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以梦为马(禁转计费部分)关注我一直以为皇后视我为眼中钉,直到我最近能听见她的心音。当我不小心和她撞在一起。她:「不愧是虐文女主,又香又软,怪不得狗皇帝欲罢不能,连我都想和她贴贴,哈斯哈斯~~」当我被皇上禁足的时候。她:「狗皇帝你嘴被锯了吗,你喜欢她就直说啊。」当皇上宴请满朝文武的时候。她:「我究竟是跟着狗皇帝扳倒我娘家,还是跟着我娘家扳倒狗皇帝?头疼……」我觉得,皇后娘娘她,可能被妖精附身了。1我...
以梦为马(禁转计费部分)
关注
我一直以为皇后视我为眼中钉,直到我最近能听见她的心音。
当我不小心和她撞在一起。
她:「不愧是虐文女主,又香又软,怪不得狗皇帝欲罢不能,连我都想和她贴贴,哈斯哈斯~~」
当我被皇上禁足的时候。
她:「狗皇帝你嘴被锯了吗,你喜欢她就直说啊。」
当皇上宴请满朝文武的时候。
她:「我究竟是跟着狗皇帝扳倒我娘家,还是跟着我娘家扳倒狗皇帝?头疼……」
我觉得,皇后娘娘她,可能被妖精附身了。
1
我进宫这两年,皇后杜蘅芜一直处处为难我。
我是民间的一名采茶女,因救了当时还是王爷的皇上再加上有了身孕才得以进宫。
而皇后,她出生高贵,是太师之女,母族势力强大,连皇上都不敢轻易开罪。
皇后比我小一岁,我被封为昭容的第二天,她入主中宫,也是因为这一日之差,她记恨上了我,恨我在她大婚前被册封。
我在宫里无依无靠,就算我生下了皇上的第一个孩子,但也没能让皇上怜惜我一些。
因为我是他落难狼狈时的见证人,是他为了活下去不得不讨好的女子,如果不是因为我怀孕,他怕是根本就不会让我进宫。
就连我的孩子钧儿,他已经快两岁了,可我们母子相见的次数还不足五次。
所以皇后每每责难我、羞辱我的时候,我只能默默忍受,我不知道我还能在这冷寂的寝宫坚持多久。
今日撞到皇后的确是我不小心,我方才听闻钧儿已经病了好几日了,便想求皇上让我这个做娘亲的前去照料,没曾想走路急了些在游廊转角撞到了皇后。
我一个身形不稳向旁倒去,原以为定会跌入水中,却有一双手牢牢扶住我。
是皇后。
她竟然救了我。
而且还一脸兴奋地看着我。
惶恐之间我立刻跪下请罪:「臣妾失仪,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没有张口,却有她的声音一句句传入我的耳中。
「终于见到女主了。」
「不愧是虐文女主,又香又软,怪不得狗皇帝恨不得死在她身上,连我都想和她贴贴,哈斯哈斯~~」
「哎呀,这么漂亮的美人怎么能跪下,快起……」
「什么?OOC 警告?我崩人设就要扣分?」
我觉得我对皇后产生了幻听,而且幻听里还有一些我听不懂的词。
2
「姜昭容,你走路不长眼睛么,差点伤了皇后娘娘。」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追月怒斥我一声,然后对皇后说道:「娘娘,姜昭容进宫两年还没学会规矩,看来要用笞刑让她长长记性。」
追月是皇后的心腹,过去两年,她的话就是皇后的旨意。
我没有求饶,因为求饶根本无用,我只想快快挨了这笞刑去见我的孩儿。
「笞刑?你是说用棍子打?」皇后问道,这一次她的唇在动,是她在说话。
追月道:「回娘娘,不是用棍子,是用竹板或者荆条,抽她的小腿,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这样。」
皇后的唇抿了起来,但又有话语传进我耳中。
「追月这傻叉尽出馊主意,这么打女主,怪不得女配最后会被狗皇帝让人用弓弦绞死。」
「啊呸呸呸,女配现在已经是我了,我不能咒自己。」
我见她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继而冷冷对我道:「算你走运,太后近日请了高僧进宫讲佛法,要是打了你见了血难免晦气,笞刑就免了,罚你抄写经文吧。」
我愣了一下,她竟然就这样放过了我。
「不过你这着急忙慌的,要去干吗?」她问我。
我忙回道:「回娘娘,钧儿病了,臣妾想求皇上让臣妾去照料。」
皇后点了点头:「去吧,你也别太着急,你崽不会有事的。」
我心中一颤,「你崽」是指钧儿吗?
如果是,皇后这是在安慰我?可这怎么可能,她对钧儿也是恨之入骨的。
但我现在没时间想这些,我得快去见皇上。
3
我起身离去,走出游廊后还隐隐听见她说:「我应该没记错剧情吧,女主儿子是四岁才没的,然后女主因绝望点燃了寝宫,狗皇帝终于发现是爱她的,天天把她骨灰揣身上,啧啧啧,真是古早又狗血……」
待我走得远了,这声音便听不见了。
「青薇,你有听见皇后娘娘现在说什么吗?」我问身边的宫女。
青薇摇了摇头:「娘娘您别多想,皇后娘娘已经走了。」
所以青薇并未听见,甚至以为我是因为害怕而臆想皇后还在说话。
我揉了揉额头,但愿是我臆想了。
到了皇上处理政务的乾元殿,我跪在殿前求见,大太监刘满走了出来,趾高气扬:「陛下现在正与大臣们商议要事,姜昭容请回吧。」
我自然不能这样走了:「还请李公公再通传一声,就说大皇子已经病了三四日了,如今还不见好,请陛下允臣妾去照料。」
刘满不耐道:「奴婢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姜昭容您爱跪就跪吧。」
我只能跪着,跪到皇上出来,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
大约一个时辰后,皇后又出现了,她啃着一颗水灵灵的桃子,娇俏可爱的。
她咬了一口桃子看着我:「我去,李惊元真可以啊,一晚上能睡姜娆七八次,竟然还狠心让她跪两小时,就算是因为保护,也太过分了吧。」
李惊元是皇上的名讳,姜娆是我的名字。
我心颤了颤,皇后是怎么知道我和皇上的床笫之事的。
4
因为皇后的到来,皇上终于走出宫殿,大臣们也跟在他身后,其中就有皇后的父亲杜太师。
杜太师带着大臣们给皇后行礼,皇后悄悄地扔了桃子,端庄高贵、目不斜视:「免礼。」
我抬头看向皇上,他亦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却并未叫我起身,我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跪着。
从前年少听书时,说书的先生曾讲过一句「君心难测」,那时懵懂不知其意,如今身在其中,却已挣脱不得。
曾经那座烟雨朦胧的茶山上,醒来的他告诉我他叫顾景元,是商贾之子,因遇到劫匪才受了重伤。
那时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姑娘救命之恩,顾某必涌泉相报。」
我第一次被男子这样亲近地触碰,不由红了脸,倾尽我的所有为他医治。
后来他伤好一些,便与我一起进茶林,我采茶、他背篓,我炒茶、他添柴,然后拿到城里换我们的米面油盐,旁人都以为我们是一对小夫妻。
我嚅嗫地想要解释我们不是,他却当着那些人的面,将一朵珠花簪在我的发间。
夜里我们相拥在茅屋窄窄的木床上,他说:「阿娆,我们就在这里过一辈子吧。」
一辈子,多好的话语啊!
我自然是答应的,我从小寄人篱下,尝尽人间冷暖,我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家,更何况阿元生得模样这般好,对我也好,辛苦的活计他都做了去,还教我读书识字。
我的名字就是他教我写的,他说「娆」字是柔弱美丽的意思,很适合我。
但我也不知道父母给我的取的是不是这个「娆」字,毕竟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后来我怀孕了,可阿元却有些心不在焉,他常常站在茶山顶俯瞰脚下的城镇。
山上的薄雾在他周围流淌,清风吹着他的长发和衣袂,像是画中的神仙,随时要乘风而去。
我怀孕六个月的时候,突然来了很多人,纷纷跪在他的脚下,将他迎上一匹高大的骏马,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走得那样快,仿佛这座清幽的茶山生满了荆棘一般,让他疼痛难忍。
「狗皇帝,够了吧,你的心肝腿都要跪废了,要是她跪坏了身子,看你以后还怎么一夜七次。」皇后的声音又传来。
我看向皇后,她还是方才端庄的模样。
这一刻我意识到我不是幻听,我是真的能听到皇后的心音。
她说我是皇上的心肝,说皇上冷落我是为了保护我,必定是她误会了。
喜欢一个人怎忍心冷落对方,我喜欢阿元时,便想着日日夜夜与他在一起,哪怕只是见他一个背影也觉得心中欢喜。
更何况在这深宫,每个人都是拜高踩低,他明知我的依靠只有他,却又当着所有人的面无视我。
这两年他与我也有缱绻缠绵之时,红帐之下,他会像在茶山时那样一遍遍叫我阿娆,我以为他是心中有我的。
起床梳妆时宫人们对我也是毕恭毕敬,可他转身让人送来避子汤,我又成了众人的笑柄。
「姜昭容也起身吧,佛经还等着你抄呢。」皇后说道。
皇上微笑地看着她:「姜昭容的字并不好,皇后让她抄写佛经怕是要辱没了经文。」
我心中一阵酸楚,进宫后我一直在读书习字,如今的字连女师都会夸赞,可皇上却说我辱没经文。
皇后的身子也微微哆嗦了一下。
「狗皇帝你别对我笑,你笑得比阎王还恐怖你知不知道。」
「我干吗没事找事啊,狗皇帝肯定认为我要害女主。」
「可我的亲亲小美人脸都跪得发白了呀,嘤嘤嘤,不管了,先救人再说。」
皇后回道:「陛下说笑了,姜昭容的字可是陛下亲自教的,怎么会辱没呢。」
皇上的神色冰冷,他最不喜欢别人提他和我的那段往事,可皇后偏偏提了。
杜太师满意地看着皇后,如果我能听见杜太师的心音,他一定在说虎父无犬女。
皇上最后还是应允了:「那就依皇后的,姜昭容,你平身吧。」
「陛下,钧儿病了,请陛下开恩允许臣妾去照料。」我重复着话语。
皇上语气淡然:「姜昭容,大皇子有淑妃照顾,你就不用操心了。」
淑妃是钧儿现在的母妃,我刚生下他,皇上就让人抱了过去。
淑妃是名望士族家的女儿,知礼仪,懂诗书,比身份低微的我更合适教养皇上的长子。
5
皇上与大臣们离去。
青薇扶着我站起来,我的双腿已经没了知觉,却还是没能见上我的孩子一面。
「姜昭容,随本宫走走吧。」皇后又啃起一块糕点,她的脸颊鼓鼓的,像茶山上藏了果子在嘴里的小松鼠。
我躬身回道:「是。」
皇后一边走一边欣赏风景,糕点吃完了又吃核桃仁,嘴里是一刻也不闲着,走得也是悠闲。
她时不时还偷偷瞧我一眼。
「我走得不快吧,她应该受得了吧。」
「她也是没心机,跪李惊元干吗,他现在顶个屁用,换了是我就去巴结淑妃,就算淑妃是个冷傲美人,但只要脸皮够厚,我就不信拿不下。」
这是皇后的真心话么?
她似乎在帮我,却又不知道她这样做的原因。
还有她那些奇奇怪怪的话语,若不是她的容貌还是皇后,我会以为她是换了一个人。
可我也不是没有去讨好过淑妃,但我宫里最贵重的东西还不及她宫里的一个普通物件。
更何况,我的孩子给了她,她便更不想我靠近。
皇后在淑妃的宫门前停下,我的心跳不由加快,我的钧儿就在里面,我能闻到药味,甚至还能听见钧儿难受的哼唧声。
随着宫人的通传,淑妃带着人前来迎接皇后。
淑妃我见她次数也不多,因她身子弱,所以并不常出寝宫。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淑妃清清冷冷地福了福身,似乎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
我位分低,也给淑妃请了安。
皇后抬脚就向淑妃的宫里走去,我是一起来的,得以跟着一起进去,这让我喜出望外。
可淑妃却将我们拦住:「皇后娘娘,大皇子正在病中,恐怕会让娘娘沾染病气,娘娘还是请回吧。」
显然,淑妃并不想我们进去。
但皇后并未生气,反而脸上浮现一丝狡黠之色。
6
皇后亲昵地握住淑妃的手:「淑妃啊,你身子骨弱,本宫更担心你啊,咱们进去聊,这里风大。」
三言两语间,皇后就已经进了淑妃的宫院。
淑妃身边的宫人个个如临大敌,淑妃的脸也更冷了,因为皇后平日里也是不喜她的,如今却拉着她的手。
皇后一边走一边瞧着淑妃。
「哦莫哦莫,淑妃比我想的还要冷傲呢。」
「狗皇帝艳福不浅啊,宫里各种款的都有。」
「美女们搞什么宫斗啊,大家相亲相爱不好吗?」
我跟在她们身后进了寝殿,忍不住地瞧向钧儿住的地方,那边关得严严实实,我什么都看不见。
皇后拉着淑妃坐下,夸淑妃寝宫布置得别致清雅。
淑妃耐着性子应付几句后:「皇后娘娘您还是喝茶吧,这茶冷了就不好喝了。」
明眼人都能听出淑妃这是让皇后不要说话了,可皇后品了一口茶后又夸淑妃的茶好,又细细询问是何处进贡来的茶,如何炒制等。
她真的如她刚才的心音那般,说要脸皮够厚。
淑妃终于忍不住下了逐客令:「皇后娘娘,臣妾现在身体不适,就不陪娘娘了。」
皇后不但不走,反而还吩咐传太医前来,真真的好像一点都听不明白淑妃话里的意思。
我见淑妃的脸已经冷成了冬日里的冰凌,可她也没有办法,只能由着皇后将她扶上床。
太医们来了,宫人们全都围在皇后和淑妃身边伺候,我趁着这个机会去看钧儿。
照顾钧儿的乳母见我后愣了一下,好在并未大声叫人。
或许我们都是做母亲的,她能懂我的心情。
钧儿小脸上还挂着泪珠,见到我来了,伸出小手要我抱。
我们母子虽然只见了几次,他也还不到两岁,却能记住我。
我抱起他,亲了亲他的小脸,他病得没有力气,软软地趴在我怀里。
我多想一直这样抱着他,想听他叫我阿娘,想看他在我的身边欢笑嬉闹,可这世间最平常的母子之乐,却是我可望不可即的。
青薇来了,告诉我太医们马上要走了,我只能依依不舍地放下钧儿。
我和皇后一起离开的时候,她眼中有着小得意。
「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冰山美人又如何,还不是拿我没辙。」
「不行了不行了,我要上厕所,快要憋死了。」
她对我板起脸:「姜昭容,你只有两天时间抄写佛经,要是敢错一个字,可别怪本宫无情。」
说完还不等我回话就提着宫裙摆匆匆地小跑离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她有些可爱,像茶山上那活泼的小狐狸。
可一想到她过去对我的种种,我又觉得不安,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7
第二日卯时我去皇后宫中请安,我和众嫔妃一起等了好一会儿,皇后才打着哈欠出现。
她上一刻还是困顿的模样,下一刻见到我们后突然精神起来。
「好多美人啊,真养眼。」
「可惜下场都不好。」
「姜娆自焚,淑妃病死,德妃被打入冷宫,静妃青灯古佛一辈子……」
「可悲可叹,不论求真心的还是求权力的,最后都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听得诧异,她昨日也说过类似的话,今日又提了淑妃和良妃,好像知道大家的命运一般。
可人的命运哪能被知晓,她又不是神仙。
我们向皇后请了安,原以为会像往常一样各自回宫,没想到皇后却说今日天气好,要我们同她一起去放风筝。
结果淑妃第一个不愿意,借口身体不适告退了。
德妃、静妃也找了理由离去,我知道是因为皇上的生辰快到了,听说她们都在精心准备。
最后留下的只有我和其他几个位分低的妃嫔。
「罢了,你们也退下吧。」皇后兴致缺缺。
我听到她的心思,她其实并不是真的想放风筝,她想后宫女子友爱和谐,亲如姊妹。
但这太难了,我虽不太懂前朝风云,但也知这里的每个女子都是代表家族的,而她们家族之间的斗争让皇上都头疼不已,又怎会亲如姊妹。
我抄了两天的佛经,期间青薇告诉我钧儿的病已经好些了,但因乳母让我见了钧儿,淑妃责罚了她,要将她赶出宫去。
我悄悄去见了乳母,想给她一些银钱作为补偿。
她却说她早就想出宫去,她的相公和一双儿女都在盼着她。
我羡慕她,羡慕她被人期盼、被人记挂。
回到寝宫后,却看到皇后又来了。
「本宫是来检查你抄的经书的。」皇后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她拿着经书一页页翻看,但其实她并未仔细看,因为她的心音是:「得想办法让姜娆再生个孩子,否则钧儿没了,她又要寻死,她们母子死了,狗皇帝还是要发疯,他发疯,我的任务就失败了。」
她又在说我和钧儿的未来,我好想问问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我又害怕,害怕被她知道我在窥探她的心思,而且她刚刚说她有任务,我怕她是用了什么手段来引我入局,刚认识她的时候我就是因为轻信了她的话而犯了宫规,差点被太后赐毒酒。
皇后放下经书走了,晚上皇上却突然来了。
8
皇上来的时候我正在灯下给钧儿做药包,药包里放了茶叶和一些驱蚊虫的药草,现在天热了,蚊虫也渐多,药包带在身上可以驱虫。
以前我也给阿元做过,千针万线细细缝,然后亲手绑在他的腰带上。
可现在,给他做东西的人太多太多了,就连他寝殿外的夏蝉都有专人捕捉,怕扰了他。
他来我这里次数并不多,每次来,只有一件事。
宫人们识趣地退了出去,我缓缓放下手里的针线。
从前我是极盼他来的,可现在却害怕。
害怕第二日那一碗苦涩的避子药,它会让我难受好久好久。
可皇上要的我怎能拒绝,他不是我的阿元,他不会疼惜我。
「皇后今日来说了什么?」他问道。
我一边为他宽衣一边回道:「没说什么,只检查了臣妾抄的经书。」
他说:「她是皇后,无论她说什么你都要顺从。」
我点了点头:「臣妾领旨。」
皇后说他有在保护我,可是你看,他只会让我低下身子,低到尘埃里去。
第二日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皇上已经去早朝,一旁的宫女端着那碗熟悉的避子汤药。
我平静地喝下,不知是不是喝得习惯了,今日的汤药并没有那么地难以下咽。
9
很快皇上二十四岁生辰到了,因不是逢十这种大生辰,宫里没有大办,前朝只宴请了一些重臣和家眷,后宫则是嫔妃们陪着皇上过。
虽只是聚一聚,但大家都用心准备了礼物。
皇后送的是最上等的玉石,淑妃送的是千金难求的古画,德妃跳了一支塞外的胡旋舞惊艳四座,静妃一曲高山流水引得皇上、太后都称赞。
其他妃嫔也纷纷献上准备好的礼物,我绣了一个香囊,随意放在那堆礼物里。
曾经我也为皇上精心准备过,可最后却在宫人的身上看到我送的东西。
宴席快结束的时候,太后说皇上现在只有一个子嗣实在是不妥,让众嫔妃快点为皇家开枝散叶。
嫔妃们都或娇羞或期待地看着皇上,希望今夜能获荣宠。
皇后虽然面色平静,内心却在拼命拒绝:「别点我名,别点我名,别点我名,我喜欢阳光小狼狗……腹黑、疯批、神经病还是留给女主吧。」
「皇后,你是一国之母,要以身作则。」太后语重心长地看向皇后。
皇后挤出一丝笑:「儿臣……遵旨。」
但接下来,她却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还不断地吃东西,结果是在宴会结束的时候她直接吐了出来。
皇上皱了皱眉,最后去了新入宫的张宝林那里。
第二日我就听说皇后的母亲进了宫,我猜测是因为昨夜皇后御前失仪。
又过了几日,后宫里又多了个新人,是皇后的亲姐姐杜乐央,皇上封她为宸妃,地位仅在皇后之下。
青薇说皇后娘娘的地位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被宸妃取代。
还说皇上少年时曾经求娶过宸妃娘娘,金陵也有他们的佳话,但杜太师并不看好皇上,找了个理由拒绝了,将宸妃娘娘许配给了当时风头最盛的另一位王爷,没曾想皇上逆风翻盘,一路杀到皇位上。
宸妃的夫君早在两年前就被皇上赐死,如今杜太师疼爱嫡女,就把宸妃送进宫来想让她当皇后。
皇后娘娘被亲生父母这样对待,我想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她还是打着哈欠,一副早起没有睡好的模样,好像并未被影响。
在我们都请完安后,宸妃才款款而来,她生得极美,举手投足间皆是从容,一看就是世家精心教养出来的女子,就连淑妃在她面前都失了颜色。
这就是陛下年少时喜欢过的人啊,犹如话本子里的神妃仙子一般,我只瞧一眼便觉得自惭形秽。
宸妃进殿微微向皇后福了福身:「臣妾来迟,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静静地看着她,心音道:「生的一张菩萨面,怎么就对小孩子下了手呢?」
我陡然看向宸妃,因为如今宫里唯一的孩子就是我的钧儿。
10
宸妃也正向我投来目光,我们四目相对,我从来没有勇气这样直视宫里的谁,但现在我没有躲避。
我可以没有皇上的关心,可以忍受别人的轻视和嘲笑,但我绝不能让我的钧儿有事。
因皇后迟迟没有说话,宸妃身边的宫女开口道:「皇后娘娘,宸妃娘娘并不是有意怠慢,实在是今早陛下离得迟,娘娘这才误了时辰。」
殿中的气氛瞬间凝固。
这两年,皇上勤政,从未在哪个嫔妃的宫里「离得迟」过。
皇后突然笑了一声,又极力忍住,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看来宸妃深得陛下的喜欢呢,以后若是陛下再离得迟,宸妃就不必来请安了,好好休息才是。」
宸妃淡淡一声:「是,臣妾的确觉得身子乏,这就先告退了。」
宸妃就这么走了,丝毫没有将皇后放在眼里。
皇后也不生气,她留下我们一起用早膳,用完早膳又说要教我们玩一种叫剧本杀的游戏。
「相信本宫,只要玩过一次,你们绝对会爱上这个游戏。」皇后拿着一叠纸信誓旦旦地保证。
嫔妃们这次倒是留了下来,但是大家并不是因为真的对这个游戏感兴趣,更多的是因为宸妃。
现在,宸妃成功地取代我,成了大家敌视的对象。
皇后娘娘也满意地看着我们。
「女孩子们就该吃喝玩乐、开开心心,搞什么雌竞啊。」
「将来她们肯定会感谢我的,一想起我就哭得稀里哗啦的那种。」
我从她的话里听出她好像会离开这里,可她是皇后啊,就算将来有一天她真的被宸妃顶替,她还是会被困在这深宫,一辈子都逃不出去的。
皇后带着我们玩剧本杀一直到用午膳。
大家本来是因为宸妃而各怀心思地留下,却没想到最后真的投入进去了。
虽然一开始也不明白所谓的角色,也找不出什么线索,可是比起待在寝宫看着那巴掌大的一片天,这个游戏还是有趣一些。
尤其是淑妃,她每次都能最先找到线索,皇后娘娘说她应该去做个女监察,必定能让世间罪恶无所遁形。
淑妃道:「皇后谬赞了,世间的案子怎会如游戏般容易,更何况,女子又如何能为官。」
皇后一时也无话可答,我听见她在心中在惋惜,为这天下被困的所有女子惋惜。
我们女子生来如此,相夫教子是我们的一生。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我们惋惜。
11
一连四五日,皇上都宿在宸妃寝宫。
青薇说皇上赏赐了许多奇珍异宝给了宸妃,宸妃身子有些不适,宫里最好的补药也是源源不断地送过去,怕是不久就会有身孕。
我安静地听着,虽然心脏还会隐隐疼痛,但已经没有刚入宫时痛了。
皇上是大家的皇上,而我的阿元早已经走了,骑着那匹高大的骏马去了遥远的地方,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有时候梦里我也会梦见阿元,他就坐在我的床边,干净温暖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脸,就像从前在茶山,每天清晨醒来的时候,他也是这般温柔对我。
可现在我醒后,只有被风吹动的帷幔,并无阿元。
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她赏赐了我们每个嫔妃许多珍贵的药材。
她虽然嘴上说只是普通赏赐,心里却是:「别人有的,我家美女们也要有。」
她总是奇奇怪怪地称呼我们,有时候是亲亲小美人,有时候是宝崽崽,有时候又是美女。
她好像,很喜欢我们,不是那种情人的喜欢,而是对这世间所有美好事物的欢喜。
最后她还让太医给我们每个人请平安脉,太医说我们的身体都无大碍,她心中亦是满意。
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着,我除了见不到钧儿,平日里也没什么期盼。
皇后那边又有新的游戏,但我也不怎么去,虽然大家现在不怎么议论我了,但并不表示我就有资格和她们一起玩乐。
我只让青薇跟着,一起去淑妃的寝宫,我这半年一针一线给钧儿做了一顶漂亮的虎头帽,在我们茶山三岁前的小孩子都要戴这样的帽子,可以驱邪避灾。
可我没想到我竟然会在路上遇到宸妃,她说我的帽子做得漂亮,比宫里的绣娘们做得还好看。
她夸赞完后就将帽子戴在了她怀里的哈巴儿狗头上,笑道:「给本宫的雪团子戴正合适。」
我感觉自己的身子空了一下,待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薅住了那只狗的脑袋。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动手,我明明一向忍耐,明明无论别人怎么嘲笑辱骂,我都会像个蜗牛一样躲进壳里。
可现在,我却像个疯子一样。
帽子是我给我的孩子做的,不是给她的狗的。
我是个采茶的姑娘,我有一些力气,所以我才能将重伤的阿元从山沟里背到我的茅屋,才能在他动弹不得的时候帮他换药清洗身体,才能背着那一筐筐的茶叶走十几里地去城里,换回一袋袋粮食和阿元的药。
甚至有那登徒子想要轻薄我时,我也能挥着柴刀将他们逼退。
阿元说我柔弱美丽是为娆,可我们茶山那生生不息的野花野草也叫荛,而我更像那野花野草。
我奋力地想要抢回那顶帽子,但我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宸妃的宫女太监们牢牢将我按在地上,我的鼻子嘴里都是血。
皇后、淑妃、德妃她们听到消息后赶了过来,宸妃身边的宫女说是我先伤了宸妃的狗。
「宸妃,为了一条狗你竟然伤人。」皇后生气道。
「为了一条狗?」宸妃笑了笑,手轻轻抚摸着那只狗,「这是陛下亲赐之物,皇后没受过这样的赏赐,自然不知这狗所代表的心意有多珍贵。」
宸妃这话以下犯上了,可见她并未将皇后放在眼里。
皇后冷着眉眼:「本宫知道陛下赏的都珍贵,可你也应该知道,若无姜昭容当日救陛下,你也不会有这般荣宠,你怎么能这样伤她。」
宸妃掩嘴轻笑一声:「皇后娘娘,不论有没有陛下,臣妾都有今日荣宠,因为我,是杜乐央。」
她的意思是无论谁是皇帝,以她的身份地位,她都会是最尊贵的女人。
这是大逆不道的话,她却就这样说了出来。
皇后也笑了一声:「宸妃,世事无常,你以为的命定尊贵,或许只是昙花一现。」
宸妃回道:「就算如此,也有皇后您挡在本宫前面不是,毕竟我们是亲姐妹啊。」
皇后不说话了,内心却在咆哮:
「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宫斗了,有些人真的上赶着找抽啊,啊啊啊。」
「我不气我不气,现在是女主要紧,剧情里没有这一出,也不知道这狗有没有携带狂犬病毒。」
皇后亲自来扶我起来,我被太阳毒辣辣地晒了一会儿,有些头晕,还有些想吐。
皇上也终于来了,他听宸妃讲了事情经过后,将我禁足一个月,罚半年俸银,自始至终没问我一句,也未看我一眼。
他满眼疼惜地对宸妃说道,手指轻轻摩挲着宸妃的脸:「你看看你,都受伤了。」
宸妃仰头望着皇上:「臣妾的脸伤了,要变丑了,陛下是不是就不喜欢臣妾了。」
皇上温柔回道:「怎么会,朕喜欢的又不是你的脸。」
我呆呆地看着他们,我的手被狗咬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这疼痛从我的手臂蔓延至我的心脏,让我有些不清醒。
茫然间我站了起来走到皇上身边,我把流血的手举到他面前:「阿元,我的手好疼,你帮我包扎一下吧。」
我又看看天:「太阳这么好,我们的茶得快点拿出来晒。」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他们都奇怪地看着我,皇上的眼睛里也终于有了我。
皇后的心音也在我耳中响起:
「不会吧,她这是……提前精神失常了?」
「原来就算我改变剧情,有些事情还是会发生,而且还会提前。」
「我的第一个任务难道要以失败而告终吗?」
我不知道什么叫精神失常,但我感觉我好像走进一片淤泥中,不断地下陷,挣脱不得,最后陷入一片黑暗里。
12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寝宫的床上,身边围满了人,皇上、皇后还有宸妃、淑妃她们都在,神色各异。
皇上就坐在我身边,他离我这样近,可又仿佛很远,好像我方才看到的阿元又离去了。
「皇上,皇后娘娘,你们怎么都来了?」我还有些昏昏沉沉。
皇后对我说道:「姜昭容,恭喜你,你有身孕了,已经一个多月了。」
我愣了一下,手下意识地放在小腹上。
一个月前我的确侍寝过,可第二天醒来就服了药了,怎么会怀上的?
难道是那药有问题?
我想起那天喝的药味道有些不一样,没有那么苦了,是皇上换的吗?
我看向皇上,他神色平淡,我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真情或是假意。
「这是皇上的第二个子嗣,姜昭容你一定要好好养着身体。」静妃也关心地说道。
皇上为我掖了掖被角:「你好好养胎,这段时日就不要出去了,朕改日再来看你。」
所以,我还是被禁了足。
宸妃却好像没有很高兴,明明是她赢了。
皇后宽慰了我几句后,心音道:「我就换了一次药她就怀上了,果然是小说里能发生的事,换了正常人身体怎么也要调养三五年吧。」
「但愿这孩子能救她,要不然我又做错事了。」
「可就算能救她一时,她的一世还是要自救啊。」
她看向我的眼神有些愧疚,她之前说要让我再生一个孩子用来救我,她竟然真的这样做了。
我决定找个机会和她交心谈一次,我想知道她还是不是原来的皇后,又为什么总说要救我。
皇上走后,嫔妃们都还在,宸妃也还在。
「真想不到是姜昭容最先有孕,明明是宸妃姐姐最得皇上喜欢呢。」德妃在一旁明目张胆地讽刺。
宸妃轻笑一声:「德妃妹妹已经进宫一年多了,比本宫还久,不是也没动静吗?」
德妃哑口无言。
不仅仅是她,在场所有的嫔妃们都神色古怪。
皇后在心里叹了一声:「你们家族当年对皇上的母族赶尽杀绝,他亲眼看着他的母妃自尽,又怎么会让你们这些仇人之女为他生养子嗣,你们将来一个个小命都难保哦。」
「杜乐央啊杜乐央,皇上一直未碰你,你就应该察觉不对劲,怎么还故意伤了唯一给他生了子嗣的女人呢,你是真傻还是也动了心?」
皇上没碰宸妃?是我听错了么?
一定是我听错了,这样的春闱之事,皇后又如何知晓。
人渐渐都散了,皇后最后走的时候小声对我说:「姜昭容,不要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
我点了点头:「皇后娘娘,您对我真好。」
「应该的,你可是……」她话还没说完,我就听到她的心音在悔恨,「苍了天了,我忘了人设了,我的分……扣没了,呜呜呜。」
然后她欲哭无泪地走了,都没告诉我「你可是」什么呢。
13
我被禁足的第三天,青薇告诉我淑妃和宸妃打起来了,闹得她们的母族在朝堂上相互参对方折子。
打架的原因是帽子的事,淑妃觉得宸妃把帽子戴在狗头上是羞辱她,毕竟她如今才是钧儿的母妃。
「真没想到淑妃娘娘那冷傲的性子竟然会亲自动手,听说宸妃的头发都被扯掉了不少。」青薇觉得不可思议。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打架是我这样的市井小民才做得出来的,淑妃是名门闺秀,她精致到指甲都是细心呵护的,她的手是来弹琴、写字、画画的,可她却打了架。
又过了两日,青薇告诉我淑妃的父亲在朝堂上没有斗过杜太师被贬,淑妃被降位分成了婕妤,也被禁足了。
我让青薇拿了些药材、吃食偷偷送过去,淑妃如今品阶比我还低,宫人又势力,她还要养着钧儿,日子怕是比我还要艰难。
青薇回来说进不去淑妃的寝宫,那边被看得很严实,我这丛玉宫的宫人还可以出入,可她那边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但淑妃那边有珠玉般的琴音传出,看来她心情并没有受影响。
我愈发觉得自己无用,淑妃比我处境更难却能安然面对,而我两年了都还不能走出来。
这晚我很难入睡,为淑妃,为钧儿,为自己未知的将来。
我披了衣衫悄悄地走到院子里,夜风起,墙边的一树的合欢花被吹得摇曳生姿。
茶山的茅屋旁也有这么一株合欢,我起初并不认识,以为只是一棵野花树,后来是阿元告诉我它叫合欢,象征夫妻和睦。
我从茶山被接过来就住在这种着合欢的丛玉宫,可我和皇上不是夫妻,我只算妾室。
我准备回房的时候突然听见了皇后的心音:「狗皇帝你嘴是被锯了吗,你喜欢她就直说啊,杵在这里她又不会知道。」
「心里不愿承认喜欢,身体倒实诚,娃都给人家造出两个了。」
「以后我有娃了一定教育他有屁就放,最烦这种憋着不说误会来误会去的。」
「你到底什么时候走啊,我腿都快蹲麻了。」
我愣了一下,皇上、皇后都在外面?这大半夜的他们来我这里做什么?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墙上的花窗旁向外看去,合欢树下一盏朦胧的灯笼,照着站在树下的皇上。
他仰着头看着花树,风吹着他的锦衣,我仿若又看到了站在茶山顶的阿元。
我也看到了皇后娘娘,她就藏在不远处的灌木旁,没有宫人随行,正在揉着腿。
「陛下,是否要奴婢前去叩门?」刘满问道。
皇上回过神:「不了,这么晚,她该睡着了。」
刘满又道:「今日太医回禀说姜昭容这几日孕吐得厉害,也不怎么进食,清减了不少,陛下还是去瞧瞧吧,姜昭容或许能安心些。」
我有些瞧不透刘满了,前两月他还趾高气扬地让我爱跪就跪,根本不将我放在眼里,现在却又为我说好话。
皇上又道:「她怀钧儿的时候也是这样吐得厉害,你让人送些味道清香的瓜果过来,她闻着会好受些,她爱吃清炒的小笋和南瓜煮的甜粥,你让御厨每日都备好。」
原来他还记得我的喜好。
「怎么还不走啊,我真的快坚持不住了。」皇后可怜兮兮的声音传来。
她不小心弄动了树枝,皇上警觉地看去,虽然他没带侍卫,但以他的身手揪出皇后是轻而易举。
「糟了,要被发现了,早知道就不偷偷跟过来了。」皇后快哭了。
我立刻走到门边将门打开,叫了一声:「陛下,请留步。」
皇上停下脚步回望着我:「怎么还没睡?」
「臣妾睡不着,陛下……能不能进来坐坐,臣妾有话想同皇上说。」我想让皇上先离开,这样皇后娘娘就能走了。
皇上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随我进了寝宫。
「娆娆宝贝真是小天使,救我狗命。」皇后舒了一口气,然后我就听不见她的心音了,想必是已经走了。
「姜昭容想同朕说什么?」皇上问我。
即便是我们两人独处,他还是叫我姜昭容。
「陛下喜欢我吗,或者说,陛下从前喜欢过我吗?」我问道,不仅仅是因为皇后的心音,也是我想要一个答案。
我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活着。
皇上没有立刻回答我,他坐在明灭的烛火里,如同两年前从城里回茶山那晚。
两年前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珠花戴在我的头上,说我是他的妻子,那天回去后,我在灯下缝补着衣衫,他也是这样坐在我身边。
我清楚地记得那晚的他仿佛一只山魅,美得惊心动魄,他抱住我说:「阿娆,我们在这里过一辈子吧。」
现在,我期待着他的答案,可宸妃宫里的人来了,说宸妃身体不适,皇上立刻就走了。
第二日我宫里的人全被刘满换走了,连青薇都没留下,理由是昨夜我独自起身竟没人察觉。
新来的宫人做事都很守规矩,时刻看着我,这下我连院子都不怎么能去了,也没有青薇这样稳妥的人帮我打听钧儿的消息。
好在有皇后,虽然她也不能进来,但她的心音却不断地出现,也些许解了我的烦闷。
「狗皇帝这是在玩金屋藏娇?」
「姜娆的病现在怎么样了,不会有事吧。」
「我这是什么皇后啊,连只蚊子都比不上,蚊子还能飞进去呢。」
14
当我肚子隆起的时候,我终于能出去了,因为太后的生辰到了。
宴席上我见到了皇后,她神色凝重,宸妃、德妃、静妃她们也是如此,甚至太后也是,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不仅仅是她们,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起来不高兴。
在这些人里,我没有看到淑妃的身影,也不见钧儿,虽然淑妃被降为婕妤,但太后的生辰她理应带着钧儿一起贺寿的。
我走到皇后身边请安,她虽又成了端庄稳重的模样,但内心对见到我却是很欣喜。
「美女就是美女,怀孕也这么好看。」
「狗皇帝怎么这时候让她出来了,就不怕外面这些破事吓到她么?」
看来在我被禁足的这段时间,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皇后娘娘,怎么不见宋婕妤和钧儿。」我问道。
皇后回道:「钧儿在太后那边,待会儿过来,宋婕妤她病了,正在休养。」
不久皇上来了,三个月不见,他比从前多了杀伐和冷厉,看着叫人有些害怕。
席中的大臣我也并不认识多少,只见过杜太师,此刻他装作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目光又落到皇后和宸妃身上。
最后太后娘娘带着钧儿出现,钧儿长高了不少,他这个月就要两岁了。
皇后将钧儿抱了过去,一会儿摸摸小手,一会儿亲亲小脸的,看起来十分喜爱。
皇后的心音这时传来:
「看样子狗皇子要对我们家动手了。」
「我究竟是跟着狗皇帝扳倒我娘家,还是跟着我娘家扳倒狗皇帝?头疼……」
「如果跟着狗皇帝扳倒杜家,他最后会不会对我卸磨杀驴?」
「如果跟着杜家扳倒狗皇帝,然后让钧儿做皇帝,那就我当母后皇太后,娆娆当圣母皇太后,淑妃去做女监察,德妃去塞外跟着她父兄守边疆,静妃去太学做事,让这天下的女子都能为自己活一活。」
我听得心突突地跳,皇后竟然想杀了皇上,然后垂帘听政。
不,她已经不是皇后了,她一开始还想杀杜家呢,那可是她的亲爹娘,世上哪有子女想着弑父杀母的。
我想她一定是被妖精附身了,像苏妲己那样。
就算她是妖精,对我而言,也是一只善良的妖。
可我绝不能让她杀了皇上,我想要和皇后谈一谈,谈她的那些心音,也谈谈将来。
15
第二天,皇后带着钧儿来见我,如今皇上让她帮着照料钧儿,她便带着孩子来见我这个亲娘。
钧儿见了我也不认生,一会儿摸摸我的肚子,一会儿趴在我的腿上,他和皇上眉目极相似,只有嘴巴有点像我。
半个时辰后,皇后让人把钧儿带下去玩。
「皇后娘娘,臣妾有些话想单独同您说。」
「姜昭容,本宫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我们异口同声。
「你先说吧。」皇后笑道。
我也没有推辞,将我能听见她心音的事大致讲了出来。
她神色惊愕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姜昭容,你可能是思虑太过出现幻觉了。」
但她心里的话又在一句句地往外蹦:
「竟然是我穿越的那天就被她听到了心音,肯定是系统出 bug 了。」
「不行,我绝不能承认,否则会影响这个时空的认知。」
「啊啊啊,我不能再想了,又会被她听见的。」
「该死的,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啊啊啊啊。」
我听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真是和小狐狸一样可爱。
可是,这是我最后听到的她的心音。
她突然晕倒在我眼前,而且一直昏迷不醒,连太医也不知道是何原因。
朝中大臣纷纷上奏要求惩治我,因为皇后是在我宫里昏厥的,他们认定是我下的毒手。
皇上没有来问罪,我的丛玉宫还是一如从前,瓜果、小笋、南瓜粥随时供着,宫人们也尽心伺候。
第三天夜里,太后带着人来了我的宫中。
我跪下发誓:「太后,臣妾真的没有伤害皇后。」
太后叹息一声:「哀家知道你没有这个心思,可是姜昭容,皇上在前朝为了你与世家为敌。」
「皇上虽不是哀家的亲儿子,但他母妃是哀家挚友,哀家绝不能看着他败在这最关键的时候。」
「原以为他知道该如何取舍,没想到还是做了错误的决定,你这两年轻而易举地就得到别人穷尽一生都得不到的宠爱,已是死而无憾。」
「你放心去吧,哀家会好好照顾钧儿。」
冰凉的弓弦勒上我的脖子,我没有挣扎,如果我死了能换来阿元和钧儿的活路,我愿意。
外面传来急切的脚步声,皇后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她宫裙不整,发髻散乱,像是刚从床上醒过来。
她一把推开想要勒死我的宫人。
太后的人拉住她,太后问她:「皇后,你要救她?」
皇后笑道:「母后,儿臣不是要救她,只是被勒死看起来太可怖了,以后皇上见了姜昭容的遗容怕是会责怪母后,不如赐毒酒吧。」
太后略一思索,同意了皇后的建议。
皇后笑看着我,我听不见她的心音,我不知道她是以前的杜蘅芜,还是后来的那只活泼的小狐狸。
我饮下毒酒,意识渐渐模糊,如果死后能有归处,我希望我能回茶山,回我的小茅屋去。
待来年春花烂漫时,我的阿元能寄回一封书信,告诉我他很好,只是太忙了归不了家。
16
当我重新有意识的时候,我闻到了茶的清香。
怎么阴司也喝茶的么?
我想睁开眼睛看看,可眼皮太重,怎么也睁不开。
有人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门被推开,他们走到我身边,其中一人探了探我的鼻息,他的手指上有熟悉的书墨味,是皇上。
我感觉到他的手指在颤抖,他难道在为我担心么?
「怎么样,臣妾没骗陛下吧。」是皇后的声音。
皇上低声道:「你想要什么?」
「陛下真是爽快。」皇后赞许一声,「臣妾想要的不多,只求事成之后陛下能保证臣妾的性命无忧。」
「允。」
「还有德妃、静妃、宋婕妤,如果她们想离开,希望陛下也能成全。」
「允。」
「好了,臣妾就这些愿望。」
「你不为你的家人求什么吗?」
皇后反问:「臣妾若是为他们相求,陛下会答应吗?」
「不会。」
我静静地听着,确定皇后不是原来的皇后,她还是那只小狐狸,所以才会为后宫的每个女子考虑。
只是我真的听不见她的心音了。
皇上的手轻轻落在我的脸上:「你好好照顾她,若是她死了,朕会让你陪葬。」
「臣妾遵旨。」
皇上走后,上一刻还遵旨的皇后这一刻就开始嘀咕了:「还陪葬呢,搞笑哦,要不是我,你追妻直接火葬场了好嘛。」
她在我身边坐下:「宝子,皇上和朱祐樘一样,为你放弃了整个后宫呢。」
朱祐樘是谁,我从未听说过这个人,不知皇后为何要拿皇上和这个人相比。
「是我对不起你,解决八个的时候死机晕过去了,害得你差点被绞死,不过还好我聪明又将你救了回来,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八个是什么,死机是什么,我也不懂。
「这是我的第一次任务,虽然有些不完美,好在结果还不错。」
「我是不是把药剂量下重了,你都睡了三天了,怎么还不醒?」
她嘀嘀咕咕在我耳边说着,最后趴在床边睡去,她好像也累了很久。
17
我也昏昏沉沉地继续睡去,不知过了多久,我闻到烟雾的味道。
是着火了?
「还是来了么。」皇后也发现了。
然后我被人搀扶了起来,从一条暗道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朦胧间我看到四处都有火光,宫人们在大喊着救火。
「我妹妹还在里面,快去救我妹妹。」宸妃大声喊道,似乎很担心皇后,但火势太大,根本没人能进去。
皇后叹了一声:「杜蘅芜啊杜蘅芜,你也是可怜人,他们最后都不放过你,你从始至终都没被任何人爱过啊。」
她在为从前的皇后悲悯。
不知什么时候皇上来到我们身边,他身后跟着禁军,那些禁军的重甲和刀剑上都是鲜血,显然他们刚从尸山血海而来,宫外刚刚应该也发生了变故,而且皇上赢了。
刚才还假装担心的宸妃看到我们后神色渐渐平静下来,她伸手摸了摸她鬓边的秋海棠:「原来妹妹早就站在皇上身边了啊。」
皇后呵呵两声:「很抱歉呢,没让姐姐把我烧死。」
宸妃笑了笑,最后目光落在皇上身上:「当年陛下还是靖王时,与臣妾在摘星楼上观星,陛下说会护臣妾一生平安无虞,如今这话还作数吗?」
皇上回她:「当年的靖王,早已经和顾家五十七条人命死在了风陵渡,而你,是唯一知道路线的人,朕已经让你多活了三年。」
宸妃脸色惨白,禁军分开宫人向她走去。
皇上将我抱起,逆着人流向前,留下黑夜里那漫天的大火,烧透了半边天。
我知道风陵渡,那是茶山脚下陵江上的一个小渡口,我就是在那附近遇见的阿元。
那天的雨很大,我和几个茶娘从城里结伴回来,看到草丛里浑身血污的阿元,茶娘们吓得惊慌离去。
我也想要逃走的,可是他的手紧紧握住我的裙角,他说:「姑娘,我绝不能死在这里,请帮我活下去。」
他的眼睛是那样地坚定明亮,像天上那永恒的星辰,让我无法拒绝。
后来追兵来了,我将他藏在我的背篓里,他们问我背的是什么,我说是茶叶,或许他们不相信我能背动一个成年男子,便没仔细检查,于是我们躲过了一劫。
我用力睁开眼睛,看见皇上也正低头瞧着我,他的眼睛依旧明如星辰。
他说:「阿娆,你睡了好久。」
他叫我阿娆,不是姜昭容。
「陛下放我下来吧,臣妾自己走。」我还不习惯他这样的亲近,虽然他是阿元的时候经常这样抱着我。
他却不松手:「你身体好之后再生我的气吧,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我于是不挣扎了,倒不是我真的听他的话,而是我陡然想到了宸妃刚才说的那些。
她说皇上在年少时曾允诺她会保护她一辈子,可现在,她如她鬓边的秋海棠一样凋零。
诚然,我救过皇上,也为他生了唯一的孩子,他如今当着所有人的面这样抱着我,给了我无尽的依靠和宠爱。
可岁月那么长啊,如果再有一个风陵渡,我是不是也会如同宸妃一样?
皇后娘娘心音曾说我若要救自己,就得自救,我如今已在深宫,这天下已是皇上的天下,就算我回到茶山,那也是在皇上的茶山上。
我看向前路,那尽头是皇上的承乾殿,摇曳的灯笼下,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是我的钧儿,巍峨的宫殿在他的身后,是保护他的铠甲,也是压在他身上的枷锁。
回想过去这两年的点点滴滴,看着钧儿稚嫩的脸盘,我心中有了决定。
我不再坚持下地自己走,我温柔地靠在皇上的怀里,对他说着他曾经对我说的那句话:「陛下,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吧。」
18
五个月后,我诞下一个女儿,皇上十分欣喜,封她为华阳长公主。
又三个月后,我被封为皇后,皇上为我举办了一场空前的册封仪式,并在当天昭告天下立钧儿为太子。
我穿着凤袍走进皇后的明宁殿,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不由又想起那个小狐狸般的女子。
她在皇上稳定朝政后的第三天就离开了,离开前她单独来找过我,她说她本来想抹去我关于她心音的记忆的,但她还是决定留给我。
至于原因,她调皮地说:「这是美女的特权。」
然后她离开了,我再也未见过。
杜蘅芜醒来后记忆还停留在以前,得知家族覆灭的她十分惶恐,却又在知道宸妃自尽的时候大笑:「她总是在本宫面前自诩高贵,却输给本宫两次,真想知道她死前是什么表情。」
皇上废了她的后位,按照之前对小狐狸的承诺留了她的性命,将她送往远离金陵的地方生活。
在长公主一岁的时候,我偶然见到了淑妃。
她在那场大火中失踪了,然后女扮男装在刑部做了一名文书,据说虽是小小文书,却解决不少疑难案件。
「你是怎么做到的,这里可都是男子。」我诧异地问她。
她依旧是清冷的模样:「微臣可是世家女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自然还有那么些关系。」
然后她又不自然地问我:「太子殿下……近来还好吧。」
我点了点头:「劳你记挂,太子很好,如今有些顽闹,前几日还遭他父皇打了屁股。」
她终于笑了笑:「那就好,如此微臣也就放心了。」
我亦感激她,感激她那两年里对钧儿的照顾,感谢她为了维护钧儿的名誉抛却世家女的骄傲打了那场名动皇城的架。
她却道:「别谢微臣,太子大部分时间都是陛下在教导,微臣只是陪太子吃饭睡觉。」
「微臣在年少时也曾对皇上动过心,毕竟他是所有皇子里面最俊朗的,可我初入宫那天,他却将你的孩子抱给微臣,孩子哭闹了一晚,他就把微臣晾在那里哄了孩子一晚,天亮的时候微臣就绝了幻想。」
我看着她淡然的神色,她一直比我们所有人都活得清醒。
「微臣听说德妃已经去了北境?」
我点了点头:「嗯,她如今嫁了一个小将军,孩子也快生了。」
「德妃本就属于草原,她在那里会幸福的。」
我还告诉她静妃去修史了,其他人也大都有了归处,不愿离宫的人在宫里也有单独的地方给她们居住。
淑妃听完后道:「说起来,这一切的改变好像是从杜皇后开始,她那段时间活得好像不是她,像是……」
「像是什么?」
「像是一只小狐狸。」
后来,我没有再见过那只小狐狸,但是我见到了一个短发少女。
那是钧儿登基后不久,那年陛下因当年风陵渡重伤留下的病根离世,薨时三十八岁。
他后来的确未再有别的嫔妃,与我共生养了八个子女,他一生勤治,留给钧儿一个稳固繁盛的江山,还在我的建议下开设了女学,长公主便是女学的第一个学生。
遇见少女那天是女学开学的日子,已是太后的我带着女官们前去观学,途中见到一个短发的女子站在街边笑看着我。
虽我从未见过她,却觉得十分熟悉。
我知道是她回来了,可我却从不知道她真正的名字。
她向我伸出一根大拇指,我虽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但她的笑容告诉我,我自救得很好,这里现在也很好。
当风吹动檐角的铜铃时,少女不见了,好像她从未来过。
女学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几只飞鸟闻声扇动翅膀,冲上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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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盐故事」专栏《故人往:怎堪红颜悲白发》
发布于 2022-12-07 19:13・IP 属地湖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