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二十八流写手,四流金融狗,三流程序猿,知乎认证一流咸鱼早上我醒来打开水龙头时,发现流出的竟然是血。同时耳畔「滴」的一声:「欢迎来到涅槃游戏,您有一分钟决定是否开始这个游戏。」什么游戏?我迷茫抬头,恰好看到镜子里的人七窍流血,两眼成了空洞的血窟窿。腐烂的肉块接二连三,啪嗒滚落。我被吓了一跳,迅速后退几步,摸了一把脸,再心惊胆战地低头看——手上白白净净的,没有血,也没有腐烂。怕不是最近熬夜熬的出现幻觉...
二十八流写手,四流金融狗,三流程序猿,知乎认证一流咸鱼
早上我醒来打开水龙头时,发现流出的竟然是血。
同时耳畔「滴」的一声:「欢迎来到涅槃游戏,您有一分钟决定是否开始这个游戏。」
什么游戏?
我迷茫抬头,恰好看到镜子里的人七窍流血,两眼成了空洞的血窟窿。
腐烂的肉块接二连三,啪嗒滚落。
我被吓了一跳,迅速后退几步,摸了一把脸,再心惊胆战地低头看——
手上白白净净的,没有血,也没有腐烂。
怕不是最近熬夜熬的出现幻觉了。
再抬头看镜子,一切正常,完美的一张脸,西装革履,戴上眼镜就可以伪装成一个斯文败类。
我松了口气,顺手拿毛巾擦了擦脸和冷汗,向后转身。
忽然脚跟踩到一个冰凉粘腻的物体。它咯吱一响,像是骨头的酥脆。
我没来由的僵硬了下,一寸寸低头看去,地上,是一具尸体。
一具开始腐烂的尸体。
一具七窍流血、被挖了双眼的尸体。
一具……我的尸体。
「滴。」那个机械电子音又开始提醒,「您还有 30 秒时间决定是否开始涅槃游戏。」
我……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
我突然脑海里一片空白。
因为我发现,我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来历,甚至名字都不记得了!
「滴,您还剩十秒。」
我为什么会死?
「九、八、七……」
这个游戏是什么?
「六、五、四……」
涅槃?
「三、二……」
能让我重新活过来吗?
「一……」
「开始。」我喘了口气,在最后一秒吼道,「确定!我确定!」
「游戏者身份确认:盛灵图。」
我仿佛听到那个机械音狞笑了下。
「闯关游戏开始。」
【副本一·无限列车】
1、
这是一辆不知道开往何处的列车。
我按照提示音推开宾馆的门走出去,就来到了这里。
列车上暖意融融,列车外是萧瑟风雪。
我坐在靠近车窗的位置,看了一天的白色雪景和偶尔划过的电线基站,等着机械音的下一步指示。
可是我等了三天,它没有任何提示。
这里的场景很真实,非常真实。
吵嚷的人群,走来走去的乘务人员,还有到站广播。
第四天的时候,广播说道:「各位旅客您好,列车已经到达寒风一站,请拿好您的行李和贵重物品,从列车前进方向右侧车门下车,下车时请注意列车与站台之间的间隙。」
我浑身打了个冷战。
不是因为一如既往的,没人上车,只有人下车。而是因为这个提醒,我在第一天也听到过。
我飞快掏出餐巾纸和向乘务员要来的圆珠笔,写下「寒风一站」四个字。
其中有些站点我不确定,于是又过了三天,我才补完整个路线的停靠站点。
这个是一个循环的路线。
大概三天的时间,能走完一次。
沿途一共十三个站点,分别是「寒风一站」到「寒风五站」,「诺亚一站」到「诺亚三站」,「江平站」,「莫比站」,「菱花站」,「乌斯站」和「瑟科站」。
第十二天,第 3 次循环。
寒风一站再次停靠。
这十二天,我将车厢走了一遍,一无所获。
太正常了,实在是太正常了,就是一列普通的列车,就连餐盒饭都有统一的出产商和生产日期。
我注意到出产日期是在后退的。说明这些餐食有补给。
那它们是从哪里运上来的?!
如果能弄清楚,我是不是就可以逃离这里,就能下车了?
2、
当我再次尝试从一节车厢走到最末时,有个人叫住了我。
也是个男人。
比我小点,戴着副眼睛,他若有所思地道:「你……该不会也是玩游戏的吧?」
见我似是防备,他无奈地举手作投降无害状:「我这几天看你来回走了四五次了。除了列车乘务人员,还没有乘客这么跑来跑去。」
我走过去,倒了杯桌上的伏特加,问:「你哪一天上来的?」
「二十五天前,你呢?」
二十五天前……比我早。
我不动声色道:「好巧,我也是。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我醒来的时候,就被那见鬼的电子机械音给送到这里了。」
男人像是没什么防备的思忖一番,道:「差不多。不过电子音在载入的时候,告诉过我我的名字。」
「嗯?」
「冯兰。」
我:「蓝天的蓝?」
他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不过我更喜欢兰花的兰字。你呢?你叫什么?」
「盛灵图。」
我们两人交换了些许情报和信息。
又一次站台停靠,他忽然说道:「你有没有在开站门时跟出去看一眼。」
「我只在门口看了眼,没下车。」我说道,「你去看了吗?看到了什么?」
冯兰顿了顿,说道:「我趁着停靠空档,去了外面。站台是孤站,没有通往的路,也没有离开的路。往外都是风雪。但是有屠宰场和厨房。」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别吃乘务员送来的肉食。」
我反应过来,一阵反胃。
正巧,乘务员亲切地送来了两份盒饭:「先生们,你们今天中午的餐食。」
还是标准搭配。上面写着,牛排土豆盖饭。
我打开一看,香喷喷的盒饭上面是一坨颜色古怪的肉。
犹豫片刻,我还是选择面无表情地吃了下去。
冯兰有点惊讶挑眉,道:「咦?你不觉得恶心吗?」
我将他的那盒推给了他:「御寒,保持体力。你最好也吃点。更何况……」
我抬头看车窗外飞速划过的鹅毛大雪,一望无垠的大雪意味着人类寸步难行,也意味着死亡。
我笑了:「你觉得这是现实吗?」
他摇头,意味不言自明。
「不是现实,那恶心什么怕什么?」我恶狠狠地吞下一口肉,「抓紧时间找线索吧,我们得离开这里。」
3、
我和冯兰进行了一系列讨论,都有一个共同的观点:
结束这个游戏,要么死亡,要么逃离。
但能逃离到哪里去呢?这条列车无限无终点,站台以外,也无路可走。
第十三天。
列车长突然出现,他是个大肚便便的中年男人,粗着嗓子发声:「尊敬的乘客们,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的燃料和原油坚持不了太久。所以从明天开始,车上的暖气只在晚上开启。」
我背后发凉,看了眼我单薄的衬衫和西装裤,这种天气,白天没有暖气会被冻死。
于是我扣了扣玻璃桌面,问:「车上有保暖的棉被或者棉毯吗?」
乘务员小姐在一旁笑道:「当然有的。」
「请给我来两床。」我道。
乘务员小姐:「这位先生,请稍等。等列车长说完……」
我喝道:「我现在就要!!」
我将酒杯狠狠撞击桌面,伏特加洒了满桌。或许是我眼神太凶,乘务员小姐瑟缩了下,老老实实抱来两床被子。
我:「我还要两条棉毯。」
乘务员:「……先生,这……」
我:「我膝盖不好,老寒腿,不行么?」
「行、行的。我这就去给您拿。」
冯兰在一旁看得好笑,我要来物资后,没好气地扔给了他一份,在乘务长走后,压低声道:「别看好戏了。明天,最迟后天,得打起来。」
他愣了下。
我:「我第一天来的时候,就清点物资,数过。每个车厢只存有五床棉被、五条毯子。」
列车里的乘客,都是单薄衣物。不过很奇怪,表现出强烈逃离意愿的好像只有我和冯兰,其余人更像是游戏里的 NPC。
但就算是 NPC,也会冷,也会饿,也会因为生存问题,和别人兵戎相见。
我缓缓地道:「开始收缩物资了。」
4、
第二天清早,我是被冻醒的。
也是被吵醒的。
我所在的五号车厢,一共十六个人。其中半数是老人小孩和女人,只有一位值得注意。
那是个非常壮硕的高大男人,很胖,站起来头能够到天花板。
他扎了个小辫子,很像日本的相扑选手。
或许是我和冯兰两个人很明显认识,又是两个男人,他不好招惹,就把目光投向了另一个小姑娘。
小辫子几乎是用抢夺的方式,将小姑娘手里的棉毯给拽走,啐了声道:「臭婊子!早拿来不就好了?!」
小姑娘被他摁在玻璃桌上撞了几下,头破血流的,小声抽泣,默默抱紧膝盖,蜷缩在椅子上。
可能是因为害怕,也可能是因为冷。
因为列车厢的暖气……真的停了。
瑟瑟寒风从玻璃窗缝隙里挤了进来。
冯兰像是早就醒了,他裹着条大棉被,右手撑着脸,看热闹似的看着车上闹剧,见我醒了,笑道:「早啊」。
我翻了个边,继续睡,但死活睡不着,只能将棉被一掀,对那边小姑娘喊了一嗓子:「喂,妹子!」
小姑娘立刻停止了啜泣,慌忙道:「我、我不出声了,对不起对不起……」
「……不是凶你。」我叫她过来,将棉被扔给她,转而裹上薄很多的棉毯,道:「你先裹着。咱们挤挤,能应付过去。」
冯兰挑了挑眉,像是惊讶。但还是向里挪了挪,给小姑娘腾出空位。
我试探问道:「妹子,你也是来玩游戏的吗?」
「游戏?什么游戏?」她道了声谢,迷茫抬头。
我:「那你叫什么?」
她道:「一百三十七号。我叫一百三十七号。」
我和冯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疑惑和沉重。
趁着一百三十七号上厕所的空档,我对冯兰道:「以防万一。」
「什么万一?」他看向车外,靠着窗,像是在晒太阳,即使列车外此时阴云密布,骤雪不歇。
我隐晦地道:「结个盟。两个人,不保险。成年男性还有不少。」
冯兰随口道:「也不算多。整列车厢,三百四十七个人。其中成年男性仅仅五十一人。咱们车厢有四人。你,我和小辫子,再加上那个提着公文包的公司职员。夜晚,不同车厢间的通道会关闭,所以咱们其实很安全。」
我冲他笑了笑,那种冷冽而不怀好意的笑:「真的安全吗?」
他愣了愣。
又一天清晨。车厢里血腥味道弥漫。
我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个月以来看到的第二具尸体。
是那个小辫子的。
他脖子被餐刀插了个窟窿,气管和声带断裂。右眼也有被刺伤的痕迹。
鲜血流了一地。乘务员正在面无表情地将他拖下车,扔出站台,并且消毒打扫。
而此刻,他抢来的那身被子,在一个老妇人身上。她的指尖还是染血的鲜红。
见我看她,老妇人冲我翻了个白眼。
5、
「后半夜你值的夜。看到什么了?」我朝冯兰道,「现在你还觉得,我们很安全吗?」
冯兰默不作声地喝了口酒,道:「我们是结盟的,可以极大程度观察和防御。还是很安全的。」
我「哈」了声,继续补觉。
补觉补到中午才醒来,我吃惊地盯着桌上仅剩的一份鱼香肉丝盖饭,问道:「我早上的牛奶哪去了?你喝了?」
冯兰面色有些凝重,半晌才道:「没有早餐。你猜的没错,开始收缩物资了。刚刚才送了一份午餐。如果猜得没错的话,晚餐也没有。」
我懒洋洋地靠着窗:「猜?为什么要猜?」
说着,按了几下服务按钮,叫来乘务员,问道:「早餐是没有了吗?」
冯兰:「……」
或许是我之前的强硬态度,让乘务员担惊受怕,她小心翼翼:「嗯对的。」
「那晚餐呢?」
「……也没有了。」乘务员赶紧解释,「先生,现在车上物资匮乏,请您谅解。要是您觉得车上不舒服,可以去车站稍做休息,那里一天二十四小时供暖,而且饮食正常。」
等乘务员走后,我一边快速吃着,一边对冯兰说道:「得赶紧想办法走,等到最后,不被人杀死也得被饿死。寒冷里消耗的热量太多了,一天一顿根本补不上来。你之前在车站最多停靠了几分钟?」
冯兰若有所思看我:「五分钟。五分钟不上车,列车就会开走。」
6、
五分钟能够做的事情很少,甚至不能探索出一条完整路径。
下一站,我当机立断下了车。
这是诺亚三站。
车站呈现一个巨大的弧形,像是上古的诺亚方舟。
诺亚方舟左边,是休息室、餐厅和大厅,大厅尽头,是并不能打开的出站口门。
偶尔还会有贩卖纪念品的展位。
方舟右边,是燃料补给站、废弃品回收中心和一个不大的网吧。
五分钟时间很快就到了,我没有时间去任何一个室内,只能在冯兰的催促下回到车厢里。
一百三十七号姑娘见我冷得打哆嗦,飞快地将棉被盖在我身上,紧张问道:「怎么了,发现什么没有?」
「没有。」冯兰替我回答,转而问我,「下一站江平站。每个站台的场内分布是差不多的,我们先去哪儿?只够去一个地方。」
我:「先去网吧。」
「嗯?」冯兰似是疑惑,挑了挑眉,「为什么?」
我好容易缓了过来,喝了口残存的烈酒道:「首先,正常候车站根本不会有网吧的存在。休息室、零售店和餐厅都是合理的。至于燃料补给站和废弃品回收中心,在无限循环的列车站台间出现能够理解。唯一不合逻辑的,是网吧。」
冯兰思索了片刻,深深看了我一眼,道:「有道理。咱俩一块过去?」
我颔首,转而对一百三十七号道:「到时候你还是留在车上,帮我们看守东西。如果我俩实在赶不过来,你试着能不能和乘务员交流通融下,不能让她关门!」
她怯怯的,点了点头:「嗯。」
冯兰:「……」
他无语地看了看我,再看了看一百三十七号,对我说:「你确定她有那个流氓程度搞定?」
我耸肩:「不确定。」
冯兰:「…………」
倒是一百三十七号小声道:「我会尽力的,你们放心吧。」
江平站在三个小时后,这时日落西山,走出车厢,走进车站,血红的夕阳挂在一望无际的雪山间。
刺目、耀眼,诡异、不详,但也美得惊心动魄。
我们顾不得张望停留,约定好了般,飞快走进不远处的网吧。
网吧网管是个寸头小伙,见我们走进,迎上来问:「两位客人,续多长时间的?」
因为跑动,我心跳加快,一边四处扫视,一边尽力保持语速平稳:「包夜,多少钱一晚上?」
他瘦削的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包夜啊!三百元!您二位是要在这过夜吗?」
我额角冒出一丝冷汗。
不是因为身无分文,而是因为,走进来才发现,这间网吧……
老旧的台式电脑都开着,是 winx 的经典蓝天白云开机页面。
屏幕忽明忽闪,照得网吧墙壁扑朔迷离。
而这些机位前,空荡荡的。
网吧里,一个人都没有。
这个网管还挂着脸谱似的笑容,凑在我身边,屏幕幽蓝的光打在他脸上,更显诡异。
「可以赊账吗?」冯兰忽然道,「我们没带钱出来。」
网管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阴阳怪气道:「没钱?没钱还想吃霸王餐打秋风啊?!滚滚滚,给老子滚出去!这里不接吃白食的。想吃白饭,到那边餐厅里去吃个够!」
趁着他俩交谈,我迅速将每台电脑屏幕都看了一遍。让我失望的是,这些屏幕千篇一律,都是那张绿油油草地的桌面图。
「走吧。」冯兰看了眼腕表,催促我,「还剩一分半,得走了。」
我不死心地再扭头看了最后一眼,网管还在一迭声的催促,我不耐烦,斜睨了他一眼,一巴掌拍在手边桌子的键盘上,道:「这就走,别吵!催魂么?!」
突然,四周静了一瞬。
接着,网吧里所有的电脑同时开始闪烁,一台接着一台黑屏。在陷入完全的黑暗之后,第一台电脑亮了,上面是一行字——
注意站台名!!!
第二台电脑随之亮起,同样的黑底白字,刺目极了。
注意站台名!!!
网吧里的电脑发了疯似的接二连三亮起,滴滴答答的声音像是催命符。
都在不约而同亮出那行字:
注意站台名!!!
我呼吸骤然停滞,还想再敲打几下键盘试试有什么奇迹,就听到冯兰暗骂了声「糟了」,他拽着我的手腕往外跑,边跑边道:「还剩半分钟,别试了,快跑!」
列车里沉闷的「车门即将关闭」的声音响起。
还剩 19 秒。我默数数字,踩在松软雪地上,拼命奔向列车车门。
终于,我们在车门合上的前一秒,前后脚跨上了列车。
然后和一百三十七号六目相对。
我眉毛抽了抽:「……你扒拉在乘务员身上干什么?」
一百三十七号泪眼婆娑,从表情尴尬的乘务员身上放了手:「我、我想让她不要关门。」
我边往座位走边「哦」了声:「你找她不管用,她是乘务员,不管列车车门开关闭。」
一百三十七号傻眼:「是你让我找她的……」
「逗你玩儿的。」我好笑,「你这妹子怎么这么实诚?说什么信什么?」
冯兰在一旁咳嗽几声,示意我注意形象,我坐回座位,舒展身体,感受夜幕降临时吹来的车厢暖气,长叹口气道:「来分析下吧。」
7、
夜晚的车厢很安静。
这节车厢,只剩下了六个人。除去我们三个,那个杀了小辫子的老妇人,只剩下提着公文包的公司文员和一个小孩子。
另外三个人都小心谨慎地看了我们三人一眼。
显然我们很让他们忌惮。
我压低声,对冯兰道:「我个人觉得,这更像是游戏对于我们的一种……明示。毕竟一上来,没有说明,没有提示,就把我们扔在这里,也不说要干什么,太奇怪了。」
冯兰自言自语:「注意站台名……」
他将站台名读了一遍,若有所思,说道:「下一站莫比站,半夜十二点停靠。想下去看看吗?」
「下去,当然下去。」我抿了抿唇,看向他们二人,「你们听说过莫比乌斯环吗?」
我随手拿起硬纸菜单,裁下一寸宽的小长条,然后把纸带旋转 180°,再将两头粘起来做成纸带圈。
我示意给他们看:「这就是莫比乌斯环,由德国数学家莫比乌斯发现。它只有一个面,顺着走,是无尽的空间。你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冯兰轻声道:「就像这辆永不停止的列车。」
「而且,它将莫比乌斯拆分成了『莫比站』和『乌斯站』,很像是在暗示我们什么。中间还插入了一个『菱花』站。」我皱了皱眉,看着因为室内暖气而逐渐融化的窗外霜花,「菱花是个什么东西?」
一百三十七号显然有点没跟上我们节奏,挠了挠头道:「菱花是吃的吗?」
冯兰:「……那是菱角。」
「菱花也可以吃。」我打断他,「到底能不能吃这个点先缓一缓。你们看前面。」
前面,亮起一阵暖融的黄色灯光。
属于车站的灯光。
本来午夜十二点才会靠站的列车,提前入站了。
莫比站。
我和冯兰对视了一眼,都不由得皱眉,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沉重。
最终,在入站的通报里,我说道:「走吧。」
8、
就算列车提前两小时进站,我们还是只有五分钟的停靠时间。
这次我和冯兰分头行动。他去扫一圈休息厅,我去扫一圈餐厅。
餐厅里一尘不染,桌面、玻璃台和装饰镜都闪闪发光。偶尔有几个客人在埋头用餐。
这时,一个戴着厨师帽的男人走上前来问我:「客人,你是过夜还是吃饭?」
过夜?
又听到这个词了。之前网吧网管也有提。
看来在车站过夜是个敏感的说法。
于是我说道:「吃饭。」
他很欢迎的替我拉开餐椅,道:「那您请稍等,我去给您准备餐食。」
等他走后,我见没人注意,立刻起身跟上他的步伐。同时,看了眼手表。
计时器过去了两分钟。我还剩两分半。
厨房侧面是个洗手间,我躲进去开了水池龙头,借着水声掩盖,拆开连接厨房的通风口。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我顿了顿,屏住呼吸,可是腥臭味还是顺着鼻腔钻进。
忍着干呕的冲动,我努力向那边望去,迎面对上一只挂在三角钩上的头颅。
那头颅离我两米远。
头颅的主人我很熟悉,甚至……前几天我还见过。
他留着小辫子,大睁着眼,脖颈截断处鲜血淋漓。
再往右,昏暗的灯光下,绳子上都是挂钩,挂钩上的物体被机械转轮的带动,逆时针划动。
大腿,前臂,手,脚。肢解处狰狞参差。
和任何一个屠宰场一样。
只不过,这里被屠宰切割的主人公,和我一样,是人类。
我抿了抿唇,感受到心脏剧烈跳动,刚想喘口气,这时,又有一双眼突然闯进视线。
它离得更近,近在咫尺,眼睛下有皱纹……
是刚刚那个厨师的眼!
他赤红着眼,狠狠地瞪着我,寒声道:「你在看什么呀?」
我浑身冰冷,默数三秒冷静下来后,反手将手里餐刀刺穿对面人的右眼,在对面鬼哭狼嚎的惨叫和跌落声里,夺门而出。
我听到后面追赶的声音,回过头一看,那个厨师捂着流血不止的右眼,左手拿着锋利菜刀,朝我追来。
他那张鲜血淋漓的脸狰狞极了,犹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我穿过餐厅,毫不犹豫地扯着桌布,将路过桌上的东西扯了一地,阻挡他前进,反手用器皿砸他。
终于,用逃命的速度跑出餐厅门,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过雪地,我奔进列车车门。
回到座位上,那种恶心感还久久不去,我骂了句:「他妈的!」
同样回来的冯兰见我脸色不对,拍了拍我肩膀问道:「看到什么了?你脸色好差。」
我向车窗外一看,拿着菜刀的厨师就在离我们不到十米处的白线外。
他像是有什么制约,不能上前,暴躁地左右晃动。
我不动声色将车厢窗帘拉上,再三言两语说完看到的,吓得一百三十七号睁大了眼,她捂住嘴道:「你是说,之前那个抢我被子的大个子男人,被肢解了,正要被厨师做成菜吗?那我们吃的餐食是什么,天啊!」
冯兰却早有所料:「之前就猜到了。毕竟车上的人越来越少,有下车的,有死的。但车站里的人却没有明显增多。」
他顿了顿,接着道:「我在大厅那边没什么新发现。如果真要说,那就是大厅的门窗和之前的寒风站、诺亚站不同。那边的站台是铝合金的,这边是玻璃的。比较脆。但我试着用餐刀敲了敲,也没有敲开。」
他见我沉思,放低了声:「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9、
夜里有暖气是件分外幸福的事。
我边暖和因为寒冷和刺激,而格外冰冷的手,边缓缓说道:「没到莫比站之前,我们不是在讨论莫比乌斯环么?当时我就想说,莫比乌斯环的断开,意味着无限循环的结束。那么……」
「莫比站和乌斯站之间的菱花站,会不会是关键所在呢?」
一百三十七号嘟囔道:「可是菱花不就是一种植物嘛……听起来就不好吃。我们车上,除了派发的胡萝卜、香菜、青菜、豆芽之类的,也没别的植物啦。又或者是霜花?」
她看着外面不断融化滴落的霜花,喃喃道:「也不像啊……」
「最后一站『瑟科站』,估计也是音译『circle』。无限循环的圈。」冯兰将所有站名分析了一遍,道,「所以,我和你的想法一样,最重要的关键点在于『菱花站』,也就是我们的下一站。」
我看了眼停靠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他点了点头:「先睡一觉,我守夜。」
两小时后的播报将我惊醒,我冷汗淋漓醒来,不假思索和冯兰下了车。
我们本以为这五分钟至少能找到什么线索,但令我们失望的是,一无所获。
菱花站是莫比站的翻版,布局、各处的玻璃装饰、分割的耀眼反射,如出一辙。
再往后,乌斯站别无二致。
我们陷入了一个困局,一个怪圈,即使再怎么知道不对劲,知道哪里不对劲,我们也找寻不到逃出去的方法。
所有站台都是孤立的点。外面风雪交加,山崖高耸。
出不去,进不来,只有被它们围困在中间的这辆列车,才能与它们人员来往、货物运输。
第三十七天。
满脸堆笑的乘务员分外不好意思的,对我们解释道:「尊敬的乘客,实在是不好意思。列车上的补给马上告罄。我们将每三天提供一次餐食,请您谅解。」
她话音刚落,所有人都面色一变。
我小声对冯兰说:「这样下去,又会有部分人被逼无奈下车。在车站过夜有什么后果我不知道,但想必不是什么好的后果。极大可能逃不过一死。」
我点了点手边饭盒,道:「我们么,估计也只剩最后一圈的机会了。」
10、
今天没有餐食。
列车将会经过「寒风一站」到「寒风五站」五个站台。
冯兰看我:「还要继续下去找线索吗?」
每次在寒冷里穿梭,消耗的热量巨大。再加上白天没有暖气,需要靠自身热量,这点补给的餐食根本不够。
更何况,还有那个喜欢阴人的老太太在同一车厢里,不怀好意地瞧着我们。
「我去。」我咬牙说道,「你留在车厢里保存体力。」
他惊讶地一挑眉梢,道:「你一个人?」
「还有多余的人吗?」
这时,一百三十七号突然嗫嚅道:「我、我也可以……」
我:「……」
我:「……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五分钟能跑个来回吗?车上歇着吧。」
最终,还是我一个人下了车,往大厅奔去。大厅的出口是封住的,厚厚一扇门,门外,是不见天日的雪,呼啦呼啦的北风吹。
我试图寻找花,菱花叠叠,每个雕刻的地方我都看了一眼。
仍旧无功而返。
五趟下来,我已经非常饥饿,但还是强撑着带回了些诸如餐刀、铁盒、小玻璃瓶这种,能防身能敲击的东西。
我表现得很虚弱。于是,冯兰主动提议「诺亚一站」到「诺亚三站」,他去寻找线索。
我点了点头,将吃了一半的餐盒放在一边,裹着被子休息,补充体力。
在冯兰下车的那五分钟空档里,我就是这副懒洋洋的模样,半阖着眼,像是睡着了。
一百三十七号在一旁没舍得叫醒我,紧张守夜,忽然,她尖叫了一声:「灵图哥——」
一道尖锐的摩擦声响起,我应声睁眼,将抵挡的玻璃瓶投掷到一边。
啪嚓玻璃破碎声里,我按住罪魁祸首,饶有趣味地挑眉道:「大婶,您插人还真是先插脖子再插眼啊,都不换个顺序的?」
被我按住的是那个老太太,她握着锋利的小刀,还在手舞足蹈地挣扎。不死心地还想杀我。
我直接将她那用来阴人的刀子一夺,刺入她掌心,钉在地板。
她嘶哑的喊叫声刺耳嘈杂,我不耐烦地威胁道:「再吵,把你手都剁下来。」
列车外,站台昏黄的灯照进黑暗的车厢,鲜血顺着车板流淌。
老太太果然噤了声,只在小幅度抽搐。
在等冯兰回来的几分钟内,我还得按住她。我觉得有些无聊,顺口问道:「问你个事,看看你知不知道。知道的话,就不杀了你,否则……」
我将小刀抽出,在她脖颈处拍了拍,随口问道:「菱花是什么?」
「菱花?」她吃痛地道,「田地里开的那种花吗?」
「废话,这我们当然知道。」
她干瘦的脸上突出来的眼珠子狂转,不知想到了什么,连忙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菱花镜!菱花还可以指镜子!我们这里是不是有个菱花站?我猜里面肯定也有很多镜子,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
她小心翼翼地说道:「对不对?你们当时下了站,应该看到了吧?可以放了我吗?」
菱花……是镜子?
我没想过从这个老太太嘴里撬出点什么信息,这还真是个意外之喜。
我说话算话,在冯兰回来的那一刻,放开老太太。
她像是捡回一条命,后怕地连滚带爬钻回座位,想方设法包扎去了。
冯兰惊讶地扫视四周,拍了拍瑟瑟发抖的一百三十七号,又问我:「她偷袭你?」
「被我废了手。」我点了点头,一字一顿问他,「冯兰,你还记得菱花站的时候,我们看到的满厅的玻璃和到处的水晶吗?」
他道:「记得。我还试了试,都很坚固,很难敲碎。」
「那有没有一扇门的玻璃……」在列车启动的嗡鸣掩盖里,我轻声问他,「反射度很大,就像一面镜子一样?」
11、
冯兰陷入回忆,他也不是很确定,想了想还是问我:「怎么突然说这个?」
「刚刚那位大婶说,菱花有镜子的意思。」我点了点桌上的玻璃瓶、餐刀、钢板和乱七八糟的物件,「如果所有的玻璃里面,存在一面镜子,那就是我们要找的门。斩断莫比乌斯环,逃离的门。」
冯兰动作一顿,紧接着道:「有。不止一面玻璃的。」
他坐了下来,缓缓说道:「餐厅、厨房、洗手台、换衣室,处处都有玻璃。大厅也有。但,你能确认是哪一面吗?我们只有五分钟。」
我回他:「不,我们有一个晚上。」
他看我:「你想下车,在站台过夜?」
我用指尖点了点仅剩小半盒饭的餐盒:「你觉得下个循环,我们还有物资活下来吗?又或者能活下来,下个循环呢?没饭吃了,再啃噬同伴的尸体,还能再撑一周。但下面呢?之后呢?永远耗在这趟列车上吗?赌,还是不赌?」
冯兰看着我沉默许久,终于吐出一个字:「赌。」
12、
列车在菱花站停靠的这一次,我们三个人都头也不回地奔下了车。
兵分三路,分别奔向大厅、餐厅和洗手池。
大厅的游客人数最多,危险系数最小,暂时留给了一百三十七号。
而我去餐厅里,疯狂砸着玻璃,一个接一个,用餐盘去敲击。
这些玻璃果然坚硬,不锈钢餐盘都敲折了,玻璃都没碎裂。
每块我只砸十下,砸不了拉倒,同时我也在辨认着反射率,终于我看到了一块能够完整印出我面容的玻璃,或者称之为镜子——
我狠狠一砸。
镜面应声碎裂。
后面,是虚无的黑暗。不知通向哪里。
再看腕表,五分钟早就过去了。我们回不去列车了。
在破釜沉舟没有退路的时候,乍现的生机分外诱人,那个黑黝黝的洞口像是在召唤:
快跳进来!跳进来!跳进来这个游戏就结束啦!
我面无表情地站在黑洞前,将手里的餐盘扔了进去,没有回声。
餐厅的工作人员早被我过激不要命的动作吓得,出去找安保了,我趁机走到厨房里面,忍着恶心,随意挑了条长胳膊,塞了一半进黑洞,再扯回来。
果不其然,臂膀断了,断面参差。
我冷笑了声,接着砸。又被我砸碎了三面镜子,每次都是如出一辙的黑暗和「绞肉机」。
终于,餐厅没光滑的镜面砸了,我不逗留,快速躲过即将到来的安保,来到大厅里面。
大厅更混乱,仅剩的乘客们乱作一团,手足无措地看着砸着玻璃的两人。
我凑上前去,跟他们一起砸,就看到一百三十七号的及腰长发短了一大截,问:「你头发呢?」
冯兰一旁道:「她听到有人去喊安保,想直接跳洞,被我拦住了。绞进去一截头发。」
与此同时,又是镜面碎裂,我们三个人看着眼前最后一个黝黑的洞,犹豫止步,面面相觑。
旁边的安保开始集结,不能再拖了。
我对一百三十七号了声「抱歉」,就在她痛呼里,扯下她两根头发,将半截扔进黑洞里,再扯出来,发断了。
我们三个人的心沉入谷底。
一百三十七号咬了咬唇:「这个……最后一个也不是吗?」
冯兰扫了眼四周举起了枪的安保队伍,十分好脾气地举手投降,大声解释安抚:「我们没有恶意,请不要开枪。」
安保头目喊道:「举起手,放下管制刀具和攻击性物品,走过来!」
我抿唇不语,没有动作。我能听到心脏狂跳的声音,和不甘心的质问。
这条路应该是没有错的。
这些接二连三,陷阱一般出现的黑洞就是最好的证明。
镜子碎了,循环结束了,有新的路了——只不过那条正确的路还没有出现而已。
那、那、那——
正确的路在哪里?
那正确的镜子在哪里?
我忽然看到摆在一旁的展柜,上面有卖古典铜镜,我下意识拽了冯兰一把,压低声道:「你看那边的镜子。我们经过的时候,趁机过去砸一下?」
冯兰却垂眸,想了想,道:「不现实。」
我同样沉默。
这时,一百三十七号轻声道:「那边的铜镜吗?我有次中途悄悄下车,买了一把。在我口袋里,我现在来敲碎?」
我和冯兰两人猛地看向她,我催促道:「快!」
一百三十七号吓了一下,但也维持镇定,飞快掏出那枚小巧的铜镜给我,我用餐刀的刀柄狠狠砸上镜面。
这时,那群安保见我们还在窃窃私语,不耐烦地举枪朝天射击,喊道:「那边三个人听到没有!将所有东西放到地上!举起双手!」
「咔擦」一声,铜镜裂出细纹,黑黝黝的洞口再次显现。
它很小,小的可怜。
这次,一百三十七号不用我们说,扯下几缕发放进去。
再次让我们心一沉的——它断成了两截。
13、
怎么会这样?!
我的心沉了又沉。
这不应该——这不应该!
冯兰叹了口气,缓缓向安保走去,嘱咐我道:「别冲动。」
那边的几个安保,许是见我们走得慢,又是不耐烦地冲天鸣枪。这时,我听到天花板上清脆的声响。
我抬头看去。
菱花站光芒璀璨的天花板,像是一面细碎的水晶镜子。几枚铁弹头嵌入裂隙里,紧接着裂隙变大,黑黝黝的洞口闪现。像是苍穹破了个龇牙咧嘴的洞。
这洞让人心生不详。
黑的,能斩断肉体的。
我们三个人互相望了对方一眼,都有这种直觉,头顶的碎裂洞口,恐怕也不是最终的归宿。
就算是,我们要怎么够得到呢?
但我还是笑了。
我缓缓说道:「我忘了,我们还有一面没有打碎的镜子啊。」
说着,我将手里的铜镜背面菱花角,用尽全力砸向地面。
坚硬的地面,不知道什么材质,可能是大理石,也可能是水晶,随着岁月的打磨,像是面耀眼的镜子。
一下,两下,三下。
冯兰和一百三十七号反应过来,迅速帮我,他们捡起能用的一切坚硬物体,猛地砸着地面。
但这无异于杯水车薪。
我咬咬牙根,看向那边等得不耐烦,又要朝天鸣枪威胁示警的安保,回头对他俩道:「找掩体躲好!」
然后猛地将手里的铜镜和一柄小刀,掷向为首的安保头目。
他差点被我的刀子插中眼,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地将枪口向下,最后一次警告:「停手!否则开枪了!」
我对他竖了个国际通用友好手指——中指。反手又扔了个托盘送他,还吹了声挑衅的口哨。
安保头目彻底被我激怒了,枪口一压,炮弹不要钱地扫射过来,噼里啪啦的飞溅碎屑崩到我脸上。
我迅速翻滚躲开,然后听到最动听的镜面碎裂声。
这声音犹如天籁。
整个大厅的地面,水面一般的镜子,从中间开始裂开口,紧接着缝隙越来越大。
白色的光芒从缝隙里挣扎挤出,整个大厅,不,整个菱花站台,都剧烈震动起来。
轰隆隆的声音里,我别无选择,对冯兰和一百三十七号吼道:「跳!!!」
在世界碎裂里,我们跳入白光。
即便睁不开眼,但假想的疼痛撕裂没有到来。
我知道,我赌成功了。
— 无限列车·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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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盐选专栏《涅槃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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