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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人来写一个,女主比女配还婊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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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更多回答关注教师资格证持证人展开阅读全文贺家太子爷喜欢上了一个贫困生。她话语间不屑讥讽:「你不是我的对手,无论是人,还是事。」我抬手将一枚黑棋扔进了垃圾桶里,温柔浅笑。「这盘棋,你出局了。」01父母破产后,将我送到了好友孟家,便相约自杀。我一夜之间,成为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夏若思,成了孟槿。养父养母没有孩子,待我如同亲生般用心,我也是备受宠爱中长大的。十岁那年,在一次宴会上,看到了被众星捧月的贺家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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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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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选专栏名:《在人间:穿过荆棘照亮你》

作者:@寒酥等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我是陆家被抱错的真千金。

回到陆家后,我故意让母亲替我拉拉链,让她亲眼看见我后背被养父母虐待的痕迹。

她瞬间崩溃,捂着脸哭着跑出房间。

我看着她的背影得意地笑了。

我就是要她愧疚。

1

亲爸亲妈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养父母的饭馆里打杂。

给客人端汤上桌的路上被人撞到肩膀,热汤哗啦啦全倒在了大腿上。

瓷碗落地,噼里啪啦的碗碎声响起。

正在柜台嗑瓜子追剧的养母听见动静,飞快地走过来甩了我一巴掌。

嘴里咒骂着:「我是上辈子造了孽了,有你这么个扫把星。」

脸上,腿上火辣辣的,在她淬了一口第二掌又要落下时,一道怒不可遏的声音制止了她:

「住手!谁准你动我闺女的!」

2

医生给我处理好烫伤后,陆母死死地拉着我的手。

她从送我到医院时抱着我就开始哭。

陆父站在一旁不停地安抚着她,满眼愧疚地瞧着我,时不时给妻子递上一张新的纸巾。

陆母抽泣道:「都,都怪我们,要是我们早到一点,你就不会受伤了。」

陆母的手有些烫,握得我手心出了汗。

就像她的怀抱一样,很烫很烫。

她的身上也很香。

估计是被熏的,一路上我感到腿上火辣辣的灼烧感都弱了许多。

我别开脸不看她,将手毫不留情地挣脱开,「你们出去吧,我有些困。」

「暖暖……」

陆母还想开口说什么,却被陆父制止,将人带离出房间。

我瞧着他们走出病房的身影,视线凝在陆母紧握的那只手上。

那里,捏着陆母抱着我时悄悄扯的头发。

扯头发的时候我头皮一疼,却还要装作毫无察觉。

有点心眼,但不多。

3

半个月过去,陆父陆母一起来接我回陆家。

这半个月里,两人来得勤快得很,陆母更是恨不得陪我住在医院。

陆母总向我介绍陆家成员,说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

姐姐?

在他们找上我之前,我早就把陆家摸得透透的了。

毕竟,那份亲子鉴定还是我亲手送到的陆家。

陆家就一个女儿,所谓的姐姐,是陆家养了十七年的女儿,陆明珠

明珠,啧,多么好的名字。

我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

陆母以为我是乐意听到他们的事,跟我讲起了那三兄妹。

我们两个总是她一直说着,我不吭声。

她问我过去十七年的生活,我依旧不吭声。

在听到她说两个哥哥十分期待着见到我,会待我好时。

我终于张了嘴,眼睛亮亮地瞧着她,充满期待又有些小心翼翼地问:「真,真的吗?」

沈听澜毫不吝啬地夸过我演技好。

瞧着陆母开心的模样,我深以为然。

她笑,我也跟着笑,指尖默默摩擦着身上盖着的被子。

真欢迎我,怎么会半个月了连一面都没来见过呢?

4

车开进了别墅,别墅里黑漆漆的瞧不见东西。

陆父陆母带着我进门,门锁咔嗒一声,灯光亮起,礼炮声响。

门内,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女孩子笑容灿烂地举着蛋糕,爽朗道:「欢迎暖暖回家!」

她一左一右分别站着两个人,左边的人嘴角挂笑,温柔地瞧着我说了句「欢迎妹妹。」

右边那人满脸敷衍。

像是感知到了,陆明珠小心翼翼扯了扯二哥的衣角。

陆明城冷冰冰地说:「欢迎。」

陆父登时黑了脸,压着怒意吼了句:「明城!」

陆母赶紧站出来做和事佬,挽着我的手说:

「暖暖,珠珠知道你今天要回家,这是她特意给你办的欢迎仪式呢。」

我微微一笑,随着陆母的步子走到陆明珠身前,嘴里说着谢谢,只是手上的动作却是将那个蛋糕掀翻,奶油弄脏了陆明珠崭新的裙子。

陆家一家子集体变了脸色,陆明城更是眼疾手快地将陆明珠拉到身后,恶狠狠地瞪我,冲着我吼:「你干什么!」

陆明珠躲在他身后,一双美眸瞧着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不得不说,她的容貌继承了我那养母的优点。

两个人眼睛像极了,一双圆眼我见犹怜。

还有,她的演技也挺不错。

我瞧着她那双眼睛,视线对上陆明城,挑衅道:

「占了我十七年的生活,我讨厌她,不是理所当然吗?」

陆母似乎惊讶于我的态度,明明在医院的时候,听到陆明珠时我都是笑意盈盈的来着。

「这跟珠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故意换的,她也是无辜的!你恨她干什么?」陆明城吼道。

我反问他,「她无辜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而且,谁说我恨的是她?」我走上前逼近他。

「当年弄掉婴儿信息的挂牌,最后挂错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你吗?」

陆明城吓得连连后退,带着身后的陆明珠一起,一个不慎,两个人齐齐摔做一团。

我毫不掩饰地笑出声。

当初无意间看到《蓝色生死恋》时,我就极度讨厌里边的哥哥。

事情轮到自己身上,这个哥哥就更讨厌了。

5

「珠珠……」陆母连忙松开拉着我的手,跑去将人扶起来,紧张地查探伤势。

陆明珠的下巴被陆明城磕到了,红彤彤的一片。

被陆母扶着,委屈地开口,「妈妈,我疼……嘴里好像流血了。」

陆明城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妹妹道歉。

一直没再说话的陆明宇瞧着我,皱眉开口:「你过分了。」

陆家人乱作一团,我瞧着这一幕。

陆母紧张地让陆明珠张嘴她瞧瞧,陆明城在一旁手忙脚乱地道歉,陆明宇拿着电话跑到别处去打电话叫医生。

我心底微微有点不舒服。

可能是陆母这半个月在医院对我的呵护太好,被蛊惑的原因吧。

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古人诚不欺我。

陆父忽然开口:「暖暖,我知道你苦。但明城说得没错,珠珠是无辜的,你不能因为怨恨……」

我知道陆父在我住院时就在打探我过去的生活,我也让他看到了我想让他看到的。

向家重男轻女,我从小的日子就不好过。

养父嗜酒家暴,养母从小苛待,在校被嘲笑歧视。

这些,陆父都调查到了,还瞒着陆母。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我打断,我郑重地喊了他一声,「陆总。」

「二十万给我,断绝亲缘关系,我离开。或者一天之内送走陆明珠,她走,我留下。」

那头的陆母停了动作,惊讶地睁着眼睛看着我,忙声道:

「怎么可以!暖暖,你跟珠珠都是我的女儿!」

我没理她,继续跟陆父谈着。

「我还未成年,您对我还有抚养义务。过去的十七年你们从未养过我,二十万一笔买断,对陆家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这笔买卖划算得很。」

毕竟,陆明珠一个月的零用钱都不止二十万。

陆父的视线紧紧瞧着我,严肃问道:

「在你的眼里,我们就是买卖?我们就一定会偏心珠珠吗?」

我耸耸肩,总有人觉得自己无比公正。

5

我从陆家的别墅走了出来,陆父陆母不让我走,我直说,陆明珠在,我就不会在。

陆明城想发怒,却在对上我的眼神一瞬间溃不成军,眼底浮现一丝愧疚。

我告诉陆父自己租的小公寓的地址,让他选好了告诉我答案。

陆父见我坚持,让陆明宇送我平安到住处,陆明宇应声,只是他开个车门的功夫,我径直走远了。

他忙追上来,没多久就被我甩开。

毕竟,这么多年一个人走夜路多了,女孩子总要格外注意安全些。

我甩掉人的本事,还挺有一套的。

当然,除了沈听澜。

不过他夸我厉害,说我安全意识太好,不好骗到手。

夜间的风有些凉,我借着路灯一路往外走。

想到陆明珠的笑容,我顺手从路边的花坛揪下一朵花。

边走边揉,花汁染脏了手,直至瞧不出一点花的样子。

我讨厌陆明珠。

她笑的时候,像看小说时的描述,像暖阳,像一颗甜甜的糖,像一道光。

她穿着崭新的衣裙,阳光活泼,会软软地跟哥哥爸爸妈妈撒娇,用得上世间所有美好的词语形容。

我不一样,我恶毒得很,骨子里早就腐烂成了一团烂泥。

小说里的恶毒女配,我还真是贴合得紧。

瞧见她的那双眼睛,我就想到了养母黄月娇。

想到她笑意盈盈地将我的玩偶夺过扔进火炉,压着我不让我去救。

想到她将我推进养父醉酒后的客厅,在房间里躲着听我被养父一拳一脚打出的哀嚎。

想到她抢过我的书包,搜着我刚从学校拿回来的奖学金,出门时在我书本上踩了一脚。

想到她看到我给姐姐买的药后一巴掌甩到我脸上,说我浪费钱。

想到她无所谓地说姐姐死了就死了……

有个词叫爱屋及乌,但恨意也会连坐。

6

我的小魔女想什么呢?看着心情不是很好呀。」调侃的声音传来。

我踏出别墅小区的门,就瞧见一个人靠在停着的小电驴旁,视线直直盯着我。

我急步走过去,瞧了瞧小电驴的粉皮肤,上面还贴了好几个哆啦 A 梦。

「猛男粉?」我好笑地看着沈听澜,然后故作痛心疾首道:「堂堂沈二少开个小电驴,可真是太掉身价了!」

沈听澜毫不客气给了我一个暴栗,制止我做作的演技。

我不满地瞪他,咬牙切齿道:「嘶……痛!王八蛋!」

沈听澜帮我揉着早就不痛了的额头,笑骂,「王八蛋的女朋友不也是王八吗?」

「谁是你女朋友?」我瞪他!

「你未来都被我定了,还想跟别的男人跑了不成。」

他一笑,无奈地摊着双手,脸颊两侧露出浅浅的梨涡。

我十分客气地翻了一个白眼。

如果眼神能杀人,那么从遇到沈听澜开始,他得被我杀不下八百次了。

不过现在……

我想了想,舍不得。

沈听澜看到我被花汁弄脏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包湿巾,细致地将我的手擦干净。

又温柔地帮我戴好头盔。

黑色的,顶上白漆还喷了个帅字,酷极了。

小时候弟弟看电视,我在旁边蹭着看了些。

那个叫野比大雄的孩子,身边有一个守着他的机器猫

机器猫的百宝袋总是能掏出神奇的道具,帮助大雄。

我顺着沈听澜的下巴往上看,他眉眼认真。

沈听澜没有机器猫的本事,变不出神奇的道具,改变不了我这些年极度痛恨想要逃离的东西。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沈听澜成了我的哆啦 A 梦的呢?

7

他的粉头盔上有着两个毛绒绒的耳朵,我忍不住伸手踮起脚想去捏。

两个人一时间靠得近了,我听到身后一声怒喝,「你们在干什么!」

我回过身,瞧见是追出来的陆明宇,一脸抓奸的恼怒。

哦豁,打情骂俏耽搁的时间有点久了。

陆明宇双眼瞪得浑圆,像极了我那讨厌的养父生气时的神情。

我拍拍沈听澜的肩膀,无视陆明宇,「走吧。」

沈听澜利落地上了小电驴,我忙跟上。

陆明宇冲着沈听澜道:「沈二少!我妹妹还小,你拐着我妹妹早恋,深夜离家不太好吧!」

富豪圈,沈听澜跟陆明宇认识并不奇怪。

不过我想着陆明宇说的深夜,看了眼手机。

八点半,夜猫子的生活好像才刚刚开始。富家少爷这么年轻就开始养生生活了?

不过好像没啥用,我瞧着陆明宇的头发。

虽然有刘海挡着发际线,但瞧着露出的一点边缘。

emm……有点秃。

沈听澜偏过头看他,帅气挑眉,

「妹妹?还不一定吧!陆大少的脑子什么时候坏到去乱认妹妹,来管我家暖暖的事了?」

他停下来,似是打量了一番后,认真点头道:

「我们沈家的私人医院脑科医生技术还是蛮好的,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介绍。当然,我们家医生植发的技术也是可以的。」

沈听澜不会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转世吧,居然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拉着沈听澜的衣服,丝毫没有憋笑的自觉。

他嘴巴毒得很,我一早也领教过。

陆明宇的表情像是要吃人,就要冲过来拽我下车。

沈听澜手把一拧,小电驴滴滴响,以 25 码的速度将人抛在了身后。

我瞧着,远远的距离倒是不算,不过陆明宇跑着是追不上了。

一路上,沈听澜高兴得哼起了歌。

我听着他五音不全的歌声,唱着「骑着我心爱的小毛驴,我永远不会堵车……」

沈听澜说话时声音很好听,可唱歌一言难尽,总是折磨我的耳朵。

我借着他的身体挡风,开口道:「沈听澜,你以后不会也那么快就变秃吧!」

谢顶男朋友……我想到沈听澜一张俊脸,脑袋却是地中海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蝉。

「要不咱俩还是好聚好散吧!」

「屁!」沈听澜咬牙切齿的声音随着风钻进耳朵里,「我沈家就没谢顶这项基因。」

话是那么说,不过后来真正开始交往后。

我瞧着他的洗发水,瓶子上清一色的生发固发功效。

8

第二天的下午,陆父就出现在了我小公寓的门外。

公寓小得很,陆父进来时一时间没地方站脚。

彼时,我刚给来来洗完澡。

我捡到它的那天,小狗若不可闻的叫声被纸箱和车流声淹没。

可鬼使神差的,我拿开了纸箱。

它是被抛弃的,扔在垃圾桶旁。

我跟它蛮像的,毕竟它没人要没人爱,我也没人爱。

现在也蛮像的,它有了我,我有了沈听澜。

来来很乖,但洗澡时还是会弄湿我衣服。

我给它弄干着毛发,等着陆父出声。

他只局促地坐在我给他拿的胶板凳上,双手放在膝盖上,腰背板直。

我看他一眼,想着富豪此刻应该是觉得这个板凳搁屁股。

吹风机轰鸣中,他斟酌着开口:「来来……来来多大了?」

「一岁了。」

陆父的手在西装裤摩擦着,缓声道:

「珠珠昨晚主动说了回去,你也知道向家那对夫妻的德行。」

他语气一停,声音中更多了些愧疚,「爸爸知道你恨,但你受的苦不能让别人再受一次了。」

我垂眸,自顾自加快了拿着吹风机的手抖动的速度。

「不过你放心,珠珠以后不会跟我们住在一起。她今年就升高三了,出了那么多事,在向家会不利于她高考。我跟你妈妈商量,让她住别处,她不会打扰到你的。」

「我把陆明珠逼走,陆明城不得恨死我?」我关了吹风机,没顺着他的话接,又拿梳子给来来梳毛。

「再说,她一个女孩独自住在外面,多危险?到时候你们不得提心吊胆的?在十多年的感情面前,我就没想过跟她比你们之间的亲缘情分。」

陆父脸色一变,环视公寓一圈视线最后落在我身上。

我的每一句话都在无意间提醒着他,我自己一个女孩住在这狭小的出租房里,也会危险,但没人替我担心。

我有些无奈,再次认真道:

「陆总,我一开始就只打算要二十万断绝关系。毕竟无父无母又有钱,我乐得自在。」

「暖暖。」陆父唤我,「你太偏激了,裹着自己,沉在过去,把痛苦纠结于别人,让别人跟着你一起痛苦沉沦。就不能给爸爸妈妈一个机会吗?我跟你妈不会偏心的。」

「可我要的,就是偏心。」我猛然将梳子扔在地上,声响有些大,震慑住了陆父,也有些吓到了来来。

来来用脑袋拱着我的手,我伸手揉揉它的脑袋,深呼吸一口让自己恢复理智。

「把痛苦纠结于别人?所以我被打被骂没饭吃,是因为我活该是吗?」

陆父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都说了直接给钱就是。」我打断他,「是你们非得彰显自己,要把我带去陆家。还要我来大度原谅。」

一滴泪适时落下,我随手抹一把脸,站起身开门。

「陆总回去吧。」

陆父不想走,却碍于我直接开了门,站在那里一副恭送的模样。

他与我对视,想要说些什么,我移开眼。

等他走后,我兴奋地抱起来来,跟它道:

「来来对不起,吓到你了。不过,我的演技可真特娘的好!我就是妥妥的未来影后小天才,娱乐圈即将冉冉升起的新星!」

我没忍住开怀大笑,眼睛莫名其妙地流泪。

怎么演戏憋出来的泪珠子,还收不回去了呢?

一刀刀扎在别人心口上的滋味可太好了,我痛苦了那么久,怎么可以就我一个人痛。

9

来来用舌头舔我的脸,眼睛总算是停止哭了。

我跑去洗脸,凉水触碰到指间的瞬间,心中的燥意微微退却。

还是太年轻了,情绪一旦释放就难压制回去。

要不怎么说近墨者黑呢。

被那个人打多了,我避无可避地跟着暴躁。

这份情绪在接触向家一家子时更是格外的明显。

想了想,我干脆用冷水把自己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底。

意外中又带着点情理之中,我感冒发烧了。

病来如山倒。

我以前都没那么容易生病的,怎么现在老是生病!

我吸吸鼻子,不通气。

用嘴巴呼吸,没两下喉咙又干又疼。

沈听澜在床头,屁颠屁颠地又是给我倒开水,又是贴发热贴,把感冒药给我冲好。

他原本是要带我去医院的,我不肯。

他带了医生我也闹着不看。

活脱脱一个无理取闹的熊孩子!极度惹人厌烦的那种。

我瞧着他面色不好的样子,清清嗓子,忍着痛道:

「呔,妖精!我以前都不怎么生病的,定是你吸走了我的精气!」

几句话,鼻音又重还沙哑,说完之后喉咙更疼了。

好在沈听澜笑了,眉眼弯弯凑上前打趣我,「你说说,我怎么吸你的精气了?」

我眨巴眨巴眼,本来脑袋就热得发胀又疼,这下更是有种热流灼烧识海的感觉。

我偏开头,「离我远点,小心传染你了。」

沈听澜却是伸手捏了捏我的耳朵,猖狂道:「害羞了?耳根子红得都快滴血了。」

「发烧烧的!」拉过被子蒙住脑袋,我没好气道。

沈听澜把我从被子里捞出来,戳我脑袋,「被子蒙住脑袋,不嫌闷啊!」

我将准备说话,他却替我掖好被子,柔声道:「好了不闹你了,休息好了病才会好。」

说着,他打开床旁的柜子,问道:「我们暖暖今天想听什么童话故事啊?」

我生病不舒服,他照顾我的时候哄我睡觉,就会给我读童话故事。

我想了想,吸吸鼻子,「魔豆树!」

「很久很久以前……」沈听澜熟练地打开书,动听的声音读起了故事,带着极致的催眠效果。

迷迷糊糊间,我感受到鼻子有些痒,听到一句笑骂,「熊孩子。」

开门声,脚步声,我听到了一句需要送我到医院。

其实我想开口说我不想去,但睁不开眼,好困好困,只能下意识地抓住沈听澜的衣服。

我讨厌医院。

姐姐就是在那里,被黄月娇嫌弃手术费贵,放弃治疗,无所谓地说死了就死了。

眼泪不自觉地滑落,我听到沈听澜哀求我,「暖暖,我们去医院,好吗?」

有沈听澜在的话,他应该不会让我死吧。

10

我睡得有点久,断断续续做梦梦到以前的事。

五岁前,我挨的打还没到拳打脚踢打没半条命的地步。

那时候还住在村子里。

妇人们唠嗑时总会提及我,说我长得半点不像养父,该不会是养母给他戴了绿帽子!

话传到养父耳朵里,他瞧着我的眼神越来越冷。

终于有一天,他把一张鉴定报告甩到黄月娇脸上,毒打了黄月娇一顿,把躲在角落的我揪出来猛踹了两脚,甚至想伸手掐死我。

窒息又无力反抗,死亡离我一步之遥。

姐姐把我从他手里救下来,最后以两岁的儿子被吓哭,他忙去哄儿子结束。

黄月娇也去做了鉴定,最后挨打的人,只剩我一个。

他们是打算扔了我的,但我跑去村委会找了村长。

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他们不打算送我去。

但义务教育不送去上学,是不行的。

从村子到镇上小学,我年纪小,得走上一个多小时。

学校为了学生安全,要求不是镇上或者没有家长接的同学住宿。

他们舍不得钱,我就每天来回走。

学校里老师看不过眼,说我的住宿费她来出,夫妇俩不肯。

毕竟我不回去,家里就少了苦力。

我的大多东西,可以说都是一路遇到的好心人捐赠的。

我报过警,毕竟我从小反骨。

但当时我年纪小,他们又是监护人,最后不了了之。

从那次报警以后,他们打了我之后就会把我关着,老师问,就说我生病了。

我在学校的名称除了穷酸鬼,捡破烂的,讨厌包,又多了一个病秧子。

但我身体好得紧,我不敢生病,毕竟那对夫妇不会给我看病的。

姐姐是对我唯一好的人,会悄悄塞给我糖,会给我钱让我偷偷地买东西。

她告诉我一定要逃出去,跑得远远的。

但自己却被困在了那个家里,用死解脱。

抑郁症自杀,黄月娇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抢救,因为手术费要很大一笔钱。

夫妇俩给她办了一场极简陋的葬礼,比起失去女儿,他们更在乎的,是这场葬礼他们能收到多少礼金。

11

陆家人来看我,带着一大堆补品,陆母眼睛还是红红的,看着憔悴了不少。

陆母紧张地说:「暖暖,你说过珠珠走了,你就会回陆家的。她,她现在已经不在陆家了。你病好了,我就来接你回去好不好?」

我点点头。

她似乎松了口气,又问我:「你想吃什么水果吗?要吃苹果吗?妈妈给你削。」

我住进了陆家。

陆母兴高采烈地带着我参观陆家特地给我打造的房间。

进门前,我以为会是小说里那种粉色公主房,虽然不会太喜欢,但陆家至少不会有霉味,房间里不会透不进一抹光。

但现实是黑白的简雅设计,除了家具,还有狗狗用的东西。

白色的大床上摆了一个一人高的哆啦 A 梦公仔,床脚摆了一排小尺寸的。

最让人惊喜的,是有一个玻璃柜台,里面摆放好了好些个擎天柱钢铁侠奥特曼哆啦 A 梦一系列的手办模型。

陆母在旁边道:「沈家那个孩子告诉我你喜欢这些,所以我跟你爸爸商量着就这样设计了。」

「喜欢吗?」她有些期待地问我。

我点头,诚挚地说谢谢。

住进陆家的第一天,陆父陆母带着我去办了户口。

我不愿意改名,他们就在我名字前加了个陆姓。

陆向暖。

陆明城对我又是愧疚又是恼怒,干脆不搭理我。

陆明宇去国外出差了。

晚饭时,陆父陆母在饭桌上不停地给我夹菜。

我有些叛逆地想把他们夹的菜喂给来来。怕来来吃坏肚子,算了。

住进陆家的第二天,陆母带着我去逛商城。

一路上衣服首饰包包鞋子,恨不得把商场都给我包圆了。

我悄悄给沈听澜吐槽逛街好累,他回我要不要小的来背着我慢慢逛。

我说滚。

住进陆家的第三天,陆母带我去定制礼服,说要给我办一场宴会。

晚上,陆明宇回来了,出奇地给我带了礼物。

晚饭时,陆父陆母依旧给我夹菜。

陆明城的电话响了,他接之前悄咪咪看了我一眼。

盲猜陆明珠。

果不其然,接通电话没多久,他一脸愤怒地站起身。

「什么?他们怎么可以打人!你等着,二哥我这就来接你!」

陆母一听,着急地问道:「明城?怎么了?」

陆明城一脸气愤,「妈,珠珠在向家被那家人打了!」

「什么!」陆母慌了神,忙道:「她怎么跑到向家去了?那我们快,快去接她!」

她话说出来刚准备站起,视线看到我时一下顿住了动作。

陆明城疑惑地喊一声,看到陆母在看我的脸色,本来就愤怒,现在更忍不住情绪了。

「你要不要那么恶毒?有什么事,想报复,冲我来!」

「陆明城,你怎么说话的!」一直没说话的陆父喊了一声。

陆明城一脸不赞同地看着自家父亲,「爸,你就不打算管珠珠了吗?血缘关系就那么重要吗?」

说完他狠狠剜了我一眼,扳倒凳子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陆明宇放下筷子温声道:「他这个情绪开车不稳定,我去跟着他。」

四周寂静。

陆母有些为难地唤我,「暖暖……」

我把她刚给我夹的虾扔到桌上,放下筷子道:「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我抬步上楼,陆父在后边唤我,「吃完饭就躺床上不好,记得牵着来来散步消消食。」

12

陆明珠住院了,我瞧着她企鹅给我发来的图片。

有陆明城低头给她削着苹果,一碗鸡汤配文并妈妈特意给我煲的,陆父陆母依偎离开的背影……

忘了说了,我跟陆明珠认识。

毕竟,我们在一个高中。

她在学校的贵族班,我在学校红字班。

说来凑巧。

第一次认识,她打好菜跟好友说说笑笑没看路撞到我,菜油汤汁弄了我一身。

她当时声音甜甜地说我,「同学,下次走路要看路哦,我的饭菜钱就不需要你赔啦。」

我没说话,去打了一份麻婆豆腐和茄子肉沫。

这两个菜,食堂格外舍得放油。

手指一推,身体一斜,餐倒在她的肩膀上。

我说:「不好意思啊同学,我不是故意的。」

晚上放学我就被人围了,陆明城带的人。

贵人多忘事,他可能记得有这么一茬,但忘了被压着跪下认错人的脸。

她好像觉得,我会嫉妒伤心委屈?

不确定,再看看。

陆父陆母在我住进来第一天,就加了我的微。

我把陆明珠发我的照片发在朋友圈,仅陆父陆母可见。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她针对我这么久,怎么就不记得我从来不是个会忍着的人。

没多久,我的门就被敲响了。

我撸着狗,没应声。

陆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暖暖,能跟妈妈谈谈吗?」

我把门一开,就看到陆母紧张地捏住手机的模样。

她的前半生都顺风顺水,丈夫宠爱,儿子孝顺,女儿贴心。

我大概是她人生那块唯一的绊脚石,不断地让她吃瘪糟心。

「暖暖……我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珠珠毕竟是我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我没办法去完全不管她。」

她跟我讲道理,「暖暖,我知道你不待见珠珠,也知道你不爱听这些,但我相信道理你都懂。你跟珠珠都是无辜的,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你要试着往前看,这样才能走出来不是吗?」

沉默半晌,她终是讲了正题:

「珠珠说想去看看自己的亲生父母,看看你以前生活的环境,就跑去了向家。那家人重男轻女得很,珠珠坐着,他家小儿子无缘无故地就对她拳打脚踢,珠珠没忍住推了他一下,就被那家人打了。」

「她的胳膊上都是他们抽出来的痕迹,脸上也有巴掌印,额头被他们推倒时撞到柜子上,磕起个包还有瘀血,身上也有淤青……」

听着陆明珠的惨状,我有些意外。

「您要是不放心,就把人接回来吧。」

陆母一愣,「你,你不是说……」

我没说话,她便不停地夸我:

「暖暖,好孩子。那妈妈把她接回来,等她高考完了就送她走好不好?」

我只撸着狗,她见我没再有说话的意思,终究是踌躇着出了房间。

我抬头看她将要走出房门的背影,问道:「陆夫人就不好奇,我的照片是怎么来的吗?」

13

陆母没有回答我的话就逃了。

没错,逃了!一下午没瞅见人影。

傍晚的时候,陆父回来了。

他说,「暖暖,能不能谈一谈。」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谈一谈。

我不理解,十分不理解。

跟在他的后边进了书房,这个我第一次踏足的地方。

我好奇地四下看了看,墙上挂着一家五口大大的合照。

一个个脸上笑容洋溢,笑得跟花一样。

我不禁咂舌。

幸福的五口之家啊,被我搅得天翻地覆的。

陆父示意我坐在他对面,又走出去,进来时给我拿了一瓶椰奶,顺带拧开了瓶盖。

「听沈家二少说你喜欢喝这个,我就给你买了。」

沈家那小子说,沈家二少说……

沈听澜那丫的,倒是把我的老底都抖了个干净。

「谢谢。」我接过,没打算主动开口。

陆父倒是干脆,直接点开了我那条朋友圈,放在我面前,问:「你跟珠珠是怎么认识的?」

「哦,食堂吃饭的时候,我把菜泼她身上了。」

陆父皱眉,我不紧不慢地一口一口喝着椰奶,时不时尝到椰果了嚼几下。

陆父显然要的不是这个答案。

因为泼菜,陆明珠就找人霸凌欺负我两年,这跟他的认知有极大的冲突。

毕竟陆明珠是他乖巧善良的宝贝女儿,怎么会那么斤斤计较呢。

沉默半天,我一瓶椰奶都要喝完了,他才开口:「我会调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的。」

「给我交代?」我看着他,眨眨眼:「陆总还是别打着这种为别人的旗号为好。」

调查出的事情打破了陆明珠十七年给他的认知,他想要论证的,无非是陆明珠并不是那么恶毒的人。我被她针对,一定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毕竟,他能查到那份亲子鉴定是我送的。

处心积虑想要回到陆家的亲生女儿,善良孝顺养了十七年的掌上明珠。

谁更恶毒会撒谎,一目了然。

「抱歉。」

他认错的速度出乎我的意料。

似是调整了过来,陆父深吸一口气换了个话题,「有空给我讲讲,你跟沈家小子的故事吧。」

「陆总管理集团时间繁忙,算了。」

我把喝完的椰奶瓶扔进垃圾桶。

拧开门,就听到楼下传来动静。

那一道女声温柔嘱咐:「小心点,别把珠珠磕到了。」

陆家的隔音效果挺不错的,至少在我没开门之前,没能听到半点动静。

我撑着栏杆往下看时,陆母和陆明城把陆明珠连床带人已经带到了客厅。

啧,有钱人家就是好。

搬人都是连床的。

怪不得一下午没见陆母人,原来是生怕我反悔,连忙跑去把人接回来了。

14

「你们怎么把珠珠带回来了!」

我正看得兴起,身后的陆父突然开口。

我斜看他一眼,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稀奇。

楼下的人听见声抬头,看到我的时候齐齐变了脸色,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陆母无措的抓住床架,笑笑:「暖暖说了,我可以把珠珠接回来,等到珠珠高考完再走。」

陆父闻言疑虑地看我一眼。

我十分坦然,「昂,我答应的。陆夫人舍不得宝贝女儿,我这个人心地善良,最见不得母女分离。她回来我走,多简单的事。」

旁边的陆父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楼下的陆明城神情从不知所措变成了愤怒,忍不住吼我:

「陆向暖!亏我还以为你变好了呢,果然狗改不了吃屎,恶毒的人就是恶毒。」

陆家的人里,陆明城永远是最容易看明白的那个。

或许是有陆明宇在前头顶着,陆父陆母对后面的孩子就放低了要求。

以至于陆明城二十了,还像个以为大喊大闹就能让人顺着心意的熊孩子。

我笑嘻嘻地问他:「陆二少,我恶毒。两年前你压着我跪下道歉的时候,不就该知道了吗?」

「什么?!」

在场的陆家人除了陆明珠,个个脸色一变。

陆父瞪着陆明城,语气愠怒:「陆明城,我拿钱送你上学,就是让你去霸凌同学的吗?」

陆明城白着一张脸,脑海浮现起两年前的那一幕。

他我我我,我个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

陆父即将再次开口时,陆明珠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陆母两人的视线一下被她吸引,陆父盯着陆明珠的目光幽深,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那头陆母将要骂儿子的话收了回去,责备女儿:「珠珠,你身上到处都有伤,乱动干什么?」

陆明珠的脑袋上还绑着绷带,胳膊处有几道抽打出来的痕迹,还有淤青。

养了几天痕迹还那么明显,可见当时被打得有多惨。

她在病床上跪下,身体颤抖,眼泪汪汪。

「爸妈对不起。二哥是因为想保护我才会那样做的。当时,暖暖把菜泼我身上了,二哥生气有人欺负我,就让暖暖给我道歉,但是暖暖性子倔不肯。是我的错,我不该告诉二哥的。」

陆明城忙安慰她:「没有,你哪儿有错。妹妹受欺负了,哥哥给妹妹出头不是应该的吗?本来就是她不对,谁知道她是……」

「陆明城。」他嘀咕的话没说完,陆父冷着脸打断他,「谁知道她是?你逼着人跪下道歉还没做错了?」

陆明城跟陆父对视,看到旁边我得意的脸,没忍住顶嘴:

「做错事就要道歉,这是爸你教我的。要保护好妹妹,也是爸你教我的。你现在责怪我,不就是因为知道她才是亲生的吗?大不了我给她跪回去再磕三个头。」

「明城/二哥,别说了!」

陆母、陆明珠齐齐制止他。

我看热闹不嫌事大,乐呵呵开口:「好啊好啊,你磕。」

「暖暖!」这下,轮到陆母不乐意了。

「非要弄得那么难堪吗?况且当时确实是你做错了,明城只是过激了点。今天的事,妈妈也特意询问过你的意见,是你说可以接珠珠回来。」

我点点头,「我没反对啊。」

「那你现在是在闹什么?」陆母有些生气,埋怨的话脱口而出:「还嫌现在这么乱吗?果然在外面没能教好,还以为把你接回来好好教教,你能懂点事。我当初就不该坚持……」把你接回来。

陆父忙出声制止她,语气听着不太好:「啊宥!」

到嘴的话被制止没再说出来,陆母反应过来,望女儿一眼,脑袋空白。

她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我有娘生没娘养,陆夫人心里不是该门清吗?」我没忍住笑出声,「毕竟我不像陆明珠,有一个好妈妈。」

陆母的脸色瞬间更苍白了。

我瞧着她后悔的模样,十分体贴地帮她回忆:「陆夫人忘了?我进陆家的第一次就说过,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陆父格外快地做了选择,几乎是不容反抗:「陆明城,把人送回医院。伤没好就好好养着,别到处乱跑。」

陆明城刚想说什么,被陆明珠一把拉住手,「二哥,别再惹爸生气了,带我回医院吧。」

几滴眼泪打湿了病服。

陆明城抬头视线在我和陆父的脸上来回扫,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爸!血缘关系就真的那么重要吗?明明之前商量的是,哪怕是向暖回来了,珠珠也还是陆家的女儿。后来向暖一闹,你们就让珠珠搬出去了。现在珠珠都这样了,还让她一个人住在外面,不能回家吗?」

我瞧着他梗着脖子,一副不给答案不罢休的模样,倚着栏杆用手撑着下巴。

「陆明城,你自小保护陆明珠,对她好,不就是因为以为她是你亲妹妹吗?这天底下妹妹多了,怎么没见你对别的妹妹那么好?」我笑着问他。

「你最初不就是因为血缘关系吗?论证自己都站不住脚,怎么还有反问别人呢?没劲。」

15

陆明珠到底被送回了医院,再也没能踏入陆家。

这两天,陆明城见到我跟耗子躲着猫似的,大有一种有家不能回的架势。

早上准备出门,难得看到陆明宇坐在客厅吃早餐,出人意料地还说了声早。

我看着他的微笑,脑海里不断地循环着一句语音——你没事儿吧?

没搭理他,陆明宇又主动开口,「不吃了早餐出门吗?要去哪里,我送你。」

「不用。」

「微信同意一下我的好友申请。」我换鞋的功夫,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了,跟在我的身后。

我瞧他一眼,「有必要加好友吗?」

「你是我妹妹,加个好友怎么了?通过的话我给你两百万。」

「你被夺舍了?」我嫌弃地瞧着他,打开微信通过好友的速度却不慢。

把好友页面点开给他看,我仰头,「结账吧。」

他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摸出一张卡递给我,似是早有准备。

「密码?」我接过,询问。

「六个零。这么想要钱,怎么那天开口的时候不干脆多要点。」

我看都不看他一眼,「怎么?你是在讽刺我穷疯了?」

「没有。只是觉得那天爸妈要真答应了,你就只拿二十万那么点钱,会不会后悔。」

我换好鞋站起身,「陆大少,这里是哪里?」

「陆家。」

「所以我并没有只拿到二十万。况且我的那点算计,陆大少会蠢到到现在都没看明白吗?」

我进陆家的目的,自始至终也不是为了那点钱。

二十万对普通的人来说多,可对陆家来说都比不上陆明珠的零花钱。

越是惨的比对,越能激发陆家人那点愧疚和自傲。

陆家的女儿,怎么能因为二十万就断绝关系。

陆明宇没应我的话,「别陆大少陆大少的叫,什么时候叫我一声哥哥?」

他挡着我的道了,我瞥他一眼,「看心情吧,比如你把你手中陆氏的股份全转给我。」

「胃口不小。」

我难得对他一笑,就要绕过他出门,又被挡了个结结实实。

「陆大少,这么闲去医院照顾你的亲亲妹妹不好吗?大早上在这当路障干嘛?」

「那里不缺我一个。」

我想了想,陆明珠发来的消息里,确实是没有陆明宇的影子。

他没再挡路,只是跟着我到门口不断叮嘱。

「你年纪还小,早恋不好。别被沈听澜那小子卖了还帮着数钱。记得回来吃晚饭,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

我没搭理他。

至于被沈听澜卖了的事,他早就卖的个干干净净了。

我喜欢什么,爱吃什么,需要什么,陆家人一问,沈听澜交代得明明白白的。

怪不得他昨晚笑嘻嘻地跟说我等着进财,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16

日子就那么不紧不慢地过着,沈听澜在国外上学,得半年才回来。

我也高三了。

向家夫妇被陆父送进了监狱,大半辈子都得在里面待着。

陆母比起以前,对我的愧疚感更深了。

但我清楚,她的记性不好得很,最易善变。

陆家人中,她对我的感情最是复杂。

大概是在她前五十多年的人生里所有人都顺着她,直到出现了我。

她讨厌却因为血缘愧疚对我百般忍让,被我步步紧逼,有时难以掩饰那抹厌恶怨恨。

陆家替我办的认亲宴到了,陆母让我挑一件礼服换上。

我瞧着疑惑地问,「不是只定了几件吗?怎么那么多?」

陆母笑笑,「有了新款,妈妈瞧着合适就给你买了。」

我看过两眼订制的几件礼服,这里面少了一件,记得是黄色。

大概是怕我发现,陆母在里面多混了些。

我哦一声,她似是松了一口气。

她十分主动地拿起一件礼服,给我推荐,「暖暖穿这个怎么样?」

那是一件露肩的天蓝色公主裙,蓬松的裙摆上有着点点碎钻,灯光照射之下闪闪的像星星。

「好啊。」我笑得灿烂。

换衣服的时候,我瞧着左肩膀处那一块覆盖了半个肩的烫伤疤。

没特意看还好,认真看的时候,疼了一晚的灼烧感像是重现了一般。

收起情绪,我朝着外边喊一声,「妈,能帮一下我吗?我的拉链拉不上。」

高档礼服,拉链的问题肯定不存在。

但这声妈,足够让陆母的注意力不在拉链上。

陆母忙从外面进来,激动地瞧着我,「暖暖,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我没再出声,她便不追问,准备帮我拉上拉链的动作一停。

一下子没忍住,陆母伸手将衣服弄开,眼眶瞬间湿润。

背上,一道道的疤,横着的竖着的圆形的,以及肩膀大大的那一块刺伤了陆母的眼睛。

她伸手抚上我的背,指尖沿着疤痕而动,哽咽着问我:「暖暖,你身上的伤。」

我忍着痒意和想要逃开的不适,无所谓道:

「哦。好像是被用皮带抽的还是什么东西抽的,圆圆的比较好认,烟头烫的。」

「很痛吧。」

「忘了。只记得当时躺在地板上的时候在想,他们都发现了我不是他们的女儿,那我的爸爸妈妈呢?是没发现,还是不想要我?」

陆母下意识就要反驳:「不!不是的。」

他们夫妻两对对方充分相信,所以并没有想过做亲自鉴定。

而珠珠认真看时,也能找到容貌相似的地方。

那时珠珠只要拉着她的手撒撒娇,亲亲脸,陆母就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递到宝贝女儿面前。

怎么会去怀疑呢?

沉默了一会,陆母低声不停呢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没必要。无成本的对不起,说上千万句都没价值。」我问她,「不拉上吗?」

陆母强忍着泪意,看着我肩膀上的那道疤,小心翼翼问我:「不换一件吗?」

「不换了。」我笑笑:「这衣服不挺好看的吗?况且还是您亲自挑的。」

「我,我不知道。」陆母想要辩驳,最后也只是帮我拉好,跟我说一句她出去一趟就离开了。

估计是跑哪儿哭去了吧。

她离开得快,没看到我在她身后得意地笑了。

17

一开始我图的,就不是什么温馨幸福的陆家。

陆家小姐的身份,比一个养父母进了监狱的可怜姑娘值钱得多。

沈听澜是沈家的少爷,他可以说不在乎门当户对,但我不行。

嫁入豪门的灰姑娘?我不喜欢。

沈听澜带我逃离了那个鬼地方,给了我不一样的未来。

他是破开乌云照亮我世界的太阳。

带我爬树摸鱼抓虾体验童年,帮我报复那些欺负过我的小朋友。

第一次到游乐园,第一次喝奶茶,第一次看电影,第一次过生日……

他带我见过太多的不同。

从前我觉得这个世界很无聊,后来才发现,蓝天白云,月亮星星,日出日落,山脉河川原来都会格外好看。

所以我不断地努力向沈听澜靠近,想要跟他绑在一起。

陆父想听我跟沈听澜的故事,但我不想浪费那个时间口水,更不想跟别人分享我的沈听澜。

若不是没能力,我都想学着小说里的病娇把人锁在身边。

所以在沈听澜查到我的身世时,我便起了心思。

陆家千金,是我现在的能力范围之内,能够最快获得钱财和权势的方法。

至少从现在卡里迅速增长的数额来看,效果不错。

陆明珠如果不招惹我,我会因为过去跟陆家计较针锋相对,却不会想着把她赶出去。

我没蠢到去跟一个朝夕相处十七年的人争宠爱。

我要的是陆家人的愧疚,让他们每每看到我的疯魔排斥痛苦,又看到陆明珠这十七年过得有多好时,被愧疚蚕食,逐渐消磨掉对陆明珠的感情。

也满足了我想要报复,让他们跟我一起痛苦的心理。

我的心,早就病了。

陆父怕陆母伤心瞒着我被虐待的事情,那我就让陆母比他们更直观地看到我身上的疤。

那天我惊讶于陆明珠被打,不是因为她被打得很惨。

向家人在我十二岁那年报警之后,动手从来不会在明面上留下痕迹。

陆明珠不知道做了什么,让他们不管不顾地留下那么明显的伤。

18

晚宴上,我在众人的目光中出场,陆父陆母将我介绍给来场的人。

他们恭喜着,视线无一不落在我肩膀的那道疤上。

沈听澜的爸爸妈妈来了。

私下里,沈妈妈又送给我一个手镯,夸我长得好看,是个好孩子,但没提及沈听澜。

陆明珠也来了,她没从陆家的户口本上迁走。

名义上来说,她仍是陆家的小姐。

这场晚宴她来或不来对陆家后边被人议论的话题都有影响。

看到陆父对我的态度,跟她套近乎的人也少。

瞧见她的身上穿着那件黄色的礼服,我似笑非笑地瞧了陆母一眼。

陆父对我格外上心,介绍了一圈终于结束之后,陆明宇来邀我跳舞。

「主角,赏个脸跳支舞?」

我摇头。

我的第一支舞,要留给沈听澜,哪怕他在国外。

陆明宇耸肩,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学会了这个动作。

我看着他,问:「陆大少怎么有学人的习惯了?」

之前没有察觉,时间久了发现,陆明宇说话时总在模仿沈听澜的语气。

他是稳重温和的性子,用活泼的语气总带着违和。

「用陆家人的方式接近不了你,那就换一种你熟悉的。」陆明宇笑道。

我摇摇头,「没必要做徒劳功。」

陆明宇忽然变了神情盯着我身后,我正疑惑,一道男声唤我:「陆小姐,能不能赏脸陪帅哥跳个舞?」

哪怕听得再多,这份熟悉的声音还是让我的心下意识疯狂跳动。

我回过头瞧他,问道:「不是说在国外回不来吗?」

沈听澜笑,「答应过你不会缺席你的重要时刻,我可得信守承诺。况且我不回来,谁陪我的小魔女跳第一支舞?」

「跟帅哥跳。」

「这里除了我,还有别的帅哥吗?」

我正打算回他,旁边的陆明宇幽怨地看我一眼,插嘴道:「我啊。」

「你没事儿吧!」

我跟沈听澜齐齐回一句,满眼不可思议。

沈听澜笑着拉我进舞池,我的第一只舞,如愿跟他一起。

余光之中,我看到陆明珠靠近陆母挽她的胳膊,却被陆母抚开。

19

时间又过去了三月,陆明珠出奇地发消息约我见面。

见面的地址在陆父陆母安置她的另一套别墅,离陆家五百米不到的距离。

房子看得出是精心准备的,欧美典雅范,像公主住的城堡。

「这原本是爸妈给我准备的成人生日礼物,本来打算到我生日的时候再送的。没想到因为你回来了,就提前给我了。」

「哦。」我打个呵欠。

沈听澜在国外跟我有时差,为了跟他打电话,一不小心熬了个夜,现在困得紧。

我无语道:「要说什么快说,我要回去补觉。」

她幽幽地盯着我,「向暖,我的人生,终究是被你抢了。」

「我抢你的?」笑声没收住溢出喉咙,不要脸的人果然还是不要脸。

陆明珠继续道:

「你跟妈妈说了什么?为什么她现在总是怪怪的,有时候对我很好,但有时候我一碰到她就躲我!」

「爸爸基本不会来看我了,来也都是陪着妈妈。大哥也不像从前一样,总是关心我给我发消息,要我主动发,他才会回我那么几句。」

「就连二哥!就连二哥也是!他最近神神秘秘的,躲着我都不知道在弄什么。」

「哦。」我敷衍一句。

她估计是认为我眼瞎了,看不到陆母陆明城三天两头地往这边跑。

陆明宇带礼物带什么东西时,带的都是两份。

陆明宇倒是忌讳,怕我膈应,特地给带的不一样的东西。

陆明珠见刺激不到我,便转了口头。

「你该庆幸不是吗?要不是因为这样,你也不会遇到沈听澜。不过听说沈家早就有了心仪的儿媳妇,你也就是沈听澜漫漫人生尝过的一盘野味了。」

「就这?」我敷衍地回一句,嘲讽道:「你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会不会遇到沈听澜,跟你有什么关系?倒是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本来就不是你的,就连陆明珠这个名字都不是呢。」

我的话一下触及到了陆明珠的雷区,她被我激怒。

「向暖,这个世界上聪明的不只有你一个人!」情绪上来,陆明珠开始嘶吼。

「你被调换,又不是我故意的。是你没福气在陆家,是你不甘心非得来破坏我们原本的生活,是你破坏了我的人生!」

陆明珠自小是被宠着长大的,她是陆家的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从小她任性,仗着宠爱撒泼。

反正只要她撒撒娇,妈妈二哥总会想办法满足她原谅她。

直到有一次,她听到了一些人背地的风言风语。

陆明珠看着全家的合照,越对比,五官之间她越显得跟陆家人格格不入。

她慌了,拿钱跑去请人做了鉴定。

不是!真的不是!

从那之后,她就再也不任性,处处讨好陆家人建立维系感情。

陆父陆母夸她长大懂事了,她便问陆父陆母,「爸爸妈妈以后会抛弃我吗?」

他们当时摸着她的脑袋安抚,「怎么会这么想。珠珠是爸爸妈妈的宝贝,不要谁都不会不要你的。」

问了那个问题之后,陆父陆母以为她经历了什么,为了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对她比以前更好了。

陆明珠贪恋着陆家的一切,那是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家。

她祈求着,另外那个孩子不要出现。

直到陆明城带着人压着学校红字班有名的穷鬼时,她看到两人的五官,慌了。

还是出现了!

陆明珠最初花了五十万,请人去把向暖赶走。

五十万不行就再加钱,不管什么方法,把人赶出这座城市。

那时候她想,这样把向暖赶走会不会不太好。

但她太讨厌了,回了陆家就会跟她抢家里人的宠爱,第一次见面就把菜汤洒在了自己身上。

而且向家那个鬼样子,她才不要回去呢!

大不了,她到时候再偷偷给向暖汇一笔钱就好了。

「为什么你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甩不脱?为什么怎么赶你走,两年了,你还待在这座城市!」

我瞧着她,嘶声怒吼时的陆明珠一瞬间身上有了她亲生父母的特性。

「是你贪心。」

「我贪心?」陆明珠呵呵一笑,「是你们陆家人无情。是你不甘贫苦。我做了那么多,去卑微去讨好。我妄想着哪天你回来了,他们不会抛弃我。」

「他们明明承诺过不会抛弃我的,在接你回来之前,也再三跟我保证过我还是陆家的女儿,他们还会跟以前一样对我。」

「可是没有!你知不知道你特别讨嫌啊?破坏了一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你不就是嫉妒我,把我拉下泥潭跟你一起吗。」

我看着陆明珠抓狂地想要砸东西的模样,忽然笑了:「嫉妒你?曾经倒是有过。」

毕竟到现在,我也还是忘不了那天陆明珠穿着连衣裙,手捧蛋糕,眼睛笑得弯弯得像月亮的模样。

多美好。

「要不怎么说基因遗传呢,陆明珠。」我喊她,「你发狂时候的模样,跟你的亲生父亲简直一模一样啊。」

陆明珠一愣,想到那天在向家,他家的小儿子过来踹她,扯她的头发,陆明珠没忍住把人给推倒了。

她被所谓的亲生母亲扇了一巴掌,推倒,脑袋撞到柜子。

陆明珠下意识就要还手,无力地反抗,让她被打得很惨。

绝望时,她忽然想,要是被打得更惨一点,妈妈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到时候她就能回到陆家了。

陆母果然心疼了,说不管向暖答不答应都要把她带回陆家。

大哥却不见人影。

陆父陪着陆母来,总是会看着她身上的伤出神,像是在透过她现在的惨状看着另外一个人。

没想到,她回陆家的事,再次被向暖强制搅黄了。

「陆明珠,我从一开始就想彻彻底底把你赶出陆家。」我微微一笑,「是连户口本上都迁出去那种。」

愧疚感再强,抵消不了陆家人对陆明珠存有的那份感情。

更何况在陆母心里,我与陆明珠一个忤逆她的心意,一个乖巧听话。

陆母因为我的惨状,联想到陆明珠的父母会别扭地排斥陆明珠,又因为陆明珠的乖巧忍不住去关怀。

我还寻思着,怎么才能彻底把人弄出去呢。

这不好了吗,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你什么意思?」陆明珠一下愣了。

我打开我的手机页面,「我这个人吧,有个好习惯,遇到有什么特别的人或事时总会留下点证据。」

我说着话,上面录音的纹路还在波动。

陆明珠瞳孔放大,冲上来就想抢我的手机,我轻而易举地擒住她,在她耳边笑道:「你说,是我没有福气待在陆家?」

将人推倒,她倒在沙发上,面色不善的盯着我。

「现在看来,往后陆家你是待不下去了。我的福气,貌似在后头呢。」我扬扬手机冲她晃,「谢谢你的礼物啦。」

我径直转身离开,没注意到身后陆明珠越来越不对劲的神情。

20

我十分主动地将陆家的几个人拉了一个群聊。

嗯,我也同意了陆明城的好友,六百万。

谁会嫌钱多呢。

刚建好群,陆明宇就发了一个「?」。

我发了录音,无剪辑无添加。

陆家人的脸色现在肯定不会好,我想到那个场面,一把子期待住了。

身后传来汽车的声音,我隐隐觉得不对劲。

它加速冲我而来,我视力好,一眼就瞧见陆明珠。

「what'up,疯了吧!」

我咒骂一句,拿出百米冲刺的劲,保持着理智,往有障碍物的地方跑。

临近,陆明珠似是突然回过神来,打方向盘,猛踩刹车。

「砰」一声响,车侧边撞中花坛。

陆明珠从车里出来,心有余悸,忍不住瘫坐在地上。

她……她怎么可以这么坏,怎么能有杀人的想法。

撞击声引来附近的人看热闹。

我盯着陆明珠,捏紧拳头,尽量保持着冷静:「陆明珠,等着吃牢饭吧!」

没犹豫,我直接打了报警电话。

处理的速度快及了,陆母去看了陆明珠,回来的时候瞧着我欲言又止。

我看着陆母的模样就知道,她已经做好了选择。

我开口:「陆夫人是想替她求情吗?」

天知道那一刻我跑得再快,心里仍害怕得不行。

她摇头,闭了闭眼,挣扎着还是开了口,

「我以为我这辈子,夫妻恩爱,儿女懂事孝顺,我是成功的。可现在看来,教出了这样一个孩子,我无疑是失败的。」

「我跟你爸爸在一起三十多年了,因为你,我跟你爸爸吵了好几次,他也没有顺着我的心意哄我。在医院的时候,我看着你乖巧的模样,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会跟珠珠和平相处。」

「陆夫人感知错误很正常,毕竟我会骗人得很。」

我低声道,换了话头:「陆夫人那天想说的是『我就不该坚持要把你接回来』吧。」

「是。」陆母诚实地点头。

「失望吗?作为你的母亲,我居然会有这个想法。」

我摇摇头,「没有。」

我一早就清楚,在我和陆明珠之间,她会优先选择陆明珠。

在我住院她正削苹果,接到陆明珠的电话就离开时,在她提及陆明珠身上散发的慈爱时,在那天放开我的手跑去查看陆明珠的伤势,望向我的眼里一瞬间藏不住的埋怨时。

那时,沈听澜跑来医院看我,跟我抱怨,病房里怎么总是只有我一个人。

可我将她与黄月娇对比,自欺欺人。

所幸她给的不多,我也及时脱开身。

陆母最后开口:「暖暖,最后一次。珠珠是因为我才会做出那么疯狂的举动,她做错了事,应该接受惩罚,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一生就那么毁了。能帮她的人只有我了,算是,成全了我和珠珠最后的母女缘分吧。」

她最后看我两眼,身形落寞,有些踉跄地离开。

我移开视线。

其实我们这些人里,最贪心的是陆母。

她两个女儿都想要,最后两个女儿都失去了。

21

陆母要帮陆明珠,陆父陆明宇没法跟自己的妻子、妈妈对着干。

我的律师最后居然是靠了沈家的人脉。

我怕沈听澜担心,瞒着没告诉他。

没想到沈家父母找了上来。

刚一见面,沈母一把就把我抱进了怀里,拿手轻拍着我的背,像在哄小孩。

「暖暖不怕,不怕啊。有妈在呢,妈帮你做主。」

她的声音似是带着魔力,莫名其妙的委屈涌上心头,我有点想哭。

沈父听着沈母的称呼,忍不住轻咳提醒她,「你别把人小姑娘吓着了。」

沈母瞪他一眼,「你懂什么,这不迟早的事。」

沈父无奈地瞧着她,对上我的视线,冷冰冰的一张脸尝试着挤出笑意。

「我们暖暖那么善良,那么好的孩子,陆家不疼,我沈家疼!」

我想说,其实我不善良。

她的儿子最开始选择帮我,是害怕我长大后危害社会。

那天,沈母以近乎强势的态度将我从陆家带走,顺带还嘲讽了一顿。

我有些呆地被一路带着,直到跟沈母待在沈听澜的房间时才反应过来。

「好孩子,吓坏了吧。今晚妈陪着你睡,什么妖魔鬼怪我都帮你赶跑。」

「不,不用的阿姨。」我下意识拒绝,「我一个人睡可以的。」

「叫什么阿姨。」沈母眯着眼伸手捏捏我的脸颊,笑道:「不用不好意思的,跟妈客气什么。」

「对了!」她说着,从床侧掏出一本故事书,「听臭小子说,你喜欢听故事。」

我一默,沈听澜是把我的老底抖给多少人了。

沈母兴高采烈地翻开书,清清嗓子,兴奋得紧。

「老娘早就想体验有个闺女的感觉了。闺女就是好,香香的乖乖的,比那两个臭小子不知道好多少。」

「对了,你要不要听臭小子的囧事,我给你讲,他八岁的时候还尿床了。臭小子怕我发现,忙拿着吹风机吹啊,但是那个味道,啧一言难尽……」

沈母像一个话痨,嘴巴不停。

我乖巧地听着,脸上的笑就没停过,盯着沈母的身影。

她激动地讲话的时候容易带上肢体语言,生动得很。

陆明珠说陆家早有心仪的儿媳妇了,我想我知道那个儿媳妇是谁了。

22

我很怕睡相不好打扰到沈母,直到第二天醒来,我发现她把我抱在怀里。

我有些贪恋,闭上眼。

沈听澜的妈妈真好啊,我居然还想着把她的儿子绑了,让人找不到我们。

我有罪,但不改。

起床的时候,难得看到了沈听澜的哥哥。

他笑着跟我打招呼。

我见过他。

那次沈听澜学了一手自行车,自信地想要载我。

我答应了,然后跟他齐齐摔了个狗啃泥。

他被他哥逮到,狠狠揍了一顿。

从回忆中出来,我听着沈母在内涵大儿子。

「有些个不省心的玩意儿,眼看三十了对象都没有,催催催都没用。还好重开的小号学精了,早早撩了个儿媳妇。」

我脸一红。

沈听澜的电话打来了,问我的情况,我一顿说自己真的没事,真的很好,他才作罢。

我说:「你这样隔三岔五地就请假飞来飞去,学业不要了?我真的没事。」

我还问他怎么知道的。

沈听澜摸摸鼻子,无奈地说:

「我家老头呗,大早上给我打电话,说我媳妇把她媳妇拐跑了。」

他在撒谎,但我也没深究。

在沈家住了一个星期,沈母带着我逛。

跟陆母不一样,陆母是逛着的时候看到东西觉得好就给我买。

沈母兴致勃勃地带我,问我有没有特别想买的东西。

没有的话,就由她主动领着我,拿着东西问我喜不喜欢。

一个星期后,我终究选择回了陆家。

陆家给的条件很诱人,陆母在陆氏的百分之十股份,以及我那个过世的外公公司的百分之三十五。

陆父那边,将在陆明宇陆明城成年后,分出剩余的股份全给了我,等我成年那天正式生效。

沈家找的律师很给力,再加上铁板钉钉的证据,陆明珠还是坐牢了。

陆父带着陆母去旅游了,散散心。

陆明城选择搬到学校宿舍去住,临走前,他告诉我,

「珠珠拜托我跟你说声对不起。还有抱歉,是我造成了你的苦难。」

我回他,「不接受不原谅。」

陆明宇成了唯一在家的人,陆父把工作完全交给他后,他变得更忙了。

但仍然坚持着回来,或早或晚,但每天早餐的桌上我都能看到他。

23

下学期时,陆母回来了。

冲刺的高三阶段,她每天忙前忙后地亲手给我做羹汤。

我全都照收,顺带没感情地说上一声谢谢。

我没有离开陆家选择住宿。

毕竟愧疚的人不是我,虚心的人不是我,心存妄想的人也不是我,我没必要躲。

对我来说,饭菜是她做的还是保姆做的,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高考,我如愿考上了自己想去的大学。

成人礼上,我得到了一份大礼。

不知道是不是从沈听澜那儿得的消息,陆家一群人全部送的是钱。

我对陆家的感情没有期待,但财帛能动我的心。

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陆明宇找我谈话,我与他聊了很多。

最后陆明宇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听到我叫他一声哥哥,我说当年我就说过了。

他问我要那么多钱干嘛。

我说,「攒钱养沈听澜啊。」

「那小子真是给你下了迷魂汤了。」

我微微一笑。

不是迷魂汤,如果沈听澜没出现,而我又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被陆家认回的话,那我跟陆家的关系还可能有所缓和。

但不是。

沈听澜弥补了我人生中的大部分角色,把陆家人的戏份给抢完了。

如果有一天有人把沈听澜和陆家的人绑了,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沈听澜。

零点,沈听澜准时的一句生日快乐发来。

18 岁生日会当天,陆父找我谈话。

陆家人一如既往,找人谈话一个接一个的。

谈到最后,陆父十分认真地询问我:「能让我摸摸你的头吗?」

我后退一步,「不了,会长不高的。」

我知道他、陆明宇对我的态度自始至终和陆母、陆明城不一样。

但我这个人,喜欢搞连坐。

陆家的生日宴办得很盛大,主角却在说了感谢语之后匆匆离场。

我被沈听澜带到海边,那里竖着几个帐篷,支着烧烤架。

一行人围着烧烤架和小桌子忙碌着。

沈家人全都到场了,沈听澜的几个好兄弟,以及我这十八年里难得交的几个好朋友。

我看见沈父挽起西装袖子,递给沈母一串烤好的肉。

见我们来了,几个人拉响礼炮筒。

「欢迎我们今天的寿星呀!」

我笑得灿烂。

黑暗的世界里有了光明,腐臭的烂泥里长出了鲜花,风一吹有了花香。

「咻~~嘭!」巨大的烟花散开。

沈听澜走到我身边,牵着我的手十指相扣。

烟火的光亮下,他笑得张扬,凑近我的耳朵边道:「喜欢吗?女朋友。」

我歪头一笑。

「做得不错!第一天上任的男朋友。」

(全文完)

沈听澜番外

1

我第一次瞧见向暖,是十岁那年。

我跟着表哥跑到一个古镇玩,天还黑着,回家的省道上,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拿着手电筒在路边走。

寒冬腊月,白气随着她讲话呵出,身上的棉服肥大发白不知道转手了几人。

表哥是个热心肠,交谈一番后载她到镇上,顺带请她吃了早餐。

第二次见她,是家里搞慈善要资助几所学校。

我跟着表哥回到短暂落脚过的小镇。

表哥在跟校长谈资助事宜,我闲得无聊在学校里转悠。

恰逢学生午休,我在一个教室看到某个人悄咪咪的想要干坏事。

「嘿!被我逮到你了。」

时隔两年,她不记得我了。

我却认出了她,容貌没什么变化,几乎是以等比例放大的。

她盯着我,威胁道:「不准说出去,不然我放蛇咬你!」

我正想说哪儿来的蛇,直到看着她从书包里摸出来一条长虫,身体还在扭动。

我脸一僵,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她对着我「和善」一笑。

我沉默着看她把蛇压在两把被水浸透得湿湿的拖把下面压着,又用一个扫帚放在上边。

全程神情冷漠,理智,根本不像个小学生。

她告诉我,那蛇没毒,但吓吓人还是毫无压力的。

那些同学往她的抽屉里放死蛇死老鼠吓她,排斥孤立她。

既然他们那么喜欢蛇,那她就抓一条活的送给他们当礼物。

我身上起了鸡皮疙瘩,想到那蛇缠在她胳膊上的模样。

「不害怕吗?」

她坦然地点头,「怕啊。」

她第一次确实被吓着了,课堂上大声尖叫哭了。

老师最开始骂了捉弄她的小孩,想问找对方家长,但她说算了。

我不解:「为什么?」

「请家长的话也会通知我的家长,他们不会来的,我还会被打。」她可怜兮兮的低下头,眼泪珠子掉了下来。

上一秒冷漠的人突然落泪,我有些慌乱。

看着她露出的胳膊上还有淤青,手腕侧边还有被蛇咬的印子,怒气上来,义愤填膺道:

「你,你别哭。我跟你讲,打人是不对的,你可以报警让警察把他们抓去坐牢!」

她抬头看我,泪水还没有收回去,只是眼底貌似浮现一抹光亮,希冀地看着我。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形象无比的高大上,好像那光之巨人。

「真的吗?」

我猛点头,「真的。」

后来我才知道,她报过警,但没起到什么用。

她叫向暖,成绩好,性格孤僻,整个学校都知道她家重男轻女。

没有家长撑腰的小孩,总会容易被其他小孩欺负些。

下午上课,她的教室方向传来学生的尖叫,响彻校园。

是那条蛇。

夏天天热,拖把的水份挥发得快,那条蛇被压在下面不断的挣扎。

她放在拖把上的那把扫帚,由于蛇的动作从而倒在了地上。

后排坐扫帚堆旁边的男生上课无聊,俯下身想将扫帚扶起来,一眼看到了拖把下爬出来的蛇脑袋。

一时间,尖叫声四起,学生慌乱地从座位上离开想要远离,一时间教室人仰马翻。

我跟着老师前去查看,她站在人群里,漠然瞧着那群同学崩溃大哭,尖叫。

似是感受到我的目光,她偏过头与我对视,忽而对我一笑。

笑容有些得意,没了那个脆弱可怜的模样,甚至有点……变态。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被她忽悠了。

不禁担心。

这样的人,再这样成长下去,将来不会危害报复社会吗?

2

第二天下午放学,我拦住她。

她一脸不善地瞧着我,「干嘛?」

「送你回家啊,暖暖。」

她无语的瞧着我,「我跟你不熟,别叫得那么亲密」

我试图搭上她的肩膀,笑得谄媚:「好歹也是拥有同一个小秘密的战友了,别不好意思嘛。」

她连连躲开,白我一眼。

「别介嘛。你真想走回家啊?」

「早回家只意味着会多干活。」

而且被看到她坐着车回去,她更没有好日子过。

我靠近她,小声道: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到时候时间差不多了送你到你家前面一些位置。你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

我揪住她的书包,「包管你会满意的。」

她刚想说话,我威胁道:「不然我就把那蛇是你放的事儿捅出去。」

见她还想反驳,我得意地笑笑,「你知道的,我有钱有势。我的话,校长那是百分百相信的。」

她成功被我说服了。

我带着她到一个巷子,把她藏在角落,道:「你在这儿待着,看我一会怎么做。」

她只沉默着,盯着我,眼底闪过看不懂的暗芒。

我下意识的偏过头,那个眼光可不像什么好人。

戴上今天刚买的面具,拿着木棍,我随时准备动手。

等到想等的那个人,我一下冲出去将人按在地上。

我特意查过,向暖桌子里的死蛇,就是他放的。

男生是镇上的走读生,被我打听到了回家的必经之路。

小朋友被吓到了,眼泪没忍住一下嚎了出来。

我恶狠狠地吼道:「哭哭哭,男子汉哭什么?欺负同学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哭?」

说着,我拿棍子在他屁股上用力打了两下。

「说,以后还欺不欺负同学了?啊?」

他被打得嗷嗷哭,一听连忙摇头,「不了,不了!我以后再也不欺负同学了。」

欺负小朋友很不好,但我是教育,是为了小朋友未来的星光大道。

我真伟大。

把人放走,她从拐角处走出来,我忙拉着她跑。

「走了走了,万一那臭小子找爹妈支援过来了怎么办!」

等到安全了,我对着她一笑,「怎么样?爽到了没?」

「一顿长不了记性的打罢了,无聊。」

她就要走。

我把棍子搭在肩膀上,「你不想我送你回家了?」

她停住脚。

车上,她偏着脑袋看外面。

我自顾自地说道,「你想逃离这里吗?想的话,小升初的时候你要是考到全县第一名,我带你出去。」

她没应声,但我知道,她心动了。

良久,她才说了句,「像你这种烂好人,怕是会被人把家底都骗光了。」

我回她:「我不是烂好人。」

我想圆了从小到大的热血,做一做拯救别人英雄。

3

她也确实争气,考到了全县第一。

正巧爷爷奶奶回了县城老家颐养天年,我帮她商量好了,办好了入学手续,在她读书期间和爷爷奶奶住在沈家老宅。

她不肯吃白食,我就让爷爷奶奶安排她包揽老宅的洗碗工作。

她周六日闲暇时,就跑去给县城的店铺找小零工,发传单跑腿。

我想着她可千万不要黑化才好,小爷好不容易才大发善心想为社会造福。

为了确认她的情况,我到放假就往那儿跑,日常喜欢打扰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看着她眼睛亮亮的样子,心脏突然加速跳动。

年少情动,随着时间刻入骨髓。

她不肯收贵重礼物,我就学视频做了一条手链,在她跟我过的第一个生日送给了她。

她中考那年,在我的要求下,她亲手织了一条围巾回礼,我拿着笑了半天。

她从前过得很苦,即使逃到了县城,向家夫妇仍然会用监护人的身份,户口本这些东西拿捏她。

要不是有一次我觉得她走路有点瘸,我还不知道,她被向家威胁回去。

当天养父喝了酒,她被打了一顿。

我生气,她却拦住我,不让我送向家夫妇进监狱。

至少,在她还未能脱离向家之前不能。

「我恨向家人,所以我更不能让向家毁了我的人生。」

她说,年幼时以为听话孝顺就能改变被爸妈不喜,换来的是五岁那年掐着脖子差点濒临死亡。后来她学着反抗,换来的是一次次更重的打骂。

最后她明白了,在拿捏住一个人的情绪、弱点。

恰当的时候表现出示弱,强硬,以及能给别人的利益,才能更好的生活下去。

而向家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爱钱,最怕的是遇上比他们更强大的人。

我没忍住问她:「所以你对我呢?也是拿捏了我,再适当表现让你过得更好么?」

「是你自己凑过来的。」她偏过脸。

她讲的是事实,但是我生气了!偏过脸是什么意思!

我决定一天不跟她讲话!

当晚,我嘱咐厨师在所有菜中都特意加上了她最讨厌的洋葱。

我看着她淡定地夹着菜吃,更生气了!

傻子,明明不喜欢还强迫着自己吃!

「我没食欲,不吃了。」

在爷爷奶奶吃瓜的目光中,我放下碗上楼。

九点多的时候,我有些饿,正想着出去找点吃的,门就被敲响了。

我开门,她端着一碗面进来。

看在面条的面子上,我不气了。

她坐在旁边看着我吃,看得我挺不好意思的。

她忽然开口,「沈听澜,你跟别人不一样。」

我嘴里塞了一大口面,嚼巴嚼巴咽下,忙追问她:「暖暖,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你有病?」

我:?

我记得小说里说这种家庭条件下成长的孩子,总是不知道爱是什么。

所以我找来了一堆小说,校园小说,霸总小说,挑挑拣拣总觉得不合适,于是我决定自己写。

在奋斗了两天之后,我把我人生第一部手写小说递给了她,让她好好看。

第二天,她还给了我,还让我好好加油,一定会成功的。

我正高兴她开窍指日以待,直到看见上面红笔标出的错字病句,以及哪哪儿的节奏慢了,哪段是可以删除的标注。

我以为的少女情窦初开。

实则是:菜鸡写手 x 天赋编辑

4

她陪我去山顶看日出,东边的天空逐渐变得火红,身边人有些出神。

「想什么呢?」我伸手在她眼前晃晃。

她回过神,对我一笑,「就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有闲情看日出。」

清晨的山间传来几声鸟叫,我拍拍她的肩膀。

「那有什么!以后我带你去看海,看草原,看沙漠。」

只是不幸,在等日出的时间里,暖暖因为吹冷风生病发烧了。

她笑得无奈,「怎么这破身体,日子好起来了反而多病多灾了。」

我自责地瞧着她,心想下次带她去玩一定做好防护措施。

她靠在床上,忽然道:「沈听澜,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有病?」

我动作一停,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现在的样子,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你有病。」

「不是这个病。」

「乖,有病咱就把药吃了。」我打断她,把药递到她手上。

我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她有心理问题。

有时候会莫名的狂躁,想要摧毁东西。有时候会冷漠的抗拒所有人,见不得别人好。

只是她太理智了,永远把自己压抑着,掩饰得很好。

迷迷糊糊间,她问我,「沈听澜。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爱,我没有呢?是不是因为我很坏啊?」

头一次见她这么脆弱,我安抚着摸摸她的脑袋,「怎么会,暖暖是世界上最好的小朋友了。」

「是吗。」

她呆呆的,没有哭闹极度乖巧的闭上眼睛。

我看着她皱着的眉头,想了想道:

「我小时候难受睡不着,爸妈就会给我读故事哄我睡觉。暖暖,我给你读吧。」

「好。」

她应我一声,轻得我差点听不见。

就在我以为她睡着时,她忽然又开口「沈听澜,你真好。」

我笑着摸摸她贴着退热贴的额头。

后来她捡到了来来,跟来来住在租的房子里,她说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家。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格外想要钱。

我脑袋灵光一闪,说:「听说老天在给一个人降临苦难时,也会在另一个方面给予补偿。要不你去买彩票吧。」

她埋头做着暑假作业,「我不信神佛。而且我未成年,买什么彩票。」

「找别人帮忙代买啊。」

她拧不过我的磋磨,跟着我去了。

她中了奖金,交税后拿到手里,3344 万。

我让她请我吃饭,她抿唇看我,半晌嫌弃道:「沈听澜,你脑袋好像不太灵光。」

我伸手按着她的脑袋,「胡说八道什么!」

「诶诶,撒手。被压着会长不高的!」

5

她回了陆家,但我没想到,她会被烫伤住院。

那俩夫妇虽然天天来,但经常,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怎么会被烫伤了。」我有些生气。

她见我生气,哄我,讨好道:「意外意外。」

她回陆家的第一晚闹得不太好看,我骑着特意定制的小电驴去接她。

刚刚好,让她体验一波偶像剧里女主坐在自行车后面晚风吹拂过脸颊的感觉。

emm……小电驴跟自行车差不到哪儿去。

我就是她命定的男主角,美滋滋。

陆家人跑过来问我她的喜好。

我知道,暖暖的内心里,其实是有一丝期待的。

哪怕很少,但我仍不希望她的期待落空。

我告诉陆家人。

暖暖喜欢喝椰奶,最喜欢的水果是葡萄,最喜欢的颜色是黑白。

她喜欢吃肉,喜欢弄得柴一点的。讨厌洋葱,甜菜,蒜苔,苦瓜,闻到鱼腥味会做呕。

这些都是我的经验之谈,轻易不分享。

毕竟她哪怕遇到不喜欢食物,还会淡定逼着自己吃下去。

她特别喜欢看动画片,最喜欢哆啦 A 梦。

喜欢哆啦 A 梦,是因为羡慕大雄。

喜欢擎天柱钢铁侠,是因为她渴望强大。

暖暖跟我吐槽和陆母逛街好累,但我知道她是欣喜的。

她回陆家,让我唯一没想到的事,是陆明宇跟有病一样,居然天天找我这个大老爷们聊天,甚至还打电话打视频!很离谱。

我察觉到他在观察我,算了,由得他去。

只要陆家能对她好,那我就由得他们去。但陆家让我失望了。

一天晚上,一个电话给我吵醒了。

我一看,是陆明宇。

他说,陆明珠开车想要撞暖暖,最后醒悟打了方向盘。

陆母要帮陆明珠打官司,他没办法跟他妈对着干。

「陆明宇你他妈有病吧!不对,你们陆家全他妈都有病!当初我让你去我们沈家医院挂个脑科的建议还真是对了,****。」我没忍住爆了粗口,心里一阵后怕。

我好好护着那么久的人,陆家怎么能让她受那么大的委屈。

我给暖暖打电话,她问我我这边都是深夜了怎么还没睡。听着她故作轻松的样子,知道她是想瞒着我。

我打了电话给爸妈。

陆明宇要我别把是他找的我告诉暖暖。

我嘲讽他,说不说有什么区别?

我握着手机一夜没睡,等到国内第二天,琢磨着她醒了,这才打电话询问。

我想回去,她不肯。

最后她十分严肃地强调,

「沈听澜,相信我可以解决。从认识你就开始帮我,到现在我的事情都有你在背后给我当后盾。你有自己的事情,不能一直因为我放弃耽搁,我想要陆家的钱财权势,为的就是向你靠近不拖累你的后腿。」

她难得在清醒的时候那么直接述说对我的爱意,我很开心,但也很惆怅。

6、

我跟暖暖结婚的时候,陆家人只有一个陆明宇。

陆明宇说陆父陆母陆明城在国外被绊住了,其实是暖暖根本没邀请他们。

他受邀的身份不是哥哥,而是陆氏总裁。

虽然陆氏现在占股最多的是暖暖,但她是个甩手掌柜。

陆父陆母录制了一个祝福视频,在婚礼上播放。

暖暖说,要不是为了这场婚礼不被人看戏吃瓜,这个视频她都不带给放的。

我拍拍她的手。

婚礼上,我妈那是乐呵呵的,就连看到平日里讨厌的太太都是一张真诚的笑脸。

爷爷奶奶更是不掩饰,一直露着他们新安的假牙。

晚上,我给暖暖转了 520 万。

她疑惑地瞧着我,我抱着她,问她:「还记得那张彩票的数额吗?」

「3344 万。」我刚要说话,她却抢了话头,「3344520,陆向暖生生世世爱着沈听澜。」

我睁大眼,「拿着我的钱!代表的意思肯定是沈听澜生生世世爱着陆向暖。」

「沈听澜,你都多大了,还学着初中那套数字表白呢。再说,哪儿是你的钱?」

她笑意盈盈的瞧着我,「那是我中的彩票。」

婚后的日子安稳幸福,偶尔搞点小浪漫。

就是我跟我爸更互相看不对眼了。

他说我媳妇拐跑了他媳妇,我说他媳妇把我亲亲媳妇抢走了。

后来我跟暖暖生了个女儿,小家伙很像她,也特别黏她。

我拍了一张母女俩一起玩积木的图,发了个朋友圈。

「早安午安晚安,岁岁平安。」

陆明宇番外

陆明宇回到家,刚一进门,两双眼睛齐刷刷地朝他看来。

他无奈地叹一口气,将今天在暖暖婚礼上拍摄的照片视频放出来给两人看。

屏幕内的陆向暖笑颜如花,屏幕外的陆母眼含泪花。

陆明宇看了母亲一眼,说了一声,回了自己房间。

1

陆家的安稳幸福,是被一纸亲子鉴定书破坏的。

收到鉴定书后,陆明宇收到父亲吩咐,着手调查。

亲子鉴定书的后面,是沈家。

陆父不解,沈家跟陆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沈家这是何意。

陆明宇也不懂,更惊讶的是,他疼了十七年的妹妹,不是亲妹妹。

可看着陆明珠冲他撒娇,甜声喊他大哥,陆明宇摸摸她的脑袋,释怀了。

左右都是妹妹,一起宠着就是。

陆母耐不住性子,查到了地址就要跑去寻亲女儿。

听说亲妹妹被烫伤了,陆明宇想去看来着,恰好赶上之前的项目,出了趟国。

陆父把消息告诉了明城明珠,明城是反应最大的那个。

陆明珠哭了,她问:「爸妈,我原来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你们会不要我吗?」

陆明宇看向自己的妹妹,总觉得她像是知道些什么。

母亲向陆明珠承诺,永远都是她的孩子,她会待两人一样好。

她说,向暖是个乖巧善良的孩子,一定能跟大家好好相处的。

陆明宇想到这些天查到的信息,那个孩子被养父母虐待,过得不好。

后来突然跟沈家二少扯上了关系,这才变得顺利。

听说,她十五岁的时候,那家人动了想要把她嫁给邻村人换彩礼的心思。

陆明宇更不解了。

为什么她跟沈家搭上了关系,都没有把那家人收拾了。

陆明珠提议给向暖办个欢迎仪式,家里人觉得这个是个好想法。

事实证明,这个想法不太好。

陆母口中的那个乖巧的孩子,第一面就闹得陆家人仰马翻。

陆明宇瞧着一团乱的场面,没忍住开口,「你过分了。」

2

陆家的房间隔音好,前提是门要关着,没有门缝。

「暖暖今天这话,你打算怎么办?」

陆明宇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一时间没有推门进去。

陆父叹气道:「陆家的女儿,怎么能二十万就断了血缘关系。」

不管是血缘还是陆家的脸面,都不允许陆家做出另一个选择。

那个孩子看起来在示弱,实则分寸拿捏得很好。

根本不像个十七岁的孩子。

想到向暖的遭遇,陆父喝一口热茶,眉头紧皱。

「那珠珠呢?我们本来商量的,珠珠以后还是咱们养着。珠珠是咱们宠了那么多年的孩子,怎么可以就那么断了。」

见陆父不说话,陆母忍不住埋怨道:

「到底是没在膝下养大的孩子,在医院的时候看着那么乖巧,没想到会那么不懂事闹心。」

「别胡说。」陆父的语气不太好。

陆母抬头,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的丈夫,「你这是什么语气?我哪儿说错了?你看今天她闹得那么难堪,以后她,珠珠,明城怎么相处?让我这个当妈的该怎么做?」

陆父捏捏眉头,「暖暖在外面过得不好,我们是她父母,总要多包容些她的坏脾气。」

「我们是能包容,可是她就要十八了,以后出社会了谁包容她?珠珠好心给她办欢迎仪式,她倒好,莫名其妙的发脾气把蛋糕掀翻了。」

「今天这步步紧逼的态度,明摆了就没想好好跟珠珠相处,对明城也恨得很。我现在只盼着把她接回来养着,以后要是能有珠珠一半的孝顺善良就好。」

陆父没说话。

陆母有些生气地看着他,「你不说话干什么,把暖暖接回来是必然,那珠珠总要想个办法解决才是。」

陆明宇适时敲门进去,两人纷纷看向他。

「明宇,这件事,你怎么看?」

陆明宇一噎,知道这是父亲把难题甩给自己了。

他想了想,「爸妈不是给珠珠安置了一套别墅吗?那边装修好了,离这里也不远,可以让珠珠先住那里,把暖暖接回来,再想办法让她接受珠珠。」

「珠珠就没离开过家,她一个人住外面我不放心,这样行吗?」陆母一脸的不赞成。

陆明宇看着母亲一脸担忧的样子,忽然想到父亲问向暖的那句,「在你的眼里,我们就一定会偏心吗?」

连自己都察觉了不可能同样对待的,陆明宇突然有点想笑。

「妈。如果不这样,你是想给暖暖二十万,断了母女关系吗?」

「怎么会。」陆母连忙反驳,「她们都是我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而且那个养母那天大庭广众就扇了暖暖一巴掌,这些年她一定没少吃苦。」

陆明宇没说话。

最后陆父陆母还是采取了陆明宇的建议,陆父留他下来。

「珠珠搬过去的事你着手安排吧,如果闹的话,就让她为陆家想想。不管从亲缘关系还是暖暖背后扯上的沈家有什么目的,暖暖都必须被接回来。」

「再把陈嫂调过去,毕竟是陆家的老人了,跟在珠珠身边照顾她的饮食,她能习惯些,我们也放心些。」

陆父叹了口气,接着道:「我明天去接暖暖回来,希望以后日子能变得更好吧。你妈这些年顺心惯了,暖暖这个性子,怕是会惹她嫌。」

「暖暖是妈的女儿,妈也是心疼暖暖的。」

「你妈这人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了。她爱面子,从小娇纵惯了,偏又容易共情,耳根子软。」陆父无奈的捏捏眉头,「但愿日后能好好相处吧。」

把人接回来,没安稳几天。

陆明珠被打伤了,陆明宇怕弟弟急躁的性子闹出什么事来,跟着去了。

看到陆明珠被打得浑身是伤的样子,陆明宇震惊又生气。

到底是疼了那么多年的妹妹,陆明宇保持理智,忍着怒火顺带压制着冲动的陆明城。

等到把陆明珠的住院手续办好,他守着陆明珠时,忽然在想,向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他没敢再深思,也不敢再去看陆明珠。

看着消息里陆明珠询问自己为什么没去看她的消息,陆明宇只是说忙,有空就去看她。

隔天,父亲跟他说,「明宇,我今天看到珠珠身上的伤,忽然想到了暖暖也这样浑身是伤的样子,她在向家待了那么多年。我忍不住比对,珠珠这些年被我们养得那么好的模样。」

陆明宇沉默着,原来不止他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啊。

陆父忽然又问他:「你觉得,珠珠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陆明宇想了想,「珠珠小时候是娇纵了点,长大后就懂事了,孝顺父母,兄友弟恭,同学友善。」

陆父在听到同学友善时忽然冷哼一声,陆明宇觉得父亲有事瞒着自己。

3

知道那天下午的事,陆明宇火急火燎的赶回家。

家里,陆母哭肿了眼睛。

陆父没有安慰她,在书房教训着陆明城。

陆明宇有些无奈,「妈。你那时候说都是你的女儿,不会偏心。怎么就没把暖暖的话记在心上呢?」

「我哪里偏心了?我为了待她好,一个长辈,跟你父亲拉下脸面去找沈家小孩打听消息。赶工打造出来她喜欢的房间,做饭时也吩咐按她的喜好来。」陆母辩驳。

「是暖暖说的可以把人接回来,我看着珠珠受伤,心里难受。我就想着把她接回家,方便照顾她。」

陆明宇头疼不已,母亲想要亲女儿,只是现在,向暖是被她亲手越推越远了。

那天,陆明城跑去酒吧喝酒。

喝醉酒的人问他,「哥,明明是你们,从小教育我告诉我要护着妹妹,我护了珠珠那么多年。你们现在告诉我,她不是我妹妹。不是你们说的吗?十七年的亲缘关系不可断绝,珠珠以后都还是陆家的女儿。为什么她还是被你们舍弃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陆明宇脸色不善的把人带到自己的公寓,教训一个酒蒙子没有任何意义。

醉醺醺的陆明城一会笑,一会哭,最后嘴里不断的哭着说对不起。

陆明宇看到了陆母哭,陆明城哭。可最该委屈的那个人,却没有哭。

暖暖仍是每天正常的作息生活,甚至于脸上的笑意比以前都要多。

大有一种,陆家人过得不好不开心,她就开心的架势。

陆明宇特地挑日子回家在楼下等着暖暖,他不想关系绷到极点。

沈听澜说她喜欢钱,那自己就用钱让她开心。

这条路算是走对了。

等暖暖问他为什么不去看陆明珠时,陆明宇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她还是会介意的。

把人接回来好好相处没几天,这下更是到冰点了。

好在,陆家还有东西让她心动,能够留下她。

陆明宇去出差时,会特地买当地的特产。

十七年的感情,他做不到完全忽视陆明珠,本就想着都是妹妹,只能尽量让自己公正一些。

知道她跟明珠不对付,他特意带不一样的东西。

可后续的事一发不可收拾。

4

在陆母说她要替陆明珠找律师时,陆明宇其实并不惊讶。

可是当陆母说出那句,「暖暖那边的律师,你们不能帮忙。」

这是陆明宇人生第一次,那么大声的质问陆母为什么。

「妈?珠珠都起杀人的念头了,你为什么还要帮她?你说过两个人都是你的女儿,你现在这样算什么?」

就连陆明城,这次都一脸不可置信的瞧着自己母亲。

陆母看着他们,开口道:「那你看看你们这个样子,现在还把珠珠当陆家人吗?」

「这跟我把不把她当陆家人有什么关系?她犯法了!」

「我知道。」陆母道,「暖暖那边证据确凿,她随便找个普通律师,珠珠也会被判刑,这场官司,她不会输。但她那么讨厌珠珠,怎么会从轻了判,我不能让珠珠大好的年华全待在监狱里。」

陆父一脸不赞成的看着她,「你这是什么道理?」

「你知道的,珠珠一哭,我从来没办法拒绝她。」陆母轻颤道:「十七年啊,我当眼珠子似的疼了那么多年,倾注了我那么多心血。她说,她只有我了……」

陆母忍不住哭出声,不知道是因为对陆明珠的愧疚,还是对亲女儿的愧疚。

「反正暖暖这个女儿我早就失去了,只要看着她,我就会想到她身上的伤,她受到了多少折磨。」

「她不肯软下态度来,不肯接受我,又不懂事会惹我生气。我没法像个母亲一样去指正她的错误,无法再像曾经一样开心的享受儿女在膝下。」

「我都快要被无边的愧疚感给折磨疯了!暖暖本来就恨我,我也不再意让她多恨一些。我跟她,注定没有母女缘分。」

「珠珠是因为我们才会越来越偏激的,我这次帮她,也算是尽了我最后一点母亲的职责。

以后,她再不是陆家的女儿,你们以后不准去探监,她出来后,你们也不准跟她联系给她帮助。」

陆明宇沉默,正准备走出去,却又被陆母叫住。

「明宇,尤其是你!除非你不认我这个妈。」

陆明宇转过身死死盯住母亲,最后说了句,「您非要这样吗?」

他离开了陆家,联系沈听澜。

电话那头的沈听澜破口大骂,陆明宇听了比他这二十六里加起来都要多的脏话。

听到暖暖回到陆家的消息,陆明宇惊讶不已,等知道父母亲转手股份才明白。

陆母把自己手下所有的股份都给了暖暖,许是不知怎么面对跑出国。到暖暖高三下学期,她又回来了。

陆母沉默了许多,在暖暖面前几乎不怎么说话。

她当初做了决定的打算放弃暖暖,让自己别再被这份亲情折磨。

可她并没有暖暖的那份说不在乎就不在乎,放下就放下的果断。

虽然是母亲,但陆明宇还是想嘲讽一句,自作自受。

5

暖暖成年后就彻底搬出了陆家,陆母经常坐在她的房间,一待就是一下午。

往后的日子里,她不敢打扰,只能通过暖暖和沈家人发的那些朋友圈窥伺着女儿的生活。

上大学,订婚,毕业,结婚,生子……

是她选择放弃了参与向暖往后的人生,偏偏耿耿于怀的又是她。

积郁成疾,陆母的身子骨越来越差,可解铃人不会来。

陆明城把名下的股份全转给了暖暖,自己努力工作,大半的工资用来每年资助儿童保护协会。

倒是陆父,忙起了种花下棋钓鱼的日子,顺便催他生孩子,催陆明城找对象。

种的花开了,陆父都会剪下一捆,包扎弄好送到沈家。

每天放学时间遛弯,都会跑到外孙女的幼儿园,远远的看上一眼。

陆明宇看着沈听澜新发的朋友圈,暖暖陪着女儿,母女俩笑得天真烂漫。

小家伙可爱得紧,暖暖不想把她的恩怨给孩子扯上关系,有时候碰到了还会喊上一声舅舅。

但小孩感知敏锐,对着陆母陆明城总没有好脸色。

陆明宇揉揉她的脑袋,笑看着母女俩牵手离开走远。

如果可以,其实他更想听暖暖的那一声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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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盐故事」专栏《在人间:穿过荆棘照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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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当天,我有了读心术。 听到微笑执手,正在为我戴婚戒的丈夫内心: 「吕伟明送只傻羊过来,就想从我这儿拿走项目,真会做梦。」 我惊愕抬头。 没控制住手抖,戒指落到地上。 时琛看过来的目光深情而歉疚,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错。 内心:「笨手笨脚,真是待宰的命。」 1 与时琛的婚礼是三天前定下的。 决定这场婚礼的是我的养父吕伟明。 他公司出现危机,资金链断裂,破产迫在眉睫。 为了给公司回魂,吕伟明到处找关系...2622 人赞

发布于 2022-10-25 10:08・IP 属地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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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风

教师资格证持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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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家太子爷喜欢上了一个贫困生。

她话语间不屑讥讽:「你不是我的对手,无论是人,还是事。」

我抬手将一枚黑棋扔进了垃圾桶里,温柔浅笑。

「这盘棋,你出局了。」

01

父母破产后,将我送到了好友孟家,便相约自杀。

我一夜之间,成为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夏若思,成了孟槿。

养父养母没有孩子,待我如同亲生般用心,我也是备受宠爱中长大的。

十岁那年,在一次宴会上,看到了被众星捧月的贺家夫妇和贺忱。

贺家,京市第一豪门。

只一眼,我就明白,我接下来的目标是什么。

我要嫁入贺家,成为贺家的主人。

自此,我严格要求自己的礼仪是否优雅、成绩是否名列前茅、处事待人是否妥帖,甚至微笑的弧度都要是最完美的。

慢慢地,我的名字传遍了京市,成为了贵妇嘴里别人家的孩子。

甚至贺家也注意到了我,贺夫人语焉不详地提起我的婚事。

养母按照我的交代,只说我还小不考虑这些事情。

但私下里却疑惑地问道:

「槿槿,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回忆起当年宴会少爷不屑臭屁的眼神,轻轻勾起嘴角。

「孟姨,我要的不仅是贺夫人的满意,更要贺忱的心。」

先不说,孟家和贺家的地位差距,贺夫人大概也只是随便一说,我着急奉承,反而显得急功近利。

最关键的是,贺夫人视子如命,她再喜欢,贺忱不愿意,也是浪费时间。

我从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02

高考结束,我放弃了清大,而是以全省第一名的成绩,报考了全国排名第三的青藤大学。

因为贺忱。

他一向成绩并不好,贺家花了大价钱才把他塞进了青藤。

养父一向疼爱我,从来都是遵从我的决定,可这一次却是坚决地反对。

甚至没收我了我的手机,将我关进房间里。

直到我把自己饿晕了过去,再次睁开眼,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我,终是松了口。

只是心疼地看着我,轻声叹息:「槿槿,忘掉过去吧,过好现在的生活。」

我握住养父的手,眼神却异常坚定。

「可我忘不掉,忘不掉他们逼迫我的父亲,更忘不掉他们让我成为了孤儿。

「我活着,就是为了复仇!」

03

我第一次见到贺忱时,已经距离青藤正式开学半个月了。

我走到自己的位子,旁边便是贺忱。

我露出练习了十多年的完美笑容。

「很高兴认识你。」

他不屑地打量我一番,讥笑道:「丑女人,滚远点。」

他身边的男生们都捧场似的大笑了起来。

而他却看着我,眼神轻佻,期待着我的反应。

是愤怒离开,还是难堪落泪。

我沉默了片刻,却突然粲然一笑:「丑吗?我还认为自己很美呢。」

贺忱一愣,没料到我是这个反应。

我歪了歪头望着他,眼神澄亮带着几分无辜,道:「不过,的确没有你长得好看。」

他瞥了我一眼,接着便驱散了身边的男生。

虽然什么都没说,我却知道,他心情大概不错。

毕竟很难有人被夸长得好看,依旧可以无动于衷的。

特别是小时候就臭屁的贺忱。

我坐到他的身边,转头问道:「有你这样好看的人当我的同桌,是我的荣幸。我叫孟槿,你呢。」

他转了转手上的笔,施舍般地哼了一声:

「贺忱。」

话音落下,窗外突然走过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孩。

他猛地站了起来,跑了出去。

04

我看着他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

我从进校的第一天,才知道了贺忱和夏忻的故事。

夏忻,特招生,家庭贫困,靠着成绩考入了青藤。

一个豪门公子,一个灰姑娘,顺利发展下去,就是豪门公子爱上灰姑娘,突破困难获得真爱的爱情故事。

现在看来,短短半个月,夏忻已经获得了贺忱的注意。

只可惜,我来了,他们故事也只能发展到这里了。

接下来该是我的故事了。

我并未着急出手,而是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情。

凭借着优异成绩,我参加了学生会主席的选拔。

夏忻,也是其中之一的竞争者。

在准备竞选材料的时候,时常会听到一些两人的事情。

吵架了,和好了,冷战了,和好了。

灰姑娘和王子的爱情,总是充满了曲折。

05

「你说,我真的是个只会靠家里的废物吗?」贺忱转动着钢笔,突然问起。

我停下动作,看了过去,淡淡道:「你的确靠了家里。」

他神色愤愤,有些难以接受我的评价。

我看着他,反问道:「只靠你的成绩,可以考进青藤吗?」

闻言,他似乎觉得我的话有道理,表情有些沉痛。

我停顿了片刻,突然笑了。

「但是,你可不是废物。」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我略显崇拜地眨了眨眼睛,道:「贺少从年少起获得的围棋奖项,都能把我压得起不来了。」

贺忱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又震惊又惊喜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下围棋?」

人人都认为贺忱是花钱进的青藤,可我却知道,他是靠围棋竞赛第一名特招进来的。

很久之前,贺夫人无意间说起贺忱的爱好,我却牢牢地记在了心里,甚至我自己也跟着学习了很长时间。

只为了此时此刻,引起他的注意。

「我有幸成为过你的对手,被你杀得片甲不留,到现在都不敢再碰围棋了。」我有些怨念地说道。

这世上,没有比少女的崇拜更真诚、更容易打动人。

所以我不出意外的得到了贺忱的承诺。

「没关系的,我可以教你。」

「那我们一言为定喽。」我惊喜地笑了起来。

阳光洒在我的脸上,宛若绽放正盛的桃花,美丽却不妖娆,灿烂却不刺眼。

于是,我成功捕捉到了贺忱眼眸中的惊艳。

不枉费我多年来的辛苦练习。

06

那日之后,我和贺忱便经常一起下围棋。

他的所有耐心,都放在了围棋上,说起围棋时,眼睛都在发光。

他是真的喜欢围棋。

而我时常表现出的围棋天赋,也让他对我的态度逐渐温和。

与此同时,学校里便流传起了我和贺忱的绯闻。

甚至学校的论坛中,有人光明正大的讽刺我是小三,插足贺忱和夏忻的感情。

我受流言影响,郁郁寡欢,也减少了和贺忱的相处。

贺忱却在一次下课时,拦住了我,小声地说道:

「我和她,没有交往。」

我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

贺忱素来乖张,如果真的对夏忻无意,只怕早就宣扬起来,这般小声解释,反而更印证了另一件事。

在他心里,夏忻的地位比我高。

而我在竞选会上,第一次见到了夏忻。

她的容貌的确出色,话语间却锋芒毕露。

「你不是我的对手,无论是人,还是事。」

人是指贺忱,事则是此次竞选。

说罢,便扬长而去。

这是宣战?

抑或是挑衅?

我默默看着她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她,到底哪来的自信。

07

可次日,贺忱正式向夏忻提出了追求,可夏忻却以学习为理由拒绝了。

不过,这也足以让我成为学院的笑话。

一个倒贴贺忱的贱货。

那段时间,无论是在教室,在图书馆,甚至我走在路上,都会被人阴阳怪气几句。

最后以心理问题为由,我被养父接回家暂时休息。

坐在车上,养父问我说:「这也在你的计划之内吗?」

我并未解释,而是笑着说道:「孟叔,该你出场了。」

孟家要为养母举办了一场生日宴会,特意邀请了京市各个家族都来参加。

以往,贺忱从不参加这种宴会。

贺夫人笑着解释自己儿子难搞又傲娇,大家自然不会介意。

可这次,贺忱却主动前来。

他在荷花池旁找到了我,脸上一喜:「孟槿,我——」

可话音却在我冷漠的表情下消失。

我语气冷淡:「贺同学。」

称呼更加冷淡。

他微微一愣,显然不习惯我这个态度,但还是继续道:「孟槿,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我歪了歪头,露出了和第一次见面一样的笑容。

无辜又澄亮。

「不知道,可能心情好了就会回去。」

接着便放下了棋子,转身离开。

走到拐角,我转头看去,发现贺忱正目光怔怔地看着桌子上的棋盘。

我冷笑了一声。

是要好好看看,毕竟那可是我们共同研究过许久的对局。

次日,我收到了一份礼物。

贺忱送的一本书。

《围棋大典》

他最喜欢的书。

打开,里面夹着一张字条:

「我会让你心情好的。」

08

第二天,我就知道了贺忱做了什么。

贺忱找到了最开始造谣的人,发了律师函。

那人竟然是夏忻的室友。

她没想到贺忱会如此简单粗暴,惊慌之下,她找上了夏忻,让夏忻帮她说话。

最后此事在她公开道歉后,告一段落。

学校的风言风语也逐渐消泯。

我也收到了贺忱的微信。

「解决了,你来吗?」

我没有回复,而是聊起了其他的。

小猫小狗,甚至是一张天气很好的照片。

我们在网络上互相分享生活,好像变得更加亲切。

等我再回到学校时,学生会主席的竞选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我也再次见到了夏忻。

竞选大会上,只有我和她走到了最后。

主席台上,她自信满满地看着我,满眼的志在必得。

我却避开了眼神,看向了座位席的贺忱。

他正期待地等待着结果。

那他会给谁投票呢?

见我看他,他眼神闪烁,有些逃避。

我微微一笑。

并不意外他投票给了夏忻。

年轻人的爱而不得,总是狂热赤忱的。

当然,也是短暂的。

「贺忱,投夏忻。」

话音落下,学生席发出一阵喧哗,有些女生更是两眼发亮,仿佛嗑到了 cp。

我面色苍白,眼神晦暗地注视着贺忱,仿佛在无声地落泪。

「你说让我开心的。

「你让我失望了。」

他脸色一慌,低下头去,不敢面对我。

夏忻见到我和贺忱的互动,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说了,你不是我的对手,如今是自取其辱。」

自取其辱?

我讶异地看了一眼夏忻,见她得意,我突然粲然一笑:

「胜负未分,自取其辱是你。」

而和我声音同步响起则是主席台的麦克风——

「一年一度的学生会主席竞选,获胜者是——

「孟槿。」

我扬起优雅得体的微笑,和夏忻擦肩而过时,我低声道:

「你,输了。」

09

我之所以晚半个月入校,并不是为了养病,而是在我入校前一天,听说了贺忱和夏忻的事。

贺忱向来飞扬跋扈,却对一个数次冒犯自己的人如此忍耐。

背后不可能没有原因。

所以我派人去调查。

调查需要时间,我也不愿没有充足准备便登场。

所以请了假。

而调查结果也不出我的意料。

贺忱年少时参加过乡村夏令营,去的地方就是夏忻的家乡。

两人朝夕相处的两个月,感情很好。

贺忱越长大,越被规矩和秩序束缚,就会越怀念过去那段无忧无虑的生活。

既然占不到先机,那边要把后路堵死。

所以我按捺不出,等待着两人相认相识相处。

然后在贺忱逐渐动心时,闪亮登场。

一个比夏忻更加了解他的喜好、更加契合他三观、更加美丽的我。

而且最关键的是,比起夏忻,我和贺忱的身份更加匹配。

而且,夏忻真的对贺忱毫不动心吗?

一个英俊多金的男人对她屡献殷勤,她就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如果无意,何必像现在一样牵扯不清。

礼物照收,时不时地送奶茶送早餐,真的是为了所谓的儿时友谊,还是为了吊着贺忱的心,享受众人羡慕的眼神呢?

事实上,无论是哪一样,我都不在意。

就像这一次,凭空出现的流言蜚语,好似就能毁掉我的形象,让我失去主席的位置。

夏忻永远不懂,吊着一个受尽欢迎的男人,收益大风险更大。

不是每个人都能祝福王子爱上灰姑娘的。

更何况,无论是成绩还是荣誉,我都远远超过夏忻。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次竞选——

不,这盘棋局,

我一开始就赢了。

10

成为学生会主席后,我便变得十分忙碌。

学生会的事情虽然不多,但是接任时,琐事众多,我不得不花费时间和精力去整理安排。

不过好在我早就练习过无数遍,接任时没有出现乱子,让原本静观其变的学生会成员逐渐信服于我。

而夏忻原本被安排为副主席,但是她却主动加入了文艺部,成为了文艺部部长。

我并没有反对。

只是好奇,她怎么会想成为文艺部部长,要知道文艺部门的成员不是能歌善舞,就是钢琴小提琴获奖无数。

可她,却没有任何才艺。

正想着,我突觉手背一凉,抬头看去,正好对上贺忱略显怨念的小眼神。

「你最近都忙得没空下棋了。」

我不慌不忙地落下白子,浅笑道:「你应该也不缺我这个对手,毕竟追人要紧。」

闻言,他的神色晦涩了一瞬,声音很轻:「她已经拒绝我两次了。」

对,就在昨天,贺忱再次表白,夏忻依旧以学习为主拒绝了他。

当时我正在楼上,捕捉到了贺忱低落却愤愤的眼神,仿佛被戏弄抛弃的哈巴狗。

他说道:「我不懂,为什么她看起来明明对我有好感,却一次又一次地拒绝我。」

欲擒故纵啊,乖乖,这都看不明白。

看着他的狗狗眼,我突然疑惑,贺夫人和贺先生都是数一数二的精明人,怎么养出来一个如此单纯的儿子。

我捻起刚才的棋子,悄悄地放回了棋盒,才说道:「或许,她真的想学习,毕竟我们还是学生,都无法给对方一个未来。」

「可能吧,不过,」贺忱眼中的失落退去,紧紧盯着我,道,「孟槿,放回去,别想耍赖。」

看不清人,棋子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放在哪,我就真的输了!

我抿了抿嘴,静静地注视着他。

他最终无奈的地摇了摇头,「好吧好吧,让你一次。」

「贺少真是大好人。」

我粲然一笑。

然后捕捉到了贺忱红透的耳垂。

11

青藤大学每年都会举办一次文艺演出,也会邀请各界人士前来参与。

看着舞台上,凭借着一首钢琴曲大放异彩的夏忻,我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成为文艺部部长。

这次演出,无论是布景装饰,礼服打扮,她都是最出色,最完美的。

而这,也是部长的特权。

而最后贺忱上台为她献上了鲜花,更是让气氛达到了最高点。

她羞红了脸,而他亦是满眼惊艳。

他从来都不知道,夏忻钢琴竟然如此出色。

事实上,连我都不知道。

一个家庭贫困到上不起学的孩子,怎么会学习如此高昂的乐器。

其中耐人寻味。

我静静地注视着两人离场,下台阶时,贺忱绅士地搀扶着夏忻。

路过我时,哪怕我的视线并不在他的身上。

贺忱却下意识地松开了绅士手,夏忻脸色微僵。

「孟槿。」

他唤我的名字,我抬头看他。

他见我依旧是一身的校服,疑惑地问道:「今天你不是要表演小提琴吗?怎么没换衣服?」

他无意间见到我发红的手指,我便解释了原因,之后便很多次见到我在办公室练习,很是辛苦。

如今见我没有上台的打算,自然疑惑。

可话一说出口,就好像我与贺忱有很多秘密一样。

足以让夏忻心里难受。

而我要的也是这个效果。

我微微一笑,解释道:「取消了,学校安排夏同学招待参观的客人,但她既然有演出,我就接手了。」

他看了一眼夏忻,依旧愤愤不平的皱眉:「那你不是白白练习了。」

我目光落在了夏忻的身上,笑意渐浓。

「没关系,这是主席的责任。」

夏忻脸色更加僵硬,咬牙说道:「主席真是辛苦。」

贺忱却没注意到心上人的态度,冷笑了一声,不争气地看着我。

「你们都有表演,让其他人招待又不是不行,还不是看你好欺负。」

在我的连哄带骗下,贺忱才算消了气,不然我甚至觉得他会冲上去和董事们理论。

那可就不好了。

毕竟,这机会可是我自己不要的。

夏忻想要出彩,那就好好的,大放异彩吧。

12

星期六时,孟夫人邀请各位夫人来家里下午茶,其中便有贺夫人。

贺夫人昨天受邀参加了前几日的演出,一边喝茶一边问道:「槿槿,前几天怎么没有你的节目?」

我微微一笑道:「阿姨可不要笑话我了,我小提琴哪里比得上夏同学的钢琴精彩,上去了又要闹笑话了。」

话音刚落,孟夫人却不满意了,道:「槿槿,你小提琴可是获得了国际大奖,怎么会这么想?难道夏同学那么优秀吗?」

我还没等开口,贺夫人却脸色一变,放下了茶杯,冷声道:「什么优秀,一副狐媚样子,学了几日钢琴,骗骗外行也就算了,还敢拿出来显摆,丢人现眼的玩意,哪里比得上槿槿。」

贺夫人一向端庄大方,很少有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候,可见对夏忻是极其不满。

众人打听了才知道前因后果。

贺夫人是青藤最大的股东,前几日有一位钢琴大师,被她请过来参观青藤,为的是聘请他来青藤做教授,好吸引一些艺术类人才,可是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却直接被钢琴曲气走了。晚上给贺夫人发信息,抨击贺夫人欺骗了他,青藤根本没有艺术人才,全都是哗众取宠的人。

贺夫人哪里受过这样的气,直接将夏忻调查了一个底朝天。

夏忻和贺忱纠缠的事,贺夫人自然也知道了。

他儿子看不懂夏忻,贺夫人却看得清清楚楚。

但她从不会和自己的宝贝儿子置气,就把所有气撒在了夏忻的身上。

第二天就撤了夏忻的文艺部部长。

夏忻想抗议,可是她知道撤她职的是贺夫人后,就没了后续。

比起理由,她更想的是不惹怒贺夫人。

毕竟贺忱再喜欢她,没有贺夫人点头,她于是嫁不进贺家的。

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就跟我一样。

如果我们要的不是同一样东西,或许可以成为知已。

可惜,没有如果。

孟夫人为了缓和气氛,便提议道:「槿槿,要不你把你准备的节目,给阿姨们展示展示?」

贺夫人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期待地的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好。」

上楼路过窗户的时候,我看到了刚下车的贺忱。

他脸色并不好,看起来像是要兴师问罪。

我微微一笑,

来得正是时候。

13

贺忱挂断电话,脸色不善。

昨天,夏忻说她被贺夫人撤了部长的位置,想拜托贺忱问问原因。

可是他昨天不过起了一个话头,贺夫人却早有准备,将理由说得一清二楚。

夏忻推卸职务,并且接着职务之便,打压其他人,将所有资源用在自己身上,还警告贺忱不让再和夏忻有接触。

如果说前面的话,贺忱还能接受,但是最后却点燃了他的怒火。

最后他和贺夫人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今天一早又收到夏忻的电话,语气哀伤,说自己认命了。

认命?

什么是命!

他心底藏着火,想要再和贺夫人理论,却得知她来孟家参加下午茶。

自己如此气愤,贺夫人却不当一回事。

贺忱心里不免迁怒孟槿。

可是心里的火却在踏进大厅的那一刻凭空消失。

一个少女站高阶上,一袭青绿色抹胸长裙,衬的肌肤白嫩似雪,眼睛微闭,手持一把古铜色小提琴,一动一合,美妙的音符在房间环绕。

优雅,知性,美丽,灵气。

宛若林间精灵,扇动透明的翅膀,遨游在无边的绿色丛林。

一曲弹罢,她优雅鞠躬。

贺夫人一脸可惜:「槿槿,前几天如果是你登台,史蒂芬怎么会气愤离场,你不上,反而上了个不伦不类的玩意,真是暴殄天物。」

我低头轻笑,仿佛有些羞怯,眼神却不经意地瞥向了门口。

贺忱进步两难地站在门口,停顿了三秒,终究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在场的夫人们除了贺夫人,没有人见过夏忻的钢琴曲,所以无法真实比较。

贺忱确实真实感受过的。

他知道,谁更加出色。

谁没有上台,更加可惜。

14

最终史蒂芬还是被聘请为了音乐教授,因为贺夫人将我弹奏小提琴的视频发送给了史蒂芬。

第二天,便得到了史蒂芬的回信,为此,贺夫人还带着高昂的礼物来感谢我。

我却笑着拒绝了:「我是学院的学生会主席,能为学院尽一份力,是我的责任。」

「好孩子,谁家能娶了你真是福气了。」

贺夫人欣慰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羞红了脸,低下头去,假装没有看到贺夫人眼眸中的审视。

学院为了欢迎史蒂芬的到来,特意举办了一次音乐会,邀请全体师生参与这次活动。

夏忻参与其中,想要博回一次面子。

她特意准备了钢琴曲,效果不错。

贺忱却看向身旁的我,轻声问道:「这次你还不参加吗?」

我微微一笑:「自然参加。」

我脱掉外面的黑外套,露出一身浅粉色拖地长裙。

随着我迈上舞台,一瞬间便吸引了全体注意力。

灯光暗了的一瞬间,我看到了贺忱闪闪发光的狗狗眼。

以及,夏忻隐隐扭曲的眼神。

而最后,贺忱在贺夫人的要求下为我上台献花。

「演出很精彩。」

我略有些羞怯地眨了眨眼睛,接过了鲜花。

「谢谢。」

下台时,路过夏忻,见她脸色难看到极点。

我扬长而去。

她如今才后知后觉,贺忱的目光已经慢慢被我吸引。

而且,贺夫人更喜欢我。

我说了,这场游戏,早在我参与的那一刻,胜负已分。

15

音乐会结束后,贺忱却在后台拦住了我。

他神色有些犹豫,却还是沉声问道:「孟槿,你是不是喜欢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挑眉,似乎有些惊讶。

他见我神色坦然,眉头微微皱起,说道:「我就是觉得,你和小忻每次都像争个高低……难道是我误会了……」

孟槿,小忻。

真是差别待遇。

「你没有误会。」

见他讶异,我轻勾嘴角,继续道:「我的确喜欢你。」

他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为……为什么?」

我浅笑道:「我很早就喜欢你了,第一次遇见你时,是在围棋大赛上,我被你打败,我气哭了,周围的人都在安慰我,可你却笑话我爱哭鬼输不起,从那以后,我就想超过你,然后也笑话你,我研究你的比赛,一遍遍看你的回放。

「但是我发现,你围棋天才的荣誉下,也是日夜的练习和辛苦,你能赢,是因为你超过旁人对围棋的喜爱。」

听到这,贺忱放下了警惕,神色有些动容。

我注视着他,眼眸闪着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上你,但是我知道后,好像已经晚了,你喜欢上了夏同学,她也很优秀,而且比我更加自由,实话说,我很羡慕她。」

他一愣,问道:「羡慕她什么?」

我眼神一黯,十分失落地说:「羡慕她,能得到你的喜欢,我却得不到。」

「我要好好想一想。」

他听完,说了一句话,便慌不择路地逃走了。

仿佛害怕被我如此真诚炙热的喜欢灼伤。

见他走远,我抬手擦掉眼眶的泪花,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

16

此后一个月,我都很少见到贺忱,直到贺夫人的生日宴会。

在场的很多年轻男女大多都来自青藤学院。

贺夫人身穿华服端着高脚杯,姿态优雅,笑道:「今年我儿子刚刚入学,可能有不懂事的地方,还希望各位同学多多包涵。」

她如此谦虚低调,自然不会有人跳出来打她的脸。

我站在一旁,面容含笑地看着旁人吹捧贺夫人。

她朝着我和贺忱招了招手:「槿槿,忱儿,过来。」

我走到了贺夫人的左手旁,贺忱则在右手旁,贺夫人笑着看着我,说道:「忱儿不懂事,还要你好好看着管着,我才放心。」

这句话,仿佛变相表明了自己对我的友好。

底下都是人精,自然能听出来贺夫人的弦外之音。

夏忻的存在瞬间变得尴尬。

按理说,今天宴会夏忻并不应该在场,但是却被贺忱带了进来。

她虽然拒绝了贺忱,却想占住贺忱身旁的位子,宣誓自己的主权。

但是,她的手段在场的人谁又看不透呢。

最起码,贺夫人决不允许自己的儿子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所以借我来排挤夏忻,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微微一笑:「贺阿姨,你放心,而且贺忱在学校表现很好。」

贺夫人怕我不明白她的意思,继续说道:「阿姨要拜托你,可不要让他被人轻易骗了去。」

此话一出,仿佛在明说夏忻是个骗子。

夏忻的脸色发青,气得攥紧了拳头。

贺忱见她难堪,不满地皱起眉头:「妈,你在说什么——」

可是话没说完,就被贺父轻声制止:

「忱儿,不要惹你妈妈生气。」

贺忱见父亲脸色严肃,抿了抿嘴,垂下了头。

我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等到宴会结束,夏忻早就离开了,贺忱脸色郁郁地坐在沙发上。

而我也被留了下来。

我感受到母子两人间僵硬的气氛,开口道:「阿姨,我觉得爱情里没有骗子,只有情深情浅。」

两人同时看着我,贺夫人微微不悦,贺忱则是惊异。

我笑道:「贺忱和夏忻待在一起,开心的话,我也开心。」

没有任何一个母亲,会讨厌一个真心喜欢自己儿子的女孩,那只能说明自己儿子的优秀。

特别还是一个出色女孩的喜欢。

更何况我看起来那么傻,好像甘愿为了贺忱付出一切。

17

贺夫人神色柔软了下来,叹道:「傻孩子。」

贺忱看着我,眼神动容,完全没想到我会帮他说话。

等离开时,我们走在路上,他突然问道:「你真的不介意我和夏忻吗?」

「介意!我还嫉妒呢!」我停下脚步,气鼓鼓地瞪着他。

他疑惑了:「那你——」为什么帮他和夏忻说话。

「可你喜欢啊。」

我柔软地笑了笑,声音很轻:「看着你们在一起,说不定我会慢慢放下,不喜欢你了。」

他一愣:「不喜欢我?」

他脸色有些难看,我假装没有看到。

等到走到门口,他挡在我的面前,眼神发亮:「孟槿,如果我想和你在一起,你会答应吗?」

我惊喜地看着他,可是转念却想起了什么,脸色冷了下来。

「你在可怜我?」

贺忱微愣。

我冷哼了一声:「贺忱,你太小看我了,我孟槿,不需要可怜!」

说罢着,头也不回地坐上了车。

贺忱才反应过来,追了上来。

「不是,」他趴在窗前,喊我的名字:「孟槿——」

我看着他,微微打开了窗户,声音冷冰冰地撂下了一句话。

「我希望你想清楚再来找我,不然我们就不要见了。」

18

回到学校,我对待贺忱的态度肉眼可见地冷淡了下来。

我申请调换了位子,不再和他同桌,贺忱私下里再三来学生会找我,我推托忙碌并不去见他,

即使在路上偶尔碰面,我也假装没看到,直接无视。

我当然知道他并不是可怜我,贺忱并不是这样的在世观音。

他更有可能是头脑一热。

所以,我要让他这段时间,好好看个清楚,对于我和夏忻的感情。

他越是急迫地想要和我解释清楚,我越是不见他。

人,不能太贪心。

总要有舍有得。

而且,我只要忍住了,便有人忍不住。

19

贺忱一天到晚地跑到学会生找我的消息,传遍学校需要半个小时。

比起我的冷静,夏忻显然坐不住了。

她约我在学校的咖啡馆见面。

一见面,她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孟主席,你知道贺忱和我表白了吗?还是两次。」

我点头:「我知道。」

夏忻眼神带着丝怀念,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我和贺忱很小的时候,在夏令营认识,自那之后,多年没有联系,我真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他,这是我和贺忱的缘分,连老天都在帮我们,孟槿,你应该会祝福我们的吧。」

闻言,我的神色黯淡,双手微微发颤,仿佛被戳中了伤心处。

整理好情绪才轻声道:「我当然会祝福你们。」

夏忻笑意更深:「我就知道,孟主席善解人意,肯定不会插足别人的感情,做小三。」

我抬头看她眉眼中的得意,突然发问:「你不是拒绝贺忱了吗?」

她一愣,随即伤感地解释道:「我没拒绝,我只是不想现在确定关系,虽然他并不介意,但是我知道我和贺忱的身份不一样,我想变得更好才配得上他,他喜欢我,我也想堂堂正正地站在他的身边。」

看似为难,却是炫耀贺忱对她的爱。

闻言,我垂下头,仿佛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夏忻见我如此,目的便已经达到,假意地安慰了我两句,便扬长而去。

完全没注意角落里的监控,以及玻璃窗外众人好奇的眼神。

20

到了下午,夏忻和我见面后得意离开,留下我一人默默垂泪的视频便被发到了学校论坛上。

人人都在讨论其中的内情,我已经请假回家休息。

理由:心理疾病复发。

贺忱在第一时间找上门来。

养母却把他拒之门外,冷冰冰地说道:「贺少既然有了女朋友,就不要再来找我们家槿槿,不然你女朋友误会了,再来找槿槿胡说一通,是想逼死她吗?」

贺忱听的一脸蒙。

养母继续骂道:「你们贺家再厉害,槿槿也不是你们随便糟蹋的!我们槿槿身体本来就差,这次更是要了半条命……」

说着,泪就落了下来。

贺忱更加急迫地想见我。

「妈妈,怎么了?」

我穿着睡衣,脸色苍白,一副被惊醒的模样。

孟夫人赶紧擦掉眼泪,就要让管家把人赶出去。

贺忱却大步走到了我面前,急切地说道:「孟槿,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眼神带着一丝关心,轻声道:「你到底怎么了?」

「我已经知道你和夏忻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了,我会祝福你们的,你,」

我眼眸中蓄满了眼泪,说话间一滴一滴落下,声音沙哑:「贺少,以后还是别做让人误会事情了,这个还给你。」

我便把手上的书放在了他的手上,不小心触碰到他滚烫的手心,触电般地缩回手,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正是贺忱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

围棋大典。

贺忱着急唤道:「孟槿——」

想跟上去,却被孟家的管家直接拦住了。

只能离开了孟家。

我站在二楼,静静地看着别墅外。

贺忱低着头,打开了第一页,一张字条赫然出现,字迹清晰。

「我会让你开心的。」

「我再也不会信你了。」

21

自那日后,贺忱便天天来找我,没有落下一天。

我有时不见,偶尔见一面,态度也很疏离。

他想跟我道歉,为夏忻。

很显然他已经知道了,夏忻当日说的话有多么得意刺耳。

这和他印象中那个天真开朗的女孩判若两人。

但是他依旧选择了夏忻。

我不意外。

如果他的喜欢这么轻易就改变,那我也不用这么用心思了。

但是不代表我可以接受他的道歉。

他一旦开口,我便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转头离开,一周不再见他。

他自然不敢再提。

我今日穿着月白色长裙,气色红润,坐在沙发上看着书。

贺忱小心地摆弄着棋盘,抬头问道:「槿槿,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啊?」

我看了他一眼,养母便开口回道:「槿槿不去了,我们打算送她去国外。」

贺忱脸色一变,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去国外?不回来了吗?」

养母冷笑下了一声:「最好还是别回来了,乌烟瘴气的,省得槿槿伤心。」

这话一出,贺忱的脸色有些难看,看向了我,又问道:「槿槿,你也这么想吗?」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那天,他摆弄了很长时间棋盘,却一子没下,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他离开后,养母轻抚我的头发,轻声道:「槿槿,他不舍得你。」

我知道,但是不舍得有什么用。

我要的是真心。

我即将出国这件事,便是一根导火索。

加快了贺忱下决定的时间。

他没有时间犹豫了。

22

一周后,我去了一趟学校,申请了休学。

消息一经传开,和我交好的人都不舍得和我离别。

我去了主席办公室,收拾着东西,一个人推门而入。

抬头一看,是夏忻。

她笑眯眯的说道:「孟槿,听说你要去国外定居了?我本来想着,我和贺忱结婚那天,还要邀请你去参加呢。」

得意极了,仿佛一只炫耀羽毛的孔雀。

「我不会去的。」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道:「我不想祝福你们。」

她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一下子愣住了。

我慢慢逼近她,继续说道:「你仗着他喜欢你,享受旁人对你的羡慕,对他若影若离,吊着他的心,你一直都在戏弄他,也不是真的喜欢他。」

她眼睛微微眯起,观察到周围没有监控和其他人,也不再隐藏,冷笑连连:「那又如何,就算如此,他还是喜欢我,不喜欢你,你再优秀也没用,这就是你的命!」

我紧紧攥紧拳头,眼眶红得滴血,最终却苦笑了一声,声音哽咽。

「可能,我本来就不讨人喜欢吧。」

话音刚落,贺忱脸色不善地推门而入,冷声道:「什么不讨人喜欢?」

我低下头去,眼泪一滴滴地落在桌子上,身体因为隐忍微微发抖。

「到底怎么回事?槿槿,你哭什么?」

贺忱脸色更加难看,眼神如刀般落在了夏忻身上。

夏忻没想到贺忱竟然会维护我,强笑着解释道:「没什么,我在和主席送别呢,她不舍得我们,不忍心离开。」

贺忱却依旧怀疑地看着夏忻。

上次咖啡馆的事情,虽然没有让贺忱不再喜欢夏忻,却也让贺忱对夏忻的信任大打折扣。

他问道:「槿槿,真的吗?」

夏忻委屈地皱起眉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贺忱:「贺忱,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会骗你吗?」

贺忱看看她,又看看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但是却始终没有离开我的身边。

这其实已经足以表明他的态度了。

只需要我再添上一把火,贺忱对夏忻的信任便会彻底分崩离析。

「假的。」

我眼泪汪汪地说道:「贺忱,她让我去参加你们的婚礼,祝福你们,我可以去吗?」

眼泪,是女人的武器。

但是要恰到好处。

我看着贺忱怒气冲冲地拉着夏忻离开,却依旧笑着让我慢慢来的时候。

我就清楚地知道,夏忻彻底输了。

23

夏忻一直都不聪明。

她占尽了先机,明明可以顺势答应了贺忱的告白,在相处中宣示自己的主权,通过贺忱让贺夫人同意她的存在,却非要欲擒故纵,试图拿捏他。

即使没有我的出现,贺夫人也不会容忍她的存在。

更何况,有我这个更优选择。

贺忱被贺夫人养得太好了,所以他不懂女人的手段,但是他并不是没有见识过。

他喜欢你的时候,自然可以假装看不到,但是一旦不喜欢,夏忻的手段就再清楚不过了。

夏忻一直维护的天真烂漫、自由自在的人设,彻底败在了自己的惊恐慌乱之中。

贺忱和她彻底结束,也顺理成章了。

而我,在出国的前一天,被贺忱拦了下来。

他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没说。

但是我们都明白,接下来该是我们的故事了。

我和贺忱时常在一起,仿佛连体婴儿,大家都默认我们就是在热恋中。

只怕整个学校,也只有夏忻依旧沉浸在过去。

才会有胆子找上门来。

她清秀的面容狰狞可怕:「孟槿,你到底给贺忱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会让我不要接触你了!」

我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什么都没说,一切都是他自愿的。」

她面容更加难看,咬牙切齿地道:「你难道真的想当个小三吗!」

「难道喜欢一个人,就因为他喜欢别人,就没有争取的权利了吗?」

我抬头盯着她的眼睛:「夏忻,你太贪心了,所以你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你不要太得意了,贺忱是喜欢我的。」她不甘心地大叫道。

我冷下了一声:「如果你真的那么自信,现在也不会在我面前了。」

她面容僵硬,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抬手将一枚黑子扔进了垃圾桶,一字一句地说道:

「夏忻,你出局了。」

夏忻拒绝贺忱的第一次表白时,我就已经赢了。

如果不是为了打破贺忱的滤镜,我不会花费时间在一个看不清形势的花瓶身上。

24

夏忻在第二年的学生会竞选中,打败了我成为了新的学生会主席,但是却在第三天,被人揭穿,是通过买票才中选的。

这不仅是夏忻的丑事,更是青藤的丑事。

青藤以夏忻品行不端开除了她的学籍。

听说她最后还哭着喊着要见贺忱一面,贺忱没去。

我很满意,奖励了他一个吻。

他倒羞红了一张俊脸。

而在我的生日宴会上,贺忱瞒着我隆重准备了一场求婚。

他单膝跪在我面前,左手捧着玫瑰,右手举着钻戒。

声音颤抖。

「槿槿,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感动得热泪盈眶,欣然接受了钻戒。

我们相拥在一起,珍惜着美好的时刻。

我看到贺家父母和我养母一脸欣慰地看着我们,眼眸中闪着泪花。

满场最不开心的只有我的养父。

等到回家的路上,他支开了养母,独自走到我的身旁,严肃又怜惜地说道:「槿槿,到此为止吧,你可以获得幸福。」

我轻轻勾起嘴角,笑着笑着,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

「叔叔,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早在我第一次见到贺家人的时候,我就没有退路了。

我的幸福,如果建立在父母枉死的基础上,我良心一辈子都会不安。

所以,我要把他们都送下去。

25

大学刚毕业,我便和贺忱举办了婚礼。

婚礼的隆重程度,哪怕经过了二十年都无人能及。

那日,养父将我的手放在了贺忱的手心。

神父的低沉的声音慢慢响起——

「贺先生,孟女士,你们是否愿意将各自的众生交付在另一人的身上,不论生老病死,都不离不弃?」

我和贺忱相视一笑。

「我愿意。」

26

嫁入贺家后,贺家夫妇见贺忱实在无心商界,醉心围棋,而且围棋天才的名号也的确实打实地给贺氏在文娱界提升了知名度。

而我作为贺忱的妻子,又具备完美的经商天赋,贺父便将我提拔我成了财务总经理。

时常带着我出入各种酒席,学习认识经商的手段。

而我的努力也不负众望,征服了手下的员工,成为了财务部的一把手。

贺父对我也愈加放心,也主动将贺氏集团的一些灰色地带,交给我处理。

我一边处理,却也在一边收集。

在嫁入贺家的第五年,我将所有证据匿名交给了国家。

第二天,国家便派人调查,打了贺父一个措手不及,很快证据确凿,被抓捕进了监狱。

国家的办事速度,果然从不让人失望。

27

在第一次见到贺家夫妇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见过他们。

在爸爸的办公室。

我躲在桌子底下,看着两人高高在上地讥讽爸爸不该和他们争,贺夫人温柔的声音尖厉刻薄,比刀还要锋利。

而他们走后不久,爸爸妈妈相拥在一起,低声哭泣。

父母爱子,则是为之计深远。

在巨额的债务下,两人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决心,却依旧在最后时刻安排好我的去留。

我哭着和他们抱在一起,哭着喊着不愿和他们分开。

却因为年纪太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直记得爸爸温暖的掌心,妈妈温柔的声音。

「思思,别怕。」

再次醒来时,一切都变了。

我变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

28

我去监狱见过贺家夫妇一次。

看着一身监狱服装,形色狼狈的夫妇二人。

我控制不住地露出了笑容,甚至笑出了眼泪。

贺父震惊之后,迅速反应了过来,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我擦掉眼角的泪花,坦然点头:「是啊,是我。」

贺夫人睁大了眼睛,不顾形象地嘶吼起来:「我们贺家对你如同亲女,甚至将集团都交与你打理,你为什么要害我们,我们倒了,你又能有什么好处!」

「我只是,为了父母报仇而已。」

我笑道:「二十年前,我父亲夏继不过和贺氏争夺一块地皮,贺氏便伪造我父亲偷税漏税的证据,诬陷我父亲行贿,逼死了我父母,这笔账,我总要讨回来,更何况,我父母是被你诬陷,而你们,是真的犯罪!」

贺家夫妇一愣,贺父人一脸惊恐地指着我:「你,你是夏家的女儿?」

我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两人。

「我要感谢你们,如果没有你将贺氏交给我,我怎么会那么快找到证据,扳倒贺氏呢。

「你们夺走了我最在意的东西,我自然要以牙还牙。」

说罢,我转身离开,身后传来贺夫人撕心裂肺的嘶吼。

「忱儿,你要把我的忱儿怎么样!

「孟槿!孟槿!你放过我的儿子!」

29

贺家夫妇逼死了我的父母,我便送他们去见我爸妈。

至于贺忱,一个对一切毫不知情的人。

我决定将一切告诉他。

父母的恩怨,以及我的算计。

他脸色巨变,沉默地看着我许久,仿佛在消化着巨大的信息量。

在我想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却抓住了我的手,将头贴近我的小腹,声音沙哑:「槿——孟槿,这些年的感情,只有算计吗?」

我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声音却冷得出奇。

「我从来都不爱你,贺忱,我怎么会爱上仇人的儿子。」

他猛地推开了我的手,怒目圆睁:「你骗了我,你一直都在骗我——」

我冷冷地看着他。

「是的。」

他将戒指拔了下来,扔在了我的脸上,一言不发地冲了出去。

外面一片漆黑,大雨滂沱。

接着便听到了一声巨大的撞击声。

「咚!」

我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慌乱地冲到了门口。

却只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贺忱。

我浑身血液仿佛被冰冻了一般,一步也迈不出去。

他的脸对着我的方向,全是血,嘴巴奋力地张张合合。

「我爱你,槿槿。」

30

贺忱死了。

一个醉酒的司机。

里里外外的审问下,都是完全的一场意外。

在最大限度上,醉汉只被判了七年有期徒刑。

短短一个月,我瘦了二十五斤,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打晃。

贺家贪污受贿,过去的朋友们早就避之不及了,所以贺忱的葬礼上十分冷清。

我呆呆地看着贺忱的黑白照片。

他的俊脸上露出不羁的笑容,眉宇乖张,就像初见时的他。

我想起了一句话。

人生只若如初见。

那该多美好。

失去挚爱的痛不欲生,终是让我捂住脸哭得撕心裂肺。

养父养母怜惜地抱紧了我,也是泣不成声。

31

在贺忱死去后,我经营起了自己的公司,也干得有声有色。

也有人给我介绍相亲,却被我一一拒绝。

大家都认为我对贺忱一往情深,和我谈生意总是更放心些。

时隔七年,我重新站在贺忱的墓碑前,抬手轻抚墓碑上的照片。

「贺忱,我真的不爱你,但是我要谢谢你。」

我在孟家的每一天,父母的死都缠绕着我,我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

养父让我放下,可是我的父母何其无辜。

可想要扳倒贺家,为父母报仇,又何其困难。

我只能从贺忱入手,好在,贺忱被贺家养得天真又心软。

他爱上了我。

带我进入了贺家内部。

也给了我机会摧毁贺家。

这时,一个黑衣人来到我的身后,轻声道:「老板,人来了。」

我转头看去,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正仓皇紧张地看着我。

男人的脸赫然和当年的醉汉一模一样。

我微微勾起嘴角。

我说过,要拿走贺家夫妇最珍爱的东西,就绝不会食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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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柒崽子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家族宴会上,我爸带回来一个私生女。

她穿着不合体的小礼服,怯生生地躲在他后面。

「姐姐好。」

我爸摸了摸她的头:「乖,你姐姐脾气不好,坐爸旁边吧。」

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她不小心踩到了我的裙摆,当众绊倒。

我爸瞪了我一眼,「她是你妹妹,你别欺负她。」

1

我妈去世后的第七天,家族宴会上,我爸带回来一个私生女。

她穿着朱红色的抹胸小礼服,踩着双不太合脚的高跟鞋,努力昂着头,「落落大方」地说:

「叔伯婶婶们,晚上好,我是宋明喜。」

在我妈头七这天,宋明喜穿着喜庆的红裙子,赢得了所有人的目光。

因为她确实很漂亮。

跟她妈一样,有双会惹人的桃花眼。

说话的语气乖乖巧巧,很难让人生出恶意。

我笑了笑,「不知道今天还有外人来,少摆了一副碗筷,妹妹坐我旁边吧。」

我爸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乖,你姐姐脾气不好,你坐爸旁边。」

他指的那边,是原本我妈的位置。

我笑容一收,冷眼看着他们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经过我身边。

突然,宋明喜踩到了我的裙子。

她实在不会穿高跟鞋,踉跄几步没稳住身形,来了个五体投地。

刘妈碰巧经过,红酒洒了她一身。

她趴在地上,裙子弄脏了,像个狼狈的落汤狗,仰着头,喊:「爸。」

「她是你妹妹,你别欺负她!」我爸狠狠瞪了我一眼,弯腰把宋明喜拉起来,「没事,爸领你过去。」

今夜之前,我是宋家公认的继承人。可现在,宋明喜也是,而且她比我更得爸爸宠爱。

吃饭的时候,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

「以后明喜就住在家里,是咱们宋家的二小姐,刘妈,你们以后要听二小姐的话。」

刘妈哼哼了几声,「好的。」

宋明喜的到来让家宴的气氛尴尬不少。

我爱吃的东西,宋明喜也爱吃,最后莫名其妙地被我爸转到她跟前,堆在她盘子里。

但是她整晚都低着头,吃得很少,一言不发。

「怎么了?不合胃口?」

宋明喜摇了摇头,「爸,我想妈妈了。」

我爸一僵,扫了我一眼,低声说:「再过不久,就把你妈接来。」

宋明喜听完,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开始吃饭。

我知道她那个妈,毕生愿望就是成为宋太太。

以前曾经来家里闹过一次,被保安扔了出去,估计现在聪明了一些,听说我妈死了,用宋明喜打感情牌。

我给刘妈使了个眼色,刘妈把她的盘子撤了。

我爸脸一板,「你什么意思?她是你妹妹!」

「我妈的规矩,饭冷了伤胃,还是别吃了。」我笑了笑,态度温柔,「爸,明喜才回来,什么都不懂。如果您不想我来教,那就自己教吧。」

宋明喜咽了口唾沫,盯着刘妈拿走的肉,赌气说:「爸,我都懂,不用她教。」

我什么都没说,静等着我爸发话。

她真以为,挤入上流社会,一个名门的身份就够了吗?

我手中积攒二十多年的人脉,是她永远无法得到的。

我爸也明白了这点。

他盯着宋明喜沾在唇角的黑胡椒酱,眼底闪过懊恼,松了口,「明喜,按你姐姐的规矩来吧。」

我放下刀叉,语气平静:「现在,从我妈的位置上下来。」

宋明喜哭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一颗一颗地掉眼泪。

「爸,这个家没有我的位置吗?」

我让刘妈在我旁边加了把椅子,

「你的位置在这里,长幼有序,尊卑有别,这是你要学的第一课。不然等你人到中年,会被人笑话的。」

亲戚闻言,纷纷低头笑出声来。

我那个被内涵到的父亲黑了脸,咳嗽几声。

她畏畏缩缩,「爸,我害怕姐姐……」

我倒了杯酒,「怕生的毛病也要改,我是你最亲的姐姐,你连我都要怕,将来如何代替宋家出席宴会,结交权贵呢?」

我爸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板起了脸,「明喜,跟着你姐姐,能学到很多东西。」

二婶笑了笑,「还是大小姐懂事,咱们宋氏,以后可能指望大小姐了。」

我弯弯唇,「我爸没有男孩,我和明喜不挑大梁,还能指望谁?」

这句话再次提醒我我爸的商业帝国岌岌可危,毕竟二婶膝下有个即将成年的儿子。

如果宋明喜再无长进,以后他能依靠的,就只有我。

「快坐过去吧。」我爸的话强硬了许多。

宋明喜犹犹豫豫地坐过来,饭菜重新摆上桌,换成了蔬菜沙拉

「晚上吃肉不好,吃点素吧。」

我瞥到宋明喜攥得发白的骨节,转头继续跟叔伯婶婶们寒暄。

宋明喜当然插不上话。

当年我上街,撞见宋明喜,她蛮横地拽着我爸和她妈妈,说:

「你的爸爸,现在是我的爸爸,所以你的东西,以后也是我的东西。」

她什么都不懂,妄想凭借一个身份和我爸的宠爱得到我的一切。

这个梦,该醒了。

2

晚餐结束后,刘妈敲门进来,说江宇来了。

江宇是我未婚夫。

我戴着眼镜,坐在窗边整理我妈的遗物,「来就来了,请他喝杯水,然后送走。」

这几年他跟着他小叔远赴海外发展生意,订婚后,我俩几乎没见过几面。

属于各玩各的状态。

刘妈犹豫了半天,不高兴地开口:「二小姐正跟江先生说话。」

我眉尾一挑,起身推开门,站在二楼的栏杆处向下俯视。

宋明喜换了身衣裳,穿着普普通通的牛仔裤,宽松的白色针织毛衣,头发卷成波浪披在身后,清纯可人。

「姐夫,我没有上过姐姐的学校,一直住在小县城,你可不可以教我英语?」

那副求知崇拜的眼神让江宇十分受用。

他翘着二郎腿,眼神专注而柔情,「可以啊,我和你姐姐很熟。」

宋明喜勾了勾耳边的发丝,红着脸靠近了些:「那姐夫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她还真是饥不择食。

我举着手机,拍下了他俩的照片。

转身回了屋。

第二天,我提着包走进了江氏集团的办公大楼,一路畅通无阻地找到了江宇小叔的办公室。

毕竟他才是整个江氏的掌舵人。

一开门,他逆着光,坐在落地窗边的老板椅里,正跟别人打电话。

金丝框眼镜折射出冰冷的光芒,连话术都染上了几分无情。

我啪地把洗出来的照片狠狠摔在江司砚的办公桌上,抱臂坐在对面等。

江司砚瞥了我一样,冷峻的眉眼微微一挑,很快结束了电话。

「有事吗?」

他回正身子,食指交叠,撑在办公桌上看我。

以前,我和江宇还没订婚的时候,他喊我「画倾」。

现在,我成了他「侄媳妇」,连这句称呼都省了。

我勾着高跟鞋,踢了踢,「你自己看。」

照片上,江宇的手都快伸到宋明喜大腿上了。

江司砚捡起照片,抿了抿唇,半晌微笑道:「你想怎么处理?」

「退婚。」

「在我看来,好像没严重到那种程度。」

再也没有比江司砚更奸诈的商人了。

从我第一笔单子栽在他手里开始,此后数十年,商场交锋无数次,他都稳占鳌头,一步步做成了商业巨擘。

现在,他还想用自己的侄子把我锁死,好让宋氏对他俯首称臣,哪来的道理?

我攥着小包,两手撑在桌面上,俯视着他,「江司砚,我是在通知你。」

江司砚摘了眼睛,捏了捏鼻梁,无奈叹道:「画倾,这不是儿戏。」

江宋两家因为联姻,生意打成一片。

如今退出,不合适。

我知道,可是我受够了江宇那副白痴样。

天天花边新闻缠身,我这几年处理的烂摊子两张手都数不过来。

我眯了眯眼,对着他那张清冷禁欲的脸,陡然开始输出:

「老渣男,管好你侄子,要是再让我抓到一次,我掀了你办公室!」

江司砚的俊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空白。

砰!

我用力地甩上了江司砚的大门。

门外的秘书们在秘书室门口站成一排,战战兢兢地赔笑脸:「宋小姐,这边请!」

算起来,自从订婚后,我一年中来江司砚办公室撒泼的次数,已经多到数不清了。

现在江宇的把柄还不足以让江司砚松口,宋氏的股东们也绝不会同意我率先解除婚约。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江司砚提出来。

以前我苦于没有机会,现在有了。

回家的时候,我爸正在教宋明喜打高尔夫。

她笨拙得可爱,每一个动作都是错误的,逗得我爸哈哈大笑:

「明喜,爸爸以后,可就守着你和你妈过日子了。」

我站在门口,无端地被恶心了一下,本想视若无睹地经过。

偏偏宋明喜举着高尔夫球杆,略带挑衅地问:「姐姐会吗?爸爸以前也教过姐姐吗?」

我顿住脚,在江司砚那里没发干净的火气,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我对宋明喜招招手:「你过来。」

她十分警惕,看我的目光隐有敌意:「你干什么?」

我亲自走过去,一把薅住她的领子,在我爸发作前,掏出手机:

「给你订了财经课,半个小时后开始,每天学八个小时,还有课后作业。先把这个整明白,再考虑高尔夫的事。」

我爸像吞了个死苍蝇,强行扭出一张笑脸,「画倾,你有心了。」

我勾勾唇角,「我比较有居安思危的意识。毕竟,打高尔夫不能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宋明喜可怜巴巴地盯着我爸,「爸,我不想学。」

宋明喜跟她的妈一样,好吃懒做,满脑子只想靠别人上位。

这次我爸没有出声偏袒,我拎着宋明喜的领子,一路走出院子,把她丢给司机,

「今晚让她住外头,我看着心烦,别回来了。」

「宋画倾!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宋明喜撕破了脸,「我这就告诉爸爸。」

我一把将她摁在车窗上,冷下脸,「给我老实点,不然找人做了你。」

「你就装吧。」

我举起一张手写的地址:「你妈是住这儿吧?老式居民楼,线路老化很常见吧?」

司机:「是的。」

宋明喜趾高气昂的姿态一下子就萎了,被关上车的时候,小脸还有些惨白。

我打开朋友圈,看了眼江宇的动态:财经课很无聊,有没有人来?

满意地关掉了手机屏幕,给八卦记者转了一笔钱,静等好戏开场。

晚上有一场慈善晚会。

我穿了件白色的鱼尾裙,卷了个大波浪,下车的时候,发现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酒店门口。

我踩着 8cm 的高跟鞋,哒哒哒地经过,又特意后退了几步,弯腰,笑眯眯地敲开车玻璃。

江司砚的脸露出来,蹙眉问道:「有事?」

我弯了弯眼,笑道:「不知道江叔叔也在,一起进去?」

今晚,我给他准备了一份大礼。

一想到江司砚吃瘪的样子,我不由得心情大好。

江司砚推开门下车,接近一米九的个头,让穿高跟鞋的我自惭形秽。

江司砚的视线在我的身上短暂地停留后,移开了目光,「下次多穿点。」

我推了推卷好的大波浪,提起鱼尾长裙的裙摆,柔声道:「管好你自己。」

随后哼了声,心情颇好地走进门去。

大厅里觥筹交错,今夜是 A 城诸多商贾名流举办的慈善晚会,江司砚的到来无疑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他行走在人海中,西装革履,沉稳内敛。

前来寒暄的人很快多起来。

我和江司砚各忙各的,游刃有余地游走于商场精英中,寻找下一次发财的机会。

宴会过半,我举着半杯酒,醉眼朦胧地靠在角落的沙发上,发现宋明喜发了朋友圈。

照片里,她的手与另一个人交叠在一起,配文:「真爱无罪。」

不愧是她,下手神速。

很快,手机弹出了一个小窗:「宋氏次女疑与江宇有染?宋画倾未婚妻身份遭威胁?」

照片里,宋明喜依偎在江宇身边,一脸柔情蜜意。

我不动神色地给秘书发了条消息:「买热门,冲不到第一你今晚别睡了了。」

摁灭手机,我抬起头,与人海中的江司砚来了个四目相对。

他眉眼暗沉沉的,薄唇紧抿,显然已经收到消息了。

我愉悦地勾唇,朝他举了举红酒杯,喝酒的时候,笑出声来。

这次,算是摸了把老虎的屁股。

因为江司砚已经拨开人群,大步朝我走来。

不一会儿,他就到达我面前,「你干的?」

我有些醉了,「叔叔,你在说什么——」

江司砚压住我的手腕,抠走酒杯,「画倾,醉了,别喝了。」

「现在可以宣布解除婚约了吧?不然闹大了,咱们谁都别想好。」

我虽然醉,但好在思维还算清晰,跟江司砚该谈的条件,一个也没落下。

江司砚沉默了会儿,「你说得没错,是该解除婚约了。」

他清冷的松木男香钻进鼻腔,有些让人依靠过去的欲望。

我歪着头,往他身上一倒,「劳驾,我司机在外面,把我扛出去,谢谢。」

江司砚倒是听话,单手拎起我的胳膊,拉出了会场。

站在冷风里,我左瞧右盼,「啊?我司机没来啊?」

说完打了个喷嚏。

江司砚额角青筋跳了跳,「我送你。」

他把我拎上了他的劳斯莱斯。

我有江司砚司机的联系方式,从手机的一堆地址里选了个眼熟的发过去,大概是我名下的某个房产。

我不想回家,所以打算在市区凑活一宿。

江司砚地司机回头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我则趴在江司砚身上,絮絮叨叨:「下个月 C 城的那笔生意,你谈下来了?」

江司砚弯弯唇,「画倾,这是商业机密。」

我就没指望能从他嘴里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困劲上来,我靠在窗户昏昏欲睡。

不久之后,司机提醒我,「宋小姐,到了。」

我迷蒙地睁开眼,「谢谢啊。」

推门下车,我凭着浅薄的记忆,走进楼道。

摁电梯时,身后伸来一个戴着腕表的大手,抢先一步摁下。

我回头,对上江司砚的脸,「客气客气,不用送上楼。」

江司砚瞥了我一眼,率先上了电梯。

他不会想去我家坐坐吧……

我一路低着头,对照手机上的信息,找到 1203 户,熟练地按下了密码门,咔哒,门开了。

我转身拦在门口,笑眯眯地对江司砚说:「我到家了,慢走不送。」

江司砚抿唇,半晌无奈笑道:「这是我家。」

……

3

我用了足足一分钟,才消化掉这个消息。

「你家?」我眯着眼,重新确认了一遍密码锁,「江先生,您用我的生日当密码?」

江司砚被我逗笑了,「谁设的,不记得了?」

「难不成还是我——」

话说一半,我突然记起去年一场酒局,江司砚也在场,我俩因为一场生意,争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最后,江司砚险胜,拿到了甲方的合同。

我喝了点红酒,一路上不甘心地跟着他絮叨,似乎……

跟到了家门口,还当成自己家,一遍遍输密码。

他叹了口气,「画倾,2722。」

「不对,你懂个屁。」

江司砚就这么看着我撒酒疯,直到因输错次数太多,密码门锁定。

大半夜,江司砚和我蹲在楼道里,重设密码。

「你想输哪个?」

「0401。」我笑眯眯地蹲在他旁边,托着腮,「我生日。」

江司砚没说什么,果断地换掉了密码。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拦在门口,「我家到了,你不许跟进来——」

「画倾,我建议你现在闭上嘴,进屋睡觉。」

当晚我被江司砚拖进了家,扔在床上,蒙头睡了一宿。

第二天醒来,看见一脸疲惫的江司砚,我顿觉丢尽了脸。

再后来刻意去淡忘这件事,就真的想不起来了。

此刻,江司砚站在台阶下,无奈地摊手:

「画倾,我实在没想到,同样的事,能发生两次。」

我脸一红,故作淡定地往外走。

江司砚拉住我,「这么晚了,你去哪?」

「换个地方睡。」

「我看你脚磨破了,不疼吗?」江司砚拉了拉领带,进屋开灯,「进来吧,又不是没睡过。」

「……」

这人真是一分钟不讽刺我就憋得难受。

说实话,脚踩 8cm 高跟鞋,已经让我的脚没了知觉。

脚后跟已经渗出了殷殷血迹。

我头皮一麻,扭头扎进了江司砚的公寓,客客气气地丢下句:「这么晚,真是打扰了。」

江司砚早就对我伪善的面孔习以为常,哼了几声,从鞋柜里拎出一双崭新的女士拖鞋。

准备倒是齐全,估计平常没少带女人回来。

我刚进屋,就踢掉了高跟鞋,赤脚扑进江司砚家的沙发上,散开了头发。

江司砚提着药箱过来的时候,我正眯着眼翻手机新闻,

「江总,解除婚约的事可要快一些,不然明天闹大了,咱们两家都不好收场。」

「放心。」

江司砚突然握住我的脚踝,湿哒哒的棉签印在了伤口上。

一丝隐痛传来,我嘶地一声,本能地缩脚。

江司砚用了力,重新拖回去,「消毒,别动。」

掌心滚热的温度意思不落地渗透进我的皮肤,江司砚的动作很轻,指腹轻轻撑起脚踝处的皮肤,极有耐心地一点点涂抹。

这样一对比,我的脚踝倒显得纤细很多,在他的大手里,白皙又脆弱。

我眯着眼,撑着下巴认真打量着他的侧脸,「江司砚,你要不考虑下当我们宋家的上门女婿。」

江司砚动作一顿,抬眼,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笑道,「画倾,你又在憋什么坏主意?」

「嗯……」我伸了个拦腰,「这样,你所有的生意,就都是我的了。」

「可以,随便你吞。」江司砚低头笑了,给我贴上了创可贴,「包括我。」

我还不知道他。

我把脚从他掌心抽出来,「别了,你和江宇,半斤八两。」

但是江宇跟我吹牛逼,说他叔叔一个月换八个女朋友。

我正准备爬起来洗澡,突然,下腹一股熟悉又危险的热流奔涌而至。

我顿时保持那个姿势,僵在原地。

「怎么了?」江司砚收拾好医药箱,目光探究。

他久经情场,家里应该……有点存货吧……

我迟疑了半天,问:「你家,有没有卫生巾?」

江司砚的视线在我的脸色短暂地僵持了一秒,缓慢又耐心地确认:「卫生巾?」

那一瞬间,我仿佛有种江司砚的精英脑子宕机了的感觉。

「对,」我咬了咬牙,「没有吗?」

「没有……」江司砚的表情很微妙,甚至有些严肃,「你等一下,楼下有超市。」

他捞起衣服,重新出了门。

我正坐在马桶上的时候,江司砚打来了电话。

接起后,江司砚声音发紧:「哪个牌子?」

「随便。」

「还有长度……」

我挠了挠头,「越长越好……」

接着,我就听见江司砚转头对销售员说:「来包卫生巾,越长越好,牌子随便。」

那语气,仿佛在谈一笔几个亿的单子。

我绝望地捂住脸……

销售员态度很好,只是语速有点快,

「先生,女朋友经量多的话,推荐使用姨妈裤,翻身还能不侧漏,贴心又舒适……」

我敢打赌,这些词汇,是江司砚从商以来,从未接触过的陌生词汇。

因为她说完很久后,江司砚仍然处于沉默状态,过了会才问:「……什么裤?」

「姨妈裤。」

他深吸一口气,「都要,谢谢。」

「请问先生您要哪个牌子呢?」

「都、要。」

我坐在马桶上,挂掉电话,很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不一会儿,卫生间的门被敲响。

紧接着,门开了一条小缝,江司砚的手勾着一个塑料袋出现在视野里。

一大包夜用卫生巾,和五花八门的姨妈裤装在一起,和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搭在一起,有些违和。

我忍着笑,说了声:「谢谢,江总真是……见多识广。」

砰。

江司砚带上了门。

处理完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江司砚正坐在餐桌旁,桌面上还摆着一杯早就冲好的红糖水

我俩对视一眼,我没忍住,又勾起了唇角。

「谢谢啊。」

我端起红糖水慢慢喝。

江司砚突然开口,「卫生巾和姨妈裤有什么区别?」

水猛地呛进了肺里,我弯着腰,咳得上不来气,憋得脸都红了。

我发现,他竟然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气恼道:「怎么,江总又发现商机了?」

他给我递了张纸,又帮我顺了气,笑了笑,「下次买顺手。」

「忙活你自己吧……」我躲开江司砚的手,跑远些,坐在沙发上刷手机。

江司砚正在跟人打电话,听内容应该是 C 城的单子。

前不久,C 城的严总特地拜访 A 城,我和江司砚全程陪同,最后,严总还是选择跟江司砚合作。

我一脸幽怨地盯着他。

他感知到我的目光,转过头来,又恢复了依然自得地态度,「画倾,眼神是杀不死人的。」

我敲了敲桌面,盯着墙角的时钟,叮……

我和江司砚的手机同时响了。

我秘书发来短信:「宋总,C 城的单子拿下了。咱们抢在江氏前把合同签了!」

我这才咧嘴笑起来,我在 C 城的烈日下蹲了一个下午,好不容易才搞定了他太太,总算没白费。

在未签订合同前,大家各凭本事。

江司砚的黑眸里倒映着那条生意告吹的短信,抬眼静静盯着我。

「让江总空欢喜一场,实在不好意思。」

难怪今晚我指错了路,江司砚都没有出声提醒,因为他需要抢占先机,跟严总签合同。

我把红糖水一饮而尽,惋惜道:「江总,眼神是杀不死人的。要不要聊一下感想?」

「我在想……」他慢慢勾了勾唇角,眼底盈着淡淡的笑意,「刚才为什么不把毒药下进你的红糖水里。」

我愉悦地笑出声来,「生意归生意,今晚江总的大恩大德,我铭记在心。以后您有难处,我一定倾囊相助。晚上冷,江总记得多加床被子。」

江司砚回答得颇有涵养,「好。」

江司砚家有间客房,我推门而入,发现里面的装潢完全跟外面是两个画风。

更像是……给女孩子准备的。

我笑了笑,「江总,您不会有女儿了吧。」

江司砚无视我的揶揄,靠在对面主卧的门上,摘掉眼镜擦了擦,「都是特地给你准备的,你喜欢就好。」

卧室墙上,挂着一副荆棘玫瑰。

是去年江司砚从拍卖会上高价拍得的,没想到挂在了这里。

打开衣柜,里面挂满了还没摘吊牌的真丝睡裙。

每一条都价格不菲。

我穿着礼服实在难受,就随手选了条换下来,翻开吊牌,给江司砚转了钱。

黑色蕾丝边,设计相对保守,锤锻柔顺有光泽。

看不出来,江司砚还挺有品味。

我累了一天,倒头就睡。

半夜,被腹部的绞痛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晚上喝的几杯冷酒,成了导致我痛经的元凶。

我打开手机,发现附近的几家药店都关门了,只好咬牙出去倒杯热水。

凌晨两点,客厅里开着一盏小灯,江司砚坐在沙发里,面前散了一堆材料,他摘了眼镜,靠在沙发背上闭目养神。

光线勾勒出他斧削般的俊逸侧影。

听见开门声,江司砚睁开眼,看到了穿着黑色蕾丝吊带睡衣站在门口的我。

他没动,视线扫过我全身,最终停留在我的脸上,声音有些哑,「怎么了?」

我有些后悔睡前对江司砚耀武扬威了,不好意思地开口:「有止疼药吗?」

剧烈的绞痛让我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扶着墙,尽量让自己正常一点,别太丢人。

但我还是高估了自己,一阵剧痛袭来,我顺着墙蹲下去。

下一秒,江司砚伸手捞在我后腰上,止住了下滑的趋势。

温度顺着后腰,穿透了睡衣。

「先躺下,家里有,我去给你拿。」

他声音沉稳,轻易地安抚了我焦躁的情绪。

我靠在他身上,「等我缓缓……」

江司砚都没听我把话说完,直接打横抱起,踹开门塞进被子里。

他摸了摸我湿漉漉的额头,抽出纸巾擦了擦,随后去客厅拿了盒崭新的布洛芬,和一杯热水。

「起来吃药。」

「谢谢,我自己来。」

我出了汗,睡衣缠在身上,行动不便。

江司砚把胶囊摁在我唇边,「张嘴。」

我拗不过他,开口含住胶囊。

嘴唇不小心擦过江司砚的指腹,热热的,有些粗糙。

他垂下眼,递来了水,帮我把胶囊给顺下去。

我喝得有些急,水洒了一身。

水珠顺着锁骨,一直滑进睡裙里。

江司砚视线微微一僵,别开了头,「待会把衣服换了,我就在外面,有事喊。」

说完,他步履急促地走出去,带上了门。

4

止疼药很快就发挥作用了。

我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早,被门外的不速之客从睡梦中吵醒。

「……小叔,我不喜欢宋画倾,明喜善解人意,乖巧懂事,只要长了眼的,不会不喜欢。」

「我不干涉你的感情,但是,你和画倾的婚约已经取消了,近期我希望你安分一点。」江司砚冷淡地嘱咐。

昨天半夜,我和江宇的婚约就已经解除了。

经过一晚的发酵,大概没人不知道。

下一秒,宋明喜的声音传来:

「小叔……我也是宋家的女儿,将来宋氏也有我一份,我不比姐姐差的,我和江宇是真心相爱。」

她可真是阴魂不散。

我抽出一条披肩围在身上,开门走出去。

江司砚从我出现的那一刻,视线便仿佛黏在我身上一样,目送我穿过宋明喜和江宇身边,在他旁边坐下。

我揉着酸痛的脖子,打了个哈欠,侧头打量着呆滞的俩人,笑笑:

「哟,真是巧了。昨天的衣服根本没换,合着是在外面苟合了一晚。」

江司砚瞥了我一眼,不动神色地给我拉了拉披肩。

江宇从开始的惊讶逐渐转变为厌恶和愤怒,「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苟合?」

「婚约还没取消前,就在外面招蜂引蝶,不叫苟合叫什么?」

「你呢,宋画倾,你好意思说我?」

「哦,你睡我妹妹,我睡你小叔,很公平嘛。」我往江司砚身上一靠,「毕竟,联姻的事,又不是只有你俩能办,乖,叫婶婶。」

江司砚嘴唇一挑,并没有反对。

江宇难以置信:「小叔!她是什么货色,你——」

「江宇,」江司砚打断他的话,语气平和,「不会说话我可以把你送回老宅去学。」

江宇脸一黑,屁都不敢放。

宋明喜攥紧了拳头,像是豁出去了一样,

「小叔,我承认抢了姐姐的未婚夫不对。但是江宇和姐姐之前并没有感情,反正都要联姻,为什么不能换我来?」

一句话说完,还不忘教育我:「姐,再生气,不能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我妈说,一个女孩子要懂得自尊自爱……」

我起身倒了一杯水。

宋明喜还在继续,「……要从一而终,我虽然是私生女,但是我从不滥交,我敢说,我比大多数女孩子都要干净。」

我端着杯子,「说完了吗?」

宋明喜红着脸,透露着畅快输出后的容光焕发,仿佛忍辱多年的私生女身份终于在今天正名了一样。

我笑了笑,「谢谢啊,你的屁话,臭不可闻。」

说完,一杯水迎面泼在了宋明喜脸上,在她刺耳的尖叫和哭喊中,我拎起沙发上的外套,裹在身上,行云流水地穿上高跟鞋:

「江总,麻烦你侄子待会把我妹妹安全送到家,昨天晚上很愉快,谢谢你的招待。」

江司砚说:「画倾,你还没吃早——」

剩下的话已经被阻隔在门内。

因此我也并不知道,在我离开后,江司砚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早餐,脸色一点点凉下来,「宋小姐,你说完了吗?」

江宇搂住宋明喜,一边哄一边喊:「小叔!你看见那个女人了!跟神经病一样!」

江司砚冷笑一声,「江宇,回去收拾一下,准备出国读书。」

宋明喜难以置信,「小叔——」

「看来你父亲没教过你,」江司砚眼神凉的可怕,

「我并不喜欢别人乱攀亲戚。江宇要出国了,宋小姐,我建议你,听你姐姐的话,好好上课。」

我在路边打了个车。

经过路口的时候,发现江宋两家解除婚约的公告已经挂在上面了。

郁闷的心情好了很多。

我让助理送了套换洗衣物,捧着热水袋在办公室忙活了一天,下班回家时,一推开门,就听见有女人在哭哭啼啼的。

转过玄关,才发现宋明喜和她妈坐在沙发上,俩人都红着眼睛,哭诉的动作如出一辙。

宋明喜她妈手腕上戴着我妈的翡翠镯子,穿着我妈的衣服,说:

「老公,从今天起,我就住这家里了!我看谁还敢欺负我们明喜!」

真没想到,才第二天,她就迫不及待地爬上我妈的位置。

刘妈看见我,拔高了声音从远处迎过来:「哎哟,大小姐回来了!」

他们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我看着一脸不悦的柳春华,神情温和,彬彬有礼地开口:

「柳阿姨来了,明喜怎么不跟我说呢?」

柳春华要发难的话堵在喉咙口,张了张嘴,生硬道:「画倾啊,好多年没见了。」

是好多年没见了。

当年柳春华趁我妈不在,蹲在我身边说:「你爸爸早晚会抛弃你和你妈。」

把我吓得好几晚没睡着,生怕我爸妈离婚。

一个如此恶毒的女人,在我爸面前,永远扮成可怜无助的角色。

我脱掉外套,低头发现柳春华穿走了我妈的拖鞋,笑容微微一僵,随后不动声色地走到我爸身边坐下。

柳春华的手有些粗糙,动作间勾住了身上崭新的真丝裙,起了丝,白白糟蹋了一副好料子。

我爸轻咳了声,「画倾啊,从今天起,你柳阿姨就住在家里了。」

连句解释都没有,直接通知我。

宋明喜撒娇似地躲在柳春华怀里,「妈,我和江宇谈恋爱呢,姐姐不让。」

柳春华端起了原配的姿态,「画倾,我知道你心气高,瞧不起联姻,但是你爸白手起家不容易,我和明喜懂得心疼你爸,你不要的,明喜去,都是为了咱们宋氏好,你有什么可生气的?」

我爸瞪了我一眼,语气不善:「你今天当着江总的面,泼你妹妹干什么?」

小时候,我犯了错,我爸就是这个样子。

当时他又安慰我:「这是爸爸爱你的表现。」

后来明白,全是放屁,指望宋峰爱人,还不如指望公猪下崽。

这一刻,他们倒像是一家人。

我笑了,「她不该泼吗?」

「你什么态度!」我爸眉毛一皱。

柳春华突然哽咽道:「我这些年,一直带着明喜躲在小县城,我可以不享福,但是明喜不一样,她还年轻,你受过的教育,她见都没见过,我只想让明喜有个容身的地方,这么难吗?」

我爸似乎被提起了伤心事,「春华,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俩。」

我原本还算平静的火气倏然窜起来。

他对不起柳春华和宋明喜,难道就对得起我和我妈吗?

我攥紧了手,语气平和,

「江司砚退婚,是因为宋明喜闹出了丑闻,抢了我的未婚夫,还被娱乐记者闹得人尽皆知。昨晚,宋明喜在朋友圈公然发言:真爱无罪。爸,你应该知道,这件事传出去,对咱们家有多大的影响。」

我爸翻了翻朋友圈,「我怎么没看到?」

我随便调出一家娱乐八卦文稿,当着他们三个人的面念起来,

「宋明喜生母小三上位,其女步其后尘,宋氏基因=小三文化?」

我爸脸色都青了,「哪家媒体说的!给我告他!」

「您要一家家告过去吗?况且,他们说错了吗?」

「不是我抢的!是你自己抓不住江宇!他愿意!」宋明喜红着眼喊,「你是不是特别怕我抢走你的东西啊?宋画倾,你怕了!」

柳春华抹了抹泪,「老公,我名不正言不顺可以,但是咱们的孩子,你还想让她受这种委屈吗?」

我笑了笑,「爸,你看,这只是一条简单的小报道,浏览量不足两百人,明喜对着我大喊大叫,柳阿姨也哭了。情绪无法自控的人,您放心把联姻的重任,交到她们身上吗?倘若柳阿姨在咱们家住下来,明天记者堵在门口,您怎么确保,她们会镇定自若地接受完采访,不给记者留下把柄呢?」

我爸脸色发青,抿着唇一言不发。

柳春华擦干了眼泪,平复了情绪,「老公我可以的,兰姐能做到的,我也行。」

兰姐是我妈,当年游刃有余地游走于上层夫人社交圈,替我爸摆平了不少事。

她真以为,穿个我妈的衣服,戴上我妈的首饰,就跟她一样了?

我爸瞥了我一眼,目光躲闪,「画倾,算了,一次两次,总能练出来。」

他也知道理亏,只是依然执意护着她俩。

「好啊,」我给秘书打了个电话,「明天安排一场宋氏的记者会,董事长要二婚了,柳春华女士会出席。」

「等等!我——」

我打断了柳春华的话,「没关系,柳阿姨,您别紧张,我来帮您练习,记者无非就是问那几个问题。」

我盯着她的双眼,浅浅勾起一抹冷淡的笑:「请问柳春华女士,您做小三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宋先生的钱还是人?」

柳春华眼底闪过恼怒,故作淡定,「我始终爱他的人,并且我们发乎情止乎礼——」

「宋明喜小姐与宋画倾同岁,请问您当年用了什么方法引诱宋先生出轨?」

柳春华的脸色白了,我爸也蹙着眉,紧紧攥起了拳头。

「对于『荡妇』一词,请问您是如何理解的?」

「您对宋明喜私生女的身份有何看法?」

柳春华浑身都在抖。

「您对她插足他人感情有何解释?」

「请问您是否教过亲生女儿做第三者——」

「别说了!别说了!」柳春华声音尖锐,抄起茶壶劈头盖脸朝我砸来,我没躲,额头被砸了个大包,还破了皮。

宋明喜早就哭了,捂住耳朵,小声哽咽。

我依然笑着,最后把目光移像我爸:

「请问宋氏是在公然宣扬小三文化吗?这与宋氏的品牌理念背道而驰,请问您如何对大众解释这件——丑闻?」

「够了!」我爸一掌拍在桌子上,呼吸急促,额头青筋暴跳。

我默默捂住额头,「这些都是记者发来的采访稿……柳阿姨,您今天砸伤我,明天,难道要砸伤记者吗?我爸要体面,我妈替他辛辛苦苦,任劳任怨地挣了这么多年,您一进家门,就要败个干净吗?」

我爸已然注意到了我的伤,眼里闪过一丝浅薄的心疼,「画倾,你要不要紧?」

血顺着指缝流下来。

我没管,继续说:「爸,您扪心自问,我对宋明喜不好吗?我给她报了财经课,她转身勾搭上了江宇,还大肆跑到江司砚面前,要求联姻人选改成她。江司砚是什么样的人您比我心里清楚。朝令夕改,拿他开涮,以后我们家拿什么在 A 城立足?」

我爸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扭头死死盯着宋明喜,「混账东西,你说什么了?」

看来,宋明喜告状是挑着告的。

「她说,将来宋家有她一份,她一点也不比我差,联姻她比我合适。」我往后靠了靠,让刘妈替我处理伤口,在我爸看不见的地方,对她们母女俩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补充道:「她还说……您的遗嘱上,早晚会写她的名字。」

「你放屁!宋画倾!你污蔑我!」宋明喜气得跳起来。

刘妈适时开口,打断了宋明喜的话,「哎,大小姐,您前几天不还去寺庙求了个护身符给先生吗?」

我笑了笑,「我没了妈妈,以后能依靠的亲人,就只有爸爸了,我希望他长命百岁。」

我爸上了年纪,近几年开始注重养生。

一个是盼他死的,一个是盼他活的,哪句话说道他心坎里,他自己知道。

他问刘妈:「护身符呢?」

刘妈从口袋里掏出来,「前天吧,先生您去接二小姐的时候,大小姐就去了,回来还冻感冒了呢。」

他表情一松,露出一些愧疚和懊悔,「画倾——」

我看了眼时间,只觉得厌烦至极,叹了口气,「爸,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老公……不要……」柳春华哭成了泪人,「我不要他们这么说我。」

宋明喜不甘示弱,「爸,都是她编的……我没有……」

客厅里此起彼伏的哭泣声吵得人心烦。

他不耐烦地打断了柳春华和宋明喜,

「行了,我还要出差,你们两个在家里消停点。公司的事,就交给画倾去做吧。」

说完,我爸头也不回的走了。

汽车的轰鸣声盖过了她俩的哭泣。

直到汽车走远,我抽出纸巾,擦掉眼泪,「刘妈,把她扒干净。」

在柳春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刘妈领着其他几个人一拥而上,把她压在沙发上。

人堆里传来柳春华愤怒的尖叫声。

「宋画倾!你放开我妈!」

我笑笑,一把拉住宋明喜,「一个镯子就七十万,那不是你妈,是个上门的贼而已。」

「你放屁!」

「刘妈,报警,顺便把我妈卧室的监控调出来一起交给警察。」

柳春华急红了眼,歇斯底里的大叫:「小杂种!我是你爸的老婆,这个家还有什么不是我的!」

我脸色一沉,走过去扬手甩了柳春华一巴掌,「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个家里除了宋明喜是你的,其余的什么都不是。」

「你个不孝女!」

啪!

我又给了她一巴掌,抓住头发,迫使她仰起脸来看着我,微微一笑,

「柳阿姨,招待不周,刚来就要请你去吃牢饭,您多担待。」

警察上门的时候,宋明喜吓得脸都白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阵仗。

柳春华撕心裂肺地朝她吼:「给你爸打电话!」

宋明喜手忙家乱地打了好几遍,一直没打通。

我抱臂站在一旁看着,好心提醒她:「明喜,爸爸在国外,要打国际长途。」

宋明喜懵了,她不会打国际长途,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柳春华被警察带走。

宋明喜崩溃了,「宋画倾,我也是爸的孩子,这是你和我都没办法改变的事实,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但是你扪心自问,如果我从小接受了和你一样的教育,会像现在这样吗?你只是起点比我高,能力未必比我强。从小到大,我在班里一直是第一名。我保送进了当地最好的大学,年年拿奖学金。宋画倾,你敢跟我比吗?你这样对我和我妈,是在怕什么?」

我睨她一眼,「财经课学明白了吗?老师讲的什么?预习了吗?复习了吗?」

宋明喜被问的哑口无言。

「如果你以为,成为豪门,就可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和一脑子草包的富二代谈情说爱,走上人生巅峰,趁早滚回你来的地方。」我抽出一张课表扔给她,「我跟爸说过了,以后,不光财经课,还有英语、礼仪、管理,这些,你都要去。三个月的时间,不出成绩,就没必要留在宋家了。」

宋明喜明显对我的安排不满意,「这我哪学得完?宋画倾,你少用你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教训我。」

可是她不知道,我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

我再也不想听宋明喜多说一句话,「刘妈,看紧她,不听话直接打给我爸。」

说完,我驾车离开了别墅。

5

夜晚的风让我清醒了很多。

我把车停在一家酒吧门前,把车钥匙抛给泊车员。

酒吧是 VIP 会员制,人相对能少一点。

我坐在吧台,点了杯橙汁,撑着头安安静静地听人唱歌。

光线昏暗,激荡的音乐撞击着人们的神经,我孤零零地坐着,想起我妈这些年受得苦,心里发闷。

我妈陪着我爸白手起家,打下了基业,结果他从一开始,就在吃两家饭。

后来我妈操劳多年,得了胃癌,最后几个月,都是我陪着过来的。

宋峰一次都没看过。

我要恨的人有很多,但其实,最该恨的人,就他一个。

我揉了揉包着纱布的额头,有些疼。

一杯橙汁见底,我起身准备离去,突然被人挡住了去路。

「哟,宋画倾,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啊。」那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我抬头,看见江宇两手插兜,手里端着一杯酒,站在面前。

他身后,一群年轻人起哄。

「嫂子。」

江宇哼了声,「她也配当你们嫂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那是,没有昨天的妹妹善解人意,要不然再把她叫出来玩玩。」

合着宋明喜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可以随便玩玩的人。

我在他们恶劣的哄笑声中,起身走人。

不料被江宇堵在出口,「宋画倾,跟我道歉。」

剩下的人将我团团围住,大有一副我不道歉就别想走的架势。

「对不起,」我认认真真说完,闪身,江宇还是没让开。

「错哪了?」

我深吸一口气,「对于抓到你脚踩两条船,水性杨花,勾引我妹妹这件事,我很抱歉。」

江宇脸一沉,一把攥住我的领子,扬起拳头,「你找死——」

「江宇。」

关键时刻,一道充满压迫感的成熟男音从背后传来。

江宇的动作一顿,回头,看见江司砚站在门口,两手插兜,正冷淡地盯着这边看。

他隐在混乱的光线照不到的角落里,投下一片修长的暗影。

原本起哄的人顿时噤若寒蝉,立刻散开一条道路。

我掰开江宇的手指,一把推开他走出去,经过江司砚身边时,什么都没说。

晚风灌进来,吹起了我的大衣衣摆。

走出一段距离后,江宇在后面吹了声口哨,

「宋画倾,下次钓男人,记得别来小爷的地盘。你这样的,没人喜欢。」

我倏然住脚,仰头看了看幽深的夜空,深吸一口气,后退两步,转身朝着江司砚走去。

他倚着门没动,一双黝黑的眸子就这么定定追随着我的身影,直到跟前。

我一把拉住江司砚的领带,把他拉得弯下腰,下一刻吻在他唇瓣上。

又软又凉,夹着晚风的寒意。

熟悉的香水味传来,这男人在品味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古板,这么多年都不曾换过。

江司砚甚至都没闭眼,像个十足的工具人,眼睛里漾出几分笑。

我一触及分,抬眼望进他深邃的眼睛里,「结婚吗?」

江司砚沉沉盯着我,吐出一个字,「结。」

我松开江司砚的领带,扭头对着一脸铁青的江宇勾起一抹冷笑,

「我没人要?江宇,只有我要别人的份,你想倒贴,也得看看自己的分量。」

说完,轻轻推了江司砚一把,裹紧了大衣走出去。

江司砚后背撞在墙上,他起了身,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便有人把江宇架起来拖走。

身后传来江司砚的脚步声。

我们就这样沉默着,一前一后走了会儿,错落的脚步声中,江司砚突然开口:「我刚才是被你利用了?」

我在一个小花坛旁停下来,转身,「怎么,亲嘴收费?」

心里烦,说话语气也冲。

额头又开始疼。

江司砚目光落在我包着纱布的额头上,没有理会我的火气,看了看手表,「我带你去医院。」

「我不去。」

说完恼火地转身沿着小路往外走。

江司砚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哄孩子一样,「画倾,听话。」

「我不想听话!」我转身,甩开了他的手,忍着眼眶的酸涩,「我受够了这么多年,装成一个好脾气的名门淑女,我妈的葬礼我没哭,宋明喜上门,我也不能闹,就在刚才,柳春华穿着我妈的衣服,戴着我妈的首饰,我还要费尽心思把她赶出去。」

我气得浑身发抖,「江司砚,我连个生气的地方都没有,我只想安安静静喝杯橙汁,却被……却被你那个混蛋侄子欺负!我烦透了!」

江司砚愣住了,怔怔看着我在他面前发疯。

我抹了把脸上的泪,一把将手提包砸在江司砚怀里,「我警告你,再跟我说一句话,我他妈就揍你!」

说完,没出息地哭了。

江司砚眼底闪过慌乱,他抱着手提包,好半天,才掏出手帕递给我,没说一句话。

我哭了足足有五分钟,最后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头发乱糟糟的,鞋子被我愤怒地踢得很远。

江司砚陪我坐在路边,给我披了件衣服。

我火气被堵在肚子里,猛喘了几口气,「你赔我橙汁。」

他听话地起身,走进对面的便利店,过会儿提了一大桶出来。

我扭开瓶盖,抱着一口气灌了半桶,突然心里畅快了许多。

头上的纱布半掉不掉,江司砚从塑料袋里掏出换药的东西,默默动手,给我消毒,重新换上个新的纱布。

「谁打的?」

「柳春华,她已经被我送进去了。」我抱着橙汁,面无表情地盯着幽深的夜色,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江司砚没说话,陪着我吹了一个小时的风,等完全平复了心情,我说:

「婚礼前,我要去趟 C 城,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了。」

江司砚侧头看着我,突然笑起来,「好。」

这一瞬间,我突然有种错觉,仿佛他真的想跟我结婚。

「航班告诉我。」他说。

「不。」

「画倾——」

「我说了,不。」

6

几天后,我处理好了 A 城的工作,坐上了飞机。

晚上 10 点钟,赶到了 C 城。

这里气候比 A 城炎热一些,我走得匆忙,没有带轻薄的衣服,穿着针织衫,很快热出了一身汗。

严名义是这次的合作对象。

他派来的车就停在机场门口,只不过远远一看,牌子上不仅写了我的名字,还写了江司砚的名字。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一个小风扇出现在我面前,为困在蒸笼里的我带来了一丝清凉。

我仰头,发现江司砚出现在我身边,机场大厅的顶光投在他的头顶,一张脸隐在阴影里,双眼深邃迷人。

「画倾,晚上好。」

我扯扯嘴角,「挺巧啊。」

下一秒板起脸,扭头拉着行李箱向面包车走去。

江司砚跟在后面,不紧不慢。

小风扇始终保持在我斜后方,嗡嗡转动。

我快要气死了,一上车就给严明义发了短信,「严总这是想两家都吃?」

「哎呀,误会误会,我听说二位好事将近,不都是一家人嘛!」

没错,第二天,我要和江司砚结婚的事,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头版头条的热搜连挂三天,就是没有撤下来的架势。

我瞥了眼坐在旁边,悠然自得的江司砚,深吸一口气,暗骂:老狐狸。

接风宴定在当地最大的一家花园酒店。

严明义亲自站在门口迎接我们。

他太太一看见我,热情地上来寒暄:「画倾,好久不见!」

我笑了笑,「严太太的皮肤又好了不少。」

「可不嘛,用了你上次的方法,痘印都没了。」

我用余光瞥见江司砚正望着我,扭头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江总想学?」

面对我的挑衅,江司砚无奈地弯弯唇,「画倾,你不热吗?捂到晚上,要起痱子的。」

「太巧了,我刚好买了几件衣裳,你穿多大的?」严太太一脸喜色。

「S 码。」江司砚替我回答道。

我瞪了他一眼,跟着严夫人上车,不一会儿,换了身宽松的无袖长裙,和……人字拖。

江司砚见我的第一眼,眉眼一展,眼神温柔了一些。

一般这种情况,是他想笑了。

我一把抓住江司砚的领带,拉近,眯眼质问:「江总,你不热吗?」

「我还好。」他低着头,忍着笑意,「很好看。」

鼻息交织,江司砚身上的冷松香水顺着风占领了我的嗅觉,我像被烫到似的,松开手,快走几步赶上严太太,跟她唠家常。

晚风温柔。

江司砚和严明义跟在后面,谈话声也不远不近。

江司砚手里,还拎着我一双换下来的高跟鞋。

等到接风宴结束,我才发现,严明义就抠搜地订了一间房。

前台抱歉地告诉我:「女士,假期旅游高峰,没有空房间了,您看是换一家还是……」

江司砚站在我身后,跟哑巴了一样。

我瞥了他一眼。

江司砚摊手,「我在 C 城没有朋友,你不要我,我无处可去。」

反正以后也要结婚,我没那么多讲究。

我拿着房卡,和江司砚一前一后地进了门。

伴随着身后江司砚的关门声,我软绵绵地倒在沙发上,「麻烦开一下空调,谢谢。」

C 城潮湿,当地的菜色喜辣,我出了一身汗。

江司砚打开了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拿了个毯子盖在我身上,「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我蔫巴巴地哼唧几声,「你先吧,我躺一会儿。」

江司砚没说什么,先走进了浴室。

我后知后觉,刚才的对话奇奇怪怪。

手机响了声,秘书催我看文件。

我想起自己没带电脑,于隔着浴室门朝江司砚喊,「我能用用你的电脑吗?」

江司砚的声音夹杂着水声传来:「可以。自己拿。」

我从他包里翻出一个银灰色的笔记本,刚打开,就弹出了密码框。

我试了试江司砚的生日,不对,常见的密码也不对,最后,我鬼使神差的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解锁成功。

我愣了下,还没回过神,就被突然跳出的画面吓住了。

是一个……网站。

画上的女人,风姿绰约地与别人抱在一起……还发出一些难以启齿的声音。

该说不说,女人身材不错。

没看出来,江司砚喜欢这个。

浴室门突然打开。

江司砚穿着浴巾,黑发上还在滴水,水珠顺着颈肩一点点滚进柔软的浴巾深处。

他来了个电话,正在跟电话里的人谈生意,我尝试摁了下音量键,好像没什么用。

他走到半截,看见我古怪的脸色,谈话声戛然而止。

下一秒,走到电脑前,短暂地呆愣一秒后,猛地遮住我的眼。

啪,传来扣笔记本的声音。

我蜷腿坐在椅子里,被他搂住,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湿湿的。

也不知道是笔记本出问题了还是别的原因,合上后声音并没有停止,反而趋于暧昧和激烈。

在宽敞的客厅里此起彼伏地回响。

我闭着眼,感受着江司砚掌心的温度,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他鼓捣半天,最终,室内安静下来。

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有点尴尬……

还有点……

奇怪。

「画倾,你在干什么?」江司砚率先开口,语气轻轻,拂过了我的耳尖。

我被捂着眼,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清清嗓子。

「学习啊……一打开就在放,我就看看。没搅乱你的进度吧?」

「不是我。」江司砚语气艰涩,带着一点点的哑,「昨天,江宇用过我的电脑。」

「哦。其实……你不用解释太多,你不是一个月换八个女朋友——」

下一秒,江司砚勾住我的下巴,吻上来。

带着一点羞恼,把我抱着,转了个个儿,放在桌子上,江司砚两手撑在我身旁,将我困在狭小的空间里。

这是我第一次大面积地感知到江司砚的体温,炙热又充满侵略性。

他靠得很近,脸色很沉,「谁跟你说的?」

「江宇。」

江司砚眼皮跳了跳,深吸一口气,「我没有。」

我嘴唇麻麻的,手还搭在他的宽肩上,也许是喝了点酒,有些上头。

「江司砚,你的吻技……差得可以。」

「是吗?」江司砚不等我说完,重新吻上来,这一次,技术突飞猛进。

我渐渐因为缺氧,抱住了他的腰。

他附在我耳边,问:「画倾,学到什么了?」

我笑了笑,「学到很多……当然,我也懂得很多——」

江司砚一把抱起我,「教教我……」

晚风温柔地吹进了窗户,白纱帘飘飘而起。

暧昧肆无忌惮地侵袭我的理智。

最后我不满足于表面,揪住江司砚的衣服,本想占据上风,却被捉住手,按在胸口。

江司砚狂乱的心跳抨击着掌心,鼻息炙热。

我望着幽深的眼睛,弯唇笑道:「江司砚,你是不是喜欢我?」

「你怎么知道的?」

「心跳。」

他轻笑了声,重新把我吻住,「只是缺氧。」

「是吗?」我踢掉高跟鞋,把他推坐在床上,「江总的心思可千万藏好,别露出破绽。」

7

第二天,我捂着酸痛的腰,爬起来,去严明义的公司谈生意。

他的工厂在郊外,一路上,我和严明义相谈甚欢,顺便敲定了接下来的合作方案。

江司砚反倒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闭目养神。

「喂,江总昨晚没睡好吗?」我凑过去,趴在他耳边轻轻低语,语气幸灾乐祸。

江司砚眼睛半睁,笑容泛冷,「画倾,如果你晚上安分一点,我会睡得好一些。」

昨晚可没少折腾。

到了后半夜,准备睡觉的时候。

我趴在江司砚旁边,一会儿碰碰江司砚的手,一会儿用脚踢踢他的腿。

把他勾搭清醒了,自己睡着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胳膊横在江司砚的脖子上,像抱着一个大玩偶,于是又想方设法把他戳弄醒。

在他咬牙切齿要抓我时,抽身下床。

我啧了声,「对不住啊,下次一定注意。毕竟还得过一辈子呢。」

江司砚额头的青筋跳了跳,闭上眼没搭理我。

工厂距离市区几公里,一眼望去,全是老旧的石板房。

下车后,严明义指着不远处一个地方说:「咱们今晚可能得住在这里,等收拾好东西,我再领你们转转。」

老房子年久失修,不少地方都上了锁。

只有一间提前打扫出来,留给我和江司砚。

今晚严明义高兴,劝了江司砚不少酒,等吃完饭,江司砚都有些醉了,拉着我的手一直不放。

快到宿舍门前,他突然一把抱起我,我尖叫一声,「江司砚,你干什么?」

「有虫子,我抱你过去。」

哪来的虫子,我都没看见。

他脚步有点晃,把我抱进屋里,放在床上,低头亲了亲我。

我挣扎起来,「你起开……」

不料江司砚亲的更起劲,「画倾,我爱你。」

我愣了两秒,捧住江司砚的脸,「你真醉了?」

「没。」他盯着我,「我很清醒。」

我心有瞬间的慌乱,突然推开他,气喘吁吁道,「去刷牙洗脸!」

江司砚笑了,听话地出门洗漱。

我找了牙刷,跑去了另一头,等回来的时候,江司砚早就坐在床上,「画倾,该睡了。」

我看了看窄小的床,「你睡外面里面?」

「外面吧,你睡觉,不太老实。」

我脱了外衣爬进被窝,江司砚等我躺好,才掀开被子躺进来。

原本还算宽敞的床,在他进来之后,就显得逼仄不少。

晚上冷,身边骤然多了个人,也多了丝热乎气。

床比我想象中的小,我和江司砚挤在一起,转个身都费劲。

天已经黑了,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下窗外的月光洒进来。

江司砚的炽热的呼吸落在耳畔,有些痒。

大概半个小时后,我浑身都僵了,于是努力翻了个身。

抬头的瞬间,唇触到了一片柔软,冰凉的,滑嫩的,伴随着轻微的呼吸交融,一丝电流瞬间传遍了全身,勾起埋藏在心底的悸动。

我瞬间僵住了。

江司砚没动,只是略抬了下巴,抵在我额头上,声音发哑,「画倾,怎么了?」

我憋了半天,「你……能不能帮我按按腰……」

长时间的僵持,让我的腰酸痛难忍,偏偏身后就是墙,我自己的手压根没有足够的空间反折过去。

话音刚落,江司砚的掌根抵在了我的后腰上,热度顺着淡薄的衬衣,徐徐渗透进我的皮肤。

他动作轻缓,推动的力道压着我靠近了他,挤压了我和他之间最后的缝隙。

一丝热意攀上耳根。

我嘴里发干,舔了舔唇,声音有些哑,「不对……再……往上一点……」

「好……这里吗?」江司砚的声音低低的,在幽夜里如久酿的醇酒。

「嘶……」我抖了抖,点点头,「嗯……是那个地方,你轻一点啊……」

他轻轻笑了,「好,我下次注意。」

伴随着他轻缓的按摩,睡意袭来。

江司砚轻轻吻了吻我,「晚安,画倾。」

8

我睡得不太稳定,尤其当剧烈的摇晃传来时,便惊醒了。

砰一声。

屋顶掉下来,砸起一片。

江司砚给我套上衣服,拉到角落,「画倾,地震了。」

我混沌的睡意散的一干二净。

C 城处于地震带上,可是我没想到,这次竟然倒霉的被我遇见。

石板房年久失修,几乎地震刚开始,门口就塌陷了。

我和江司砚只能缩在墙角,等地震停止。

然而石板房比我想象中更加脆弱,江司砚将我护在怀里,石块接连不断地落下来。

我想办法护住了他的头,呼吸因恐惧而有些急促。

「画倾,我在,别害怕。」

江司砚永远给我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仿佛天塌下来都不是多大的问题。

当第一场地震停止时,原本的石板房已经面目全非。

在我们斜上方,有个小口,月亮从洞里照进来。

江司砚当机立断,「来,踩着我爬出去。」

我们都知道,余震随时可能到来,这个小口随时会关闭。

我心里升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江司砚看着我,「没时间了,能活一个,是一个。」

我鼻头一酸,二话不说踩着江司砚的胳膊上,徒手攀上嶙峋的乱石。

脚下,江司砚用肩膀用力一顶,我上升一大截,瞬间扒住小洞的外缘,使出吃奶地劲儿,狼狈地爬出了洞口。

站在乱石堆上,清爽的空气吹来,我扭头把手伸向江司砚,喊道:「江司砚,上来。」

江司砚刚想伸手,一场余震到来。

我眼睁睁看着石头掉下来,挡住了江司砚的脸。

我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身后传来拉扯,不少人把我从石碓上拽下去,「余震还在继续,没法救,快下来!」

「那什么时候开始救?还有人在下面……」

「不知道,救援队还没来呢,你别急。」

「没关系,」我挣开别人,「我自己救。」

「姑娘,你别冲动!胳膊都划伤了——」

「他先把我送出来的,我得救他!」我剧烈挣扎起来,朝着碎石堆拼命嘶吼:「江司砚,你给老娘活着,我把你挖出来!」

最后,不知道谁给我打了一针,绑到了角落里。

一波又一波的余震无休无止,我眼睁睁看着原本的废墟变了又变。

我坐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浑身冰冷,一旁的医生正在跟严明义说:「她现在情绪不太稳定,千万要看好,不要离人。」

听说,救援队被堵在了路上。

靠我们自发组织的救援,根本救不了几个人。

我浑身冰冷,别人安慰的话一个字没听进去。

我想起第一次见到江司砚的时候。

那时候我刚学着做生意,在他手底下吃了闷亏,回去跟我妈哭了很久,骂他不是东西。

当时被前来找我妈赔罪的江司砚听见,他没笑我,临走时,跟我说:

「画倾,你做得很好。远比我第一次要好。」

这些年来,他明里暗里,教了我不少东西。

一次次把我逼到悬崖尽头,却也从深渊拉回来,磨出了坚韧好强的性子。

我妈说,江司砚完全可以把宋家搞垮,可是他给了我成长的时间,给自己培养了一颗「眼中钉」。

到底是为什么?

厂里剩余的工人一直从天黑搜索到天亮,等到余震结束,他们跑过来:

「刚才我们好像听见有人敲管子,但是里面空间狭窄,等救援队来,破开废墟还需要时间,得想办法把物资送进去,顺便确定一下具体位置。可是洞口太小了,我们都钻不进去。」

「那怎么办?」

我站起来,说:「我爬进去送。」

大家看了我一眼,「姑娘,里面很黑,位置也不确定。」

「我知道。」我动作麻利的戴好安全帽,穿好衣服,「我不怕。」

如果江司砚死了,我没脸活着回去见江家的长辈。

他们给了我一个物资袋,一把手电筒,腰上系了个绳子。

我拼命从小洞里挤进去,顺着唯一的通道往前爬。

里面建筑结构凌乱,我爬行的过程中,擦破了皮,狭窄的地方,还需要用手扒开。

「江司砚……」

我一路喊着他的名字,一路往前爬。

渐渐的,空间越来越狭窄,不知道爬了多久,洞口的光不见了,只剩下照不透的黑暗。

我撑着喘了口气,突然扯着嗓子喊:「江司砚,你他妈倒是说句话啊……」

当……

一声迟钝厚重的敲击音隐隐传来。

我精神一震,突然有了方向。

「江司砚……」

当当……

又是两声。

很微弱,但足以让我重新燃起希望。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爬过去,敲击音越来越强,最后,在我扒掉一块石头后,露出了一片狭窄的空间。

江司砚躺在那儿,对着我笑:「画倾,你不该来的。」

他脸上沾满了血和灰白色的土,声音有些虚弱。

我突然泄了力般,躺在石头上,举起对讲机,「人还活着,顺着洞口西北方 45 度前进大约 4 米,左拐 30 度,下行约两米。」

对讲机那头传来声音:「收到,我们是搜救队,请保存体力。」

我鼻头一酸,吃力地把物资袋递给他,「我知恩图报,说了要救你,就不会食言。」

江司砚接过,声音沙哑,「画倾,我的腿,被压在底下了。」

我一哽,「所以?」

「结婚的事,你再考虑考虑。」

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这人脑子里怎么还是结婚的事。

我默默拧开瓶盖,把水凑到他唇边。

江司砚说:「我是认真的——」

「我爬了这么久,不是听你说废话的。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抽你。」我把水往他嘴里一塞,江司砚就着我的姿势,喝了几口,吃力地往后一仰,「回去吧。」

「回不去了。」

「什么意思?」他神色一紧。

「我身后的石头,掉下来了,就在刚才。」

江司砚脸色罕见的浮现出怒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骂我:「宋画倾,你脑子是不是坏了?」

「你再骂一句试试!江司砚,你个混蛋!」

江司砚一噎,「你脑子坏了。」

我不由分说地堵住他的嘴,恶狠狠地咬住,眼泪落下来。

江司砚一怔,紧紧抱住了我,直到压得我喘不过气。

这次亲吻像打架,最后我们两个气喘吁吁,相顾无言。

江司砚捧着我的脸,摸了又摸,「就知道你脾气倔,这个毛病得改。」

我往他腿上摸了摸,万幸,没压死,「倔脾气改不了了,下辈子吧。」

江司砚抱着我,说:「现在想清楚也不晚,再晚点,我就不放你走了。拖着你,过一辈子。」

「不走了。」我看了看他被压住的地方,没有压死,「你有没有眩晕,发冷,腿部有知觉吗?」

江司砚说:「都还好,脚麻了。」

我举起对讲机,跟地面汇报了情况,医生让我保持原样,不要动。

四周归于安静。

我脱力地靠在江司砚身上,「再喝点水吧。」

「留着吧。」江司砚说,「你也要喝。」

他的体温一丝不落地传来,依旧温暖炙热。

「你不怕死吗?」我依偎在他怀里。

「你怕我死吗?」江司砚问。

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怕。」

江司砚笑了,「你怕我就怕。」

等待救援的时间格外难熬,我们在黑暗中,偶尔说说话,到最后,我眼皮犯困,昏昏欲睡之际,江司砚碰了碰我。

「画倾。」

「嗯?」

「我们要出去了……」

我以为他说梦话,下一秒,头顶泄出一道明晃晃的天光。

人说话的声音突然扑面而来,杂尘纷飞,有人大吼:「这里来几个人,先把这人救出来。」

江司砚松开我的胳膊,对他们说:「她胳膊有大面积擦伤,小心点儿。」

我被人拖出去,回头,发现一堆人已经把江司砚包围,切割机的声音,敲石头头的声音,混成一团。

还不等反应,眼前骤然被蒙上了黑布。

「医生,伤员在这,腿部和胳膊大面积擦伤,肘部膝盖比较严重,有感染,麻烦过来处理一下。待会还有个挤压伤,刘主任已经带人过去了。」

「好,你们去忙活挤压伤,那个比较危险,关注一下生命体征,叫抢救组待命。」

我耳朵嗡嗡的,直到适应了,才问:「他很危险吗?」

「嗯。看挤压严重程度,一般……都是救出来以后,病情恶化的。你是家属?」

我默了默,「还不是。」

「我们会通知他的家人的。」

他们给我简单处理后,就拉往附近的医院。

9

等能下地,已经是一周后了。

这期间,我给江司砚打了很多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

事情传到了 A 城,不少人说我和江司砚死在地震里了,我爸紧急从国外回来,直接把宋明喜弄进了公司。

这天,我收拾好,办了出院手续。

严明义给我打了个电话:「宋总,这次我家乡遭了灾,厂子也停了,咱们的合同——」

「没关系,先救人,等恢复好了,咱们生意照做。」

严明义声音里带着哽咽,「谢谢……」

他那边忙疯了,地震波及范围广,我去赈灾现场,想跟严明义告个别,没想到偌大的广场上扎满了赈灾蓬。

途径一个物资点,有人在吵:「你们还有没有良心!那些过期的泡面来对付我们!他们吃坏了肚子,还怎么救人!」

那个泡面盒子后面,抠下了一个纸条,露出后背真正的生产日期,过期一年了。

我突然看见工作人员后背印着的宋氏集团的标签,感觉情况不对,走过去,挨个扣开生产日期上门贴的纸,全是过期的泡面。

「谁让你们来的?」

男人鬼鬼祟祟看了我一眼,「都是意外,不是我们的问题。」

我挑起他的工作牌,给秘书打了电话。

「宋总!您没事吗?太好了!您什么时候回来!」

「没事,公司最近捐物资了?」

「是……小宋总负责。」

「宋明喜?」

「对。」

周围已经有人对着物资点拍起照来。

「这件事重新去办,资金从我我个人账户垫付,物资务必一天之内运到 C 城,联系各大媒体进行报道,及时认错道歉。还有告诉董事长和各位股东,宋明喜用过期的泡面充当赈灾物资,他们要想让宋氏垮掉,就继续让她办。」

挂掉电话,工作人员脸已经白了。

我把过期的泡面丢在他怀里,冷笑一声,「你最好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套上志愿者的衣服,给在场的群众鞠了一躬,

「对不起,我是宋氏集团的负责人,我们会对这次失误负责到底。请大家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大家情绪激动,言辞激烈,差点动起手来。

严明义突然冲出人群,「哎?你咋出院了?还来这种地方?多乱啊。」

他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大衣走过来,头发湿漉漉的,有些狼狈。

看样子已经熬了好几天。

「公司出了点问题。」

严明义看清了现场的状况,脸色变了变,「过期的泡面?你们什么情况?」

「是我妹妹干的,对不起。」

严明义蹙眉想了会,突然明白了里面的弯弯绕绕,他拿过大喇叭站在凳子上喊:

「各位,我是严明义,我以身家性命担保,宋总是个言而有信的好人,前不久她刚从废墟里被救出来,也是地震的受害者,没道理在这种时候坑害同胞。请大家一定要相信她,也相信我。」

严明义这些年做了不少慈善,在当地颇有威望,有他做担保,不满的声音好了很多。

经过他一反苦口婆心的劝说,周围的群众才散去。

「谢谢。」

严明义跳下凳子,「真心换真心嘛,宋总没有落井下石,我这算投桃报李。」

既然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我决定暂时留在 C 城。

江司砚的手机一直打不通,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免不了要胡思乱想,所以干脆让自己忙起来。

这天深夜,我正闷头扒盒饭,电话突然响了。

「画倾……」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我动作顿了顿,眼眶一酸,筷子啪嗒掉了。

「对不起,我刚醒——」江司砚说话有些困难,声音沙哑至极。

我没接话,灌了口冷水,把嘴里的食物顺下去,带着哭腔问:「你在哪?」

「C 城中心医院。」

「好。」

我在路边打了个车,直奔目的地。

江司砚就坐着轮椅,等在医院门口,他见到我,轻轻喊了句:「画倾。」

我带着满身寒意,往前走了两步,红着眼,问:「残了?」

「暂时残了。」

江司砚憔悴了一些,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满眼都是我,「恭喜你,得偿所愿。」

以前我天天盼着江司砚倒霉,现在,反倒笑不出来了。

「信不信我明天就把你生意抢过来?」

江司砚笑着,吃力地掏出一枚戒指,「画倾,结婚吗?」

后来我才知道,江司砚被救出来后,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挤压伤在解救之后,最容易出现病情加重,江司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刚好,就借门口大爷的老年机给我打了电话。

他说看着我从出租车上下来,往前跑的时候差点被一块石头给绊倒,就什么都不想等了。

连求婚仪式都没有,满脑子都是娶我。

我陪着他一直在 C 城养好,临走时,严明义夫妇还特地来送了我们一程。

回 A 城领证的第二天,我又踹开了江司砚办公室的大门。

门口秘书室的成员更殷勤了,「夫人……」

我微微一笑,「麻烦还是叫我宋总。」

「宋……宋总……」

江司砚的老板椅换成了轮椅,他坐在窗边,眼神温柔,「画倾,你来了。」

我撑在江司砚面前,阴恻恻地问:「江总要不要跟我解释,你和严明义的这项合作是什么时候谈的?」

江司砚两手交叠,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一副认错的模样,「我只是谈了个其他的单子,赚得没你多。」

「好啊,」我摘了半天,没把无名指的戒指摘下来,笑着说,「本来以为江总断了腿,怪可怜的,现在好像断不断都不影响你的嘴谈生意。我看今晚的晚餐,可以取消了。」

他小腿骨折,打了石膏,行动不便,自己硬生生躺了一周。

等度过危险期,才借隔壁大爷的老年机给我打了电话。

我本来还有点感动,晚上特地订了一场烛光晚餐,和他吃饭。

但他却背着我跟严明义赚钱。

挺行。

「画倾,」江司砚喊了我一声,「我腿又疼了。」

我气笑了,「哦,又疼?」

江司砚脸色发白,声音发哑,「真的疼。」

我看他的脸色不像作假,心一紧,凑过去。

江司砚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趁我靠近的时候突然揽住我的后腰,拉过去,吻住我。

意识到自己中计,我一拳搭在他胸膛上,反被他大手握住,收到身后。

炙热的鼻息扑在脸上,江司砚吻的很轻,带着一点愧疚和讨好,「画倾,回家后随便你处置,晚饭,可不可以别取消?」

「你还好意思跟我提晚饭?」

我侧坐在他腿上,发丝柔软的垂在江司砚的脸旁。

他的胳膊稳稳地托住我的后腰,轻声说:「其实不吃晚饭也行,我们可直接回家——」

「嘘……」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凑在江司砚耳边说,「江总,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江司砚脸色一黑,没来得及抓住我,我笑着从他身上跳下去。

「画倾,你最好别等我站起来。」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虽然领了结婚证,但我手头的事一点也不少,尤其是宋明喜,天天躲在家里鬼哭狼嚎。

宋氏集团第一波派去赈灾的物资,经各大媒体报道,已经成了抹不掉的污点。

我爸每天因为这件事忙的焦头烂额。

这天傍晚吃饭的时候,饭桌上又开始了。

起因是电视上正在放一则新闻报道:我站在镜头前,替宋氏道歉,以及严明义为我担保,最后新一批物资成功抵达 C 城,宋氏又及时捐款拿出了态度。

与此同时,网上不少人议论纷纷:「听说宋家的二女儿是小三生的,就是她,给人送过期泡面。」

「这人疯了吧,自己坏,还让姐姐背锅,什么人啊。」

宋明喜突然摔了盘子,冲着我大吼大叫:「宋画倾,你就是看我不顺眼,所以才害我!」

迸溅的碎片飞进了我爸的牛排里,他气得扔下叉子,闭上眼,一句话不说。

我冷眼看着她,「你贪赈灾款也是我指使的?钱给我了?过期泡面是我教你运过去的?」

宋明喜歇斯底里的喊:「过期的又吃不死人!你不说,谁能知道?你就这么盼着宋家倒霉吗?」

「够了!」我爸冷喝一声,「宋明喜,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爸!我想把钱省下来给你买生日礼物。」宋明喜哭了,「我不像姐姐,有钱,什么都能给你买,我都问了,泡面吃不死人。」

我爸嘴唇颤了颤,脸上闪过一丝心疼,转头看着我:「画倾,这件事,你能处理好——」

这一刻,我再也无法装出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对他言听计从了。

「爸,我前几天,从地震倒塌的废墟里,死里逃生的时候,您关心过我一句吗?」我冷笑出声。

他一愣,没想到有一天我能用这个态度对他。

我把餐巾纸狠狠仍在桌子上,推开椅子站起来,

「我在赈灾现场,接受群众指责,低头替宋明喜道歉的时候,您问过我一次我委屈吗?」

「我妈头七没过,您把小三的孩子带回家,让她坐在我妈座位上的时候,有没有对我妈愧疚过?」

我越说,声音越大,最后砰地把盘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宋峰,你自私自利,眼界短浅,虚荣自大,为父不慈,现在,有什么脸,让我替你的私生女擦屁股?」

我爸气得脸色铁青,指着我:「你——你——」

「你想说什么?不孝女?」我笑出声,「没错,说得对,我在地震中受了惊吓,准备休假了。公司就交给您,希望您能在这场舆论风暴中,保护好你最爱的小女儿。」

10

我开车去了江司砚的公寓。

熟练地输入了密码,一开门,里面黑漆漆的,江司砚不在家。

最近他的腿养好了,又开始没白没黑的工作。

茶几上摆着几本婚纱杂志,家里很多东西都换成了双人的,墙角的收纳柜里,摆满了卫生巾。

他已经准备好随时迎接我的入住。

我没有开灯,洗完澡,换了身睡裙,直接进了江司砚的主卧。

这还是第一次进来,月光透过窗户,床上摆了两个枕头,很宽敞。

背后突然传来输密码的声音,我懒懒的倚着墙,站在门后,等着人进屋。

江司砚换了鞋,脚步渐渐近了。

推开卧室门的一瞬间,我勾住了他的领子,说道:「别动,打劫。」

江司砚动作一顿,下一秒轻笑出声,「劫钱还是劫色?」

我摸出了他口袋里的一张黑卡,扔在一旁,「都劫,劝你老实点,今晚叫破喉咙都没人救你。」

江司砚顺着我的力道,转身,坐在床上。

他的视线慢慢滑过我的着装,喉结一滚,「画倾,我确定这是惊吓不是惊喜?」

「你待会就知道了。」

我心里发闷,所以没多少耐心,粗暴地拆掉他的领带,推到在床上。

江司砚笑道:「画倾,你这是找我撒气来了。」

皎洁的月光照在他挺拔宽阔的身影,为他的脸渡了一层朦胧的银辉,温润俊美。

我想也不想就扑过去,「少废话,我说什么,你做什么。」

「好。」

当晚我和江司砚熬了个通宵。

我休了假,等睡醒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了。

夕阳的余晖散进来,我伸了伸懒腰,直到腰上的酸痛感减轻,才披着江司砚的衬衣下地溜达。

我以为他会去公司,没想到他正在书房跟人开会。

我脚步一顿,在江司砚温柔的目光中,走近,侧头看了看电脑屏幕。

只开了音频。

江司砚给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突然来了兴致,坐在他怀里,低头吻住他。

电脑屏幕里还在继续,「江总,您看这个项目怎么样?」

我恶意地咬住江司砚的下唇,就不让他说话。

江司砚拉过一件披肩,往我身上一盖,下一秒弯了弯唇。

电脑那头一下子就静了。

我意识到不对,猛得回头,发现硕大的屏幕中央,我正靠在江司砚怀里,严严实实地裹着披肩,脸颊绯红。

他竟然趁我不注意,打开了摄像头。

几位高管干笑几声,「宋总,真巧,您也在啊……哈哈……」

我仓皇起身,狠狠踢了他一脚,江司砚吃痛,嘶了声,朝屏幕里笑笑,「不好意思,刚才老婆在,你们继续。」

我背对着他走出去,耳根红了一大片。

之后几天,我和江司砚的八卦新闻开始了。

狗仔蹲到我在江司砚家一连住了好几天,再加上江司砚并没有禁止自己的几位手下传八卦,很快,我俩感情和睦的消息传遍了 A 城。

我的手机重新变得无比热闹。

是宋氏集团的几个股东打来的。

「宋总,您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爸不是在吗?有事找他和我妹妹。」

几位股东沉默了几秒,说,「我们一致觉得,宋峰不适合继续担任董事长了,现在能救宋氏的,只有您。而且,您和江总喜结连理,我们还等着参加喜宴呢。」

都是活了多少年的老狐狸,能说出这些话,我一点也不奇怪。

我笑了笑,「那各位可商量好,我听你们的意思。」

入冬的时候,宋氏召开了股东大会。

我爸因为一意孤行,袒护宋明喜,将宋氏陷于舆论风暴中,损失惨重,遭到了股东的一致反对。

短短几个月,他头发白了很多。

我接替他成为了新的董事长,外界也因为这一新闻,对宋氏的声讨少了一些。

会议室外,宋明喜冲过来,被保安拦在我面前。

「宋画倾!你为什么要破坏我的家庭?放了我妈!」

我站在人们的簇拥中,突然想起之前被我报警抓走的柳春华,有些怜悯地看着宋明喜:「我会请最好的律师,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律师曾跟我说,这件事单纯看我想怎么处理。

往严重了说,按照盗窃罪处理。

一个七十万的翡翠镯子,再加上她进入我妈卧室行窃的证据,够她在里面待很久了。

我说,就那么办吧。

不只是七十万的镯子,她还偷走了太多东西,是罪有应得。

这天傍晚,我回了别墅。

我爸竟待在我妈的卧室,翻看以前的相册。

夕阳的光照在他苍白的头发上。

我冷眼站在门口,「你在干什么?」

他一怔,「画倾,我……」

我走过去,看见他捧在怀里的照片,说:

「这里面并没有你,不用翻了。这是我三岁,我妈带我去游乐场的时候,你应该正在陪宋明喜吧。还有五岁,我去学画画,不小心被小刀割破了手,我妈带我去医院打破伤风。你那天喝了酒,把我臭骂一顿,说我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不然太娇气。」

「爸,十三岁以前,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我,是因为我不是男孩。后来我看见你抱着宋明喜,问她要吃哪个味的冰淇淋。我才知道,你就是不喜欢我。你天生,就讨厌聪明的女人。这不是我的错,是你的无能。」

「你一直在用你的无能,来惩罚我和我妈。」我把相册从他手里抽走,「所以,爸,别怪我对你狠心。你手里的股份,够你养老的。但是这个房子,是我妈的名字,她把房子留给了我,请你离开。」

我爸脸色惨白,「画倾……爸错了……」

「跟我有关系吗?你错了,就要我来原谅吗?」

我扭头喊了声刘妈,刘妈挽起袖子,手脚麻利地走过来。

「我爸要离开了,收拾好东西,看他想去哪里,让司机送过去。」

「好嘞,大小姐。」

「对了,宋明喜的房间,也收拾干净。」

「送哪?」

「哪来的送哪去。」

江宇早就被江司砚送出国了,宋明喜重新回归属于她的世界,是一件好事。

客厅里,宋明喜被保安拖着,一个劲儿地哭闹,「这是我家!凭什么赶我走!」

我捏着一张缺勤的课程表,扔在宋明喜脸上,「不管你信不信,从一开始,我就给你想过路,是你自己不想走。」

「呸!你跟你妈一样贱!宋画倾,你早晚有一天,会跟你妈一样,没人爱——」

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偏执到心安理得地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并在你想要声讨公道时,义正言辞地用一副丑恶嘴脸讨伐你。

这样的人,恶心至极。

我走过去,扬手狠狠抽在宋明喜脸上,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手都疼了。

她脸上浮现出五指印,被打蒙了。

我笑出声,「从你第一天来,我就想这么干了。麻烦保安大哥,以后我家附近,只要看见她,就报警。」

11

家里一下子少了两个人,空了很多。

但是却并不冷清,反而安静祥和很多。

刘妈把我妈的画像重新摆出来,擦了擦,「夫人,您别担心了,小姐过得很好,跟江先生结婚了。」

「我妈,以前认识江司砚?」我突然想起之前,江司砚和我妈打过交道。

刘妈点点头,「对,江先生的姐姐,和夫人是同学。所以一开始,就托江先生照顾您。」

当天晚上,江司砚来接我的时候,我一直盯着他看。

江司砚笑了,「画倾,你怎么怪怪的。」

我清了清嗓子,「没什么,说起来,咱俩好像差辈。」

「没有。」

「真没有?」

江司砚嗯了声,斩钉截铁,「没有。」

「不对吧,你姐姐和我妈妈是同学,你是我叔叔辈。」

江司砚眼皮一跳,「谁告诉你的?」

「老牛吃嫩草。」

「……」

「禽兽。」

「……」

「你不会从一开始就喜欢我了吧?」

江司砚扯扯嘴角,「我没那么变态。」

「那从什么时候?」

「不知道。」江司砚打了把方向盘,「可能是日久生情。」

「日久生情,你让我跟江宇订婚!」

「如果我没记错,订婚的事,是你们先提的。」江司砚有些无奈。

「是我爸提的。」我纠正他。

江司砚挑眉,「所以我以为你喜欢江宇,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好像?」

江司砚停好车,转过身来,认真盯着我,「画倾,我爱你。但是我不确定,你是不是爱我。」

我一噎,心跳陡然加快,脸颊不受控制的红了。

爱这个字,太难说出口了。

所以这么久以来,江司砚跟我说过,但我一直开不了口。

在江司砚的注视下,我张了张嘴,努力了半天,憋出句:「除了你,我没碰过别人。」

江司砚一愣,继而露出一抹愉悦的笑意,「好,我知道了,画倾爱我。」

我耳根一热,扭头开门下车,江司砚慢悠悠跟在后面。

一束夕阳刚好从后面照来,江司砚的影子最终和我重合。

在见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后,也许余生,我很难再把爱意宣之于口。

但此时此刻,站在我身后的这个男人,他懂我。

一阵风吹来,江司砚身上的香水味又传来,是冷松木的香气。

我有些好奇,「江司砚,你为什么一直用这个牌子的香水?」

「你猜。」

还卖关子。

这件事我没放在心上,直到某一天,我和当年在国外留学的同学聊天,她提起圣诞节的欧洲,说让我有时间一定再去一趟,还说原本那家制作香水的老铺子还在,应该再回去看看。

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当年的圣诞节,我结束欧洲的学习,回国。

下飞机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我妈站在路灯下朝我招手。

当时她身旁站着一个人。

穿了件驼色大衣,双手插兜,眉眼温柔。

我给了我妈一个拥抱后,突然意识到他是我妈的朋友,于是急急忙忙从行李里挑出一瓶香水送给他。

礼貌地说:「叔叔好,这是我从巴黎给您带的香水,以后请多多指教。」

江司砚接过,说了声:「谢谢。」

原来,江司砚对我撒谎了。

他对我,根本不是日久生情。

而是当年在机场的一见钟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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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盐故事」专栏《不心动挑战:别偷偷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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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 2022-10-18 13: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