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改变人身上缭绕的气运。夫君娶了我,从备受冷落的皇子变成太子。不久,他从上元灯会带回一名女子,说是失而复得的珍宝,要纳为侧妃。我摆烂了。吹他一口倒霉黑气,把赠他的帝王紫气收回,送给同样想和离的长公主。1上元节,太子缺席皇家宴席,从灯会带回一名女子。他说陆苒是从前在猎场,从虎口救下他的小官家庶女。后来一个随父到外地上任,一个随母幽闭在冷宫。就此失去联...
我能改变人身上缭绕的气运。
夫君娶了我,从备受冷落的皇子变成太子。
不久,他从上元灯会带回一名女子,说是失而复得的珍宝,要纳为侧妃。
我摆烂了。
吹他一口倒霉黑气,把赠他的帝王紫气收回,送给同样想和离的长公主。
1
上元节,太子缺席皇家宴席,从灯会带回一名女子。
他说陆苒是从前在猎场,从虎口救下他的小官家庶女。
后来一个随父到外地上任,一个随母幽闭在冷宫。
就此失去联系。
一身青色刺绣长袍的魏子言,深情满满看着她,转头对我说:
「江南水患,陆大人为救灾民以身殉职,陆夫人一时想不开撞棺离去。
「疏桐,你是大家闺秀,需得像对待亲姐妹一样照顾阿苒,她就剩下我们了。」
??
什么我们。
丞相府爹娘只给我生了三个哥哥。
可没有说认就认的便宜妹妹。
不等我开口,陆苒往前盈盈一拜,眼中含泪,看着甚是楚楚可怜:
「姐姐金尊玉贵,看不上我九品官家的女儿也很正常。
「魏郎,莫要替我委屈。」
魏子言心疼,变脸术都用上了:
「宁疏桐,别以为当上太子妃,就能仗势欺人。」
凝视着他身上缭绕的帝王紫气,我险些气笑。
看来,还是平日里把他喂得太饱了。
2
我从小就能看见人身上的缭绕之气。
一般人是淡淡的白雾。
倒霉透顶时变黑。
撞大运的人则会缠满金色。
有意思的是,我手腕处有块折扇形状的胎记。
只要顺着心中所想,便能改变旁人身上的气运。
初见魏子言,他是不受宠的三皇子。
脖子上的黑气快把他勒死。
那一年,我随阿娘进宫赴宴。
大皇子顽劣。
抢走爹爹送的稀世玉佩,故意将我推入水中。
我不会游泳。
魏子言跳入池中把我救起。
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我想送他一些气运。
在我召唤天地灵气时,紫色的帝王之气凝聚起来了。
当天,魏子言就被老皇帝叫到跟前,开始重点培养。
他很高兴。
待我愈发体贴和温存,扬言成为太子后,一定娶我为太子妃。
爹爹见我们两情相悦,便带着三个哥哥把宝押在魏子言身上。
可以说,他能登上太子之位,少不了宁家助力。
洞房花烛夜。
魏子言发誓,跟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谁知才过去堪堪半年,他便接回陆苒。
以昔日救命之恩为由,逼迫我接受纳侧妃。
想得真美。
3
见我执意不肯让陆苒入门,魏子言怒了:
「疏桐,你将来是要当皇后的,可知善妒乃第一大忌。」
说好的永不纳妾呢?
男人的嘴啊,骗人的鬼。
我语调上扬:
「当初你说这辈子只要我一个,我才求爹爹助你登上太子之位。
「翅膀刚硬些,就丢下碗筷骂娘了?」
「宁疏桐,我是未来天子,你怎敢如此对我说话?」
我觑了他一眼,掀开杯盖,缓缓喝手里的花茶。
魏子言以为我服软,缓声道:「哪个帝王没有三宫六院?不管将来多少女人进宫,皇后位置都是你的,行了吧。」
我嗤笑。
眼尾余光瞥见陆苒露出不忿的神色。
看来,小官家庶女的野心不小啊!
她眼眶微微湿润,声音中带着半分委屈,半分劝慰:
「姐姐,魏郎是君,你是臣。君要臣死,臣怎可拒绝?」
魏子言如同被人点通任督八脉:
「阿苒说得没错,宁家功劳再高,也盖不过本太子。
「父皇身子愈发不好,大皇子意图侵犯你被送到封地,二皇子腿有疾无法继承皇位,四弟更是嗷嗷待哺。
「我是未来绝对的天子,娶谁无需你点头,不必拿丞相府来压我。」
难怪魏子言笃定我不敢反抗。
原来是觉得没人能跟他抢王位了!
也怪我耳根子软。
被他的甜言蜜语哄骗。
将帝王之气压在他一人之上。
4
我不是会受气的主。
魏子言破坏了承诺,就得承受反噬。
何况,我派去的侍女阿瑶打听到,魏子言不是在上元节跟陆苒重逢的。
大婚之前,他们就勾搭上了。
为坐稳太子之位,魏子言把她安顿在京郊。
两人早已交颈而眠,共浴汤泉。
我恶心透了。
让阿瑶磨墨写和离书!
「可是小姐,亲事是皇帝订下,怕没那么容易离掉吧?」
正因如此。
明日便入宫,免得魏子言他老子挂得快,耽误我拔剑的速度。
5
皇宫内,皇帝震惊。
「疏桐,本朝并无皇室女子和离的先例,莫要再提。」
「是太子言而无信在先,当时陛下也同意了他只娶我一人的。」
我为丞相爹爹和三个哥哥聚拢了无数金气。
他们做啥都赚钱,令族人掌管各行各业。
富可敌国。
这些年边境不安宁。
宁家出钱出力,或镇压,或安抚。
不然,贪图享乐的老皇帝哪有安稳日子过。
看着他身上渐渐消退的紫气,我叹气:
「陛下,太子不忘陆苒姑娘是有情有义,臣女愿让出太子妃之位,成全佳偶。」
见我连臣妾都不肯自称,魏子言怒了。
「宁疏桐,别仗着宁家大权在握,就在父皇面前放肆。」
我爹赶到了,朝皇帝行礼后,施施然道:
「陛下,当初是皇家有言在先,太子效仿先祖只娶长孙皇后一人,微臣方才放心让小女嫁入皇家。
「天子一言,驷马难追!」
「放肆!」老皇帝习惯了朝令夕改,也忍了丞相权倾朝野太久,动怒道,「若宁家执意和离,须上交九成家产充入国库。否则,皇家颜面何在。」
魏子言得意地笑了。
我懂了。
难怪一大早出门,原来是着急到皇帝老儿那献计。
他定是筹谋许久。
知我绝对无法容忍二女共侍一夫,又想吞没宁家的钱财。
便来个一石二鸟。
好阴毒的诡计。
宁家倒台,得益的只会是皇家。
太让人生气了。
6
僵持不下时,国师进殿。
他剑眉星目,身穿黑色大袍,手捧一盒丹药送至皇帝老儿跟前:
「陛下,该服灵丹了。」
「国师,自从服了你的丹药,朕觉得愈发精神爽利了。」
魏子言在一旁拍马屁:「国师不但炼丹有功,进贡的国运之石,更能护佑本朝绵延万代。」
我无心听着。
发现国师身上黑雾浓稠。
越看越惊。
跟以往见到被倒霉缠绕的人不同。
这些黑雾,是从国师身上散发出来的。
魏子言睨了我一眼:
「宁疏桐,别和离了!
「国师算过,本朝女子和离有损国运。你若一意孤行,便是叛国。」
好大一口黑锅。
国师眯着丹凤眼看我:
「太子说得不错!长公主与驸马不睦三年有余,为着国运都不和离。
「既为太子妃,更不可肆意妄为。」
我脑海中浮现出长公主的脸。
昔日镇北大将军的长外孙女,曾英姿飒爽上战场杀敌的传奇女子。
却因手掌兵权被皇帝和魏子言猜忌。
逼她嫁给贪花好色的驸马。
受尽折磨不让和离。
如今形容憔悴待在公主府,日日不肯外出。
一刹那间,我暗自动着手腕的气运折扇,想把这对父子的紫色气运全扇走。
可是,它第一次失灵了。
7
咦?
怎会如此?
我再扇!
这次,国师目光落在我身上。
嘴上念诀。
拂尘一动。
一缕紫气从皇帝和魏子言身上飘出,却乖乖钻进他宽大黑袍的袖子。
我暗暗心惊。
三年前,国师救了微服出宫的皇帝一命。
随后预测出罕见雪灾,天狗食日。
圣心大悦。
把人招入宫中。
修建万寿塔炼丹。
陛下身子日渐虚弱,但雄风不减。
后宫多添了十数位貌美如花的妃嫔。
国师功不可没。
我陷入沉思。
紫气代表国运。
国师非皇室中人,他应该明白,如此举动意味着窃取国运。
细思极恐。
8
见我没说话,魏子言以为是妥协:
「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何况我是太子,以后定要效仿父皇,为皇家开枝散叶的。」
笑死。
学老皇帝当配种的公猪,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陆苒脸色也变得难看。
我挑拨离间:「依太子意思,除了我和陆姑娘,还打算把三宫六院填满?」
魏子言怒极反笑:「宁疏桐,往日是我太过娇惯,你才敢这般放肆。」
陆苒回过神来,火上添油:「太子妃快跪下,求太子宽恕你一二。」
魏子言被她的体贴感动:「苒苒,你这般乖巧,定能当好我的侧妃。」
「太子,留在你身边,我当个洗脚婢也愿意。」
我差点被她的马屁整吐:「陆姑娘若真当洗脚婢,我可以重新考虑和离的事。」
「当真?」魏子言面露欣喜。
呵呵!
看来他是既想踩在我头上,又舍不得宁家这只下金蛋的母鸡。
陆苒恨得面容扭曲,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虽然宁姐姐铁了心羞辱我,可为了太子,我什么都乐意的。」
「苒苒,你不愧是孤看上的女子。」
两人情难自禁,差点抱在一起。
9
「咳咳,打断一下。」
丞相爹爹开口:「太子,九品大人的女儿当洗脚婢,怕是不妥。」
见有台阶可下。
魏子言和陆苒松了一口气。
我瞪着肚皮圆滚滚的亲爹。
他一向以和为善。
难道要「叛变」最疼爱的亲女儿?
丞相爹爹朝我眨眨眼,示意安心。
魏子言恭敬点头:
「岳父大人深明大义,疏桐不许孤娶救命恩人,实在有违天理。
「这样,她到皇城门口跪三天三夜请罪,再为苒苒出十里红妆,和离的事就不追究。」
好大的脸。
我想给他点颜色瞧瞧。
爹爹抢先一步,对皇帝道:
「陛下,微臣的意思是陆大人生前虽为九品芝麻官,却强抢民女,私下以准国丈身份买卖官爵,收受贿赂多达万两黄金,理应抄家,族人流放三千里。
「若陆小姐只当洗脚婢,还能嫁入东宫,怕是难堵悠悠之口。
「毕竟,陆大人所做之事罄竹难书,死了也得挖出来五马分尸。」
姜是老的辣。
我大喜。
陆苒傻眼了。
「丞相大人是否误会了,我爹两袖清风,不可能做那等子肮脏事。」
我爹不慌不忙掏出证据。
皇帝勃然大怒。
魏子言慌忙跪下:「父皇,千错万错都与苒苒无关,何况她……」
他欲言又止。
我不耐烦了,索性捅破窗户纸:「陛下,陆苒怀孕了,太子定然舍不得杀掉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全场静得乌鸦都不叫了。
陆苒感动得热泪盈眶:「太子殿下,苒苒只有你了。」
她挺狠的,为了撇清自己,立马跟亲爹划清界限。
皇帝未发话,爹爹又道:
「小女自幼心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太子有了亲骨肉,宁家愿上交捐出一半家产,只求放她自由。」
疯了吗?
我仿佛看见金山长了翅膀飞走。
肉疼,心更疼。
皇帝爱财。
知晓宁家一半家财意味着什么。
他呵斥想阻拦的魏子言,拿起玉玺,在和离书盖下。
10
我气鼓鼓离开。
爹爹胖墩墩的身子追了上来,气喘吁吁道:
「小祖宗,是怪爹爹散尽千金么?」
怎会。
爹爹做的一切是为了我。
只是,想让太子的和离法子有很多。
大不了太监了他。
嘎腰子也成。
何苦搭上半数身家。
爹爹长叹一口气:「皇上迷上丹药后,国库亏空厉害,早盯上我们宁家这只肥羊。」
他凑近耳边:「我更担心,你大哥会成为下一个长公主。」
我吓得脚差点崴了。
当初,皇帝忌惮亲生女儿,多次逼她卸下兵权。
有老臣出来说话。
国师竟直指长公主是妖星。
若手握大权,将来定会牝鸡司晨。
搅得大魏动荡难安。
皇帝借机清算长公主的母族。
羽林军不是在抄家,就是在抄家的路上。
战功赫赫的甘老将军,连同两个儿子战死。
皇帝派去的人,却在将军府搜出甘家通敌叛国的罪证。
为保护余下族人,长公主只能交出兵权,嫁给风流浪荡的驸马。
大哥若被盯上,不知会被剥下多少层皮。
我后背生出一层冷汗。
11
回到宁府。
二哥和三哥都在。
宁家有三子一女,皆是一母同胞。
老大喜武,常年在外征战沙场。
老二爱财,擅长钻研生财之道。
老三钟情游历,时常从九州带回稀奇古怪的玩意。
我能聚拢金气,让每个人把特长发挥到极致。
爹爹示意侍从退下。
二哥连珠炮般数落皇家;三哥凭空变出一只小兔逗我开心。
爹爹叹气:
「和离已成定局,不必再议。
「老二,你的天机阁,当真查到有人准备陷害老大叛国?」
「不错!」
我竖起耳朵。
天机阁是二哥搞出来的。
本想收集赚钱情报。
谁知挖出不少官员和皇室的八卦。
二哥不忿道:
「前些日子,我的人终于找到甘老将军身边的忠仆,告知当年发生的一切。
「此事做得极其隐蔽,背后关系盘根错节,不然天机阁不会花费几年工夫才查到。」
北羌对大魏虎视眈眈。
幸得长公主的母族镇守边疆。
三年前,敌军意图不轨。
甘老将军率子迎敌,血浴沙场。
换来的是叛国之罪。
当初是大皇子搜的府,皇帝匆匆结案,长公主被重罚。
爹爹气得摔了杯子。
他曾险些被害,是甘老将军出手相救。
如今真相大白。
赤裸裸地诬陷忠良,让人如何不愤慨。
二哥拍案怒道:
「皇帝昏庸,害死送他坐上龙椅的甘家,还抢走宁家半数家产。」
三哥义愤填膺:
「为了让历任太子稳坐江山,不但以皇权负我亲妹,还想谋害大哥,简直下作。」
我想起窃取国运的国师。
想到江山有可能易主,不如赌一把:
「要不,换个人来当皇帝吧!」
二哥和三哥连连摆手,死活不肯接受烫手山芋。
爹爹叹气。
家中三子一女,竟无人对朝局感兴趣。
我想到一个人:
「那就让长公主来吧!」
「哐当。」
「哐当。」
「哐当。」
三个杯子齐齐掉落在地。
爹爹深吸一口气:「囡囡,哪有女子治国的?」
「论胸襟和雄才,长公主丝毫不比皇子们逊色,否则不会惹来皇帝猜忌。
「三哥游历七国回来,亦跟我讲过女御医,女将军,女尚书。
「既如此,大魏出一个女帝又如何!」
没人再说话。
他们知道,凡是我想的,就没有做不成的大事。
支持就对了。
12
我决定试探一番。
到了公主府,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昔年战袍烈烈的传奇女子,如今像朵即将枯败的花。
身上缭绕的紫气无比稀薄。
黑气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
不好,是大凶!
长公主语气萎靡:
「疏桐,陛下没收宁家财产的事,本宫听说了。
「可我在父皇面前人微言轻,怕是无能为力。」
她自幼随外祖长在边关。
那年难得回京,热心带过我骑马。
想不到如今心如止水,还念着帮我。
我请她屏退左右。
开门见山说,皇帝想对我大哥动手了。
她瞳孔震了震。
想来早知甘家是被污蔑,皇帝有意故技重施。
我呷了一口苦茶:
「宁家搜集到甘家冤屈的证据,不知长公主有没有兴趣?」
灼热目光在眼中燃起,不输当年。
但很快黯淡下去。
「以我今日颓势,谈何复仇。
「你的前夫君又是未来天子,为了不动摇皇室根基,陛下绝不同意翻案的。」
「换个皇帝不就成了!」
聪慧如长公主。
深知魏子言负了我,宁家不会善罢甘休。
很快领略到我话里的意思。
「宁家,打算推举谁为新君?」
我朱唇轻启:
「长公主,我想选你。」
她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你可知,这番话传到天子耳中,是诛九族之罪。」
「当然!但与其任人鱼肉,不如另择明君。」
长公主终于卸下心防。
她颤抖伸出被挑断手筋的双手,含恨道:
「可我已是废人,如何担得起百姓黎民的将来。」
这回轮到我震惊。
难怪长公主从不出门。
也不让任何人来看她。
竟是被狠毒帝王生生折断羽翼,无法返回战场。
「有我在,一切会好起来的。」
我伸出手。
缠绕她手臂的黑气,瞬间消失一半。
长公主万分惊讶:
「你是如何做到的?我的手至少恢复三成力气。」
「这是我与公主结盟的见面礼,半月后的皇帝寿宴,请务必出席。」
13
我大摇大摆出现在闹市的青云楼。
此处汇集天下才子。
当初,是我为了挑选气运之子辅佐家人而设。
公主府用人之际,自然要挑些好的送去。
魏子言也来了,身边跟着陆苒。
晦气。
可看到他身上被我超级加倍的黑气后,心头畅快几分。
太子近来倒霉透顶。
本以为和离了,我的钱就是他的。
谁知,皇帝贪婪至极。
把宁家的财产搬到国库,交给国师炼丹。
魏子言不知我是青云楼的幕后之主,眼中露出欣喜:
「疏桐,你是知道我要来,特意等我的吗?」
啧啧,哪来的普信男。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冷淡地说道:「你想多了。」
「女子最擅长口是心非,我还不了解你吗?」魏子言厚脸皮地凑上来,「和离的事,并非出自我真心。」
我蹙紧了眉头。
他自顾自继续说着:
「自从你走后,我才知道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若你想,太子妃的位置还是你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看他恢复当初甜言蜜语的样子。
我懂了。
魏子言本是短命鬼。
借了我的气运才步步往上爬。
一朝离了我,喝水塞牙不说。
曾经帮他安排好的幕僚,纷纷请辞而去。
想来是发现离开我后,气运大减。
他才试图重修旧好。
陆苒醋意大发。
入主东宫后,她没能坐上太子妃的位置。
魏子言早做好两手准备。
要么把我哄回去,要么再娶个贵女,稳固他在朝中的地位。
真真是机关算尽。
见我不为所动,魏子言垂头丧气去结交才子。
可受了宁家恩惠的人,丝毫没有巴结太子的意思。
魏子言碰了一鼻子灰,陆苒莫名愤愤道:「少得意!待我生下尊贵皇孙,就是你的死期。」
什么意思?
口气好大。
看着她肚皮缭绕的黑气,颇有些像国师身上的浓稠黑雾。
我讥讽道:「那得看你有没有本事生下来?」
「你敢诅咒我的孩子?来人,把宁疏桐拿下。」
话音刚落。
方才无视太子的才子们,自发围成一堵人墙。
将我保护起来。
魏子言不愿得罪栋梁之材,拉着陆苒匆匆离去。
14
寿宴当天。
太监在大殿外尖声吆喝:「今年寿辰不收礼,收礼只收老黄金。」
原来,国师力荐皇帝在宫中建造金光巨佛。
命令全体官员捐金。
昏君。
一天天往死路上作!
我是来看好戏的。
让侍女阿瑶送上以假乱真的金子。
还未坐定,令人心烦的显眼包又出现了。
陆苒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趾高气扬走到面前:「宁疏桐,你没了太子妃的头衔,见到本宫还不跪下。」
「不好意思,我家免跪金牌太多,轮不到你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老皇帝爱财。
爹爹就用银钱换了不少免跪金牌。
没想到派上用场了。
陆苒怒发冲冠:「有钱了不起啊!宁家快完蛋了,到时我亲自去抄宁家,让你在我宫外跪上七天七夜。」
有些日子不见,她身上多了一层淡淡紫气。
但不像先天而成。
更像抢来的。
心中的猜测,有了更清晰的答案。
「侧妃先顾好自己吧,虽然太子把你爹的糗事压了下去,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心被人挖出来鞭尸。」
「你!」
陆苒恶狠狠瞪了我一眼,忽而换了软和的语气:
「宁姑娘,就算你跟太子同床共枕半年没怀上龙子,也不该用最恶毒的话诅咒我的胎儿。
「国师说过,我腹中孩儿是大富大贵之命,对太子将来一统天下有极大助力。」
玩嫁祸?
我转身一看,魏子言果然往这边走来。
他很看重陆苒肚里这一胎,不分青红皂白训斥:「宁疏桐,不许欺辱苒苒和皇儿,否则别怪孤不念旧情。」
我噗嗤一笑:「谁稀罕!夫妻一场,别怪我没提醒,你的皇儿未必是你播的种哟。」
「什么意思?」
陆苒神色大变,佯装腹痛倒在太子怀里。
魏子言忙让婢女扶她坐下。
15
说时迟那时快。
一条黄金巨龙从国运之石破空而出,直奔陆苒肚皮。
国师不知何时站在大殿之上。
身着华贵黑袍,朝上首的皇帝作揖:
「恭贺陛下,太子侧妃腹中乃是真龙天子转世。
「将来必能振兴大魏,护佑天下。」
一时间,殿中的臣子和家眷看呆了。
父凭子贵的魏子言,也露出得意之色。
我嗤之以鼻。
一群井底之蛙。
没见过障眼法弄出的小把戏。
突然,一道雷电从空中劈下。
不偏不倚。
把国运之石劈成两半。
老皇帝喷出一口老血倒下。
国师和魏子言急忙上前查看。
场面一片混乱。
我趁机动用气运折扇。
这回成功了。
紫气从帝王和太子身上飘出。
国师似乎感应到什么。
他大惊失色,企图用拂尘将紫气收进衣袖。
可惜失败了。
我从容地弯起唇角。
自从气运折扇失灵后,我就在青云楼寻找能人异士,想问个因果。
高人算出,有人用天外陨石做局,意图窃取国运。
我将计就计。
让宫中眼线,在国运之石埋下引雷之索。
这阵子,雷雨天气多。
一旦遇到坏天气,便可趁机毁去国运之石,破坏阵法。
见我又能自如掌控紫气,国师拼命念诀。
却于事无补。
只能眼睁睁看着两团浓浓的紫气,被我全送到坐在角落独酌的长公主身上。
国师的面容几近扭曲。
他快步上前,妄图掐住我脖子,停下我的动作。
可是,被长公主收拢的羽林军旧部动作更快。
以戕害皇上为由,捉拿国师。
国师脸色大变。
黑袍一挥,瞬间消失在大殿。
见羽林军去追,陆苒神色慌张,高声大呼:
「快来人,太子殿下晕倒了。」
16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国师害皇帝吐血一事,被传得满城风雨。
百姓和官员早不满他迷惑皇帝炼丹,加上宁家发布赏金千两。
一时之间,全民开启活捉国师行动。
大事成了一半。
多亏了三哥从哀牢山带回的迷魂草。
皇帝昏迷不醒。
失去紫气的太子亦是浑浑噩噩。
只能由长公主主持大局。
她与我站在城墙之上:「国师诡计多端,若逃出大魏境内,怕是不妙。」
我看向东宫的方向,莞尔道:「不急,宫里有他想要的东西,会回来的。」
17
过了半月,边疆传来急报。
北羌军队大举南下,意图进犯大魏。
连我大哥也没能守住城,被敌军抓了。
朝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这些年,皇帝只顾修仙问道,听信国师谗言戕害将才。
朝中竟无一人可担大任。
丞相爹爹捋了捋被我剪坏的胡子:「本相有一人可举荐。」
「谁?」
众人纷纷追问。
爹爹指着公主府的方向,深深作揖:「长公主乃甘老将军之后,自幼学习排兵布阵,在战场立下赫赫战功。」
「可国师不是曾预言女子掌权,会祸害朝纲吗?」
出自青云楼的新科状元携才子们站队:「国师成了通缉犯,他的话还能信吗?」
古板的大臣仿佛咽下死苍蝇。
悠悠之口被堵住。
送长公主出城那天,她身上的旧疾,已然被我送的紫气治愈大半。
「公主保重,盼你早日凯旋。」
「驾!」
她策马离去,英姿勃发的身影,跟从前并无二致。
18
我坐上马车,去昭明寺为长公主和大哥祈福。
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
动用武力把我抓到太子别院。
魏子言的手抚上我的脸:「疏桐,许久未见,你愈发光彩照人。」
啊啊啊!
脏黄瓜莫挨老子。
我用力咬上他的手指。
「大胆!」
魏子言痛得直抽气:
「不想跟我重温旧情是吧,那就开门见山。
「你身上,是不是有控制国运的法子?」
某人终于长脑子了。
不过我是不会承认的。
「苒苒听到国师说,你是改命天女,得之可得天下。」
这么抬举我。
我得意一笑,嘴上说的却是:「天下第一大骗子的话,你也信!」
魏子言佝偻着半个身子,重重咳了几声。
「本来我没有全信,可这几个月复盘,发现我的命运,是在遇到你之后改变的。
「再看你父亲,在短短的十数年间,从穷酸秀才变成当朝宰相,宁家更是富可敌国。
「和离后,说效忠我一辈子的能人异士,一个个离开了。
「所有的一切,都跟你息息相关。」
我没好气地扭过头去。
死活不肯认账。
魏子言把我的脸掰了过来:
「疏桐,过去是我不好,我们重新缔结婚约好不好。
「我许你皇后之位,你全力支持我一统天下。
「做你的春秋大梦,」我一脚朝他的下半身踹过去,「陆苒的儿子都快出生了,别来恶心我。」
19
魏子言重重摔倒。
我心中狐疑。
虽然他倒霉至此,当中有我的手笔。
但毕竟是未来天子,怎么搞得像被人吸髓扒骨,将根骨里的紫气耗费得七七八八?
对上他猩红愤怒的双眼,我思绪动了动:
「重修旧好也行,不过有条件。
「登基后,陆苒的孩子由我抚养,她得在冷宫待一辈子。」
「你休想!」帷幔后的陆苒,终于忍不住出来了,「我早知你舍不得太子妃之位,分明是以退为进,挑唆我和太子。」
趁陆苒愤怒靠近,我伺机咬破手指,捏住她的手腕。
如高人叮嘱那般,用鲜血在她肚皮画了一个死符。
陆苒死命挣脱,疼得打滚在地。
大团大团的黑雾从她的肚皮冒出。
夹杂着大量象征帝王之尊的紫气。
魏子言不明所以:「宁疏桐,你对我的皇儿做了什么?」
陆苒面目狰狞:
「太子殿下,她妒忌你对我好,连腹中胎儿都不肯放过。
「快杀了她,不然我们母子一尸两命。」
荒谬。
为了一个背叛过的人,争风吃醋是最傻的。
我没理会,动用意念煽动气运折扇。
把紫气收集在事先备好的葫芦瓶中。
陆苒痛苦万分,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我动用念力,消耗过多,有点站不稳。
魏子言趁机拔出长剑抵住我的脖子:「住手,不许再伤害苒苒和皇儿。」
我讥诮地翘了翘唇:
「这孩子,抢走了你身上的龙气。
「他降生之日,就是你殡天之时。」
见他动摇,陆苒大喊:
「太子殿下,你别忘了,国师说过宁疏桐是气运之女。
「若不能为你所用,只能彻底毁了,否则会改换门庭抢你王位。」
魏子言的面目变得恐怖至极:
「疏桐,再问最后一次,你要不要重新成为我的太子妃,为我所用?」
我闭眼。
思考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有眼无珠选了这样的夫婿。
见魏子言迟迟不动手,陆苒抢过长剑,作势朝我刺来。
20
千钧一发之际。
门外飞来一把利箭。
穿过陆苒手臂,利剑应声落地。
血一滴一滴地砸落在冰冷的地板。
疼得她嗷嗷直叫。
我欣喜回头。
来人一身红色盔甲,宝剑插在腰间,裙摆上还染着猩红的血。
我没多说什么。
把刚从陆苒肚子得到的紫气,全数扇到长公主身上。
可这时,国师从阴暗角落走出。
撒豆成兵。
将受伤的陆苒带走。
一群面无表情的士兵,举着兵器朝这边砍来。
刀光剑影中,长公主身姿巧妙地挥舞长剑,时刻将我护在身边。
说时迟那时快。
跳到屋檐的国师,在别院放了一把火。
长公主像拎小鸡崽般,揪着我的领子跳上屋顶。
呜呜,姐姐好飒。
我安然无恙。
魏子言却被烧成半个秃子,实在有损皇家威仪。
回城路上,长公主坐在高头大马上,背后跟着一个我。
边疆归来的将士在城门口等待。
京城百姓也听闻百年难得的捷报:长公主大败北羌,收复失土,还把宁将军从敌军营中救出。
自发而来的黎民百姓聚在路旁。
只为一睹长公主飒爽英姿。
此时此刻,她风尘仆仆,但眼里的神采飞扬,是盖也盖不住。
我莫名些感动。
同为女子,长公主用瘦削的肩膀,扛起万里河山。
我安静跟在身后,听她作出承诺:「大魏赢了,北羌不敢再随意进犯,百姓不必担心无休止把父兄和儿子送上战场。」
现场欢呼雀跃。
三哥蹲在角落,默默变起戏法。
金色凤凰从天而降,久久徘徊在长公主之上。
有人起头吆喝:「真命天女驾到,大魏长治久安。」
万民叩拜。
我与长公主相视而笑。
得民心者,得天下。
只要势头造得足够大,就能为她接掌皇权做准备。
说起来,这招还是跟国师学的呢!
21
魏子言被送回太子府时,奄奄一息。
皇帝老儿迄今未醒。
长公主将太子派人把二皇子从城楼摔死,以及将老四按在荷花池溺死的证据,交给三司。
丞相爹爹痛心疾首:「太子无德,戕害同胞兄弟,若陛下得知定会严加处理。」
在爹爹的「鼓动」下,朝臣同意按长公主说的,把太子关进刑部大牢。
次日,我去了那暗无天日,阴冷潮湿的地方。
魏子言的四肢被套上铁链,见我来了,喘着气道:「疏桐,夫妻一场,真要把我逼上绝路吗?」
「当然!你这个昏庸无用的家伙,明知陆苒亲爹坏事做尽,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你听信她的谗言,担心将来我爹会越过你扶持幼子,成婚不久给我喂绝子汤。
「幸亏天机阁查出,我才不至于受到太大损害。」
我轻蔑一笑:「不过,得知真相后,我加了十倍剂量,把汤药换到你的膳食中。
「你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胡说!苒苒腹中的胎儿……」他语气一顿。
「说呀,怎么不继续说下去?」
魏子言往后缩了缩:「不可能!国师如此看重我的皇儿,难道……」
终究是当过太子的人,没有蠢到极点。
我拍拍他的秃头,咯咯笑道:「有没有戴绿帽,你很快知道了。」
我让人堵住魏子言的嘴,把他拉到一面有小窗的石墙前站住。
而我转身跨进另一间牢房。
22
我满意地看着牢房中的两人。
重金之下,国师和陆苒被百姓举报,连夜从郊外的庄子抓回。
被脱下面具和黑袍的国师,长着一张北羌人的脸。
一道愤怒的目光朝我投来。
陆苒先发制人:
「宁疏桐,我怀着龙种,你怎敢把我关在这种地方?
「快让我见太子,这次我要把你弄到地狱。」
「哈哈,你脸好大哦!
「事到如今,还敢拿自己的肚子说事儿。
「你跟国师早就行尽苟且之事了吧,不然他怎会如此紧张你的胎儿,把整个大魏国运放到他的身上。」
「污蔑!」陆苒死活不认。
但仔细听,还是能感觉到她语气中的惊恐和不安。
我无视这番无力的辩解:「陆苒,你母亲是北羌贵族小姐,家道中落才隐姓埋名,逃到大魏当上你爹的小妾。」
虽嫁了人,却一心想复仇。
可惜陆大人是个九品芝麻官,无权无势。
陆苒娘不甘心。
一边逼丈夫敛财,一边联络故土旧人。
国师是陆苒的远房表叔。
野心极大。
他擅长阴阳之术,可望气,可召唤天雷。
早早安排陆苒接触大魏皇族。
当年在猎场,袭击魏子言的老虎,也是他用幻术所变。
后来,国师意外得到一块可窃取国运的巨石。
打算献给大魏天子,趁机夺取国运。
他深知,一个羌国人贸然称帝,只会引来诸多麻烦。
于是决定让儿子当皇帝,他在幕后操纵一切。
国师野心勃勃的想法,跟陆氏母女一拍即合。
他安排陆苒和魏子言重逢,还让她怀孕。
所谓的陆夫人想不开撞棺离去,是私下带着财宝出逃。
陆大人发现后,她亲手把他推入泛滥的河水中。
母女是如出一辙的狠毒。
陆苒狂笑:
「魏子言是个没用的软蛋,耳根子极软。
「我让他给你下不孕的药,挑拨上几句,就听话照做了。
「为了让我儿子成为独一无二的皇太孙,我让他干掉其他兄弟,也听话照做。
「除了从封地逃出的大皇子,老二和老四都死了。
「宁疏桐,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废物?」
我不知道。
大概是从小泡在蜜罐,不知人性的可怕。
又或是儿时的救命之恩,加上我送的紫气,为魏子言盖上一层遮羞布。
我忍着胸中愤懑,提出最后一个问题:「当年长公主的母族遇害,跟你们有无关系?」
陆苒笑疯了:
「当然有。
「我外祖是北羌勇士,居然被你们大魏的女人打败,颜面何存。
「我们家道中落,就是拜长公主所赐。
「三年前,国师设局救了陛下,知他心魔是手握兵权的甘家。
「我们略施小计,把通敌叛国的假证据放到甘府,你们皇帝就信了。
「魏子言去帮忙大皇子抄家时,还把长公主亲娘的头面送给我,抠门死了。」
我听完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而四四方方的墙壁之外,站着两个更崩溃的人。
23
长公主长刀划下。
魏子言手上的铁链分做两节落下。
他踉踉跄跄走了进来,指着陆苒破口大骂:「贱人,你竟给本太子戴绿帽,还怂恿孤杀害手足?」
她也不装了:「谁让你是个倒霉鬼,离了宁疏桐连个屁都不是。」
魏子言被戳到痛处,一口老血喷在她的脸上。
「放肆,你找死。」
「现在你我都是阶下囚,我还有腹中胎儿庇护呢!他吸走了你所有的帝王紫气,要死也是你先死。」
他被激得嘴唇颤抖,连续掌掴她十几个耳光,再狠狠踹她肚子。
「啊……好疼!」
陆苒发出凄厉的惨叫。
另一端的国师暴怒,试图冲上来护着她。
可惜喽。
我以牙还牙,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
以报当初国师怂恿老皇帝加害长公主之仇。
魏子言疯了一般,踢得陆苒肚皮破裂。
大量血水从她身下流出。
一个黑色的死胎掉落在地。
陆苒不敢置信:「我儿吸纳了大魏所有的紫气,怎么会死?」
她等不到答案了。
拥有整个大魏紫气的女人,神色淡漠划破她的喉咙。
陆苒断气了。
被国师当作掠夺气运容器的胎儿,也被大火烧得灰飞烟灭。
24
真相曝光。
是时候找罪魁祸首算账了。
我带着解药进宫。
皇帝当天就醒了。
只是睡了一觉,外面变天了。
宫里的侍卫和羽林军,全变成长公主的人。
皇帝龙颜大怒,指责她戕害国师,想断了让他万寿无疆的仙丹。
长公主袖子一挥。
太医院正呈上国师研制的丹药:「陛下,此丸有毒。长期服用会使人神志不清,长年累月下来容易暴毙。」
皇帝难看的脸色,盖也盖不住。
长公主挥退左右,亲自给皇帝喂药:「父皇,国师伏法时,亲口承认陷害甘老将军一事。」
皇帝龙颜大怒,死活不肯承认,当日是他的错。
长公主目光极寒地看着衰老的帝王:
「父皇,是你的妒忌,让甘家满门忠烈被莫须有罪名灭族。我最小的侄儿死时,尚不到三岁。
「为了斩草除根,你甚至在我的饮食下毒。
「若无丞相之女,我早死在你的预谋之下了。」
「咳咳……咳咳咳咳……」皇帝眼神闪烁,终于从被他忌惮的女儿眼中,看见滔天怒火。
「你想如何?」
「下罪己诏,恢复甘家名誉。」
「绝不可能!」
「那就别怪女儿心狠毒辣。」
当晚,大皇子逼宫。
以清君侧的名义,妄图当场击杀长公主。
可他没想到,这是引君入瓮之计。
故意让皇帝心腹传递消息。
为的是让大皇子相信,救驾成功,皇位就是他的。
羽林军早已站在长公主这边。
大皇子被万箭齐射。
死时,身上没有一寸皮肤是好的。
也算是替甘家报了当年抄家之仇。
25
国师被处以极刑,五马分尸。
长公主带着他的人头,前往甘家旧宅。
甘家满门忠烈,百十口人埋骨北疆。
其中包括长公主的娘亲,当年的英妃。
「母妃有很高的领兵能力,皇帝为得到甘家的支持,才娶了她。
「边关多次告急,是她一次次请旨出兵,还把我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长公主对着牌位,仰天拭泪:
「可一心为国之人,却被猜疑。第二次临盆之际,母妃和弟弟死于非命。
「临终前,母妃让我不要恨。
「她说,一个家族,肩负一个王朝的安危。肩上压着无数人的生命,必是有舍才有得。
「况且世间女子活着本是不易,更别提建功立业。
「母妃自诩能摆脱世俗的牢笼,领兵大干一场,也算此生无憾。」
我万般唏嘘。
难怪那些年,长公主极少回京。
她心中有怨恨, 却从未辜负被母妃守护之人。
香火点燃。
长公主把皇帝含恨写下的罪己诏, 用力扔进火盆。
以告慰甘家满门在天之灵。
祠堂外,竹林幽深,竹影幢幢。
风过时, 林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沙沙声。
像是地下的人在呜咽, 在流泪,在昭雪。
长公主大笑一声,似在呼应。
她拿起锄头, 挖出一壶女儿红与我共饮。
这酒,是外祖在外孙女出生之日埋下的。
杯酒入喉。
公主脸上浮出难得的红晕:
「外祖是开明之人, 从不认为女子比男子差, 才有了战场上神采飞扬的母妃。
「若我登上天下至尊之位, 一定让更多女子走出闺房, 在晴空下争得一片天地。」
我举杯共饮:「这盛世, 一定如你所愿。」
26
我把老皇帝暴毙的消息带到地牢。
魏子言不可置信:「宁疏桐,你敢弑君。」
糊涂虫难得清醒一回。
不过,皇帝不是我杀死的。
是被三哥用戏法请出的甘家魂灵吓死的。
人做了亏心事,半夜当然怕鬼敲门。
我还贴心地把长公主登基为女帝的事说了。
魏子言简直要疯。
他杀了自己的兄弟,无非想成为登上皇座的唯一。
「女子怎可称帝, 太荒唐了。」
「女子还能当你妈呢, 怎的这般狭隘?」
「都怪你用气运帮她,否则一个女子,能成什么气候。」
「错!气运这种东西,熬得住就出众, 熬不住就出局。
「看你这废物就知道了,握得一手好牌, 却引狼入室,险些把江山拱手让人。
「长公主能有今天,靠的不仅是运气, 而是她有颗愿为天下太平竭力的心。」
魏子言气得绝倒。
又喷了一口老血。
他的紫气早被国师抽干, 五脏六腑遭到严重创伤。
不出三个月,也要到阴曹地府找爹了。
我转身离去。
再不顾前太子跪倒在地, 拼命磕头求我帮他东山再起。
27
长公主魏安宁威名远扬。
兵权在握。
还得到丞相爹爹的大力支持。
登基得很顺利。
不久, 花天酒地的驸马被休,净身出户。
他在烟花柳巷付不起嫖资, 被人拉去服侍有龙阳之好的客人。
盘点国库时,国师来不及转移,长公主打算归还宁家被坑的半数身家。
可我不差钱。
这世道对女子多有不公。
那就请她把女子书院开得遍地开花, 让更多女孩读书、识字、明事理。
长公主想得更长远:
允许女子经商;
女子入朝为官。
还颁布新法令, 让女子可以如她那般, 实现和离自由。
一时间,女帝成了无数闺中女子心间的榜样。
阳春三月,我告别繁盛京都,跟着三哥外出游历。
长公主说过:「行走在广阔天地, 方能见识世间风景, 帮到更多泥潭里的人。」
离开那日, 我看着她站在城墙之上,风吹得裙摆飞扬。
我用力把手一挥。
更多紫气自东而来,聚拢成金色凤凰, 在大魏上空久久徘徊。
我知道,护佑女子的太平盛世,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