甥,待咱们逃出去,一定让你帮你父皇!」

瞧着后面跟来的锦衣卫已弄来几驾马车,我一股脑把人全给塞了进去。

这温情,且等逃出去再温!

我打头,带着几驾车从平时运菜的角门出去,又是一路飙马。

车刚飙出紫禁城不久,前线打探敌情的锦衣缇骑便飞马来报:「报!广宁门已陷落!有人给李自成开了城门!」

外城已失!

正阳门怕是挡不住一时三刻!

我略一皱眉。

崇祯掀开车帘探出头,脸上已现一丝绝望:「周鉴,万般努力还是如此,这是天要亡我大明吗?!」

「有我在,大明还亡不了!」我摇头,喝令全军,「兄弟们,提个速!按计划行事!」

【还好老子早留了后招!】



「得令!」

马蹄哒哒,一路狂奔到我那改造成军营的伯爵府。

带着崇祯等人,疾行赶到校场角落一处营帐。

「跟我走!里头有生路!」

顾不得给众人解惑,我报个暗号率先进去。

帐内,数十人正持刀戒严。

若无暗号,进去就要被刀。

「这是……」

待崇祯进来,我明显看到他脸上的惊诧和喜色。

营帐中央地上,地毯早被掀开,露出个大洞。

哎嘿,想不到吧,咱看过地道战。

刻意将练兵地放在伯爵府,就是为了掩盖挖地道的动静。

地道挖到哪,将士们便在那附近操练。

不惜大量人力、物力,耗费数月,终于被我挖出一条逃生路。

我的家人、抄家索来的财物、匠人、火器、图纸,凡是我觉得能用的、能搬的,早已陆续通过这条地道运送

出去,由海路送往南京。

去南京的一路上,自有接应之人。

便是再往南边诸州府,我也早开始着手落子,发展锦衣卫密探。

逃命嘛,准备多少都不嫌多。

「走吧,陛下!忠于大明的臣子,臣已命人先行带走!咱可不能掉队!」

方才一入营帐,便有人过来报我说,锦衣卫赶到那些大臣家时,绝大部分文臣正欲寻死殉国!

有几户住得稍远些,锦衣卫赶到后,分别是从房梁上把人薅下来、从井里把人捞出来的,所幸去得还算及时,命都保住了。

更有一部分勋臣,正亲自拿刀打算出去跟李自成大军血拼——当然,这也是在寻死。

我让这人把情形报给崇祯听。

「欲举家殉国者,有东阁大学士范景文,有户部尚书倪元璐,有左都御史、左都副御史、兵部右侍郎、大理寺卿、刑部右侍郎……

「英国公、新城侯等人……也欲执刀与闯贼拼死血战!」

其中,还有许多官阶微末,却仍胸怀气节者。

崇祯听得满眼泪光,嘴唇嗫嚅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抹了抹眼角,替他说了:「陛下并非一无是处,大明也并非一无是处。否则,怎会有人愿意以命相报?」

【你总说诸臣误你,如今且看看,可有不误你的诸臣?

【你那诸多的疑心,总该收起来了吧!】

「好!」仿佛回应,崇祯用力颔首,「他们都是大明的忠臣!反倒是朕……对不住他们!

「周鉴,得亏有你。」

10

待从地道出来,已是破晓。

我终是带着崇祯一家,顺利逃离京城,一兵未损。

遥听身后李自成大军山呼海啸,攻打皇城,我们迎着朝阳前行。

前方是锦衣卫开路。

崇祯与我并行,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松弛下来,满是感慨:「周鉴,我们逃出来了,对吗?」

我点点头,脸上是沉甸甸的喜悦。

终于成功拨动一回历史的琴弦,也算不负此生。

【算算时辰,李自成没准已经攻占了整座皇城,不知道他看到空荡荡的皇宫作何感想。

【姐夫啊姐夫,终于免了你煤山上吊的宿命,免了姐姐、外甥们死伤流亡的未来,也不枉我背下这诸多恶名。

【不知将来,能否得个善终哟。

【也罢,只要未来能让

我汉家百姓免遭胡虏屠戮,我这条命也算不得什么。】

崇祯脚步渐缓:「周鉴。」

我回头看:「陛下可是累了?再坚持一段,前头备了车驾。」

却见崇祯郑重冲我拱手行了一礼。

「有你相助,是朕、亦是大明此生最大的幸事。」

他那肃穆的脸经过朝阳洗礼后,露出几分柔和,眼底似有光芒闪动。

「大明只要存续一日,便决不负你!」

说完,崇祯昂首继续前行。

我却呆住了,抬头看看天边朝阳。

这这这……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那个刻薄寡恩的姐夫——崇祯皇帝,居然懂得感恩了!】

前方,崇祯一个踉跄,待站稳,回头横了我一眼:「臭小子,还不快些跟上来!」

我松了口气。

这才对味儿嘛!

往回看了一眼漫天灰烟的皇城,我乐呵呵追到崇祯身侧,笃定道:「放心吧姐夫,这北京城,总有一天我们会打回来!」

数十日后,北京陷落的消息散开。

南方诸州府,彷徨无措。

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着急忙慌号召官军,想入京勤王,可惜武将们各有心思,总也聚不来兵。

附近藩王蠢蠢欲动,觉得有机可乘。

有心思活泛的文官、武将、勋贵、太监,已开始勾连藩王,妄想博那从龙之功了。

这南京朝廷正乱作一团麻时,锦衣卫前军却护送着一群骂骂咧咧的大臣赶到了。

这些个国公、侯爷、大学士、尚书、侍郎们,狂骂之人,名唤周鉴。

都是斯文人,哪受过这待遇——人家拼着一腔热血正想着以身殉国,家里就冲进来一群凶神恶煞的锦衣卫番子,上来就问走不走。

大部分人只回了个问号脸,就立马迎来当头一棒。

再醒来,人已在海船上了。

年纪大的待遇好些,倒没吃棒子。

但更羞耻!

被五花大绑不说,还吃了一路的臭抹布!也不知是谁用来擦脚的玩意!

后来听锦衣卫绘声绘色跟我描述,我才知刚来南京的我,哪来的这么大名气。

都是这些人给我做的宣传呐!

却说南京这边,史可法等人正一头雾水听着大臣骂我。

我这正主,跟在崇祯身侧,后脚便到了。

崇祯的重要性,在这一刻得

到体现。

大明朝根正苗红的皇帝、太子尚在,哪轮得到旁人觊觎大位。

无须选择,百官立刻跪倒参拜,迎奉帝后入主应天皇宫。

那些疯涨起来的小心思,顷刻消弭于无形。

南京这边除史可法、路振飞等寥寥数人,可用可信者不多。

但所幸,我的努力没有白费。

从北京绑,啊不是,救来的范景文、倪元璐、李邦华、施邦曜、王家彦、凌义渠、孟兆祥、陈良谟……

无论他们能力如何,忠孝节义总是无可挑剔,用着不怕遭背刺!

我也升了官。

正式升任锦衣卫指挥使,还得了个忠勇伯的爵位,倒跟我爹平起平坐了!

崇祯常召我议事。

对我的信任,一如在北京时。

我出入宫禁,如入自家后院。

满朝皆知,当朝第一当红炸子鸡,便是崇祯的小舅子,我周鉴周大少。

天子如此信重一个外戚,若搁着以前,早有文官跳出来指着我鼻子骂误国奸臣了。

可恨我欲死的那些,都留在北京了——没准此刻正被李自成派人拷问家财何在呢。

而南京这绝大多数,一家老少包括自己能留下性命,那都是我救的——他们骂归骂,若有人想动我,却也会第一时间跳出来反对。

一个家族的活命之恩,岂是儿戏?

更何况,天子,乃至于未来的天子得以活命,是我之功。

说我有挽救社稷之功,也不为过。

只要我自个儿不作死,但凡大明活一日,我就能安安稳稳地活一日。

11

数日时间,朝局便已稳定下来。

站在新赶制出的沙盘前,结合锦衣卫陆续传来的消息,我拿着根细棍给崇祯分析了现在的局势。

李自成接连败退,北京如今已是满清多尔衮的地盘。

建奴已生入主天下之心,和李自成必有决战!

至于大明——在李自成和建奴心里,咱已出局了。

咱们正可趁机休养整军,备战!

【我所知的历史虽有变化,但人都还是那些人。

【吴三桂终究还是做了满清的平西王,为建奴卖力地灭闯、灭明。

【李自成应当还是会被满清视为首要大敌,那么我记忆中的潼关之战,定还会出现。】

越听,崇祯眉头越紧:「他们不会打来南京?」

我摇头说南京暂时不会有事,当然该防备也得防备着。

但无论如何,李自成败落之日,建奴大军必然会将下个目标,定在更为富庶的南方。

如今的清廷,已有红夷大炮这等攻城利器。

大明若想学南宋苟且偷安,必亡!

「朕绝不做赵构!」崇祯立刻给出回应。

我呼出口气,心说你看不上那家伙就好,全国人民都看不上他。

「李自成竟也赢不了建奴吗?」

「不只赢不了,输得也快。」我将手中小棍化作一把利剑,插到代表李自成与清廷的蓝绿两色小旗中间,「李自成一败,大明必须顶上去!年底,潼关这里或有可乘之机!」

【如今历史节点虽已改变,但大势仍在。

【李自成与满清很大可能再于潼关展开关键一战,若能抓住这时机,未必不能一战定乾坤。】

「你是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崇祯很快明白的我的意思,脸上浮出一丝笑意。

随即,默默将小棍换了个地插上:「这儿才是潼关。」

咳咳咳,我路痴不行啊!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时间!年底之前,我们有没有这个本事顶上去才是关键!」

【福王朱由崧当了皇帝就想当完颜构,只知享乐求和,坐视大好河山沦落异族之手。可如今的皇帝还是崇祯!

【这一次,说什么也要将胆敢入关的建奴,悉数捏死!】

崇祯握拳,眼里燃起火:「周鉴,朕该怎么做?你尽管说。」

我琢磨着,说想打回去,总要有兵有马。

大明可用精锐如今只我麾下那几千锦衣卫。

想干死身经百战的满清,这点人远远不够。

但招兵买马,非一时之功。

眼前却有几支军队,若能收为己用,可解燃眉之急。

「你是说驻扎江淮的那几个……」崇祯眼一亮。

我颔首,点了个名:「高杰、刘良佐、黄得功、刘泽清!」

【未来靠推福王为帝,拥兵自重的江北四镇,手里头这兵可不能浪费了。】

「但他们不可信。」崇祯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杀意,也不知是对谁。

这回他这疑心倒是没用错地方。

勤王圣旨这照妖镜,将这四人照了个遍——他们是一个也没来。

「也不是全不可用。」我努力翻了翻脑子。

【黄

得功愿为大明死战不退,这等血性汉子,总是可信的。

【高杰纵兵掠民,取死有道,可他却至死不愿降清,大节无亏。李成栋这个能打的也在他麾下……这李成栋,若诚心以待,倒是个愿以命相报的……若饶过高杰,厚待李成栋,定能得其心。

【刘泽清、刘良佐这俩二五仔,投降比吃饭还容易,丫的不弄死他们,本大少名字倒过来写!】

琢磨片刻,我抬头,却见崇祯正看着我,脸上笑意莫名。

「想好对策了?」

我点头,说:「只要陛下这定海神针在一日,大义便在咱们这一日,他们四人不敢太过造次。

「更何况,如今咱们还有南京守备兵马、淮扬巡抚路振飞节制下的数万江淮乡兵作震慑,我们完全可以……拉一半打一半!」

我凑过去嘀咕半晌。

边听着,崇祯边点头应下,眼底笑意愈发浓重。

「便依你之计行事。」

12

数日后,崇祯旨下。

召靖南伯黄得功率部入朝觐见。

旨意到后。

黄得功立刻下令整军出发。

据锦衣卫暗探报来消息,出发之前,黄得功不是没有担心。

此前崇祯勤王圣旨号召天下兵马入京勤王,他没能及时赶去。

天子若要追究,这是必死之罪。

可他还是选择应诏,没犹豫。

按照老黄的原话——俺是不怕死的,只是担心老娘、妻儿被牵连……可这回皇爷召见,若还不去,岂不是成了戏文说的乱臣贼子?

娘哎,只能对不起您老了。

黄老夫人很干脆,扇了一个大逼斗作回应:「皇帝老爷让你去你就去,让你干啥你干啥!莫要胡思乱想!」

这老太太倒是精明。

怕是猜到了一二。

待将这消息传到崇祯那,他笑得直拍手,脸上满是欣慰:「好好好!好个黄得功!好个黄老夫人!

「黄得功侍母至孝,陛下不如厚赏黄老夫人,安黄家之心。」

「可!」

待黄得功忐忑入宫,得知自家老娘已被加封一品诰命,如今圣旨都已经发到庐州黄府去了,喜得立马跪下「咚咚」叩了几个头谢恩。

听声音,非常实在。

谢恩之后,便是请罪。

崇祯让他起来,只说:「庐州距京师山遥路远,怎赶得及,恕你无罪。

「此番让你率军过来,朕是要用你。」

老黄立刻将胸脯拍得梆梆作响:「陛下尽管吩咐!俺老黄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黄得功这里,算是稳了。

【接下来,该轮到高杰那三个了。

【我这姐夫啊,眼瞧着有成为明君的苗头了,我怀大慰……】

崇祯隐晦瞟过来一眼。

我估摸着应该是赞许的意思,毕竟又被我算准了。

待黄得功被厚赏安抚之事传开。

在朝臣看来,此前勤王圣旨这事儿,算是翻篇了。

高杰几个也是这么想的。

待他们有样学样奉旨率部入朝,却是被锦衣卫闪电拿下所有高阶将官。

三人齐齐傻了眼。

这怎么还玩儿双标呢?

至于其麾下兵马,群龙无首,在锦衣卫、黄得功、南京守备、江淮乡兵,四重兵力威慑下,被顺利收缴,打散重编。

朝臣为着这事儿在朝堂也有争论。

我笑呵呵一句怼了回去:「怎么,抗旨不尊者,锦衣卫抓不得?皇上治不得?」

崇祯是恕黄得功无罪,可没说过,不追究其他人。

天子,享有最终解释权。

刘泽清、刘良佐二人至死都想不到,崇祯竟如此干脆地夺了他们的命。

至于高杰等人,人头被暂且记在项上,许其戴罪立功。

崇祯其实也曾担心如此待高杰,他会否生出反心来。

也想过索性一并将他杀了,一了百了。

面对崇祯的疑问,我摇头笃定说,他不会叛!

高杰此人,深恶满清。

这天下,除了大明,他没得选。

「不是还有李自成?」

我抬头笑说,陛下莫不是忘了,高杰那夫人的身份?

哦!

崇祯恍然,显然是想起了那桩八卦。

当初高杰胆大包天睡大嫂,才降的大明——他偷的大嫂,就是李自成老婆!

受此大辱,李自成恨不得活吞了高杰。

于高杰而言,李自成不灭,这辈子都睡不踏实。

「昨日,李成栋带着高杰夫人、幼子曾去我府邸求情。」我跟着又说。

对于李成栋,我志在必得。

锦衣卫彻查之后,确认作恶不深的武将,我便上报崇祯,尽数求情开释了。

当然,我没有做好事不留名

的习惯。

这些人虽入锦衣卫过了一遭,我从未刁难,反而好吃好喝待着,又亲口许诺不会为难其家眷。

这些人头上都顶着一个抗旨不遵的帽子,本以为难逃一死。

有我「求情」,人头得保,只被责令戴罪立功而已,官帽都还在,自然对我感恩不尽。

李成栋就是其中之一。

「也罢,你既看好李成栋,总不能寒了他的心。高杰,就留下吧!」沉吟片刻,崇祯从我之请。

至此,四镇之兵,真正归于大明。

13

集四镇之兵, 加上从江淮两地乡兵、南京守备兵马里挑出的精锐,大明重定五军都督府——我的锦衣卫亲军也是其中一军。

除监察百官、缉拿不法,查探敌情、策反敌将等活儿,锦衣卫也全包了。

潜伏、谍战嘛,我没干过也看过,吩咐下去,撒币、许官,自有无数能人前来效命。

在我的强烈建议下,崇祯不顾百官反对,亲领大都督之职,隔日就去军营转悠一圈,刷刷存在感。

除了锦衣卫指挥使,我还多了个五军都督府佥事的头衔,专司监督五军。

如今黄得功看见我就腿软——他几次在军营里偷喝酒都被我拿个正着,挨了不少军棍。

这家伙牛脾气上来,也曾跟我叫板。

笑话,我能怕他——我直接让人把他老娘请到了军营。

黄老夫人亲自执棍,老黄屁都不敢放一个,一边撅着屁股挨打,一边还得求我说,换督法锦衣卫动手行不?

他怕把老娘累出个好歹来。

老黄被寡母一手拉扯大,孝顺没的说。

见我这么没底线,他哪还敢惹。

更何况,如今我手里头还有黄老夫人临走时塞来的带刺藤条。

按着黄老夫人原话:「我那熊儿子若再敢犯浑,大人只管拿这藤条,狠狠打!」

直把黄得功这八尺壮汉、堂堂伯爷委屈得红了眼,大呼老娘:「我还是你亲生的不?」

高杰如今也老实了。

他宝贝儿子已被我定为锦衣卫预备百户,待成年便要入我麾下,任我搓圆揉扁。

更何况,他那人头如今还只是寄存在脖子上呢,真若犯了军规,我也真敢让他试试刽子手的鬼头刀锋利否。

至于李成栋。

此前他为高杰来我府邸求情,说若我能救下他兄弟,此后无有不从。

如今高杰

活着,算他欠我一重恩。

前日他被升官,也是我举荐,又欠一重恩。

他义子李元胤,文武双全,是个干锦衣卫的好苗子,被我纳入麾下,提拔擢升百户官,未来成就不可限量,这是第三重恩。

对着我,李成栋这辈子腰杆都直不起来了。

五军自然不能只让四镇旧部占据。

我将记忆中那些为大明死战,流干最后一滴血的忠贞能臣,能招的全招了来。

张煌言、阎应元、张名振、赵印选、胡一青、张家玉……

这些人里,有投笔从戎的文人,有勇武盖世的武将,在我的引荐下,崇祯不吝提拔,信重有加。

这新五军,眼瞧着要被拧成一股绳,军容齐整强盛,一天一个样。

崇祯看在眼里亢奋得很,恨不得立刻打回北边去。

我忍不住给他泼了一盆冷水,直言仅凭这些人,就想败退清廷,远远不够!

【满清十万精锐尽出,更有红夷大炮作助,我们凭什么,凭军备库里那些破铜烂铁?

【大明投降的边军足几十万之数,想不到吧,这些人投降满清以后,忽然就能打了!你猜猜是为什么?

【因为大明这百年来,一直苛待武将官兵!

【还是那句话,不给马儿吃草,就别怪马儿出工不出力!】

崇祯被我说得一愣,沉默良久。

我以为他要发火。

可他却叹了口气:「这些时日,朕是有些……」

「飘了!」我接过话茬,毫不客气。

不给这家伙泼一泼冷水,他就敢拖大明的后腿。

「你这形容倒也贴切,朕……是飘了。」崇祯点头,「大明如今……吃不起败仗。」

若再败,人心便再也收不回来了。

我颇感欣慰。

这个急躁冒进的家伙,愿意听劝就好。

「看来,年底潼关之事,是赶不及了。」崇祯神色郁郁。

我说:「倒也未必,就看陛下可舍得。」

「你且说,朕无有不允!」 崇祯没有丝毫犹豫。

那我可不客气了!

「臣要内帑所有的钱!」

「所有?内帑里如今可不止七千万两!」

崇祯倒吸一口凉气。

14

我叹了口气,说只怕还不够呢。

【搞不好抄家得的那一成利润也得吐出来。这要真吐了

,家里老头子不得跟我拼命。】

在这个年代,打胜仗除了靠计谋,就是拼人拼军备了。

人这块,要想三军将士给卖命,得给人多发点饷银吧,得给人家伙食待遇提高提高吧。

再说军备。

清廷已有红夷大炮,我大明空有技法,却只能做出些废铜烂铁。

军器局必须重整,要尽快再造火枪大炮!

招兵买马、造枪造炮,样样得烧钱。

想快速成军造炮,更得多多烧钱。

工匠我从北京带来一批,南京也搜罗了一批,现在就差钱了。

「准!」崇祯猛一咬牙,「内帑那七千万并一应珍宝,任你取用!

「若还不够……大明富养宗室数百年,总不能白养!」这句吐字艰难,费了好大劲才从牙缝里蹦出来。

我眼里当即射出光来。

【姐夫上道啊,会举一反三了你!大明就是被宗室给拖垮的,我早说该拿他们开刀了!

【忽然有种吾家帝王初长成的感觉,感慨,太感慨了。】

「你赶紧滚,朕现在看着你,头疼!」崇祯又开始瞪着我运气了,摆手让我滚。

【头疼?我看是肉疼吧。】

从宫里出来,我便一头扎进军器局里。

召集一众匠人,我先是宣布流水线制造、责任到人的规矩。

不待匠人们给出反应,直接使出钞能力——

第一,加薪,给所有工匠加薪。

第二,重赏,表现最好的百人,每个月都有赏,最低一百两!

第三,谁能完成我提出的设想,算他突出工艺贡献奖,直接加官!

匠人们,疯了。

我不许 996,他们还跟我急,不仅自发 007,吃饭都嫌浪费时间。

春去秋走,凛冬将至,时间转瞬即逝。

半壁大明,渐入正轨。

当满朝文武拧成一股绳。

政令通达。

很多事,便也不是事儿了。

当然,朝廷里也不是没有想扎刺儿的,尤其是那名为东林的小团体。

可我不停扩招的锦衣卫团队不是吃素的。

我「抄家国舅」的外号更不是白叫的。

东林魁首钱谦益谋求复官,有我敲边鼓,崇祯没搭理他。

可能觉得在大明仕途无望,这老小子竟暗中与清廷探子勾勾搭搭——可惜,探子前脚刚进钱

府角门,后脚锦衣卫便跟着冲进去了,人赃并获!

顺藤摸瓜,连带着挖出不少二五仔。

作为新世纪五好青年,我这人见不得血。

只将东林蛀虫私通建奴这事刊印十万份,传檄天下而已——说书先生当然也少不了。

钱谦益,被我令人丢到冰窖里。

我得让他用心感受,什么叫踏马的凉,什么叫踏马的透心凉!

史可法曾来登门,请我高抬贵手。

倒不是为着那迎风草钱谦益。

他说:「腐国蛀虫该抓就抓,但将此事传檄天下时,能不能别带东林之名?」

我敬他一杯酒,说「史阁部,我敬佩你爱百姓如子侄,忠大明甚于性命。

「可这东林,我非除不可。」

「为何?」

「有东林,非朝廷之福!」

直视他逼人的目光,我毫无躲闪,断然回说:「唐之牛李,宋之新旧,大明之东林阉宦——这些派系争来争去,争到最后浑忘了初心,何曾于国有益?」

我又敬去一杯。

史可法默然不语,仰头举杯一口闷下。

一个人是忠是奸,是能是庸,不看身份,看这儿,还有这儿。

我指了指史可法的胸膛,又指了指自己额头,顿了顿又说:「东林于国赤诚者,有能者,我不会动。

「但此后,尔等不得再借东林之名行事!

「我容不得!

「大明也容不得!」

「罢罢罢!」史可法长叹一声,唏嘘而去:「纵你除却东林,来日也总有西林、北林……便是你周鉴身后,何尝没有个周林?」

「也许吧。」

饮下第三杯酒,望着史可法有些佝偻的背影,我喃喃有声,我终究曾站在巨人肩上看过更为宽广的世界。

纵然无力改变更多,但这狗屁倒灶的党派之争,敢露出苗头,我就敢不惜自身出手掐断!

你史可法……终究优柔寡断,顾忌太多,没我这舍得一身剐的魄力。

至于将来,本大少身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15

淮河以北,名义上已是满清的地盘。

锦衣卫暗探也没闲着,潜伏北方。

一面联络抗清义士,为将来反攻做准备。

一面散播大明南迁后,文武不和,忙于内斗的消息——如此,也可让北边打得上了头的清廷和李自成降低些戒心。

为表我大明孱弱,淮河防线假装布防松散,守防兵卒们表面上穿得也是破破烂烂。

遇着满清驻淮的小股骑兵偶尔过来试探,便立刻作鸟兽散。

满清的探子未必不知大明练兵之事,可他们已习惯了百战百胜,习惯了大明的一触即溃,对于驻淮兵卒们的表现,只觉正该如此——毕竟我大金,满万不可敌!

另一头张献忠那边,有秦良玉、左良玉防守,可保一时安稳。

左良玉这老小子私心太重,我信不过。

但他没几年活头了。

等人一死,兵权便能轻松收缴。

秦良玉,才是我能放心的原因。

陆陆续续,我派人给她送去不少军备粮草。

又从崇祯那讨下圣旨,敕封她为忠贞侯——不是追谥,是实封!

以女身封侯,在这大明朝,秦良玉是第一个。

这是她该得的。

如此巾帼英雄,就该予以最大殊荣!

我以个人名义给她去了一封信。

信上,我拍胸作保——

别的暂且帮不了,但钱粮管够!缺什么尽管跟我要!

大明绝不会让我朝的将士们,再饿着肚子打仗了!

兵防诸事,尽管放手施为,一切有我兜底!

唯盼,秦侯保重身体,为大明再坚守两年。

大明,必须先解决掉那个最大的祸患——建奴!

没过多久,我收到回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

【良玉但活一朝一夕,必不让戍守之境,再失一寸一地!】

「好个秦良玉!多少爷们都不如你!」

我猛拍大腿,笑出了泪花。

而后,收起信笺,整装入宫。

「你小子怎舍得从军器局里出来了?」见着我,崇祯还挺意外。

「皇后总念叨,说你近来都不大去她那蹭饭了。」

没如往常反调侃回去,我郑重行了一礼:「陛下!方才,锦衣卫秘谍三处传来消息。」

见我如此,崇祯表情转为凝重:「莫非是……」

我点点头。

「李自成先于怀庆发动反攻,连克济源、孟县等地,如今正与建奴亲王阿济格大军成僵持之势。

「建奴另一路大军由其亲王多铎带领,本欲来灭我大明,听说这消息后已改道去援怀庆了。」

「兵分两路,呵,建奴倒是好

大的胃口。我倒挺希望多铎能过来。」崇祯冷笑。

如今谈及建奴、李自成,他多出不少底气。

毕竟现在的大明,已不是只存在于我记忆中那个只知内斗的孱弱南方小朝廷。

想到军器局流水般造出来的「小玩意儿」,我跟着冷笑:「他不过来,我们便过去!」

反攻的日子,到了!

咚咚咚!

鼓点起,兵马聚。

崇祯一身戎装站于将台,我陪立在侧。

这次反攻,天子必须御驾亲征。

从崇祯亲任武军都督府大都督的那一天。

满朝文武,便已知有这么一天。

按着我的原话,山河颓败,大明衰微,你这皇帝不亲征,是想做汉献帝吗?

【我可不想做曹操。

【我还指望着大明光复以后,我回去继续当我醉生梦死的败家子呢。】

崇祯深以为然,已下明旨令太子朱慈烺监国。

我那好外甥,终于能如愿帮上他父皇一回——只要能稳住后方,他这太子,便合格了!

望台下旌旗招展,五军从将到兵,个个站得笔直如枪。

我颇感欣慰,终于有了点上辈子那支队伍的影子。

好吃好喝苦练半载,大明之军,虽还比不得建奴善战,却也再不是从前的废物点心!

这次,定能给建奴一个大惊喜。

目光巡视四方,崇祯扬声:「将士们!

「此前,大明天灾人祸频发,国力衰微,百姓多艰,才有北方沦陷之灾,才有李自成险些倾覆大明之祸。

「这都是朕之过!」

五军静默,落针可闻。

16

「然!值此危亡之际,建奴,却趁机侵掠中原!

「这天下,是我汉家之天下,绝不是鞑虏之天下!

「我大明,绝不能坐视鞑虏,占我汉家之河山!蹂躏我汉家之百姓!

「昔日太祖高皇帝以布衣之身,带兵席卷天下,驱逐蒙元!今日,我朱由检也要效法太祖,出兵北伐建奴,复我汉家山河!

「反攻之机已到!

「诸位将士,可愿随我,出征杀敌,剿灭建奴!」

作为此番出征的副帅,我率先抱拳捶胸,高声应答:「愿随陛下出征,万死不辞!」

五军将士,跟着齐声应和:「愿随陛下出征,万死不辞!」

对于满清,五军

上下却是一心。

只有一个字,杀!

「好!」

随着崇祯握拳高举,呼声顿止。

见他目光看过来,我点头,掏出怀中圣旨展开。

「奉陛下旨意!

「此战将士杀敌,一个建奴人头,赏银 50 两!

「杀三个,官升一级!

「杀十个,白身立赏九品官身 !

「杀百个,白身立赏六品官身!

「已有官身者,计下战功,战后不吝升赏!」

合上圣旨,我看向台下众将士,留下最后一句:「为大明战死沙场之兵,一律抚恤百两!家小由锦衣卫照管!」

全天下都知道,我周大少花钱如流水,发赏最不吝啬。

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比抠门惯了的皇帝还要可信。

待话音落下,三军将士俱都忘了军纪,欢声雷动。

说什么都是虚的,唯有金银、唯有升官,才是真的。

「如此厚赏,就问你们,愿不愿意,跟着陛下去杀鞑子!」我高声问。

「杀鞑子!」

「杀鞑子!」

「杀鞑子!」

三军将士热烈欢呼!

这杀的哪是鞑子,这实实在在的,是前程!是钱!!

眼见气氛到了,我给崇祯使了个眼色。

还要再给大家打一针鸡血!

崇祯颔首,再次举拳示意。

待欢呼止,高声又道:「而今建奴治下,跑马圈地,凡是其马蹄所过之处,土地悉归建奴!」

将士们握枪的手紧了紧。

土地,就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被建奴占据之处,我汉家百姓,都要剃成如建奴一般的辫子头!要对建奴自称奴才!」

将士们额上青筋已蹦了出来。

剃发易服做奴才,这是将他们的尊严,踩在了脚底。

「我汉家百姓稍有反抗不从,便要被杀!」

将士们已开始作野兽低吼。

建奴这是,还要他们的命!

「我汉家子民、我大明百姓,岂能任由鞑虏宰割!

「将士们!不想当奴才、不想留辫子头的,且拿起你们手中的刀枪,随朕一起,杀!杀鞑子!」

「杀!」

「杀!」

「杀!」

一阵阵呐喊声起,犹如群山之中的野兽嘶吼,如海

啸如山呼。

挥舞着手中兵器,将士们扯着嗓子齐齐高喊:「杀!」

这杀意直冲云霄,天上一群飞鸟似也感受到这股杀意,扑簌簌掉落。

过了好一会儿,众将士才在崇祯高举的拳下,逐渐安静下来。

「众将士,随朕出征!」

旗帜飘扬。

我大明,正式踏上北伐之路。

目标,潼关!

17

如今,李自成大军在满清阿济格、多铎的两路大军夹击下,无暇他顾。

但同样的,满清也因此被牵住了全部主力。

我们正可从容赶赴战场。

大明先锋骑兵,在李成栋的带领下,轻松突破淮河那微弱的防线,不过半日,便已传回全歼敌军的消息!

首战告捷,崇祯看向我,笑得欢畅:「周鉴,咱们胜了!」

这些年,兵败的消息,他听过太多回。

骤然听到打胜仗,难免兴奋。

「淮河防线,建奴虽没安置精锐,但咱们也没出撒手锏,硬拼刀兵就能得此战绩,这兵,没白练。」我感慨道。

没枉费如流水般撒出去的钱。

「此战,我大明必胜!」崇祯握拳,信心大增。

我点点头,深以为然。

【有军器局的成果,这回若不能全歼建奴,本少的姓以后倒过来写!】

淮河以北,名义上已尽是建奴地盘。

可也只是名义上。

大明一日未亡,北地百姓,仍只认自己是大明子民。

仍只认脚下的土地,是汉家的土地!

在百姓自发的遮掩下,锦衣卫暗探早已渗透河南、山西、山东等地。

便是如今被满清占据的北京城,锦衣卫暗探也没少——早在撤离京城时,我便已留了数支暗探潜伏。

那些暗探、那些心怀大明的反清义军、那些只认大明的百姓,就是我有信心遮掩住十余万大军行迹的底气。

大明北伐军队开拔当日,河南、山西、山东各地,便已先后发动兵变,拿下了这些几乎没有驻兵的州府!

一日之间,大明光复三府。

我十万大军,穿州过府,每至一地,城门皆豁然洞开,如入无人之境。

行军速度之快,崇祯咋舌,跟着出征的众将官也目瞪口呆。

对我出任副帅本有微词者,也一改态度,转而对我真心敬服。

我默默心说,感谢《潜伏》《渗透》《黎明之前》……这就是谍战的力量!

被我严格操练的锦衣卫,可不再是只为皇帝灭门抄家的鹰犬爪牙,而是精通谍报、潜伏、策反的全能战士!

可笑建奴,还懵然不知,大明十万大军,已悄然逼近其后庭!

等着老子,给他们来个精准爆菊!

大战在即,崇祯心怀忐忑,问我:「咱们此战,能胜吗?」

我肯定点头,李自成战败已成定局,待潼关一破,便是我们动手之机。

届时,建奴人困马乏,刚迎来大胜,正是精神最为松懈之时,此时偷袭最佳。

崇祯又问我:「那具体该怎么打?」

我摇头说我没上过战场,具体怎么打,得问问麾下众将。

如今跟崇祯说话,我是越来越随意了。

他也从不见怪,反而很喜欢我这种不拘谨的做派。

「也有你不会的。」崇祯笑了,似乎没之前那么紧张。

「我又不是神仙,还能啥都会?」

就算玩过 RTS,但如今可是事关十万人生死的、真真切切的战斗!

外行还是不要瞎指挥的好。

【姐夫啊姐夫,咱可不能学堡宗朱祁镇那做派,不懂打仗还瞎指挥,大好战局,也能给搅黄了。】

崇祯脸上表情忽然僵住了,像……便秘。

「你个……混小子!

「去召集众将来帐内议事吧!」

「哎,好嘞。」我麻溜出帐,吩咐候在外头的王承恩去摇人。

【我这姐夫如今哪哪都好,就只一点——跟学了川剧变脸似的,总莫名其妙地变脸。】

「周鉴!不要耽搁!」

帐内又传来崇祯的声音,听着火气更旺盛了。

我应了一声,又交代下去:「去给陛下弄一盅凉茶来。」

18

结合锦衣卫源源不断传来的潼关战场动向,军帐内,崇祯与我并众将再三斟酌,定下了最终作战计划。

「既如此,便依计行事!」崇祯颔首,看向阎应元,「应元,周鉴说你擅守,此番疑兵之计,阻住建奴退路的重任,朕便交托你了!」

阎应元郑重颔首,起身抱拳躬身:「臣,定不辱命!」

他本文人,为挽大明危难从戎,纵是身死,也甘之如饴。

「黄得功!李成栋!张煌言!高杰!张名振!赵印选!胡一青!张家玉!……



崇祯目光一一掠过帐内众人面庞。

「臣在!」

「依策行事!大明前途,汉家未来,便看此战,朕在此,拜谢!」崇祯起身,冲众将领抱拳,躬身。

此战,作为一个不通武艺的帝王,他不可能亲入战场。

只能坐镇后方,以一礼,表谢意。

众将连道不敢,只齐声说:「此战,纵死也要灭了鞑子!」

为免暴露行迹,大军距离潼关尚有数日行程,要过去,还需费些功夫。

为保消息传递及时,我这锦衣卫指挥使兼副帅,必须跟赴前线坐镇。

临走前,崇祯拍着我肩膀,郑重道:「务必小心!」随即压低声音,「无论战事如何……你小子,给朕活着。」

这意思是,万一败了,无论做逃兵还是投降,只要能保命,我都可以做。

我心里头腾起一阵暖意。

都说天家无亲情,我这姐夫,待妻子儿女、待我,倒亲如寻常百姓家。

挺好,有人性的帝王,才值得帮。

「陛下放心,臣比谁都怕死。」

【可这一回,不灭建奴,我死也不甘心!】

大战,起!

趁夜,我带着主力大军,就着月色悄然离营。

阎应元、张煌言带领两路大军按计划离开。

锦衣卫也四散开,传递消息,如线串珠,将三方战场紧密串联在一起。

潼关被破消息一经传来。

我当机立断下令:「骑兵四军,即刻出袭!上马前再次检查火枪装备!」

黄得功、李成栋、高杰、胡一青等人,轰然应命。

「我等着你们的捷报!」

众将率漫天骑兵冲锋而去!

潼关已破,李自成率余部已逃。

阿济格、多铎虽合兵一处,但,那个潼关,却早已被他们自己的红夷大炮炸了个稀碎。

潼关,再无险可守!

清廷,几无防备!

我又令锦衣卫速去传讯:「速去探问,阎应元是否已达指定地点!若已至,告诉他,此战不求杀敌,但求不放敌军一人越界!

「传令神机营,令张煌言、赵印选架炮备战!走了一个建奴,我拿他们是问!」

锦衣卫得令而去。

黎明将至,潼关方向,「噼里啪啦」一阵枪响传来。

这是大明的枪!

大战开始了!

我举起军器局特制的超高清望远镜眺望远方,看着大明骑兵以飞箭之势冲入关卡,几无阻滞,耳边好似也能听到那激烈的厮杀声。

此战,我为每个骑兵配备上了军器局耗费流水般钱银,造出来的燧发连铳!

这铳,虽比不得后世手枪、加特林,在这时代,却已是杀器!

此战若还能输,我这穿越者也别做了,一头撞死得了。

「报!」

果然,不久后便有锦衣卫飞马来报。

「我军骑兵突袭成功!建奴几无防备,大败!伤亡不计其数!

「建奴以降清的汉军旗作阻挡,整合八旗余部正往阎大人伏兵方向退去!

「黄、高二位将军已击溃这批汉军,劝降收缴。

「胡、李几位将军则从汉军旗侧翼绕过,率部追击建奴残余主力!」

好!

第一战,胜了!

「报!末将已与阎大人所遣锦衣卫丙六七接头,他报来消息,有我大明山民踊跃相助运送军资,阎大人已提前抵达埋伏点!」

好!

有阎应元在,第二战,稳了!

建奴遭袭,若要退兵,必会选择退往太原,再回京师。

但这个方向,建奴留有不少布防。

大军很难悄无声息潜入,放建奴离开又不甘心,思来想去,众将合力想出一条疑兵之计来。

便是遣一支步军,携必要辎重军械,由本地山民引路,走山林小道,悄然潜伏在建奴撤退的必经之道上,待建奴至,便立刻虚张声势做出有大量伏兵之势。

这大明,终究是我汉家天下。

建奴不熟地貌,大道上布了防,却防不住那些外人不知的崎岖小道,更防不住一心复国的大明子民!

19

前有阎应元堵路假装有大军埋伏,后有追兵,建奴为求稳妥,必会变更撤退路线,改走洛阳。

如此,建奴便是踏入了,大明给他们定下的真正埋骨之处!

潼关大局已定,我留在此处已无用,该去最后埋伏点,助张煌言、赵印选等人一臂之力了!

至于阎应元那儿,我信他!

一个尽是老弱的济南,也能在他调度下,生生阻挡建奴二十万铁骑,足八十一天!更杀其三王十八将,斩其七万五千兵!

今日建奴,不过败军。

更何况,还有我军器局造出的二十门轻型火炮助阵!

这次,大明上下一心,没人拖后腿。

建奴,给爷爬!

去往洛阳的必经之路上,我与张、赵顺利合兵,大军严阵以待。

锦衣卫接力传讯,建奴大军,即将入彀!

从望远镜中,先入眼帘的是由远及近的漫天沙尘,再往后,便是数不尽的建奴骑兵!

观其军阵散乱,看来阎应元那边也给他们来了记狠的。

我还看到了代表建奴正黄、镶黄旗主的大纛。

取过一杆装有瞄准镜的长枪,我瞄准大纛,扣下扳机。

「啪」的一声响。

大纛下一人应声落马,瞧穿着官还不小。

「大人神射!」身旁锦衣卫高声叫好。

我默默收枪,嘴上说的是无他,唯手熟耳。

心里想的是,老子瞄的是大纛,淦,射歪了!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声枪响,便是发动进攻的信号!

轰轰轰!

下一瞬,被命名为神武二号的数百门大炮齐发,落入建奴大军内,轰然炸开。

建奴,人仰马翻!

团团火光腾空而起,照亮阴沉的天空。

炮弹里面掺杂的铁屑,和着敌人血肉,四散飞溅,整个战场在建奴的惨叫声中,陷入一片血色。

望远镜内,建奴八旗兵的脸上已不见桀骜,尽是仓皇!

数十个精通唇语的锦衣卫,站在高架上,通过望远镜试图锁定大将,同声传译。

一个锦衣卫忽然道:「大人!建奴说,该死的,怎么还有伏兵!这里不是我大清的疆土吗?艹他姥姥的狗鞑子,这分明是我大明的疆土!」

这后半句,却是他的心里话。

我冷哼:「传令炮手,不要吝惜火力!有多少炮弹全放出去!」

什么大金满万不可敌,爷们今儿便让你看看,什么叫疆土只在射程之内!

建奴的盛京,必将成为我大明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几轮大炮轰出去,几轮火铳不歇气地连发,建奴残军已损伤大半,散成一锅粥。

他们想退。

身后,却是已纵马追来的大明骑兵!

他们,已插翅难逃!

「大人!建奴大将勒令不许后退,说是要……要从咱们这突围!」又有一个锦衣卫高声道。

瞧着前方建奴动向,的确是又调转马头了。

是啊,一般

来说,神机营没了弹药以后,就该蔫了。

可这是我一手训练出的神机营!

爷们主打的就是一个叛逆,不走寻常路。

冷笑一声,我看向一旁的赵印选:「赵印选,传令神机营将士,上马,准备杀敌!」

我的神机营,皆是自骑兵中挑选的精锐!

「末将遵令!」赵印选大声应命,喜不自胜,「末将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了!」

战鼓雷鸣,军旗摇动,将士们脸色凝重,眼中杀意浓浓。

一个人头,可值五十两呢!

前面那些,不是建奴!

是官身!是前途!是白花花的银子!

不待建奴反应过来,冲锋令下,神机营宛若洪流,与建奴骑兵发生猛烈的撞击,掀起惊天巨浪。

建奴后方追来的李成栋等人,见势,也毫不犹豫冲杀入阵。

一前一后,两面夹击,将建奴余下散兵再次割裂成数块,一一歼灭。

这一次的大明官军,没有一战击溃!只有死战不退!

我热血上了头,穿铠甲、握砍刀,在重重护卫下,冲入敌军,亲手斩杀数人!

属于我的主帅大纛旁,立起一根长杆,上面明晃晃地挑着数十个狰狞辫子头。

眼见自家主帅,我这知名花花大少都这么勇猛了,众将众兵更是憋了一口气——没的说,一定要拿下更多人头!要不然,咱岂不是连个纨绔都比不过!

这场战争,直持续到天黑,直杀到满地尸骸,直杀到建奴胆丧,跪地求饶。

整个战场,终于,再无一个敢站立的建奴!

「我们赢了!」

纵然筋疲力尽,整个战场,陷入无尽欢呼!

所有将官兵卒,均顶着一脸血污,仰天吼着笑着。

败了太多回。

逃了太多回。

今日大明,终于能将腰杆挺直了!

「大明!」

「万胜!」

20

战后。

安置好战后一切,顾不上疲累,我顶着一身血污,飞马赶回驻守后方的中军大营。

「如何?!」刚靠近大营,崇祯便已迎了出来,脸上有急切、有期待,还有忐忑。

我吐出一口浊气,用力点头:「幸不辱命,赢了!」

崇祯眼里立刻涌出泪来!

「建奴八旗近十万主力,已被全歼!多铎死于乱军之中,至于阿济格

……被我一枪崩了。」

我也没料到,那瞄准大纛的一枪没打着,反打着一只大雕。

难怪后来,建奴溃败得那么快。

主帅被杀,不乱才怪。

「我军伤亡如何?」

「伤亡万余。」

打仗怎么可能不死人,我有黯然,也有欣慰:「在这场战斗中,我大明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转身逃跑的孬种!」

「好,真好。」崇祯已开始抹泪了。

「这抚恤……」我欲言又止。

【你抠门的劲儿可别犯了。这要是再干些让将士心寒齿冷的事儿……人心可收不回来。】

见我欲言又止,崇祯气乐了,指着我骂混球:「你放心,该有的抚恤嘉奖,朕一分都不会少!」

那就好,我松了口气,继续给他报好消息:「此战,缴获辎重、粮草、钱银无数。

「吴三桂、尚可喜、孔有德、耿仲明等降清叛臣,已悉数成擒!其麾下兵马,复归我大明!」

这些剃了头的汉军,投降得非常干脆。

吴三桂等人压根压不住。

原先是大明打不过人家满清,还不给饭吃,主将想投降,也只能跟着。

现在大明又雄起了,听说一天三顿管饱,饷银给得比建奴还多——那还不麻溜地回家!

能留头,谁特么想剃头啊。

于是乎,一日间,大明自发地多出数十万光头来——要留头,总得先把那丑辫子剃掉。

留着老鼠尾,丢人呐。

「吴三桂,朕要活剐了他!」崇祯开始咬牙。

「要剐也留到京师再剐」我笑笑。

崇祯张口结舌:「你、你是说……」,面上尽是不可置信。

「如今大势,已在大明!」

【大明未来如何,如今的我已预测不到了! 】

但我却知李自成、建奴都已无法再对大明产生威胁,覆灭只在眼前。

以大明如今武备,张献忠或降或死,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而通往京城的关隘,锦衣卫暗探早已打通!

听我喋喋不休述说反攻京城大计,崇祯跟着我笑,笑着笑着,又笑出泪来:「咱们,可以回京了?!」

「对,回京!」

遥看北方,满脸血污却挡不住我眼中的光。

【孙督师,当初为你祭奠,我曾在心底许诺,这大明终将如你所愿。

【如今之战

,可解你之憾? 】

崇祯十八年,正月。

建奴大败消息传开,天下欢呼,载歌载舞。

大明挥师反攻北京城。

先降李自成,后降满清的原大明定西伯唐通还欲再降,帝不允。是夜,遭麾下哗变,被杀。

建奴仓皇逃离北京,退山海关回返盛京。

刚被封平虏侯的我,领帅印,携众将、大军追出关,于盛京京郊,生擒建奴太后、小皇帝和一众宗亲。

仅余老弱的盛京,一日即克。

满清,正式宣告覆灭,疆土,尽归大明。

蒙古诸部,火炮之下,俱降。

崇祯十八年,三月。

大明南京朝廷,迁回北京。

五月,李自成被擒。

崇祯本欲杀之。

刚被封信国公的我上前劝阻,言天下之所以有李自成、张献忠,皆是百姓的选择。

陛下若为昏君,大明不明,将来仍会有数不尽的张、李。

陛下若为明君,使天下清明,百姓安居,则天下当再无张、李之患。

与其杀李,陛下何不以他为鉴,做个明君,使天下大治?

崇祯深以为然,遂恕李自成。

许是有李自成的先例,次年,被大军围困已久的张献忠开城投降,帝亦恕之。

张献忠麾下能征善战者如李定国,被我纳入五军,不吝重用。

我见到了秦良玉。

这位巾帼英雄笑着跟我说,「幸不辱命。」

崇祯十九年。

崇祯连发数旨传檄天下。

清丈田亩、官绅一体纳粮、整饬宗室。

税收,减农征商。

被李自成、张献忠、建奴祸祸过的地方,新政推广尤为顺利。

南方数地虽有不满,然如今天子强势,兵强马壮,又有锦衣卫助力,不听也得听。

崇祯二十年。

户部开始试点推广红薯、土豆——试点之地,是关外被纳入大明版图,由我亲自定名黑吉辽的东三府。

崇祯二十一年。

大明水师入海,数年间横扫周遭海域的海盗、倭寇。

我重整市舶司,开展官方海贸,钱银如流水入袋。

我那视财如命的便宜老爹,趴在库房堆成山的金银上含笑而去,临走前那一顿,吃的还是窝头。

就……何必呢?

我给他陪葬了一

棺材的窝头,反正他爱吃。

……

后记

崇祯三十年。

宫里传讯,将早已辞官在家多年,做逍遥老纨绔的我急召入宫。

王承恩直接将我领入寝殿。

殿内,身形瘦削的崇祯半躺在床上,周遭围绕着垂泪的妻子儿孙。

见我进来,他勉强抬手招呼我过去。

我疾行两步上前,见他脸白如纸,心中酸楚:「陛下,你怎么操劳这样了?」

「没办法,朕怕被你骂昏君。」崇祯冲我笑笑,有气无力。

我摇头:「陛下是明君。」

以前的崇祯,刻薄寡恩、疑心深重、朝令夕改……有千般不好。

可近些年,我记忆中那个为人诟病的崇祯,与眼前这为天下不辞辛劳的天子,判若两人。

崇祯闭目做倾听状,良久才睁开眼,看向跪伏在地的太子:「慈烺,给你舅舅磕个头。」

朱慈烺擦泪,毫不犹豫冲我拜伏,叩首。

「这是作甚!」我忙去扯起朱慈烺。

【让未来的天子给我磕头,嫌老子命长吗?!】

「这个礼你受得起,若没有你,大明早没了。」崇祯咳嗽两声,看向朱慈烺,郑重交代,「以后,你要视舅父如朕。他的建议,你要听、要从!哪怕你想做昏君,也要学那季汉刘阿斗,事事皆从诸葛亮。你舅父,就是你的诸葛亮!明白吗?!」

朱慈烺呜咽点头:「儿子明白。」

我本想推拒,可床上一个,地上几个全眼巴巴望过来,只能叹了口气说:「好外甥,有不会的你来找我便是。但是!舅舅已经退休了,不许多来。」

「这就够了。」崇祯笑笑,让所有人退到殿外,独留下我,「朕要去见太祖了。」

我点头说我知道。

今日这阵势,明摆着是托孤嘛。

又说陛下放心去,列祖列宗见了只会夸你能干。

「你这混球,总是贫嘴。」崇祯笑笑,随即叹了口气,「其实我不是什么明君。」

他不再称朕,改称为我。

这一刻,他终于卸下了皇帝的重担,低声喃喃:「我始终是那个天性刻薄寡恩、疑心深重的朱由检。」

我沉默不语,静静倾听。

「我只是愿意信你,凡是你说忠的、有能的,我才敢信,才敢用。凡是你说不能做、不该做的,我便不做。

「若没有你,我便只能是世

人口中的亡国之君。

「其实这些年……我一直能听到你的心里话。

「那年你在心里骂我……说传庭死,大明亡,我也会一根麻绳上了吊……我当时真想杀了你……可后来你说的全都应验了!

「我先是怕,后是喜……我想啊,你既能预知未来,通未来之技,也定能挽救大明于水火……我不敢信任何人,但我能听到你的心声,我可以信你……

「这些年,你在心里骂我昏君的次数愈发少了,我是真的开心啊。

「周鉴,你好像并不意外?」

崇祯忽然反应过来。

我点头,摊牌了,心里默念:【其实,我一直知道你能听到我的心声。

【我的金手指,就是让指定的人,听到我的心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崇祯怔愣片刻,哈哈大笑,「我竟被你这混球骗了这么多年!」

【你天性多疑,不让你听一听我的心里话,如何能让你信我?

【我一介纨绔,又如何能救大明,救这天下?】

「是这个理。」长笑之后,崇祯似已油尽灯枯,颤颤巍巍伸出手,「周鉴……这两年你总在心里夸我明君,是真心话吗?」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用力点头。

【崇祯皇帝朱由检,励精图治,中兴大明,堪为明君,可为——中祖!】

「谢谢。

崇祯释然,「这大明……幸而有你。」

留下最后一句,含笑而逝。

「若你想一直昏下去,我说一万句都没用。」紧握着那渐凉下去的枯枝老手,我怔怔良久,终泪湿满襟。

朱由检,你真不是那么昏的。

天子大行,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朱慈烺于灵前即皇帝位。

百官叩拜新君后。

新任天子宣崇祯遗旨,封我为信王。

信,既是崇祯曾经的封号,也是在说,他信我!

接下旨意,我抹了抹眼角。

抬头见龙座之上,新晋皇帝朱慈烺正眼巴巴看过来。

那眼神,一如当年孙传庭死讯传来,崇祯深夜召我入宫时的模样。

我叹了口气。

【淦!崇祯,你个老小子学鸡贼了。

【这一封王,下半辈子我怎么好意思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