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噘着嘴，冲身边的暗卫使了个眼色。结果下一秒，刀便横在那姑娘颈前。「小姐，是杀她，对吧？」「……」1我家世代忠良，但能寿终正寝的不多。五岁，我就成了沈家的独苗苗。皇帝感念我爹娘为国捐躯，封了我个「常平郡主」，还将表哥沈云州赐婚给了我。我做郡主那天，陛下让我在皇宫挑个礼物。那会儿还小，光知道选好看的。所以，我选了顾秋风。他那时挂着泪，正巧从我眼前经过，模...
未婚夫得胜归来，身边却多了位救命恩人。
我噘着嘴，冲身边的暗卫使了个眼色。
结果下一秒，刀便横在那姑娘颈前。
「小姐，是杀她，对吧？」
「……」
1
我家世代忠良，但能寿终正寝的不多。
五岁，我就成了沈家的独苗苗。
皇帝感念我爹娘为国捐躯，封了我个「常平郡主」，还将表哥沈云州赐婚给了我。
我做郡主那天，陛下让我在皇宫挑个礼物。
那会儿还小，光知道选好看的。
所以，我选了顾秋风。
他那时挂着泪，正巧从我眼前经过，模样好看得要我命。
领头的老太监不大乐意，十分为难：「郡主啊……要这些个贱命做什么……？你看看那些宝贝……」
我这人天生反骨，他越这样，我就越要顾秋风。
「陛下！袅袅就要他！」
皇帝大笑，当即将顾秋风赐给了我做侍卫。
那日，顾秋风把鼻涕都抹在了我的身上，说我救了他的命根子。
「你以后都得听我的！」
他愣在那，低头看着小小的我，傻乐着：
「是，小姐。」
那一年，我八岁，顾秋风十二岁。他同我一起住进了舅舅府中，远远地看着花园中练武的沈云州，潇洒俊逸。
「好剑！」顾秋风忍不住低声赞叹。
我瞅了他一眼：「你怎么骂人呢……？」
还没等顾秋风反应过来，我就大步流星地朝沈云州走了过去。
「表哥！」
「袅袅！」他咧嘴一笑，目光却落在了我身后的顾清风身上。
「你就是袅袅挑的那个侍卫？」沈云州上下扫了一眼，顾秋风大气不敢出。任由沈云州靠近，上下其手，点着头。
「根骨还行，今日起就随我一同习武，入军营历练历练，才能护好袅袅！」
顾秋风是有出息的，不过数年，便脱胎换骨成了表哥的左膀右臂，就是这性子……还是有点憨。
我十四岁那年，表哥要出征。
「护好袅袅。」他嘱咐着顾秋风。
「放心吧将军，有我在，小姐死不成！」
「……」表哥愣了一下，尴尬地轻咳一声，「也行。」
「表哥这次回来就娶我吗？」我巴巴地看着他上了马，他却只是敲了敲我的头。
「袅袅又在胡思乱想了，别惹祸。」
他从不正面回应我与他之间的那纸婚约，如今，策马而去，留我一人单相思。
表哥这一去，就是半年，开春的时候才凯旋。
我穿着新做的粉色裙襦转着圈：「好看吗？」
「好看，小姐就跟门口那桃花似的，只是小姐不用吃粪水都能这般娇嫩！」
「……顾秋风，那粪水下次给你自己留一勺。」
我欢天喜地地出了门，却正好撞见表哥牵着一个美艳的女人进门。
「袅袅？」表哥看到我，过来嘘寒问暖的什么我是一句都没听见，我正忙着上下打量那个女人。
她似乎也感受到我的目光，与我对视，眼神从惊讶到了然，最后竟微微一笑……
「哎呀！」
她娇喘一声，表哥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没事吧……？」
我从未见过沈云州如此温柔的模样，小心翼翼地像是怕她碎了。
「没事……」她温柔地摇摇头，「都怪娉婷，身子太弱，让将军担心了……」
表哥皱起眉头：「让你在马车上，非要和我共乘，可是着凉了？」
「表哥！」我忍不住，跺着脚喊了一嗓子。
那女子看向我的眼神，无辜又妩媚。
「哦，袅袅，这位是完颜娉婷姑娘，是她在战场上救了我……还……」两人对视一眼，娇羞地低下了头。
不是，你俩娇羞什么？还什么？
我气呼呼地叉着双手，转头拼命冲顾秋风眨着眼。
顾秋风正咬着狗尾巴草，一脸的吊儿郎当，好在及时接收到我的信号，冲我勾了勾嘴角。
哼，毕竟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暗卫，这点心灵默契……都……没有……吗……？
此时此刻，顾秋风那把剑，正架在娉婷的颈前。
「小姐，是杀她吗？」
顾秋风觍着个蠢脸，认真地问我。
「……」
我绝望地闭上眼，看着表哥酱紫的脸色，还有低头偷笑的娉婷妖女。
踹了顾秋风一脚。
在他迷茫委屈的眼神中，我用手比画着自己的脖子。
「来！杀我！朝我这儿砍！」
2
完颜娉婷住进了将军府，以表哥「救命恩人」的身份。
我带着顾秋风去宣示主权的时候，她正在园子里泡茶。
「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她是谁吗？！」
我仰着头，一脸的霸王气，而顾秋风，俨然就是狗腿样儿。
完颜娉婷眼波流转，莞尔一笑，用纤纤玉指一挥。
「是郡主和顾侍卫来了呀，快坐。」
我冷笑一声，看来是个硬茬，决定学着看的话本子里那些个恶霸模样。
「谁稀罕坐你的破凳子啊！」
然后……咣当一脚！踢在了实木凳子上……
「啊！」
我惨叫一声，顾秋风赶忙扶住我。
「小姐！」顾秋风用剑敲了敲那凳子，「实木的？」
「是我让云州换的，结实着呢。」她娇滴滴地说着，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我满脑子都是她那句「云州」，叫得那样亲密。
「不准你这么叫表哥！」
完颜娉婷却一脸的得意，拿着茶杯吹了吹：「就叫，你奈我何啊？云云，州州？」
我愣了，呆呆地转头看向同样呆在那的顾秋风。
「你，你听见了吗？她不是……柔弱不能自理的江南女子吗？怎么是……」
顾秋风的反应倒是快，指着她就说：「哦！装的！小姐！他骗小将军！」
我立马拿出女主人的姿态，一招手。
「顾秋风！给我弄死她！让她变成完蛋娉婷！」
结果脚下不稳，狠狠地摔了下去……
眼前是顾秋风朝我飞奔过来的模样，而身后，是冰冷的湖水……
我闭上眼，却被人稳稳地接住。
「是你……？」
「放开她！」顾秋风急了，拔出剑就刺过来，可完颜娉婷竟抱着我轻轻一闪，躲过了他的剑。
这些年，顾秋风的剑，我只见过表哥一人能躲过去。
「你……竟有这身手？」顾秋风的目光变得凛冽起来。
而完颜娉婷却没搭理他，反而一脸玩味地打量着怀里的我。
「早就听闻常平郡主性子倔强，脾气硬……可我怎么瞧着……」
「可爱的很啊。」
3
我哭着喊着去跟表哥告状的时候，叔父正拿着鞭子准备抽他。
「叔父这是做什么？！」
我冲上去抓住叔父的胳膊，泪水还挂在脸上。
叔父一愣，怒气更盛。
「袅袅这眼睛，是哭过了？」他恶狠狠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表哥，将我推到一边。
「你这个逆子！竟敢惹袅袅难过伤心！我今天打死你！」
我急得要命，扯着顾秋风的袖子：「你快去，快去把叔父绑起来！」
顾秋风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地看着我：「小姐，你要是看我不顺眼，大可让我直接去死，干吗这么拐弯抹角的？」
我气得锤了他一拳，眼看那鞭子就要落下，心一横往表哥身前一挡。
「小姐！」
「袅袅！」
那股痛感迅速蔓延到周身，火辣辣地疼，豆大的汗滚下来，叔父惊得扔了鞭子，拍着腿「哎呀哎呀」地懊悔。
「畜生，你看袅袅为你这般，你却还要与她退婚！」叔父老泪纵横，痛心疾首。
而「退婚」二字，在我耳边炸了。
「退……退婚？」我难以置信地抬眼看着表哥，他此时满脸心疼地瞧着我。
「先别说话了袅袅，表哥带你去看大夫……」说着他就要过来抱我，我把头一撇。
「不必了……既然表哥不要袅袅，又何必对我这般好……」
我虚弱地贴着顾秋风的胸膛：「顾秋风，带我走。」
顾秋风搂着我的肩膀的手紧了紧，一个横抱将我抱了起来。
而表哥却拦在他面前，皱着眉：「顾秋风，放下袅袅，这是军令！」
顾秋风只是一顿，我刚以为他会认怂。
他却难得的正经威风。
「将军，顾秋风不是你的兵，在下不过是圣上赐给小姐的侍卫。」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语气极其冷漠，还带着丝丝的愠怒。
「所以，顾秋风只听小姐一个人的。」
我哭了好久，沈云州日日都来找我，却都被顾秋风挡在门外。
「顾秋风，你说，我就真比不上那个完蛋娉婷？」
我眼睛上还挂着小「珍珠」，抽抽搭搭地问着他。
他立马凑过来，眼神真挚：「当然不是！小姐在我眼里是最好的！」
「真的？」
他拼命地点着头，傻乐着：「虽然小姐身材没有她好，长得也不如她漂亮，声音也没她好听，但是小姐矮矮的，胖嘟嘟的，声音像小老鼠，也挺可爱的……」
我愣在那看着顾秋风，微微一笑地拍了拍他的脸。
「顾秋风，说吧，是不是完蛋娉婷怕我死不了，派你过来送我一程的……？」
我咬着牙，冲他招了招手。
「来，你跪下，小姐求你个事儿。」
他撇撇嘴，乖乖地跪在床边，把耳朵贴了过来。
「什么？不行！」
他嗷的一嗓子，整个人站起来，像个暴躁的狮子。
「怎么不行啊？我看话本子都是这么写的，百试百灵！」
他的脸突然红起来，来回踱着步，躲闪着我的目光：「小姐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想这种污秽之事？！不可！万万不可！」
我噘着嘴，忍着痛坐起来：「表哥左右是要做我夫君的人，他如今不过是被那个妖女迷了眼睛，我这是劝他迷途知返！」
顾秋风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床前：「表哥表哥，你就知道表哥！他有什么好？！」
我噗嗤笑了一声：「表哥当然好啦！他武艺高强！」
「我也不差！真过招，还不一定打得过我……」
我愣了一下：「表哥……他英俊潇洒！」
「长得还没我好看呢……」
我看着气鼓鼓的顾秋风，这点他倒是也没说错……论姿色，沈云州的确不如他。
「那……表哥待我极好！」
「我对你不好吗？从小替你挨打，长大替你打架，日日陪在你身边的可不是小将军……」他嘟囔着。
我一时语塞，竟不知怎么想的，脱口而出：
「他是小将军！你又是什么？！」
说完，我就后悔了，顾秋风只是默默地看着我片刻，眼神便暗了下去，脸上的情绪也消散开来。
我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肯道歉。他只是轻笑一声，缓缓起身朝我行了个礼。
「郡主所言极是，是属下僭越。」
4
一个月不见顾秋风的影子，他定是生了我的气。
我看着被我掐得满地的花，一时惊讶，自己竟会这般在意他。
拍了拍脸，还是正事要紧。
俗话说得好，得不到他的心，你就先得到他的人。
我约了沈云州在我房里见面，将江湖郎中给我的那些粉儿下进了酒里。
「姑娘若是给心上人喝下去，断然成事！」
我的回忆被一个月未见的顾秋风，撞断了。
他冲进来大口喘着气，伸手就抓我的酒杯仰头灌了进去。
「顾秋风！」
他含着酒，愣愣地看着我，然后咽了下去。
「小姐……大白天你喝什么酒啊？」他皱了皱眉头，看着马上要掉小珍珠的我。
这酒是给我心上人喝的，如今怎么落进顾秋风的肚子里去了？！
「小姐，我已经是……」
「你别过来！」他说着就要朝我走过来，我迅速往后跳了一步。
我不等他解释，就推着他往外走，转身就又倒了一杯。
没事没事，再来！这下，肯定没问题了！
我欢天喜地地就去里屋换衣服，丝毫没注意那悄没声进来的人。
「这件粉色肚兜衬你，可爱得紧。」温声细语，还透着媚。
我猛地转头，完颜娉婷正倚在门框上笑着看我。
见我愣着，她径直走过来，撑着下巴看了看我的衣柜，挑了件俏蓝色裙襦。
「乡野村姑！不守规矩！本郡主的房间，也是你随便能进的？！」
我气得脸红，扒拉着衣服就开始套，她却轻笑一声，上下扫了我一眼。
「若是敲了门，可看不到如今的春色啊～」
我小脸一红，跺着脚就要出门找表哥告状。却在经过门口的时候驻足，那杯我给表哥准备的酒，此时此刻又空了……
「这酒呢？」
完颜娉婷一脸无辜相地摊摊手：「被不守规矩的乡野村姑喝了呗～」
我愣在原地，浑身颤抖，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嚎着嗓子：「不是……你们干吗啊？！你们屋里是没喝的吗？都跑来我这儿干吗呀？」
完颜娉婷一脸蒙，拿着手绢就开始帮我擦眼泪。
「怎么还哭起来了？我是听你表哥说你为救他受了伤，我来瞧瞧你的伤，就讨了杯酒你哭什么？」
我一听，哭得更厉害，推着她：「谁要你管？！谁要你管啊？！你这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妖女，你抢我表哥，你还抢我酒喝！」
她轻叹口气，哄着我：「我当是什么，回去我就给你送上好的酒来？」
我抽抽搭搭地抬头看她：「那表哥呢？」
她莞尔一笑，帮我捋了捋头发：「傻袅袅，又在做梦。」
我呆在那儿，品着她那话，我是中了邪竟以为她真的会让我！
我噌地一下子起身，推着她就往外走，可我忘了，这妖女身手不错……而此时，她还是个喝了我酒的妖女……
她一个转身，贴着我的背转到身后，我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却被她从身后拉住手，一拽，两个人都摔了下去。
「你干……吗……？」我的脾气被她那张嫣红的脸堵了回去，她两眼发光，呵着酒气看我。
「袅袅，你若是想我，勾勾手就是，怎么还用得着如此手段～」
我推她，却被她一把抓住手反制在肩上。
看她两眼逐渐迷离，我终于知道自己惹了祸。
「顾秋风！顾秋风！！」我一边哭，一边喊。
她在我身上却笑出了声：「顾秋风也行，就你表哥不行！」
她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
「什么意思？」
她迷迷瞪瞪地看着我，往上爬了爬，意识已经开始涣散。
「袅袅，我是为你而来的。」
她的话音刚落，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沈袅袅！」
5
表哥气得脸发红，踹开门看到床上时，刷地一下子转过身去。
「呜呜，表哥，救我！」
我哭哭唧唧地动弹不得，伸手就去求救。
「沈袅袅！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我哼哼唧唧，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完颜娉婷就跟撞了邪一样……
沈云州跺了跺脚，也顾不上骂我，冲过来一把揪起床上那已经柔成纱一般的女人。
「娉婷，醒醒……」
我还没来得及把他俩分开，身后突然出现一只手，抱上了沈云州的脖子。
「小将军……怎么跑了？让我好找……」
顾……顾秋风？
「哎呀你起开！顾秋风你信不信老子弄死你！」表哥一脸嫌恶地踹了他一脚。
「咦……好恶心……」
我不由得嫌弃了一声，表哥仰天长啸一声，抓起顾秋风的脖颈，半抱着完颜娉婷就出了门。
「哎呀~温柔一点嘛~」顾秋风还在发着浪，就被表哥一脚踹进了湖里。
而另一边，表哥轻轻将完颜娉婷放进了湖里，不出半刻，二人便清醒了过来。
「我怎么在这？我不是在你房里汇报军务？」
顾秋风一脸茫然地站在水池子里，看着沈云州横抱起完颜娉婷，还带着一脸的难言之隐看着自己。
沈云州没理他，回过头冲我喊着：「沈袅袅！和我去祠堂！」
我低着头，这次，真的是闯了大祸了……
祠堂里，是我那已故的爹娘。
顾秋风笔直地站在我身边，不敢与表哥直视，想必是清醒后想起了自己的荒唐恍然大悟了。
「你当真不知道那是何物？！」
我含着泪，拼命摇着头，流苏打在眼睛上生疼。
沈云州拿出戒尺，抖着就要过来打我，我心里也委屈得很，咬着嘴唇伸出手让他打。
「你打！你打死我好了！我也能去见我阿爹阿娘，告诉他们你为了个野女人欺负我！」
我嗷地一嗓子哭出声，沈云州就愣在那，顾秋风倒是急得在我旁边一直跺脚。
「将军，这东西是我买的，我买的，你打我好了！」顾秋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急着替我认罪。
沈云州冷笑一声，气得声音都跟着高了：「就是你纵容的！你买的，呵，你买这东西做什么？！」
顾秋风咽了咽口水，抻着脖子一脸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将军！实不相瞒，秋风对你！情深义重！情深似海……」
「闭嘴！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沈云州满脸通红，又转过头看我。
「我欺负你？袅袅，你自小同我一起长大，我对你如何你不知道？」沈云州似是生气了，一脸的失望。
「我要做你媳妇儿，谁要做你妹妹！」
我倔强地仰起头看着沈云州，誓要和他争斗到底。
「你懂什么是情爱吗，袅袅？你与我之间，和我与娉婷之间，是不一样的！」
我哼了一声，跪在那发着脾气：「就是你变心了！说好一辈子陪着我，说好一辈子替我打架，说好一生一世只听我一个人的！」
「那个陪我掏鸟蛋摸鱼，替我挨叔父骂，我发烧生病哄我睡觉的表哥，终究是不要我了！」
我吼着，从未用过这般力气，祠堂里顿时只剩下我的回音。
而沈云州的脸色此时此刻，有些呆滞。
他缓缓放下戒尺，轻声问道：「袅袅觉得，这便是爱了？」
「是！」我赌着气，定要听他「狡辩」个明白。
可他却轻笑一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袅袅说得在理，这的确是朝夕相伴，青梅竹马。」
沈云州走到顾秋风身边，他跪在那里，脸色有些微红局促。
「可是袅袅，你说的这些，都不是为兄做的。」
「陪你的人，一直都是顾秋风啊！」
6
自那日祠堂后，我便躲着顾秋风。
直到完蛋娉婷来找我，将一道圣旨递到我眼前。
「这是什么？」我巴巴地伸手去接。她却突然歪头笑着说：「我和你表哥的赐婚圣旨呀～」
我立马缩了回来，狠狠地哼了一声背过身去，她却偷笑几声，将圣旨放在我桌上。
「放在这里咯，我这受人所托，也算完成任务了。」
我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才慢慢展开腿，一转身，却看见她一脸笑意地看着我。
我愣在那，才反应过来她刚刚是故意骗我走远的。
「你！」
「顾秋风非要我看着你读完，还要我回去把你的表情，你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我得守信，快看吧～不然，我可不走啊。」
她无赖地一屁股坐到我床上，我气得鼓嘴，一把扯开那道圣旨，便整个人惊在那里。
剿了西北的悍匪，平了东南的动乱，找回了村民丢失的猪，抓了为祸三年的江洋大盗……
「这是……？」
「顾秋风这几个月没日没夜干的丰功伟绩……大大小小的都被陛下嘉奖，如今已经被封了官位，就再也不是你的……小侍卫啦！」
我看着她，眼睛开始冒水，她愣了愣开始慌乱地给我擦眼泪。
「欸，你……怎么哭了呢？顾秋风这可都是为了你啊，如此这般情深义重，你莫不是感动的？」
我一把将圣旨扔在她身上，发着脾气：「我感他个毛线球球的动！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说着，我便冲出了门，迎面撞上了着一身官服的顾秋风。
他见是我，呲着牙就要说话，却被我一脚踹在了关键部位。
「噗！」
他防不胜防地跪在我面前，疼得咬牙切齿：「小姐……我哪又做的不对了……？」
「哟～～～」我阴阳怪气地夹着嗓子，「可不敢让顾大人叫我小姐，我算哪门子的小饼干啊？」
说着我就又踹了他一脚，大步流星地想往前走，他却紧紧抱着我的大腿。
我刚想回腿踹他，却撞上他难得认真的神色。
「你说我是侍卫，配不上你金枝玉叶，我就去建功立业，想着总有一天会封王拜相，位居高位……小姐，我是笨，但我顾秋风说过，这命是你的……倘若你还是不喜欢……」
他头低了下去，手却死死抓着我的裙摆，声音难过极了。
「我便去辞官！」
他猛地抬头，眼睛红红地看我：「做你一辈子小侍卫！若是你嫁……嫁给了小将军……我也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我的心怦怦直跳，嘴却还犟着：「谁要你陪啊……到时候表哥吃醋，你一个男子日日陪在我身边算什么事儿啊……」
顾秋风愣了，嘴上嘟囔着，突然眼角开始湿润，最后心一横地跳起来，一脸坚定地说：「那我就挥刀自宫！做你的小公公！」
「不准！」我嗷的一嗓子镇住他。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要如何才能陪在小姐身边？什么郡马爷能待见我啊？」
我又气又羞，跺着脚转过身去。身后追来的完颜娉婷实在忍不住点醒他：
「顾秋风，你怎么又呆又聋啊？！你自己做郡马爷不就行了？」
顾秋风愣在原地，看看她，又看看羞红脸的我，突然笑出声，在原地踱了几步不敢看我，最后挠挠头，傻乎乎地问了句：
「小姐……完蛋娉婷说的，是真的？」
我憋着笑哼了一声后没理他，算是默认。
他笑得更灿烂，竟跪在我面前拜了拜：「谢小姐！」
「你俩刚才……」
完颜娉婷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俩乐呵呵地望过去，她一脸的假笑。
「叫谁完蛋娉婷呢？嗯？」
我僵在那，直到顾秋风蹿起来拉住我的手。
「小姐！跑！」
我被他拉着跑得飞快，完蛋娉婷在身后喊打喊杀……
即便如今想起，活过这样的日子，也着实无憾。
7
表哥再次出征的时候，答应我回来就替我和顾秋风求亲。
「表哥，这次回来袅袅是不是就可以嫁人了？」
他照旧摸了摸我的头，一脸的宠溺：「是。袅袅终于可以嫁给心上人了。」
我看着他身后的顾秋风，此番之后，他要用军功换一个恩典——我。
本以为会随军的完颜娉婷，竟留在了将军府，说要照顾我。
可表哥和顾秋风离开的第二天，她就开始偷府里的宝贝和金银。
甚至，还想偷我！
我睡得正香，突然觉得胳膊处被勒得有些疼，恍惚间睁开眼，竟看到完蛋娉婷在我身上卖力地绑着绳子。
「你干吗？！」
我挣扎着翻滚，她一脸震惊地看着我，随即懊悔地叹了口气：「早知道多放点了，这么快就醒了……」
她说着，翻身下去就去找东西，我趁她还没系死的时候跳下了床，往门口飞快地逃跑。
「袅袅！别跑！我是为了你啊……」
她在身后追着，直到莲花池旁，我驻足转身：「你这个阴险的女人，表哥真是猪油蒙了心！」
我边说着，边往水里冲着：「我绝不会让你利用我威胁任何人！啊！」
「袅袅，我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你会在那里过得很好……听话，不然来不及啦！」
我还想骂她，可她如今眼含热泪的模样，好似是真的在救我。
「完蛋娉婷……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一滴泪滑下来，掉在我脸上，用一种极为难过的眼神望着我。
「袅袅，完颜娉婷，是为你而来。她自始至终，都是为你而生的。」
我愣在那看她，不明所以。
那夜，月光澄澈，我坐在岸边听她说着一个故事，一个以我为主角的故事。
她说，我是一部 BE 小说的女主角。
「袅袅，按照你原来的人生轨迹，你嫁给沈云州后不久他就会战死了。而你会为了报仇，为了你的国，自荐去和亲，在与和耶王的婚床上，用自己杀死他……」
我惊得呼吸都跟着轻了许多，缓缓吐出那个名字：「那……那顾秋风呢？」
完颜娉婷脸色一沉：「他不过是个小侍卫，你大婚之夜，他背着你单枪匹马地想要杀出重围却被生擒，第二日……便在你面前被五马分尸了……而也因此你最后一点求生的念头被磨灭，最终被凌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颤抖着听她说完这些骇人听闻的故事情节，拼命地摇着头，嘴里喃喃着：「不可能……你是骗我的，你一定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而骗我的！你是谁……？」
她却突然笑了一声，凄然又无奈。
「你每一次都是这样问我的……沈袅袅，我第五次告诉你，我是这本书作者笔下觉醒的炮灰，只有拯救你，我才能离开这里。今天是最后一天，来不及了，你快跟我走！」
她扯着我就跑，我却突然像是长了脑子似地看着她：「为什么，今天是最后一天……？」
她不敢回头看我，更加验证了我的猜想是对的，我颤抖着问她：「本郡主问你话呢……为什么，是最后一天？！」
她回头看着我，眼神躲闪。
我咽了咽口水，将刚才的一切串成线。
「你说……你是第五次回来救我，所以前四次……都失败了。你突然这么着急……是因为第五次马上也要失败了，也就是说……顾秋风和表哥，明天……都会死。」
她的沉默，便是回答。
我虚弱地闭上了眼睛，用尽最后力气挣脱了绳子，踉跄地站起身往一旁走去。
「你去哪？」完颜娉婷刚想追过来，我却从怀中掏出一把袖珍的匕首横在颈前。
「你再过来，我让你第五次也失败。」
我眼神坚毅地看着她，却还是没忍住一滴泪掉落下来：「我要去找顾秋风。」
8
完蛋娉婷许是拗不过我，竟陪我一同去了战场。
尸横遍野，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都印证着她所言非虚。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在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中步履维艰，而一旁的完颜娉婷，神色悲悯，想来这个场景她已经重复见过很多次了……
终于，我听到了西北方那若隐若现的打斗声。
我抓起一把染红的剑就要冲过去，却被她一把抓住。
「别去……袅袅，求你，别去。」她眼含着泪，一脸的恳求。
我突然生出一丝感动，转身抱住她。
「完蛋娉婷，我是真的很讨厌你……」我尽量平复着气息，「你抢走了我的表哥，自以为是地以为我喜欢顾秋风，但你运气好，歪打正着蒙对了……你还喝了我的酒，还欺负我……但谢谢你，三番四次地舍身救我……」
「袅袅……你在抖吗？」
我紧紧地抱着她，小声问道：「前四次……都是一样的死法吗？」
她身子一僵，随即推开我，擦着我脸上的泪水。
「第一次，你死在万箭穿心之下。第二次，你与沈云州双双坠崖。第三次，你被折辱至死……」她越说，我身体越寒。
「所以这一次，我固执地以为只要拆散了你和沈云州，你就会幸福，也算给顾秋风这三生三世的一个交代。可没想到……非我一人之力可扭转……但袅袅！」她突然又抓住我的手，笑着说，「只要你肯跟我走，这一切就还来得及！为了沈云州，为了顾秋风，都不值得……」
我掉下一大滴泪，却笑着推开了她的手。
「娉婷姐姐，你忘了，我叫袅袅，沈袅袅。」
她突然愣住，慢悠悠地和我一同说出了下面的话。
「不为情爱，只为沈姓。」
「不为情爱，只为沈姓。」
我愣在那，顿时明白了原是自己三世都曾说过这样的话。
「那姐姐应该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我是沈家独女，父母惨死，曝尸边疆，我一夜之间变成了孤儿。陛下有愧于沈家，就连舅父、表哥都时常忧心于我……只是……我觉得，只要我开心一点，我天真无邪一点，他们便不会那么担心我了……这些年表哥练剑我看着，表哥步兵点将我瞧着，顾秋风学的，我一样在学。」
「今日就算不是顾秋风、沈云州。我也断然不会逃。」
她凄然一笑，像是认清了一般含着泪看我：「袅袅，我起先一直以为，三次你皆是因为嫁给了沈云州而死。如今才知，这般结局……只因你是沈袅袅。」
我熟练地挽了个剑花，冲她嫣然一笑。
「沈家满门忠烈，我又怎可缺席？我沈家儿女，又岂有贪生怕死之辈？」
我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朝顾秋风的方向跑去。
刀光剑影之中，我看到了浑身是血、披头散发的顾秋风，还有他身后，已经昏迷的表哥。
「顾秋风！」
我喊了他一声，他满眼的视死如归，在看向我的一瞬间竟显露出一丝眷恋。
「小姐……」他挡着剑，艰难地朝我迎过来，「你来干什么？！」
「小姐你快走！在这儿我护不住你，护不住你啊！」
他声嘶力竭地朝我喊着，发着疯杀着那一批又一批涌上来的敌军。
「来看你建功立业啊！」我强忍着眼泪。他看向我的那一瞬间，竟咧嘴笑了：「小姐是担心小将军吧……放心，不过是军中出了叛徒，我把小将军护得很好。」
我咬着嘴唇，厮杀之中，看到了站在远处的完颜娉婷。
她站在那里，满脸的踌躇，许是不知这场故事对她而言，到底是旁观者，还是局中人。
直到顾秋风体力不支，将沈云州重重摔在了地上，她才惊呼一声，不顾一切地跑过来抱住了他。
「沈云州……沈云州！」她哭喊着表哥，我呆呆地看着她，突然吹了口哨，唤来了我的小马。
「上去。带他走。」
完颜娉婷看着我，一脸的惊诧：「袅袅，你不要……」
「完蛋娉婷，你的使命已经不是我了。这是我的宿命，而你此生帮我看清自己的心，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救赎。而你现在，有新的使命了。」我看向表哥，将她送上马，拉着她的手，最终叮嘱了一句。
「这一次。」我颤抖着说出最后一句，「别再救我了。走你自己的路，救他吧。」
我猛地抽了一下马的屁股, 完颜娉婷还未反应过来，飞驰而去。
我回头看向顾秋风, 他只身而立, 面前是数百名弓箭手。我缓缓走到他身边, 右手执剑, 左手轻轻地握住他的手。
他微惊，回头看我时，却是了然。
「只要将军活着，我们就有希望。」
我笑着看他：「顾秋风，看来你一辈子都只是个小侍卫了。」
他苦笑一声, 眼睛红红地看着我：「侍卫如何, 王侯又如何，顾秋风一辈子都只听小姐的。」
刷的一声, 那箭密密麻麻地穿梭而来。
临了, 顾秋风还是挡在我身前, 我拼死地推着他，哭喊着让他走开, 却还是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顾秋风抱着我，满嘴是血地笑着：「小、小姐……同我一起万箭穿心……你, 你可有悔？」
那一瞬间, 我被一支箭射穿了心脏。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
「袅袅兮秋风……无怨无悔。」
番外：
民间茶楼。
「话说天空顿时红光乍现, 将二人紧紧罩住啊！我们的常平郡主和平康王，就随着那道红光缓缓升空！周围的敌军竟也都被震得十米远！」
说书先生激动地一拍桌子！众人也跟着惊了一下。
他四下环视了一圈：「你们猜怎么着！」
众人哪怕已经听了成百上千次，但依旧像初次听那般着急地问道：「如何？！」
他闭上眼, 折扇一开，缓缓道：
「斗转星移, 因果循环, 他们二人去往那天界啦！」
众人一阵唏嘘, 自五年前的那场战役后，他们的小将军沈云州被封为护国将军, 娶了一位名叫完颜娉婷的女子为妻。而完颜娉婷，书写了一本名叫《拯救 BE 女主》的书，以那沈家独女为主角，在整个京师都颇受欢迎。
「那常平郡主和平康王，真的成神了？」
人群中发出一阵质疑。
「当然啦，我阿娘的书还能有错？！」人群中一个小姑娘嘟着嘴，刚想上前, 就被一个小男孩拉走。
「你干吗？！阿娘写的剧本被改成这样, 我不能上去理论？！」小姑娘气得甩开，怨气满满。
男孩也约摸着不过六七岁的模样：「小姐，夫人不让你惹事……」
「哼！她还有心思管我？爹爹这次出征又受了伤, 她还不忙着去照顾？天天「云州」「娉婷」的，腻歪、恶心死了……」
男孩呆呆地看着她：「可夫人说，这叫恩爱。」
「你到底是娘的侍卫, 还是我的侍卫啊？！」
男孩摸了摸头，一脸的羞涩。
「是，秋风知道了。」
女孩得意地笑着，仰着头说：「完整地说一遍！」
男孩抬起头, 落日余晖，将两个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
「顾秋风，一辈子都是沈袅袅的小侍卫。」备案号:YXX1k30Z0GLT3AJnrRhr5Da
我噘着嘴，冲身边的暗卫使了个眼色。结果下一秒，刀便横在那姑娘颈前。「小姐，是杀她，对吧？」「……」1我家世代忠良，但能寿终正寝的不多。五岁，我就成了沈家的独苗苗。皇帝感念我爹娘为国捐躯，封了我个「常平郡主」，还将表哥沈云州赐婚给了我。我做郡主那天，陛下让我在皇宫挑个礼物。那会儿还小，光知道选好看的。所以，我选了顾秋风。他那时挂着泪，正巧从我眼前经过，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