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厦门大学法律硕士在读泰国，一个神奇的国家。貌似任何离谱的事情发生在这里你都会觉得合理。很多人关注泰国皇室，不仅是对泰王拉玛十世的花边新闻感兴趣，还对近来泰国社会改革的进程尤为关注。2020年10月14日，十万泰国人在泰国首都曼谷举行反政府集会，要求巴育辞职并实施君主制改革；当天，泰国政府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禁止5人以上的集会，地铁停运、公交中断，1.4万防暴警察随着水炮车与催泪弹的覆盖稳步推进…...
厦门大学 法律硕士在读
泰国，一个神奇的国家。貌似任何离谱的事情发生在这里你都会觉得合理。
很多人关注泰国皇室，不仅是对泰王拉玛十世的花边新闻感兴趣，还对近来泰国社会改革的进程尤为关注。
2020 年 10 月 14 日，十万泰国人在泰国首都曼谷举行反政府集会，要求巴育辞职并实施君主制改革；
当天，泰国政府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禁止 5 人以上的集会，地铁停运、公交中断，1.4 万防暴警察随着水炮车与催泪弹的覆盖稳步推进……
这么大规模的示威政变，为什么会失败？
一、40 年的叛逆青春期
说起如今的泰王拉玛十世，就不得不提他年轻时养过的一条狗——泰国空军首席元帅，这可是王储直接委任在空军有正式编制的狗。
拉玛十世和他的狗 Fufu，图源：BILD
2009 年，当时还是王储的玛哈·哇集拉隆功包下英国五星级饭店给它庆生，王储妃四代目蒙西拉米还被人拍到，脱得只剩条内裤在喂狗，场面简直瞎了狗眼。
不过考虑到王储妃同志嫁入王室前，也是曼谷夜场赫赫有名的脱衣舞娘……
王储的二任老婆，则是第一任老婆的侄女。
拉玛十世二度离婚后又和一个网红演员结婚，结果没两年发现，这女的居然私底下跟空军元帅安南（60 岁）好上了，便连母带小孩一并将他们赶出了国。
而为了报复 9 年前在日本被怠慢之仇，他甚至可以在 1996 年日本首相飞抵曼谷参加首脑峰会时，亲自开着私人飞机在跑道上堵了 20 分钟，谁来劝都不听。
这样一个神人，却也是个骨灰级德吹，可能对自家榴梿味儿过敏，他成年后就包下了德国某豪华酒店的顶层总统雪景套房，外加整栋侧楼给保镖管家厨师司机女仆住。
这一住就是十年，光住宿费就花了至少几十亿美金。
他能在德国拜仁州施塔恩贝格湖旁豪砸千万买套别墅，只为喝上秋天的第一杯奶茶；
也能亲自驾驶私人飞机，带老婆孩子和 2、30 号跟班在伦敦喂完鸽子，飞回德国南部巴伐利亚州彭特林摘草莓，只为吃上最甜的那一颗。
哪怕 2016 年他爹拉玛九世病重，当时的王储同学也没心没肺地在德国嗨皮，五个月就花了 742 万，这还没算上跟班小弟后宫佳丽的交通食宿钱。
可以说王储同学的叛逆青春期似乎格外漫长，给泰国百姓们在茶余饭后增加了不少鬼畜谈资和吃瓜素材。
2016 年 7 月，还是王储的哇集拉隆功，穿着短腰露脐背心和运动凉鞋露出全背刺青，出现在德国慕尼黑机场，听说是为了跟他新老婆穿同款情侣装。
然而等到拉玛九世蹬脚去世，世上再也没人管得了他后，顺利登基的新泰王披麻戴孝，没当几天三好学生，便彻底放飞自我了。
哇集拉隆功登基大典登基大典，图源：Tris_T7，Wikipedia
他先是下令议会修改宪法，授予自己长居海外统治泰国的权力，接着将在德国的别墅设为外交区（可以免税），再一顿操作，将王室几百亿美金资产统统划到自己户头上，并将王室专用机群扩大至 36 架，每年光后勤油料维护就得花掉 5% 的空军预算。
最后，泰国国王拉玛十世——玛哈·哇集拉隆功，带着老婆马仔小姨子和狗，拍拍屁股卷款跑回德国住去了，从此再也没有回国停留超过 1 天。
泰国百姓眼睁睁看着自家国王，就像耗子进了仓库，清空国库拍拍屁股卷款跑路的业务技能，那是相当娴熟，再也笑不出来了。
谁说就连皇帝都不能为所欲为的？拉玛十世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有权确实可以为所欲为。
此后三年，拉玛十世在德国巴伐利亚开始了他吃着猪肘唱着歌的遥控治国生涯。
2018 年下诏处决囚犯，2019 年下诏废了王妃，都是他轻点鼠标就完成的「政绩」。
而就在他坐享欧罗巴之岁月静好时，泰国这边却是风起云涌，渐渐变了天。
二、弃考
泰国这两年小日子确实过得紧巴巴的，2019 年 GDP 增速掉到 2.4%，创十年新低，农业、制造业、汽车、纺织、精炼、钢铁、食品、橡胶、人妖等传统优势行业都在萧条萎缩，家庭债务总额更是涨到 13 万亿泰铢，占 GDP 的 78.9%，数百万国民在 6.5% 的失业率中靠借贷过活。
再加上干旱洪涝热带风暴全年无休轮着来，部分地区的农民是颗粒无收，全靠救济金过活。
不管总理巴育再怎么燃烧生命用爱发电，加大农业补贴、社会福利和消费降税等刺激政策的投入，泰国经济也还是迟迟未见好转，没法子，大环境如此，有时一个人的奋斗在历史进程面前并没有什么用。
而 2020 年的疫情，加上全球化自闭，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泰国旅游业遭到重创，外来游客直接比 2019 年少了 74.8%，占 GDP 11.4% 的旅游业直接崩盘。
更要命的是乡镇农村地区。
泰国有 99.7% 的企业都是中小微型企业，基本分布于城市的周边乡镇，企业也大多都是食品加工、汽车零部件制造、服装纺织、电子设备组装等轻工业或手工业，具有雇员多流水快资金少的特点。
对他们来说，断供等于断粮，是要死人的。国际贸易一被新冠掐死，这些小微企业便立马陷入「原料进不来、成品出不去」的窘境，纷纷倒闭解散原地爆炸。
2020 年泰国推出 1.9 万亿泰铢豪华午餐来重振经济，但从实际效果看着实够呛，幸好秋冬季节新冠病毒没有来个二次爆发，否则再来个 1.9 万亿估计都不够烧……
整个 2020 年，泰国 GDP 直接衰退 6.1%。
百姓疲敝、多事之秋，这种情况下，若你是这一国之君，应该怎么做呢？
A. 号召全国勒紧裤腰带过苦日子，殚精竭虑重振经济。
B. 开闸放水裸条印钱，只要胆子大，天天都是双十一。
C. 干了这口 84 消毒水，全民蹦迪跟我一起嗨。
泰王说朕岂是尔等凡人所能理解的生物，他选择弃考。
疫情扩散初期，拉玛十世听闻后十分担忧，他连忙联系国内，下诏将刚赦免没几天的「废妃」诗妮娜专机送到德国，并毅然决然地包下巴伐利亚一家豪华酒店的总统套层，带着后宫佳丽数十在里头自我隔离。
疫情之后，泰王基本就没怎么回过国，回去也是朝九晚五从不过夜，跟上下班似的，掐着表比谁都准时。
在 2020 年 10 月 9 日，泰王带着老婆孩子回到泰国，这回他却破天荒地居然准备住个三周，到 11 月 2 日才走！
这并非他良心发现回头是岸了，而是 10 月恰逢「供僧衣节」。
在这一天，很多信佛的泰国富人会向王室捐赠大量金银珠宝。
秋天到了，又到了收获的季节，拉玛十世拖家带口赶回来，就是准备迎接这大自然的馈赠。
这下可惹了众怒，你要低调做人倒也罢了，但泰王对自己的惊人之举似乎并没有多少数，这货十年难得回趟家，结果居然是来捞钱的？
泰国人民，怒了。
但其实一开始，大伙儿虽然对泰王放弃努力一心为文明传承发光发热的做法颇有怨言，但也没到揭竿而起推倒打死的地步，真正的问题还是出在政府身上。
三、假的人，真的狗
2014 年红黄党争，保守派和中间派联手扳倒了以泰国巨富西那瓦家族为首的激进派，最后以巴育将军上台摘桃子、首位女总理英拉流亡海外收场。
2016 年拉玛十世登基，他为了潇洒几十年，造人一辈子，决定给军方全面放权。
用政府利益吸引巴育，来为自己的奢靡日子收税背锅保驾护航。
巴育也乐得如此，2006 年承蒙老国王看重升任第一军司令后，他便扶摇直上执掌大权，先后在国家立法院、国家资源局、国家电力公司、泰国石油公共有限公司等要害部门当过一把手。
如今能为恩主之子卖命，报效朝廷还能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上哪找这种好差事？
更何况，拉玛十世常年不在国内，平日里这泰王国到底谁才是头号人物，大伙儿心里都有数。
所以两边一拍即合，2017 年泰国修宪，规定除了允许泰王海外统治外，还赋予军方掌控的中央选举委员会解散违规政党的权力，并规定参众两院推选总理时，参议院的 250 个席位都必须由军方任命。
也就是说，泰国议会 750 张椅子里头，军方不动手都能先拥有 250 票，挂都给你开成这要了，巴育是想输都难。
但人点儿背起来，是喝水都塞牙。
2018 年，泰国华裔企业家塔纳通成立「新未来党」并参加大选，他反对军人干政和君主立宪，主张还政于民，让老百姓自己当家做主，吸引了不少年轻人。
结果 2019 年大选，新未来党豪夺众议院 81 席，成为泰国第三大党。
塔纳通·宗龙伦吉，图源：Sirakorn Lamyai，Wikipedia
如果只是新未来党，倒也成不了啥气候，但代表中间派的为泰党手里还攥着 137 票呢。
这几年泰国人对巴育政府的政绩和经济成果越发不满，要是再让新未来党「蛊惑」人心下去，保不准下次大选，这两党联起手来，还真能把军政府搞下去！
于是，巴育政府以新未来党一年内接受政治捐款超 1 亿泰铢为由（法定每年只能收不超 1000 万），直接让法院宣判解散新未来党，且领袖骨干 10 年内不得从政。
这下年轻人可炸了窝。
民生艰难、经济低迷，泰王海外度假、军政府还不作为，眼瞅着总算有股清流给他们带来变革希望，结果却又给掐死在起跑线。
迷茫、失望、绝望，充斥在每个人的心头。
2020 年，我或许活得没了人样，但你们是真的狗。
于是泰国民众纷纷走上街头，举起三根手指，横眉对着王室车驾冷笑；
于是打起漫天雨伞，抵着水炮拒马，化作无数微光照亮前路。
我们不会再低头，我们不会再伏地，我们不会再匍匐！他们如是说道。
我们不会再乞求君主的恩赐，我们生而平等、自由为人！
哪有什么神仙皇帝救世主，我们的命运，靠我们自己夺回！
巴育下台！君主改革！人民修宪！
泰国政变，民众高举「嘲讽鸟」手势
四、泰国示威
那么问题来了，为何泰王不会被赶下台吗？泰国未来怎么走？
我之前推导出过一个社会革命三要素，即：领袖+骨干+群众。
从目前泰国的情况来看，确实已满足要求，且有足够明确的革命目标了。
但将电视报纸上的抗议者当全国民意的话，世上就没有不成功的社会革命了，我们不能单看曼谷的十万示威者，就断定泰王会下台。
在示威过程中，上街游行的多为支持或同情未来前进党为主的年轻人，他们明确认识到军政府为代表的保皇派阶层和王室之间，你授予执政合法性和我捍卫王室统治根基的捆绑关系，并提出反军政反君主的理念。
可恰恰是这一理念，让保守派民众、保皇派铁杆乃至一些希望走温和改良路线的中间派都难以接受。
他们普遍认为：虽然拉玛十世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略有不妥」，但泰王的存在对维持社会稳定与政治平衡至关重要，无脑倒王那是瞎搞！
而占全国人口过半的农民阶层和希瓦娜家族，都属于这类不赞成消灭君主制的中间派或保守派。
换言之，这次反军政倒泰王运动，其实没能成功大范围发动群众参与，所以游行示威也一直局限在曼谷等几个城市，并没有让星星之火举国燎原。
军方内部也同样如此。
拉玛十世年轻时曾在澳大利亚巴拉马打皇家学校和英美澳军队一起受训，学习过情报、导航作业、特种部队拆毁建筑物、非常规战术及先进导航训练等技术，拥有军事飞行员和直升机师执照。
回国后，拉玛十世立即率军北上对抗越军、清剿地方武装，与官兵同吃住共进退，甚至亲自编写空军战斗机训练教材，飞遍空军每一种飞机和直升机。
可以说泰王虽然私生活荒淫无度，但年轻时的经历与战果，让其在军方内部一直拥有较高的声望和威名。
泰国保皇派雨中跪迎泰王
哪怕是同情革命的人中，也有很大一批人，看似对泰王只白嫖不干活的行为十分愤慨，实际上只是为了宣泄民生困顿、经济萎缩的背景下，对军政府无能统治的不满。
只要换届政府，他们立马还会匍匐高呼，我皇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综上所述，我认为这次看似声势浩大的反君主示威运动，没能充分发动群众和军方基层的力量，具有后劲不足、路线超前的特点。
多数人民群众依然对王室心存侥幸抱有期待，甚至不愿意明确反对推翻泰王统治。
正是基于这种社会革命的局限性，我认为本次示威运动将以失败告终，沦为少数激进派的一次没有结果的尝试与抗争，而泰王还远未到统治终结的时候。
事实也确实如此，尽管示威从 2020 年一直断续持续到 2021 年，但行之有效的改变始终未曾到来。
泰国军警镇压示威者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来了，泰国社会革命怎样才能成功？
简单讲，饭咬一口一口吃。
军政府离了王室的支持，就没了执政合法性，但泰王没了军政府，还有保守派为主的基层群众在支持，我认为要想推动社会革命，就得先减除羽翼，从剥离军政府入手。
巴育政权的执政基础在不断衰弱，从上次大选就不难看出这点，哪怕泰王撑腰给开了 250 票的外挂，巴育派也没能拿下可以独立组阁的绝对多数票。
而从最终内阁结构上看，巴育派仅掌握了国防部、内政部等 4 个核心部门，占了 6000 亿泰铢的行政预算。
而与巴育相对的颂奇派则拿下了副总理（主管经济）、财政部、能源部、教育部、工业部（由盟友三友派拿下）的位子。
除此之外，剩下同样高预算的肥缺，如农业部、交通部、卫生部等，则被地方强党所瓜分，甚至为了满足大伙的利益诉求，巴育还给最肥的农业部新设了三个副部长的官位。
我认为，随着泰国经济民生的低迷，巴育派在议会中的影响力会随着民众审美皮来而逐渐弱化，特别在国家财政日渐枯竭的情况下，参与组阁的其他党派已开始不满于蛋糕缩水，军政府的统治更是举步维艰。
这种情况下，明确以团结各党、发动民众为路线，将主要矛盾和精力都放在推动军政府倒台上，逼着泰王抛弃巴育自废臂膀，才是行之有效的法子。
至于泰国王室，他们的荒淫无度横征暴敛滥杀无辜，只会淘汰意志不坚定、路线不正确的人，筛选出真正有能力高举革命大旗的战士，帮助人民在绝望中看清统治阶级的嘴脸。
这样的敌人才是最坚定最彻底的社会革命者，我们又何必担心拉玛十世不会自掘坟墓呢？
潮汕人郑信于泰国建立吞武里王朝，晚年被拉玛一世篡位夺权，他死前曾发下诅咒：「夺我王位者，九世而斩。」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人民的觉醒或许不是今天，但迟早会来。
网上还有一派观点，认为塔纳通为首的「新未来党」是西方扶植起来亲美反华的反动派，巴育则是亲华政权，所以我们要支持巴育反对斯纳通。
什么叫反华派？什么又是亲美派？
缅甸国家顾问昂山素季，西方赞誉有加的民主斗士、亲美女神，执掌一国大权后，被美国喷成筛子也要向中国靠拢，她是纯粹的反华派吗？
韩国前总统朴槿惠，任内推动中韩蜜月达到巅峰，又部署萨德导弹系统对准中国，她是纯粹的反华派吗？
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2006 年上台后，冒着巨大的风险力推中日韩自贸甚至亚元，但又参拜靖国神厕主张修宪，他是纯粹的反华派吗？
只要利益在，管他英拉、巴育还是塔纳通，台上叫得再欢快，台下也必然会是「真香」。
正所谓，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 踩高跷的短腿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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