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心理学蹩脚子,写有《疯人说》开宾利的富二代室友,平日里品学兼优,不近女色,根本看不出来是个海王。谁知道他意外去世,17个女友都找上门来了。她们环肥燕瘦,高矮冷热,美艳普通,乍一看毫无相似之处。我开始还在想富二代是真不挑,后来才知道,她们都有一个藏得很深的共同点……那天班长来拍门时,我顶着一头鸡窝,有些不耐烦:「班长,你这动静,别人还以为你上门来锤渣男了。」班长没理会我的混不吝,她红着眼冷漠道:「阿...
心理学蹩脚子,写有《疯人说》
开宾利的富二代室友,平日里品学兼优,不近女色,根本看不出来是个海王。谁知道他意外去世, 17 个女友都找上门来了。
她们环肥燕瘦,高矮冷热,美艳普通,乍一看毫无相似之处。我开始还在想富二代是真不挑,后来才知道,她们都有一个藏得很深的共同点……
那天班长来拍门时,我顶着一头鸡窝,有些不耐烦:「班长,你这动静,别人还以为你上门来锤渣男了。」
班长没理会我的混不吝,她红着眼冷漠道:「阿凯死了,你把他东西收拾一下,下周他家人会来取的,还有他的入学登记学位证明,你都帮忙理出来,我过几天来拿。」
我愣了好一会儿,怀疑我没睡醒:「你说谁死了?」
班长:「阿凯,你室友,咱班辅导员助理。」
我:「……他,他不是在自习室吗?」
班长:「食堂的泔水车倒车时把人卷轮胎下了,警察刚刚把尸体清走,不嫌恶心你可以自己去确认,校方已经通知家长了,如果阿凯母亲来,你态度注意点,她身体不好,别刺激她。」
班长说完就离开了,背影有些踉跄。
我呆了片刻,回屋套上衣服往食堂走,走了两步开始跑,食堂被拦了警戒线,泔水车庞大的身躯停在那,下面是一摊血迹,已经干了。
听边上观望的人说,阿凯是清早出事的,死时手里还提着俩包子,韭菜馅的。
韭菜馅,我一激灵,我昨晚让他给我带的早点。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寝室,那话怎么说来着,明天和意外不知哪个先来,还真对。
我开始整理阿凯的遗物,一时不知怎么下手,随便碰上支笔,都要好几万,他死亡的消息在群里已经通报了,众人唏嘘不已,谁不叹一声英年早逝。
阿凯长得好,成绩好,人品好,是他们省当年的高考状元,他没一点富二代的臭毛病,日常老爱请客送东西,也没有趾高气扬的讨嫌态度,很让人舒服,我桌上一半的琳琅玩意儿都是他掏的钱,换个人我还不乐意收。
就属于,你看到他这个人,就知道他家境一定很好,有种资本养出来的得天独厚。
我还头回见富二代来学医的,学医就是长年抗战啊,他们家就不担心没人继承家业吗?阿凯可是独子。
我正长吁短叹地收拾着他的东西,寝室门又响了,这回温柔点,但孜孜不倦,一门敲出了月光奏鸣曲的架势。
我打开门,还真是双弹钢琴的手,是个陌生女人。
女人朝里探头:「阿凯在吗?我是他女朋友,他两天没联系我了。」
我一愣,阿凯有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我措了会儿辞,还是直白道:「不好意思啊,他今早死了。」
女人怔了好一会儿,倒也没有很伤心,问我阿凯有没有给她留什么话。
这话问得奇怪,阿凯是意外死的,我甚至不知道他有女朋友,阿凯怎么会未卜先知给我留什么话带给他女友?
我说没有,女人走了,她说她叫小丽。
当晚,阿馨来了,又是个陌生女人,开门又是一句:「阿凯在吗?我是他女朋友。」
我:「……」
我让她证明身份,她立刻给阿凯打了个电话,我手里阿凯的手机响了,备注是阿馨,名字前面还有一个数字 9,翻了翻信息,都是两人蜜里调油的话。
阿馨知道阿凯死讯后,也问了那个问题,阿凯有没有带给她什么话。
之后几天,美美、阿狸、茉莉……
我惊了,阿凯根本不是我熟知的那个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这他妈是个海王啊!
他死后五天里,有十六个女生陆续上门来找他,都说是他的女朋友。
我寝室三年都没这么多女生光顾过,一时间同学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夹杂着羡慕揶揄,还有传小话的,我理都没处说,阿凯死都死了,我不想给他搞出点不好的风评,只得憋着。
阿凯的这些女友,有同校的,不同校的,甚至有年长七八岁的社会人,我傻了,富二代背地里都玩这么大?我和他室友三年,愣是一点没看出来。
本以为够震撼了,直到班长上门来拿阿凯的学位登记信息,她踟蹰了半天没走,问我:「阿凯有没有给我留什么话?」
我:「……」
「你不会也是阿凯女友吧?」
她可能还在重创中,没听出那个「也」字,眸光一亮:「他跟你提过我吗?」
得,第十七个了。
我摇头,要不是这伙女人挨个上门,我印象里的阿凯清心寡欲得像个和尚,宿舍夜谈女人,一个个热火朝天时,阿凯也只是含笑听着,从不发表意见。
原来不是没兴趣,人家富二代花样多着呢,八成是瞧不上我们夜谈的水平。
我这才发现阿凯的手机联系人里,甚至给这些女友都编了号,从一号到十七号,一天换一个见,但他的鱼塘管理能力很强,十七个女友都没有发现彼此,翻了翻聊天记录,发现他简直是因材施教的模范生,给了每个女人一个美好的家。
还不止这十七个女友,她们是确定了恋爱关系的,联系人中还有备注【预备役】的,预备役一号到十号,聊天记录一看,得,是还在撩还没撩到手的。
一时觉得这哥们该不是精尽人亡吧?
我看着班长备注上那个醒目的「1」,藏起了手机,我摸摸鼻子,岔开话题:「你移情别恋得还挺快。」
班长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走了。
我研究起了手机,发现微信上阿凯给十七个女人的备注更复杂,【字母 C+一串连号数字+顺序编号+名字】,这种编号格式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可能课上学过,忘了。
阿凯母亲来收遗物时,我没把他手机交出去。
女人看着老了许多,上次见还美得很,和蔼又亲切,她是从医院过来的,得知儿子死讯,人没遭住。
她本来身体就不好,也不知道阿凯有女朋友,一直认为自家儿子是个善良懂事的纯洁好大儿。
我不想刺激她,怕她知道儿子的真面目,又得进医院。
我把阿凯的手机留下了,开始独自应付起他这十七个女友,尽可能维持他的鱼塘精英人设,不让她们彼此知道后闹事。
阿凯的葬礼定在一周后。
十七个女友都说要去参加葬礼,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忽悠她们分别以不同的身份,在当日于不同的时间点去参加葬礼,正好错开。
她们一开始不答应,想以女友身份拜访阿凯的家人。
我说阿凯母亲早给他定了门当户对的亲,阿凯是瞒着恋爱的,最好别公开。
女友们兴致更高了,一个两个都发小作文来据理力争:「只是想替他尽个孝,人都死了,我还不能正个位吗?」
掰扯了半天,女友们挺执着,发的真情实感小作文都快把我给感动了。
我说:「听说他们家在打听冥婚,富家人迷信,想给阿凯拉个老婆下去,现在在挑人呢。」
女友们:「……你刚刚说伪装成什么身份去葬礼来着?」
我给她们安排了十七个身份,从阿凯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大学同学、竞赛同学、志愿者伙伴,到实习同事、导师的女儿,甚至还有一位我女朋友。
本以为万事稳妥,但人算不如天算。
葬礼当天,我到地方时,看到这十七个女人居然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葬礼饭,还有说有笑的。
我人差点没厥过去。
是阿凯母亲安排的,根据这群「准」女友的假身份——阿凯从小到大的同学同事,可不就得安排在一桌吗?
我立刻担心起她们的假身份会被到场的真同学拆穿,打听了一圈,却发现阿凯的小学、初中、高中同学根本一个都没来。
挺奇怪的,按阿凯的性子,从小到大人缘应该都很好,怎么会没以前的同学来?
来不及去给阿凯上香,我赶忙先把自己塞到了那桌死亡之桌上,坐在我的「新」女友小丽旁边。
但凡换个立场,此刻一定是我的巅峰时刻,一桌上十七个女人,就我一个带把儿的,女人们还都朝我挤眉弄眼,投来了「自己人」的信号,除了班长,她一直盯着小丽在看。
奈何现实残忍,这个局显然整的是我,我冷汗都下来了,还要装作不动如山,尽可能把控局面。
阿凯母亲过来了,她面色憔悴,依然维持着体面,问候了我和学校,也谢过了我帮阿凯整理东西,还寒暄了句:「哪个是你女朋友呀?」
小丽戏足,我还没反应,她已经一胳膊挎我臂弯上了,甜甜地说了句伯母节哀。
阿凯母亲多看了几眼小丽,眼里有落寞,似乎是想着儿子连个女朋友都没带给她就先走了,我立马紧张起来,怕她感叹出口,我就露馅了,好在她很快就离开了。
刚稳下心,又觉得有道凉飕飕的视线,我望过去,班长瞥开了眼。
阿馨突然问:「阿凯以前什么样啊?我大学才认识他的。」
桌上大半都扮演着阿凯的初高中同学,但没人见过阿凯以前的样子。
美美:「人没怎么变,一直是三好学生那一卦,我初中就认识他了。」
阿狸:「是啊,我是他高中同学,他小时候是个胖子,但那时瘦下来了,就很帅了。」
这些是我为数不多从阿凯那知道的信息,他极少讲过去的事,给她们安排身份时我都告诉她们了。
我刚松口气,又听阿馨笑嘻嘻地问:「你们不会都喜欢过他吧?别误会,我也不是找事儿,这不是看这一桌来的同学全是女的吗?」
桌上又冷场了,我如临大敌,您这可不就是找事儿吗?
班长指着我道:「他不是男的嘛,再说喜欢过也正常啊,阿凯是挺招人的,要不是我有男朋友了,我也追他。」
班长的落落大方把桌上的氛围拉了回来,大家甚至应和着她的话,半开玩笑地承认了自己的心思。
她们套在假身份背后,明晃晃地在一堆情敌面前宣泄着情绪,却没人感到不适,因为假身份早已时过境迁,而她们的主人公,甚至都已经离世了。
女人们聊嗨了,互相嘲笑,而后集体沉默。
半晌,有人哭了,哭完大肆喝酒,醉了就撒酒疯:「我最早,我是初一认识的,你们都排在我后面,先来后到知道不,都得喊我姐姐。」
还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叫姐姐声,大家都醉了。
「你们说,他现在会不会就飘在桌上看着我们呢?」
我不由感叹,这一帮都是戏精,还挺入戏,又觉得这画面荒诞得有点悲伤,虽然身份是假的,情谊是真的,她们真能这么在一桌上面对面地倾诉。
阿凯死了,她们才是最理解彼此的人吧。
她们胡闹了一阵,不聊阿凯了,抱在一起聊化妆品、聊包包、聊电视剧,变成姐妹谈话了。
我观察起她们,出于一种审美好奇,都是阿凯看中的,有什么共同点不?
放在一起比较,才发现还真是没什么共同点,环肥燕瘦,高矮冷热,美艳普通,活脱脱一个千姿百态的后宫,只得感慨一句,阿凯好福气,也真的是不挑。
我发现阿凯母亲没走远,就站在附近一动不动,这个距离,我们桌的话应该都听到了,我走过去,「阿姨怎么了?累了?」
阿凯母亲神色恍惚,不似常态,喃喃道:「她们不是阿凯的同学。」
我一僵,脑内快速运转,是哪露馅了?阿凯母亲安排她们坐一桌时显然没看穿,那是刚才她们说的话?可她们说的信息都是阿凯告诉我的。
我正头脑风暴着怎么解释,管家忽然出现了,说夫人累了,就把她搀扶走了。
我回了餐桌,听这十七个女人已经开新话题了,在小声吐槽一件事:照片放错了。
我:「什么照片放错了?」
班长还没太醉,凑近我说:「葬礼上的遗照不是阿凯。」
我一愣:「啊?」
女人们说她们差点就走错灵堂了,棺椁前供着的黑白遗照根本不是阿凯,但身份信息又是他的。
她们觉得是阿凯母亲精神状况不好,放错了,不想刺激她,就没去提醒,而且看其他人也没什么反应,都还是照拜。
我一来就火急火燎盯住这十七个女人,祭拜都没来得及去,此时立刻跑去灵堂,那遗照上的人确实不是阿凯,长相普通,有些微胖,眉眼间似有股怨气,完全是个陌生人。
我去提醒了阿凯母亲,人都死了,照片放对是起码的尊重。
阿凯母亲却道:「这就是阿凯。」
我:「?」
在我确认了几遍之后,她才恍惚着改口,说她记岔了,目光有些涣散,她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对劲。
自己儿子的遗照还能记岔?
我还想再问,管家就把她送回去了,阿凯母亲的身体越发不好了,管家说是尿毒症,她没剩几年时间了,万万没想到这样还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但那天直到葬礼结束,遗照都没有换,依然是个陌生人顶着阿凯的名字。
我看了良久,偷偷把照片拍了下来,给表哥发了过去,我表哥路子多,黑白两道都有关系,查个人不难。
回去时,看到灵堂堆满的花圈里,有几个写着「老师节哀」,署名是给阿凯母亲的,我问管家:「阿凯母亲还做过老师啊?」
管家:「没有,夫人年轻时资助过几个有困难的孩子,这是受资助者送的,他们大多现在都学有所成了。」
散场后,我送了一下十七个女友,怕她们在路上说漏嘴,她们都开始加微信要拉群了,说要建一个失恋者联盟群,开玩笑,我能让她们加吗?现在就是酒喝多了脑子不清醒,说漏嘴的话其实不少,等都清醒了,聊一聊肯定露馅。
葬礼来的车太多了,富二代连个葬礼都能办成交易场,我们只得先靠边站,给车让道。
戏要演到底,「女朋友」小丽还靠在我肩上,快不省人事了,还嘟囔着礼物。
我:「什么礼物?」
小丽:「1803 号……」
她念了什么我没听清,身后蹿出了一人,是班长,她显然也醉得不轻,是跌过来的,把小丽和我撞开了,从我俩中间穿了过去,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小丽没了支撑,要摔,我连忙去扶她,想回头喝一声莽撞的班长,让她好好走路别乱跑,却见她安静地看着我,离我有点远,踉跄着往后退,赤着脚,像只轻盈的鸟。
突然一辆车冲了过来,它没开车灯,完全不起眼,大晚上大家喝得又迷瞪,直到那辆车把班长撞飞,我才意识到有车过来了。
班长滚出了五米远,一动不动了,肇事司机逃了,没有片刻停顿,好似早有准备,撞完就跑。
班长大出血,女人们尖叫,其他陆续走出来的宾客有的惊呼,有的晦气地远离,一辆布加迪威龙开过来,按了下喇叭:「人赶紧弄走啊,挡着道我怎么走?」
是个有点醉了的公子哥,稍显暴躁。
后面按喇叭的声音逐渐增多,频率中都透着明显的不耐。
没人去管逃逸的肇事司机,班长姹紫嫣红地躺在车道中,像个路障,后面的车一辆比一辆豪,都在招呼保安去清理「路障」。
我酒瞬间醒了,醒了的好像还有三年和阿凯的情谊,并不是所有富人都是阿凯。
我快步过去蹲下,给班长做了简单的检查,朝边上围观的人道:「我是医学生,伤者还活着,人都散开,不要围过来,小丽,打电话叫救护车,不排除颅内出血可能,她现在不能移动,保安,请划出一条过道,让他们先过去。」
我给班长做急救措施,小丽慌慌张张地叫救护车,保安骂骂咧咧地找出两个生锈的路障牌,丢在班长身体附近,讨好着引导等候多时的豪车从边上打着弯过。
那辆布加迪威龙经过时,车里的人好像嗨了,音乐声从车窗飘了出来,他敲了敲车门,朝地上啐了口,就啐在我脚边:「折腾,这不就是灵堂嘛,送进去一起办事儿不就完了?」
车里还有两个女人,笑出了声,贴着男人,蒙住了眼,说晚上要做噩梦啦。
豪车一辆接一辆地开走了,灵堂外只剩了我和那十六个女人,女人们都清醒了,一个都没走。
到医院已经快半夜,灵堂的位置偏远,是个专供富人办丧事的庄园,救护车一个多小时才赶来。
我跟了救护车,向随车护士报告了她的情况,车上时,班长短暂地醒了一次,一直盯着我,目光穿透我不知在看谁,她气息微弱,意识不清地喃了两句话就又晕过去了。
「医学生都是这样吧,你和他好像……」
「他也是这样,那次我摔下来,他担心极了,生怕我有一顶点损坏……好像我的身体对他无比重要……」
到医院时,我才发现那十六个女友也打车跟来了,蓬头垢面,踉踉跄跄,短短一顿葬礼饭的友谊,已经把她们系在了一起。
班长被推进急救室,医生说她出血量太大,要输血,但医院血袋告急,班长是 O 型血。
小丽和美美立刻站出来,说输她们的血,她们是 O 型的。
话音刚落,阿馨和茉莉也举了手,她们也是 O 型的。
剩下的人也稀稀拉拉举了手,我问了一圈,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这十七个女友全都是 O 型血。
我一愣,得,找半天的共同点原来在这,富二代找女朋友这么精准的,要精准到血型?这是什么变态审美偏好?又不是吸血鬼。
女人们争了起来,都要护士输她们的血,没撒干净的酒疯带来了医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情深似海的姐妹,哪里像今天刚认识的?
护士不胜其扰,我叹口气,安抚了她们:「别闹了,你们喝了酒,是不符合献血标准的,输我的吧,我没喝酒,我也是 O 型血。」
我一口气抽了 400ml 血,看着那血从我的身体流出,进入了班长的身体,她还闭着眼,满脸苍白,面容却平静得不像经历了什么苦难,就像只是坠入了一场不愿醒的梦。
阿凯一定不在那里等她,他要等的人太多了。
所以她还是会回来的吧?我想。
我抽完血人有点晕,出来发现女人们还赖在医院,一个个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妆都花了,还有坐地上互相抱着打盹的,手术室的红灯一直亮到了三点。
路过的男护士朝我挑了挑眉:「兄弟艳福不错。」
「你误会了……」
「懂的懂的,医院出去左拐有家如家,环境还可以的,我常去。」
他给我塞了张旅馆名片,一副做好事不留名的样子潇洒离开。
我:「……」
我把她们挨个摇醒,把旅馆的名片给了最年长的茉莉,让她带她们去旅馆休息,我来守夜,班长有消息了我会联系她们的。
女人们开始还推辞,但可能实在太困,一天经历了不少事,还喝了这么多酒,头痛,于是答应了,一个个手搭着肩,排小火车似的跟着茉莉走了。
班长是在凌晨三点被推出手术室的,医生说能不能熬过去,看今晚。
我在重症病房外守夜时,表哥的电话打来了。
我接起:「表哥,凌晨四点,你是真的不要头发了。」
他向来是个夜猫子,白天睡觉晚上干活。
表哥没寒暄,开门见山道:「你让我查的这个不是阿凯。」
我:「对,葬礼上照片摆错了,他不是阿凯。」
表哥:「不是说照片,我是说你室友。」
我:「啊?他是阿凯,我和他同学三年了。」
表哥:「阿凯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
表哥说真正的阿凯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我在葬礼拍的黑白照片没摆错,是真正的阿凯。
阿凯是在高三去野外野炊时被熊咬死的,当时去了两男两女,只回来了一男两女,阿凯的尸体被找到时,缺了一半。
但教育局信息却显示,一年后他参加了高考,上了医科大。
这里面明显有矛盾信息,但阿凯并没有登记死亡,于是在记录上活着就顺理成章了。
而其实四年前,阿凯就举办过一次葬礼了,一个高中生富二代的葬礼,来参加的同学老师很多,这事是有迹可循的。
所以昨天的葬礼,阿凯既往的同学一个都没来,因为他们早就参加过一次葬礼了,阿凯在他们眼里已经死了四年了。
而且据表哥调查,真正的阿凯成绩并不好,不是能考上医科大的,他从小到大都是个问题学生,不聪明,不宜人,长得也不好看,就和遗照上一样,普普通通,面带怨气。有人顶替了阿凯的身份。
疲惫一夜的困意彻底被打没了。
阿凯四年前就死了,那现在死的这个是谁?这个跟我做了三年室友的人是谁?
我一阵毛骨悚然。
奇怪的是阿凯母亲,死的是顶替者,她却又办了一次葬礼,用的还是真正阿凯的照片。我问照片的事,她还恍惚着说记岔了,说明她知道阿凯,也认识这个顶替者,她是有心隐瞒,还是真的分不清这两个人?
我满脑子乱码,表哥忽而问:「你说这位『阿凯』的后宫环肥燕瘦、千姿百态是吧?」
我:「是。」
表哥冷笑一声:「确实千姿百态,你也在他后宫团里。」
我:「?」
表哥:「你看看他给你的微信备注是什么。」
我连忙拿出阿凯的手机,他平常和我联系都是直接打电话,我们鲜少聊微信,所以对话框沉底了,之前看那十七个女人的备注时,根本没翻到我自己。
现在看到,我倒吸一口凉气,他给我的备注是【字母 C+一串连号数字+编号 5+我的名字】。
和那十七个女人的备注格式一模一样。
我是 5 号,甚至还比其中的十二个女人排名更靠前,一个女人跟我同号。
我沉默了有一分钟,脑子里滚过阿凯的种种行为:「所以他才对我这么好?难不成他是为了我才海了十七个女人?为了证明自己对女的还硬得起来?」
表哥无语了良久:「你是不是脑子有病?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
我:「哦,我倒也是 O 型血……」
「什么 O 型血?」
「那十七个女人都是 O 型血,他喜欢 O 型血。」
表哥不说话了。
当晚护士来了个通知,递给了在重症病房外守夜的我,说班长签署过器官捐赠协议,如果她没挨过去,就得捐献,这张协议家属得知道一下。
班长名叫周子敷,我联系不到她家属,这张协议只得暂时存在我这。
班长是三天后醒来的,度过危险期了,那张器官捐赠协议暂时作废了,可当我问她时,她却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签署过这份协议。
其他十六个女人陆续来看了她,病房里挺热闹,我不再如临大敌地盯着了,有心让她们顺其自然。
班长车祸当晚的肇事者杳无音信,虽然报了警,但那个私人庄园甚至没有装监控。
诡异的是,没过一周,美美也出事了,是从商场楼梯上跌下去的,也性命垂危,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的,问怎么跌的,美美说好像是被人推的,但没看见人。
我去探望她时,听到病房里她在跟母亲吵架,她母亲手里拿着护士递来的通知——也是一份器官捐赠协议,质问她为什么要签这种东西,美美死活不认,说她根本没签,是医院搞错了。
又过去五天,阿狸和小丽,在同一天先后食物中毒了,阿狸医院去得早,洗了胃,没事了,小丽还在重症昏迷,又两份协议送到了手上。
我觉得事情不太对,短短一个月内,阿凯死后,四个女友接连出事,还都莫名其妙签了器官捐赠协议。
我把这些事都跟表哥说了,表哥沉默良久后,道:「下一个出事的就是你了。」
我一愣:「什么?」
表哥:「你想一下这几个女友在阿凯微信上的编号顺序。」
我迅速回忆了一下,班长是 1 号,美美 2 号,阿狸 3 号,小丽 4 号……
我:「……卧槽!」
我是 5 号。
如果是根据编号顺序来的,下一个出事的还真就是我和另一个同号的女友了!
但为什么是按照编号?这些编号到底代表什么?
我:「难不成阿凯一早就安排好了,按宠幸度挨个翻我们的牌子下去给他陪葬?这是多么变态深刻的爱意!」
表哥:「……你闭嘴吧。」
事情一下棘手起来,本只是帮室友处理个丧事,怎么就发展成了我自己也有生命威胁?算了一下四个女友出事的间隔,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现在走个路都警觉,一步三回头,绝不在外面上厕所,尽量避免楼梯电梯这些东西,只在平地上玩耍,表哥嘲笑我电视剧看多了,尽学些废的。
他继续查这位顶替富二代的室友找突破口,而我开始挨个找这十七个女友询问和阿凯相处的细节。
她们不约而同报告了一件事,在和「阿凯」确定关系前,「阿凯」都带她们去做了一次体检,她们觉得富二代讲究,怕她们有病,也是为了她们的身体着想,就没多想,欣然去做了,阿凯还给她们买了全年体检,是很好的福利。
做体检挺正常的,这点医学生还更讲究,别提他还是个「富二代」,我想不出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直到某天,我在医院见到了阿凯母亲,管家带她来做透析。
阿凯母亲坐着轮椅,在育婴室外,目不转睛地看着里面的孩子。
我走过去打招呼,她见到我,指着里面对我笑着说:「看,阿凯在翻身。」
我:「……」
管家老远跑过来,脸上全是汗,夫人走丢了,他找了好一会儿。
我问管家,管家说她这样有几年时间了,间歇性痴呆,记忆总会回溯到阿凯刚出生那段时间。
我意所有指地问:「是四年前开始的吗?」
管家没接茬,面上看不出丝毫迹象,只提了一件往事:「阿凯刚出生时,被人偷走过。」
阿凯是早产儿,必须在育婴室养足半年,但在第三个月,孩子突然从育婴室失踪了,几年都没找到,他们仇家太多,不知道下手的是哪个。
阿凯被偷走后,夫人的精神状况一直不好,觉得孩子凶多吉少,是她的责任,那之后,老爷在第二年外出做生意去世了,她觉得是老天报应,于是开始做善事,资助了好些个育婴室里有困难的早产儿。
其中有个孤儿,和阿凯同岁,夫人特别喜欢,总觉得他是阿凯的托生,因为他是在阿凯被偷走的第二天出生的,夫人对他格外上心,似乎想在他身上弥补对阿凯的遗憾。
可能是善事感动了老天,阿凯在九岁时被找到了,不是仇家,是医院当时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护士想偷个富家的孩子养。
阿凯被接回来后,性情已经不一样了,环境真的能塑造一个人,阿凯跟着那个护士,长成了一个有不良恶习的怪脾气孩子,长相、气质、性格,统统被环境养偏了,要不是亲子鉴定摆在那,任谁看了阿凯都不敢相信是夫人的孩子。
反而是那名夫人从小上心的和阿凯同岁的孤儿,在夫人的培育下,从长相、成绩到性格,都更像一个有精致涵养的富家子。
但阿凯回来后,夫人的全部心思也就都收了回来,专注弥补阿凯,几乎有求必应,对那些资助的孩子没再多关怀,但阿凯依然显得格格不入,总对夫人有隔阂,经常发脾气。
管家讲完,我沉默片刻,又意有所指道:「您说的这个阿凯,和我认识的好像不太一样,我认识的阿凯非常精英啊。」
管家没说话,这时,护士长从育婴室出来了,笑着感谢阿凯母亲,递给了她一条围巾,说是她成立的育儿基金会里的孩子织给她的。
阿凯母亲抱着那条围巾笑得慈祥,似乎依然没恢复清晰的意识。
我死盯着那条围巾,上面的基金会标志,我见过,在「阿凯」的寝室桌上。
走廊上忽然匆匆涌来一队人,担架床上推着个孩子,似乎要拉去抢救,整个走廊都被占了,喊着让所有人躲开点,但惯性太大,眼看要撞到轮椅上的阿凯母亲。
我还没反应过来,管家已经轻巧地拽开轮椅,另一只手用了巧劲,逼停了担架床,一切发生得非常快,我甚至没怎么看清,这场冲撞已经被化解了,医生护士也都愣在那。
我只记得管家逼停担架床时,袖子起来了,胳膊上蜿蜒深邃的陈年疤痕,再往上似乎有刺青,这哪里像一双养尊处优的管家的手?
管家推着阿凯母亲要离开,他始终没有回答我先前的问题,但临走时,忽然对我笑了笑,道:「您身体很健康吧?您要继续健康下去啊。」
我霎时一阵汗毛直立,就是这瞬间,管家对我笑的这瞬间,我突然记起了阿凯的微信备注格式究竟是在哪见过——【字母 C+一串连号数字+编号+名字】。
在医学课本上,某套教材里作为范例提到过。
表哥的电话正好来了,他查到了这份「阿凯」给每个女友赠送的全年体检福利,自动签署了一份病危器官捐赠书,合同很长,女人们可能没细看就直接签了,用的又是英文,甚至可能是之后才加塞进去的。
这十七个女友,除了那四个出事了被告知协议的,其他人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多签了这项器官捐赠协议。
尽管已隐约猜到,我还是忍不住惊呼:「他疯了吗?强制签这种是违法的。」
表哥嘲讽道:「有钱人才不在乎法,他们只在乎如何避法。」
我去问那十七个女友要了阿凯给她们做的体检报告,发现她们做了几个非常规项目检查——淋巴细胞毒试验、人类白细胞抗原 A(HLA)系统,和选择性进行群体反应性抗体(PRA)检查。
班长的报告上,这几项被隐去了。
我和班长是医学生,这些指标意味着什么非常清楚——换肾源查匹配度的。
这十七个女人都显示了和另一位匿名样本相对较高的匹配度。
果然,阿凯母亲的尿毒症,需要换肾,这十七个女人根本不是「阿凯」海来的女友,而是他替母亲囤的一个肾源储备库!
难怪大家血型都相同,因为阿凯母亲是 O 型血,【字母 C+一串连号数字+编号+名字】这个格式,是某网站已捐献器官的编号形式范例。
所以这套微信备注的排序根本不是女友编号,而是器官编号,顺序是按照匹配度排列的,编号越靠前,说明与阿凯母亲的肾源匹配度越高。
所以女友们挨个出事,是从 1 号开始往后,总要先杀最匹配的那个人,获取最匹配的肾源,没成功,才退而求其次往后推。
这十七个女人,和我,在他眼里只是一群移动的肾。
而联系人里那几个一到十号的【预备役】,是血型相同,但还没做体检确认匹配度的。
我消化了良久,问:「可是他没带我做过体检,我肯定没签过这份器官捐赠协议。」
表哥:「你们学院也有体检吧,你的报告呢?」
我:「学院的体检很常规的,不可能验这些,他不知道我的匹配度啊。」
表哥:「你体检和别人是一起的吗?」
我:「当然,学院组织……」
话停住了,我忽然想起,体检那天,我意外地起晚迟到了,还是「阿凯」给我开的后门让我检上了,当时整个校体检楼,就剩他和我两个学生了。
我磕巴了:「……不可能吧?」
表哥:「你的体检报告呢?也是他给你的?」
我:「他是辅导员助理啊,他发的报告,签字上交也是他收……」
表哥不说话了。
他发给我的体检报告和班长拿到的类似,可能做过删减,而我签字上交的版本被加塞了器官捐赠协议。
我有些崩溃,操,那天就为他开后门陪我体检了一天,我还请他吃了顿饭,花了半个月的饭钱呢。
我去问女人们,她们最初上门来找阿凯,知道他死了,都问他有没有什么话带给她们,是指什么?
班长说是一套房子,在新城区,市价很高,阿凯曾说要在一个特殊的时间送给她,作为补偿,她问是什么特殊的时间、作为什么的补偿,阿凯笑而不语,说当你像烟花一样炸开的时候,补偿你的过分美丽。
她跟富二代谈恋爱也不傻,觉得这甜言蜜语是在暗示分手礼物,所以得知阿凯死了,就想知道这栋房子的归属。
我深吸口气,什么甜言蜜语,这根本是事实描述,炸开,是说真的炸开,当你像烟花陨落,你不完整的遗体将入驻新房。
我忽而一凛,问:「新城区?具体哪栋,几零几?」
班长:「3 单元,1803。」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操,这套房子他也给我看过,说室友一场,如果毕业后我没钱租房,这套房子可以免费给我住。
这哪里是什么礼物?这根本是套催命的鬼宅,只送死人。
过往阿凯对我所有的好,瞬间都恐怖起来,我现在觉得他每一个善意的笑都是有问题、有目的的,他的笑声是磨刀声,看我欢欣鼓舞地走入他的砧板。
一时又觉得可笑至极,人都弄死了,他还记着要补偿,他还真是持之以恒的「温柔绅士」。
我曾看过一个分析,有些变态的共情区天生残缺,理性区过度发达,器官和房子,在他心里是等价交易的,我瞒着你拿了你的器官,要了你的命,我就补偿高于你的命价值的一套房子,这笔交易在他的绅士原则上是成立的,甚至是宽容的、施舍的。
所以,他对你笑的时候,是真的对你好,而要拿走你的器官了,也是真的「没有恶意」,只是「公平交易」。
班长看我不说话,突然问:「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我一愣:「没有。」
班长维持着一贯的骄傲冷淡,手却抖了起来:「你当初拒绝我,不就是因为我穷吗?」
我:「……谁跟你说的?我自己都穷,怎么会嫌你穷?」
班长:「他说只要我跟了他,有钱了,回头能养你,你就会跟我在一起。」
我:「……」
一时不知从何骂起,「阿凯」可真是用心良苦,班长也是真蠢。
我没好气道:「我难不成是长了一张适合包养的脸吗?」
班长点了点头:「我家里捡的土狗,我也是靠脸一眼相中的它。」
我:「……我谢谢您。」
离开前,我认真对她说:「拒绝你是我的问题,与你无关,不要多想。」
出去,听到她在里面哭,我没有多待,有更重要的事得去做,班长是匹配度最高的,我怕他们不会轻易放过她,问题是,「阿凯」已经死了,现在在做这件事的是谁?
表哥根据我给的信息,去查阿凯母亲早年资助过的孩子,很快来了消息,说查到阿凯母亲资助过的一个孤儿,和阿凯同岁,成绩很好,能上清华的那种,但却没参加高考,人现在不知道在哪,高三那年人间蒸发了,叫阿肖。
他发来照片,我一看,这个阿肖,赫然就是和我当了三年同学的「阿凯」。
我带着照片去问阿凯母亲,但被管家拦住了,说她身体不好,让我别去打扰她。
管家供认不讳,现在死的这个就是阿肖,阿凯四年前就死了,夫人因再次丧子之痛,大病一场,有了痴呆症状,不肯接受失而复得的阿凯又死了的事实,把前来探望她的阿肖认成了阿凯。
阿肖其实很久没见过夫人了,自从阿凯接回本家之后,夫人就没再怎么去关照这些孩子,但阿肖一直惦记着夫人。
这次被认错后,为了报从小资助培育的恩,阿肖就被接进家里顶替了阿凯,安抚夫人的病情,他退了学,抛弃了名字,以阿凯的身份参加高考,然后上大学,一直扮演着阿凯,他考医科大,也是为救夫人。
管家把我打发走了,他必然瞒了我什么,但我不敢问了,我去都被表哥骂了个狗血喷头:「你一个移动肾源还敢自己跑进人五脏庙去。」
表哥说查到那天在灵堂外撞班长的车了,车牌号的买主是管家,而美美被推下楼那天,监控拍到管家也在那栋商场,阿狸和小丽先后食物中毒,去的餐馆是阿凯家投资的连锁店,阿凯母亲大病之后,产业打理就全落到管家头上了。
表哥:「阿肖的帮手就是管家,密谋对你们进行谋杀,伪装成意外死亡,获取肾源,你们的遗体捐赠协议应该都在他们手上,现在阿肖死了,管家就自己行动。」
我:「那我要怎么拿回来?只要撤销了就没危险了。」
表哥:「你想屁呢,他们玩惯了阴的,就是随便把你弄死,大拇指切下来,当场画个押都能签协议,拿回来有什么用?」
表哥交代时表情很严肃,说这里面水很深,真正的阿凯四年前死得蹊跷。
表哥查到阿肖和阿凯两人其实是认识的,但阿凯不知道阿肖是母亲资助多年的孩子,阿肖伪装身份接近了他。
当年的问题少年阿凯,被接回本家后,生活不顺,性子已经养成,一个本该活成富二代的天之骄子,偏偏成绩不好,长得不好,陋习一堆,干啥啥不行,家族聚会,带出去总是最丢脸的那个。
无数家族堂兄弟背地里都编派他一定是找错了,鉴定有问题,他巴不得找错了可以滚回去,但他那偷孩子的吸毒护士后妈,也已经死了,被人杀了。
他在网上有个聊得来的网友,叫阿肖,阿肖是主动接近他的,混他爱去的论坛,打他爱玩的游戏,评论他的每一条状态,久而久之两人就熟了,阿凯常和他说心事,他算是阿凯生活中唯一的慰藉,生母尿毒症的事也和他说了。
四年前,阿凯去野炊意外身亡那次,就是网友面基,当时去了四个人,两男两女,一个男的是阿凯,另一个就是阿肖。
阿凯的身体被熊吃了,尸体带回来时只剩了一半,剩了头和下半身,表哥说这没了的上半身,可能是为了掩盖被挖走的两个肾。
他托人调了当年的案底,说因为吃的是个富家子,当时家人愤怒,派了不少人去抓那头熊,当天熊就被抓到枪毙了,但肚子里检出来的未消化尸体残渣,发现比例不对,少了一种成分,比肾小的内脏都剩了渣,却唯独检不到肾的成分,但这件事被压下去了,尸检报告也做得模糊。
表哥在阿凯曾经一条转私密的空间状态里,发现他吐槽过生母的身体越来越糟糕,下面阿肖回复:你可以捐一个肾给她。
阿凯和他吵了起来:我为什么要捐?她是死是活管我什么事,我给她当乖儿子不够,现在连器官都得给她?
阿凯很生气,质问这唯一的朋友为何不理解他,一连骂了许多条评论。
最后是阿肖评论认错:对不起,我错了,为了弥补,我们去野炊吧,我给你烤你爱吃的内脏。
我听得毛骨悚然,我几乎能想象阿凯和阿肖相处的样子,阿肖必然让阿凯如沐春风,阿肖对谁都如此,我也受过这种关照,他会在我为学费烦闷时,笑着说,来,毕业了租不起房子,这套新房子给你免费住。
野炊当天,他可能也是像对我笑着那样,对真正的阿凯笑着说:「我想救你妈妈,所以你去死吧。」
但如果真是这样,阿凯被挖走的两个肾,也显然没能救了阿凯母亲。
表哥疑惑,那时阿肖只是个一无是处的穷学生,他要怎么把这两个肾源用合法的方式赠送给阿凯母亲?
表哥做了个匪夷所思的推测,他说阿肖很可能带着那两颗肾去参加了阿凯的葬礼,亲手交给了阿凯母亲,让她用。
阿凯母亲大受刺激疯了,可能不是因为亲儿子死了,而是阿肖这个举措。
当阿凯母亲歇斯底里时,阿肖或许还不明白,你需要的肾我带给你了,你为什么难过?
表哥这么离谱的推测也不是空穴来风,他去找了四年前办阿凯葬礼的庄园的下岗门卫,给他看阿肖的照片,门卫说记得,这孩子当时提了个黑色马夹袋,笑着进去的,因为他笑得过于灿烂了,门卫对他印象很深,来参加葬礼的哪有这么笑的。
而且当天葬礼办到一半,救护车就来了,那家的夫人被抬上救护车,当时这个孩子也想跟上去,护士哪里顾得上他,车一开就走了,那孩子就在后面追车,鞋子都跑掉了,怀里还紧抱着那黑色马夹袋。
最后还是门卫开车载着管家,去把那孩子捎上的,门卫问他袋子里装了什么,这么宝贝,孩子笑得天真:「能救她的东西。」
门卫只依稀记得管家带着那孩子进了医院,几个私人医生面色严肃地围上来,接过了袋子。
再之后,门卫没多久就被下岗了,那天办葬礼的所有人都被换掉了,门卫至今没明白,他那天除了接触那孩子,里面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但这么被换掉,好像是要保密当时的什么事。
那两颗肾最终没有起到它该起的作用,不知是因为阿凯母亲执意不肯用,还是因为用了失败了,这就不得而知了。
一回生二回熟,再之后,阿肖便顶着阿凯的身份继续四处搜罗肾源,而阿凯母亲的痴呆愈演愈烈,完全把阿肖当成了阿凯,逃避痛苦。
我听得胃部抽搐,这都什么事儿,表哥忽而严肃道:「好了,他们家的事不查了,你立刻去报警。」
我:「这么突然?」
表哥叹气,调侃道:「要说还是你牛逼,一不小心,我们可能捅了个大的。」
他去查了我告诉他的新城区那套房子,3 单元,1803 号,发现被做成了冷库,监控拍到有很多人进去,但没出来过。
这哪里是什么能送人的礼物?他们这一波,可能捅了一个器官走私团伙的窝点。
他去查了屋主,发现是管家,不是阿凯,于是再顺着去查管家,发现他是晚年才进阿凯家族做管家的,契机是他找回了当年走失的阿凯。
但管家早年是尼泊尔一个道上有名的器官走私商,阿凯父亲和那里有大量业务往来,阿凯父亲死得也有蹊跷,整个阿凯家族背后,可能养着一个器官走私团伙,所以阿凯母亲才会对报应和天谴如此敏感。
阿肖这么点事儿,最多算小巫见大巫,方法肯定是管家教的,这会儿人死了,谁知道是意外还是什么。
表哥:「再查下去我人也没了。」
我于是用公共电话报了警,伪装成新城区 1803 那套房子的邻居,说楼上漏水,有怪味。
警方介入了,三个月后,挖出了一条惊人的器官走私链。
阿凯家族渗透部分医院体检机构,将器官捐赠协议加塞在体检套餐中,购买套餐的普通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医院做了与指定样本的匹配度检验。
这些指定样本都来自一些患了大病需要器官移植的权贵,一旦配上,阿凯家族就负责对该体检人员制造意外谋杀,合法获取肾源,卖给权贵。
而当年的疑案也被翻了出来,重新梳理。
受资助的孤儿阿肖,因为关心资助者阿凯母亲的情况,刻意接近了被接回富家的流落真太子阿凯,把人骗出来杀掉后获取肾源,肾源最后匹配失败。
阿凯母亲因刺激过度痴呆,不愿承认阿凯死亡的事实,将阿肖认成了阿凯,阿肖便顶替阿凯进了主家,跟着管家进入了器官走私链,四处网罗和阿凯母亲匹配的肾源。
至今已找到十八个匹配度优良的就近肾源,阿肖以恋爱方式接近,骗取该十八人签署器官捐赠协议,并开始实施「意外」谋杀。
经查实,阿肖的死亡并非意外,泔水车司机已供认是被买凶的,但无法指认买家,只说是位女人,其他一无所知。
事后,我把阿肖的十七个女友一起约出来吃了顿饭,把真相全告诉了她们,毕竟这涉及她们的生命,还是知道的好。
我特地挑了隔音效果好的包房,开饭前还让服务员把餐盘都换成塑料耐摔的。
结果我预想中的扯头花撕逼大战没有展开,十七个女人还挺淡定,只是惊吓了片刻,就互相聊了起来:「你什么时候跟他的?他给了你多少?我四个月,两套 LV,三套爱马仕。」
「我差不多一年吧,一辆帕拉梅拉。」
「新城区那套房子最后给谁啦?不请客说不过去的呀。」
女人们叽叽喳喳,又上了满桌酒,喝高了就说要结拜。
我:「……」
三个月后,我和十七个女人都拿回了自己的那份器官捐赠协议,销毁了。
再然后,毕业前,我跟班长在一起了。
两年前的一个夜里,班长在操场等了一整晚,如果男孩不赴约,她就彻底放弃。
我在马路上晃荡了两个小时,去了饰品店,什么都没买到。
阿凯出现,帮我付了钱,推我去赴约,那时年纪小,出于敏感的自尊,我没接,也没去。
班长没有等来男孩,伤心欲绝,从扶梯摔下,阿凯受我之托「路过」,送她去了医护室,无意间拿到她的血检单后,阿凯态度变了,第二天开始追求她,笑着道:「摔一下可大可小,我带你去做个体检吧。」
- 完 -
□ 穆戈
盐选专栏迷雾森林:那些无路可退的危险关系穆戈 等共 15 节会员专享¥29.00加入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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