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窥见天光:以爱之名背刺谢谰有一张择偶标准,里面列了28条,就连眼睛的形状都有要求。在他身边10年,我从没想过有一天那个完美契合他标准的女孩真的出现了。我认命离开,结束了这场漫长而持久的暗恋。可是谢谰却在一个深夜找上门来,他胡子拉碴,憔悴地求我回到他身边。我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抱歉,但你不符合我的择偶标准了。」01我生日那天,谢谰姗姗来迟。他推开门,我刚要开口说话,他就回头温柔道:「慢点儿。」一个...
窥见天光:以爱之名背刺
谢谰有一张择偶标准,里面列了 28 条,就连眼睛的形状都有要求。
在他身边 10 年,我从没想过有一天那个完美契合他标准的女孩真的出现了。
我认命离开,结束了这场漫长而持久的暗恋。
可是谢谰却在一个深夜找上门来,他胡子拉碴,憔悴地求我回到他身边。
我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
「抱歉,但你不符合我的择偶标准了。」
01
我生日那天,谢谰姗姗来迟。
他推开门,我刚要开口说话,他就回头温柔道:
「慢点儿。」
一个穿着奶白色大衣的女孩子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头发盘在脑后用鲨鱼夹固定住,散落的碎发垂在脸侧,衬得她温婉可人。
她朝我们笑笑,谢谰勾起嘴角介绍道:
「你们嫂子冯静宜,认识一下。」
原本热闹的气氛突兀地按下了静止键,我脸上扬起的笑容僵住,身边的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看我,眼神异样。
我读懂了他们眼中的意思,在谢谰暗含警告的目光中僵硬地挤出一丝笑:
「欢迎嫂子,快坐吧。」
我发了话,其他人也都故作轻松地开始打招呼:
「不仗义啊,这么晚才把嫂子领出来,是不是怕我们把嫂子拐跑了啊?」
冯静宜抿嘴微笑,旁边的同学面露讶色:
「嘿,嫂子还真符合你所有择偶标准啊,你上哪找的这种仙女儿啊?」
我看向冯静宜,她素白的脸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眼睛弯起来的时候水一样柔婉,这大概就是谢谰标准里的淑女了。
谢谰有一张远近闻名的择偶标准,是他 17 岁那年列下的。
里面列了 28 条内容,一张写不下,剩下的还得写到反面。
里面大到性格学历,小到眼睛的形状甚至都有要求,什么要性格温婉淑女,说话声音要像志玲姐姐,眼睛要是圆圆的……
可笑的是,这里面 28 条,我一条都不符合。
我性格风风火火,说话带着一股大碴子味儿,眼睛是上挑斜飞的桃花眼。
比这张择偶标准更可笑的是,我喜欢了谢谰整整 10 年。
谢谰得意地笑,锋艳的眉眼熠熠生辉:
「哥是什么人,我跟你们说,那 28 条静宜一条不落,全都符合!」
他一把勾住冯静宜的脖子,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眼神是化不开的温柔:
「这就是我命中注定的人!」
一部分人迎合着他笑着祝福,剩下的人则觑着我的脸色,沉默不语。
「陆宁,哥打小儿就照顾你,你不敬你嫂子一杯?」
我看着谢谰,他看着我唇角含笑。
灯光下,他的五官立体俊秀,好看得一如既往。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陌生得有些认不出来了。
我知道谢谰是故意的,他是在摆明他对冯静宜的态度,也是在和我划清界限。
可他明知道我喜欢了他这么多年,这句话对我来说有多残忍。
气氛在我的一言不发中变得凝滞胶着起来。
身边的朋友有些看不过去,站起身来想要说话。
我拉住她,在谢谰脸上笑容消失的前一秒端起高脚杯,扯起嘴角遥敬他们。
「你说得对。」
我声音有些干涩,艰难开口,「那我祝你们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说着我一饮而尽。
红酒没有什么辛辣的气息,却一路灼烧到底,烧得我的五脏六腑都缩在一起。
挺好的,这样我就分不出是不是心痛了。
02
17 岁那年,是我跟谢谰青梅竹马的第 5 年。
谢谰那时候很讨厌,总是欺负我。
他会上课扯我头发,故意从左边拍我肩膀然后从右边叫我名字,引得我忍无可忍地追打他。
他还骂我是猪,说我笨得要命,以后肯定嫁不出去。
但他也会每天给我带奶茶,会在我崴脚后边骂我笨死了边背我回家,粗暴地抹掉我的眼泪后绞尽脑汁地哄我。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谢谰的,只是当我反应过来后,眼里就只有他神采飞扬的脸了。
少女的心思在青春期第一次萌动,我低劣粗糙地试探着谢谰,在回家的路上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他:
「谢谰,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他思考良久,没有回答我。
过了好几天,在我都忘了这事儿后,谢谰在一个课间操兴奋地找到我,把一张纸拍在我桌上,浓眉挑起:
「我想明白了,哥就喜欢这样儿的!」
我思考半天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拿起那张纸后才发现上面居然列了十几条标准,往后一翻,好家伙。
后头还有一面儿,也写得满满当当的。
我无语:「你在搞笑吗?」
谢谰却满脸认真:「搞笑个屁,哥想了好几天,我以后的女朋友必须符合这上面的每一条标准!」
那一刻说不伤心是假的。
毕竟我看完后,才惊觉我居然不符合谢谰的任何一条择偶标准。
这上面的条件简直就是对比着我写的反义词。
也就是说,谢谰他压根儿就不喜欢我。
不过很快我就释然了,因为那 28 条标准太严苛了,什么身高 168,头发必须没染过,得是天生的黑长直,眼睛要是圆圆的、大大的,说话声音得像志玲姐姐一样温柔……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完美契合他标准的人啊。
我有时候跟谢谰开玩笑:你再这样,这辈子就只能孤独终老了。
他却一直坚信自己能找到这样的梦中情人。
这么多年谢谰一直都没定下来过,身边的女人走走停停,最长不过 3 个月。
我真的以为兜兜转转,他会看到在他身后还有一个追逐了 10 年的我。
只有我能忍受谢谰的幼稚和坏脾气,我想,我才是最适合他的。
只是现在看来,这些心思实在是可笑又可怜。
我把自己当成替代品,却没想到别人压根就没想过替代。
现在,完美符合谢谰幻想的女人终于出现了。
10 年了,他的美梦成真。
而我终于清醒。
03
27 岁的生日草草收场。
我心痛难忍,周边人都知道我心意,也有些尴尬。
包厢里有些沉闷,谢谰是何等聪明的人,他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睫毛低垂笑了一声:
「怪没意思的,那你们先玩儿,我们先走了。」
说着他搂着冯静宜站起来,把一个礼袋递到我手上:
「你嫂子给你挑的,看看喜不喜欢。」
我勉强笑道:「谢谢嫂子。」
谢谰却坚持:「陆宁,你看看你嫂子送的礼物合不合你心意。」
我以前总不知道人们说失恋了心痛是什么意思,总以为那是一种夸张的比喻。
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人难受到一定程度,心脏是真的会疼,就好像被一只手握住用力拧动,疼得我几乎要弓起身子来对抗。
我笑容撑不住,低声道:「我回去再看吧。」
谢谰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一字一顿道:
「你现在就看。」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浅了。
我不知道谢谰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明明上个月他还会特意给我送我最喜欢吃的那家蛋糕,揉着我的头跟我说十一带我去迪士尼。
可是短短 1 个月,一切都变了。
大家的视线汇集在我身上,有看戏的,有担忧的,还有好奇的,都在等着我的反应。
我脸上血色霎时褪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撑着自己没有夺门而逃。
冯静宜大概看出了什么,扯了扯谢谰的衣服柔声道:
「阿谰,不然我们先走吧。」
谢谰没有动作。
我颤抖着手指撕了好几次包装袋才打开礼盒。
里面放着一瓶香水,很贵,但是我最讨厌的花香调。
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低声道:
「我很喜欢……谢谢嫂子。」
冯静宜朝我笑了笑,声音温柔似水:
「你喜欢就好啊。」
谢谰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随意地挥了挥手:
「喜欢就行,我们先撤了。」
说着他牵住冯静宜的手,大步出门去了。
我身后有朋友憋不住,也跟着推门出去。
我能感受到大家都在看我,也知道我现在很丢脸,应该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继续伪装体面。
可我真的坚持不住了,眼泪压了太久,眼眶酸涩难忍。
我狼狈地捂住脸,扔下一句「我去个卫生间」就跑了出去。
结果刚走过一条走廊,我就听到朋友愤怒的声音:
「谢谰你到底有没有心!陆宁等了你这么多年,就他妈是块儿石头也焐热了吧!
「你何必这么羞辱她,今天是她生日!」
我忍不住探出头去,看到谢谰用两根手指捏住烟头,面无表情。
白雾中,他的声音冰冷,无机质般漠然:
「等再久不喜欢也是不喜欢。
「她死心最好,我耽误了她这么多年,不想再耽误下去了。」
04
我背靠着走廊。
说来爱真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可以让人生让人死,让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一刀让人如此不堪忍受,大概因为捅出的是他。
我突然想起我去年过生日的时候。
那时候疫情很严重,我没敢叫人聚会,打算自己吃个蛋糕了事。
结果大半夜 12 点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我去开门,谢谰携风带雪站在门外,他连睫毛上都是晶莹的水珠,更衬得眼睛亮的得好像天上星。
「生日快乐!」
他喘息着举起手里已经被晃得失去形状的蛋糕,化了的雪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地面。
明明很狼狈,然而他站在昏暗的走廊里,我的心却瞬间燃起燎原大火,一发而不可收。
我颤声道:「你不是出差了?」
谢谰随意地擦了一把脸上的水,嘴角勾起一丝笑。
「哥开了 7 个小时车,终于赶上了。」他看了一眼手机得意道。
他跨省出差,天气太差航班延误,索性自己开着夜车回来了。
余光扫过蛋糕,谢谰脸上的笑容又瞬间消失,拧起眉来:
「靠,跑太快了,怎么变成这熊样儿了!」
那个蛋糕很难吃,奶油融化成一团,还沾上了融化的雪水。
然而我却觉得那是我有生以来吃过最甜的一个蛋糕。
我拿了酒出来,我俩都不爱喝红酒洋酒,踩着箱子喝了一箱青啤。
喝到最后,他已经上了头,脸上飞上一抹绯红,指着我嘲笑道:
「你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一个人过生日,有没有点儿出息!」
我反唇相讥:「就跟你找了似的,乌鸦站在猪身上,光看见别人黑看不着自己黑。」
顿了一会儿我继续道:「你要非坚持你那 28 条,可能得当一辈子单身狗了。」
谢谰这次倒是没有反驳我。
他修长的手指握着易拉罐儿,睫毛低垂,鸦羽般微颤。
过了一会儿,他笑了。
夜风吹起他的黑发,飞进的一片雪花消融在他眼下,晶莹欲滴。
片刻后,他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我。
黑曜石般的眸子好像有种莫名的引力,吸引着我不断陷入下坠,我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意识,只能傻傻地看着他。
谢谰慢慢靠近过来,他身上缠绕着淡淡的酒气。
我醉得一塌糊涂。
就在我以为谢谰要吻我的时候,他开了口,声音沙哑低沉,勾人心魄。
我只觉得连魂灵都被他吞噬,明明是寒冬腊月,周身却冒出汗来。
他说:
「陆宁,要是我 30 岁还没找到这个人,我们就一起凑合凑合吧。」
当时我感觉一瞬间心花怒放,恨不得起来出去跑两圈儿,大喊大叫!
多年夙愿就要实现,这个我追逐了将近 10 年的男人终于会属于我了。
现在想想,只觉得可笑又可悲。
他只是轻描淡写地施舍了我一个替补的位置,我就开心得彻夜难眠。
更可悲的是,如今连替补都没了。
我等了十年,没等来谢谰。
谢谰运气比我好。
他等了十年,到底等来了冯静宜。
05
情场失意,但社畜没有伤心的资格。
最近赶报告,我前一天才失恋,第二天就要熬夜加班。
其他同事陆陆续续都走了,灯火阑珊里只有我一个人还在忙。
其实我感觉挺好的,我可以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不用去想谢谰。
忙了一会儿,窗外突然有烟花炸开,漫天金色光点散落。
我愣了一下拿起手机,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除夕。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各自组建家庭了,我从小跟着奶奶长大,奶奶去世后,我的除夕就都是跟谢谰一起过的了。
只是新年开始,我大概就要自己一个人了。
随意打开朋友圈儿刷了刷,我突然眼神凝住。
八百年不发朋友圈的谢谰突然发了一张图,是他跟冯静宜的合照。
照片里两个人背靠漫天烟火,双手交握,浪漫极了。
哪怕让我也只能说一句璧人,拿出去能直接当电影海报了。
他的配文只有一句话:「终于找到一起过节的人。」
我心里突然好像破了个大洞,寒风顺着钻进四肢八骸,冷进骨子里。
我突然想起谢谰妈妈死的时候,那时候谢谰还是个少年,他坐在他妈坟前逞强得不肯哭出来,嘴唇却都被咬烂,血迹斑斑。
我抱住他哭道:「谢谰,你哭吧,你哭出来吧!」
谢谰很久后才颤抖着拥住我,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一抽一抽的,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把脸埋进我肩窝,紧紧攥住我身后的衣服,我肩膀洇开一片湿热,耳边隐约传来小兽般呜咽,凶狠又可怜。
他声音嘶哑,从牙缝儿里挤出:
「陆宁,我没妈妈了,我没家了。」
明明我从小就没有妈妈也没有家,却在那一刻对他心疼得要命。
我哽咽着抱紧他:「没关系的谢谰,以后我会陪着你,我会永远跟你在一起,绝对不会离开!」
寒风呼啸里,我们在墓碑前紧紧相拥,把彼此当成唯一的救赎。
事实上,后来的这十年也确实都是我跟谢谰一起度过的。
他爸爸早逝,妈妈也没了。
我父母压根儿就没出现过。
我曾经真的以为,我们会相依为命一辈子。
可是现在,谢谰终于有了那个想要陪伴的人,好像他一直在向前走,只有我被当初的那句承诺困在原地,脱身不得,只能越陷越深。
窗外热闹非凡,情侣们十指相扣在看烟花。
孩子跟父母撒着娇,被无奈又宠爱地抱起。
万家灯火,好像只有我无家可归。
我突然觉得特别难受,眼眶酸涩掉下泪来。
就在我埋头哭得认真的时候,身后突然幽幽道:
「……陆宁?」
我停住扭头一看,是公司一把手小段总。
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裁除夕的晚上会跟我这个社畜一起出现在公司里,一时又惊又吓竟然噎住了,大声打了个嗝儿!
这一下子气氛更凝滞了。
小段总看我的眼神逐渐复杂,试探道:「……你有什么冤屈?」
我不想说失恋了,那也太丢脸了。
于是我哽咽着拿起手里改了 180 遍的报告,看着他流眼泪:「小段总,这个报告我改了 1 个月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改了。」
「就为这点事儿?」小段总松了口气,一把扯过了我手里的报告,「行了,特批你休息,赶紧撤吧,我送你。」
说着他也不等我说话,自顾自转身往外走。
其实我还挺想在这儿的,回家的话我怕寂寞会杀死我。
但是老板都发话了,我也不能不给面子,只能叹了口气站起来小跑跟上他。
坐上小段总的库里南,我怕气氛太尴尬,没话找话道:
「小段总你怎么不回家啊,总裁也要加班吗?」
「我爸妈在国外没回来,我闲得没事正好来处理个活儿。」
他单手打着方向盘,我偷偷瞅了他一眼,忍不住赞叹这个侧脸简直太绝了。
小段总长相很优越,眉眼极为深邃,听说他爸是混血儿,所以五官特别立体。
公司里打他主意的男人女人围起来能绕办公大楼三圈儿。
我这才想起之前听人说老段总最近沉迷环游世界,上一次听说他已经到了冰岛了。
但我没想到他居然过年都不回来,把个大儿子自己扔在家。
我收回视线,却突然想起小段总没问我家在哪,忍不住问道:
「小段总,咱们去哪儿啊?」
小段总随意道:「正好你也没地儿去,今晚上咱俩凑合着一起过个节吧。」
说着他把车靠边儿停下,指着一边的商场对我道:「走不走?」
我愣了一下,脑海中浮现起谢谰的朋友圈,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片刻后,我下了车。
倒不是我没有警惕心,但是小段总作风一直很好,从来没听说过他有什么花边新闻,就连女朋友好像都没看他交过。
再说他长成这样哪怕真有点什么事儿也是他吃亏。
但是除夕夜商场都不经营了,他带我来干什么?
小段总人高腿长,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我只能快步跟上他。
走了没一会儿,他停在一家灯火通明的电玩城门口。
这家电玩城是市里最大的一家,占地很大,里面东西特别齐全,我之前跟谢谰也来过。
但是……
我忍不住道:「小段总,除夕人家不开门的,你看都没有工作人员。」
小段总扯起嘴角:「哦,没事儿,这商场是我家的。
「我已经让他们开好机子了,进去玩儿就行。」
我惊呆了。
我知道小段总家里有钱,我们公司是市里的纳税大户,上市敲过钟的。
听说段家还有品牌五星酒店,全国开了不知道多少家。
但我没想到,他家居然还有商场!
小段总走向兑币机,扫了我一眼:「你要多少币?」
以前我来的时候一般就买一百块钱的,多了我就心疼了。
但是今天是吃大户啊!
我看向机子,顿时恶向胆边声,大胆道:「我要一千块的!」
小段总没说话,立马按了 1000 的金额。
无数游戏币哗啦啦掉了出来,筐子盛不下只能换了一个大筐子,堆得冒尖儿。
我万万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一拿,尴尬得没拿动。
小段总茶褐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眼大肚子小。」
我没搭理他,兴奋地抱着币挨个机器开始玩儿。
我俩把赛车、射击、投篮、跳舞机啥的玩了个遍,最后停在了推币机面前。
这里面的游戏币高高地堆起,后面的铁板不停地往前推,我每次来都玩,但我从来没推掉过。
这次有钱了,我不停地往里塞着币,但是扔了好几百个币塔还是没动静。
小段总在一边看不过去,把我挤开,撸起袖子道:「你看我的!」
他说话的时候挺硬气,但是玩了很久里面的游戏币还是纹丝不动。
我偷偷觑他一眼,小段总察觉到我看他,浓黑的眉毛紧紧拧起,恶声恶气道:
「什么狗屁东西!」
我悚然一惊,往常他看我报告的时候也是这副表情这句话!
我小心翼翼道:「不然推一推?」
其实我每次都想推,但是没敢,不过既然他是老板,那推一推应该没事儿的吧?
小段总瞅我一眼,双手抱住推币机用力晃动起来。
他小臂肌肉线条结实,推币机在他手里显得很轻巧,垒成四五公分高的币塔终于不堪重负,哗啦一声轰然倒塌!
我震惊地看着无数游戏币从出口涌了出来,太多了兜不住,溢出来撒了一地。
机器响起欢快的电子音。
梦想终于成真了!明明只是几个游戏币,我俩却都激动得要命,捡钱似的蹲在地上把滚到四周的一个个捡起来。
「怎么样,我厉不厉害?」小段总得意挑眉,他平常总是一副矜贵禁欲的样子,今天眉眼间却带上几分少年气,鲜活又生动。
我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拍着马屁:「太厉害了,小段总牛逼!」
说着我伸手去捡地上最后剩下的一个币,然而小段总伸手更快,我一下子触到他骨节分明的手上。
入手微凉,玉一样,我却被烫了似的猛地缩回手。
周围安静下来,只有电子音还在欢快地播报。
我怔愣片刻,赶紧站起身来。
小段总顿了一下,也若无其事般地站起身,随后把怀里的游戏币扔在我手上的筐子里:
「送你了。」
说着他双手插兜,走到一边。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他耳朵好像有点红红的。
……
我们俩玩到五点多,出来的时候,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
小段总坚持送我回家,看着我上楼后才离开。
我上楼的时候还感觉跟做梦似的,我居然跟公司一把手玩了一晚上的电玩!
我不知道他一个大老板为什么会陪我一个小职工玩这么久,虽然我也是个部门副总,但跟他之间还差着好多好多层。
或许是驭下的手段,又或者是他自己一个人也有点寂寞,想找个人陪。
但都无所谓,我挺感激他的。
如果没有他,我不知道这一夜该怎么度过。
06
那件事过去之后,我跟谢谰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我试着不去想起他,但午夜梦回却总梦到他搂着冯静宜离开,跟我挥手道:
「陆宁,我的真命天女来了,你这个替补被开除了!」
我拼命地哭喊,求他不要丢下我。
然而他却丝毫不留情分,抛下我走远了。
……
醒来后,每每都是一脸泪水。
我想,我跟谢谰一起太久了,十年就是一条狗也有感情了,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不过没关系,迟早我会走出来的。
再遇到谢谰的时候,是高中同学的婚礼上。
拿到请柬后我犹豫了很久,我怕碰到谢谰。
但我跟新娘关系不错,不去实在不好,最后还是硬着头去了。
结果到了酒店门口,我却意外地先撞上了小段总。
他穿着一身禁欲系灰色高定西服靠在一边,衬衫却大咧咧地松开上面的扣子,多了一分恣意。
我感觉他应该看见我了,然而他却把头赶紧扭过去假装没注意到我。
我也没在意,走过去打招呼:
「小段总,好巧啊,你怎么在这儿?」
小段总转过来,好像刚发现我一样:
「陆宁啊?是挺巧的,我同学婚礼。」
我随口问道:「你跟新郎是同学?」
小段总盯住我,不知道为什么表情有些不善。
片刻后,他开口道:「不是,新娘同学。」
「高中的。」他强调。
我有些惊讶:「我跟新娘也是高中同学,原来咱俩也是同学?」
小段总眉心皱得能夹死苍蝇,冷哼道:「是吗?」
我有些担忧地看向小段总,猜测他是不是跟新娘有过什么不可言说的关系,不然为什么突然态度这么恶劣。
我试探道:「小段总,有些事儿过去了就过去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
小段总黑着脸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东西?」
大老板似乎生气了,可能他不愿意提起伤心事,我赶紧转移话题:「我高中怎么没见过你啊,你几班的?」
小段总深吸一口气:「陆宁,我叫段戚。」
我一愣。
天天小段总小段总地叫,我还真忘了他全名叫什么。
只是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呢?
我蹙眉思考,半晌后才震惊地瞪大眼睛:「你是段戚,那个小胖——」
完了!
我眼前一黑!
小段总却没生气,桃花眼微微挑起,表情好看了一些。
「对,」他续上了我没说完的话,「就是那个小胖子。」
我傻了。
高中的时候隔壁班是有个小胖子,他成绩挺好的,家里也挺有钱的。
但是因为太胖,他体育课成绩很差,我们那时候是联班上体育课,我经常看到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没人愿意跟他组队。
我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心软这臭毛病总是改不了,主动去找他组了好几次队。
但他运动能力真的很差,我俩一组打羽毛球总是达不到标准数额,连累了我好几次不及格,别人都劝我别搭理他了,但我总觉得不好意思扔下他,又找了他好几次。
我记得后来在我们又一次没及格的时候他哭得很惨,死活不要再跟我组队了,凶巴巴地叫我走开。
我也没办法,后来就换人组队了。
这事儿在我高中生活里甚至没掀起什么波澜,那个小胖子后来好像给我送过不少东西,但当时我一颗心都扑在谢谰身上也没怎么在意。
毕业之后也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但是那个眼睛都被挤得眯起来的小胖子居然是……小段总?!
我恍惚地看着小段总这张可以立地出道的脸,没记错的话公司运动会,我看到他有八块腹肌的!
男大十八变,小段总是去重新投了个胎吧!
怪不得都说胖子是潜力股啊!
见我想起来了,小段总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他刚要说话,不远处却突然冷冷传来一句:
「你们在干嘛?!」
我转过头,看到谢谰正牵着冯静宜的手定定地看过来,脸色难看。
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袖子里的手不自觉捏紧。
距离我们决裂那一天已经过去 1 个多月了,这是我跟谢谰第一次见面。
他和冯静宜紧握的双手还是那么刺眼,让我想起那天的羞辱,不自觉地想要逃跑。
就在这时,小段总睨了一眼我的表情。
他掀起眼皮,一只胳膊搭上了我的肩膀。
在我呆滞的目光中,他嘴角扯出三分笑,对着谢谰道:「这不是老同学吗?
「我带着家属来参加婚礼啊。」
07
我这辈子没见过谢谰脸这么黑过。
不是我自作多情,但他的表情就好像抓到老婆偷汉子的老公一样。
「回见。」
小段总朝他们敷衍地挥了挥手,「我们先进去了。」
我被他搂住脖子一起转身,背后的视线灼热得几乎快要烧透我的背。
「你那天哭,就是为了他?」小段总在我耳边凉凉道。
我知道他大概是在为我出气,也没有挣脱,算是默认了。
「嘁。」
他翻了个白眼儿,「什么东西,换了我一定不会让你哭。」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哭笑不得,跟着他一起进了宴会厅。
婚礼布置得很豪华,头顶无数的星星吊灯垂落,好似星河流淌。
也是倒霉,我跟谢谰还分在了同一桌,小段总不停地给我夹着菜,谢谰的脸色则是越来越臭,一边的冯静宜都顾不上了,一双眼睛死死地钉在我身上,好像下一秒就要掀桌而起了。
我坐立难安,那视线存在感太强,随口扔下一句「我去厕所」就跑了出去。
结果出门来刚松了一口气,手腕就被人一把抓住。
我回头,谢谰沉着一张俊脸,一言不发地把我往一边拽。
「你干嘛?!」
我用力想要甩开,他却下手很重,我手腕疼得要命都没有挣开。
一直把我拖进了一边空无一人的楼梯间,谢谰才猛地甩上门,一把把我抵在墙上,黑沉沉的眸子低垂,脸上阴沉得好像能滴下水来:
「你交男朋友了?」
我冷笑:「关你屁事,你不是不想耽误我吗,不是如你所愿?!」
谢谰一窒,向后退了一步。
他看起来有些烦躁,用力搓了一把脸:
「陆宁,感情的事情是没办法勉强的,你不能为了气我就这么随便找了个男人,你这是对自己不负责任!」
我简直要被气笑了,甚至一时有些恍惚。
眼前这个大义凛然指责我的男人真的是我记忆里那个少年吗?
我这十年,到底是喜欢了个什么东西?!
「随便?」我讥讽道,「我男朋友是上市公司的总裁,家里随便什么产业都九位数起步,长得好有钱对我又好,你随便找一个这样的给我看看?」
谢谰还要再说,我冷了脸色:
「谢谰,既然你要一刀两断,就少跟我拉拉扯扯。
「以后你就看好你的冯静宜,我是好是坏、是死是活都一概与你无关!」
说完我转身就走,回去的时候小段总一直用眼睛斜我,只不过他的一双桃花眼在漫天灯光下潋滟生情,实在是凶不起来。
刚坐下,他就恶狠狠道:「陆宁,你昨天提交的报告写的什么狗屎,一会儿回去给我加班!」
我惊呆了:「老板,你抽什么疯,刚才在席上碰到了你前女友吗?」
「我看你就是工作太闲了,还有时间跟男人拉扯!」他白我。
本来我还有些生气的,被他这么一打诨插科的反倒气不起来了,跟他你一句我一句地斗起嘴来。
谢谰不久也回来了,只是脸色一直很差,冯静宜给他夹菜,他也只是烦躁地推开。
冯静宜一怔,朝我看过来,那双总是温柔似水的眸子里似乎结了冰,带着几分探究似的不善。
我懒得搭理她,草草吃了几口就提前走了。
小段总追出来非要送我,被我拒绝了。
我心里有点乱,很想自己一个人静静,我和谢谰这段孽缘不能再这么一笔糊涂账继续下去,早晚要把话说开。
08
晚上回家的时候,我的微信好友添加多出来一个陌生人。
然而只是一眼,我就认出了那是谁。
头像是谢谰曾经发过的那条朋友圈,他跟冯静宜的合照。
我想了想,还是通过了冯静宜的申请。
冯静宜的消息发来得很快,她也清楚我知道她是谁。
「我想和你谈谈。」
我回复:「谈什么?」
那边的消息显示正在输入中,不一会儿又删除了再次输入,显然冯静宜也没想好到底要怎么说,打字的时候都在纠结。
片刻后,消息来了:
「我知道你跟谢谰从小关系很好,也很感谢你这些年对他的照顾。」
「但我觉得男女之间的相处还是要有分寸,以后我会照顾他,你就不用担心了,希望你们可以保持距离。」
我看着消息,心里真的觉得很费解。
难不成谢谰喜欢冯静宜就是因为他俩三观一致、磁场相合?
不然怎么会一个两个的都找过来,说得还都这么无耻。
我懒得打字,直接给她发了语音:
「首先,从你们在一起开始,我就没有主动找过谢谰。
「其次,今天他找我是他犯病,不关我的事。
「最后,我已经和谢谰一刀两断了,以后你也没必要来找我,有工夫跟我说这些不如看好你自己的男人。」
然后我也没管她要说什么,干脆利索地删除拉黑一条龙,顺便把谢谰也拉进了黑名单。
这十年一起走过来,大概已经耗尽了我们所有的缘分。
既然注定没有希望,留下不过是白白伤心。
倒不如删了干净,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09
谢谰妈妈忌日那天,我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去。
往常我都会和他一起去祭拜,他爸爸早逝,家中的长辈也走的走,散的散,母亲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谢谰对他母亲的感情很深,他妈走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走不出来,一度抑郁甚至轻生。
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是我陪他走过来的。
现在他已经走出来了,也有了新人陪他去,我也就不去碍眼了。
只是我没想到,快下班的时候谢谰却给我打了个电话。
他的电话我已经拉黑了,换了个号码打来,声音憔悴不堪,我一时间竟然没听出来是谁。
「你在哪?」
我疑惑道:「什么?」
谢谰重复了一遍:「我在给我妈上坟,你为什么没来?」
我哑然,片刻后轻声道:
「……以后有冯静宜陪你,我就不去了。」
谢谰沉默了一会儿,低哑道:「她没来,我在这等你。」
大概是怕我拒绝,他又加了一句:「不当情人,朋友总还算吧,我妈对你不错的。」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
我深深皱眉,最后还是决定去看一眼。
谢谰说得不错,他妈妈在的时候很怜惜我小小年纪父母不管不顾,一直都很照顾我。
她去世的时候,我不比谢谰好受多少。
我跟小段总打了招呼,在他杀人般的眼神中冲出了公司。
一路到了墓园,我在旷然空寂的坟前找到了毫无形象席地而坐的谢谰。
他没看我,只是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还记得我妈是什么样的人吗?」
寒冬的墓园落了一层茫茫的雪,放眼望去,除了灰色的墓碑就是一片白色了,萧瑟得有些落寞。
我把手里的糕点放在墓碑前,坐到谢谰身边,想了想道:
「柳阿姨是很温柔的人。
「我这辈子没有再见过那样温柔的人。」
记忆里谢谰的妈妈是标准的南方女子,总是穿着一身亚麻色的长裙,如果到了冬天,则会换上一身白色的长大衣,把头发盘在脑后用一根簪子固定,温婉动人。
谢谰在学校打架,我会冲上去帮他,两个人一身是伤,浑身乱糟糟地回家。
谢谰妈妈也不会骂我们,只是叹一口气,边给我们处理伤口边掉眼泪。
她还会做很好吃的糕点,中式的那种,我到现在还记得她柔声在我耳边说:「宁宁,阿姨做了糕点,起来吃一点儿吧」的时候,真的是温柔极了。
那大概就是我梦想中妈妈的样子吧。
谢谰的择偶标准也是那样的。
他用手拂去墓碑上的雪,声音有些寂寞:
「陆宁,我有的时候很迷茫,我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没听懂,皱眉看他。
谢谰看了我一眼,嘴角扬起一丝讥讽的笑意,从兜里扯出一张已经毛了边儿的纸。
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的择偶标准。
17 岁那年,他写下了这 28 条,从此这张纸就如同一片海似的横亘在我们之间,任我如何努力也跨越不过去。
这些年谢谰一直很好地保存着这张纸,然而在我震惊的目光中,他却冷眼地把这张纸撕得粉碎,用力一掷——
呼啸的风霎时卷起破碎的纸张,雪般纷纷扬扬地消失在天际。
我瞪大眼睛:「你中邪了?」
谢谰长舒出一口气,就好像有什么无形的枷锁从他身上断裂开来,他终于解脱了一样。
他转过头来,眼睛里逐渐亮起了色彩,张嘴似乎要和我说些什么。
我的手机却在这一刻突然响了起来。
拿起来一看,是小段总。
小段总很暴躁,电话接通的那一秒就机关枪似的突突起来:
「陆宁,你交上来的报告是什么狗屁东西,我限你 30 分钟立马给我赶回公司,不然今年的年终奖通通取消!」
我苦了脸道:「冤枉啊小段总,这报告不是我做的,是刘经理做的,你要取消年终奖那就取消他的吧!」
小段总一顿,更加暴怒:「你还敢顶嘴,再不回来明年的也没了,后年的也没了,我还要把你发配去新几内亚分公司,让你在非洲看大狒狒龇牙!」
神经病啊!
小段总好像更年期的女人,阴晴不定,明明跟我过年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总是动不动就跟我发脾气。
我叹了口气:「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说完我朝谢谰摆摆手:「我有事儿先走了。」
谢谰双手插在灰色大衣的兜里,看着我的眼神复杂:
「你不要跟那个男人在一起。
「陆宁,他不适合你。」
他又来了这老一套,一听这些话我就上火,忍不住嘲讽道:「不好意思啊,但是他很符合我的择偶标准。」
谢谰一怔:「什么标准?」
我眼前浮现起小段总那天翻着白眼给谢谰上眼药的样子:「什么东西,换了我一定不会让你哭。」
我忍不住笑道:「他不会让我哭。」
……
谢谰拧眉:「男人的花言巧语也能信?陆宁,那个男的一看就是花花公子,你拿不住他的。」
我抬起眼皮冷笑道:「不劳你费心。
「总不是我舔狗当的时间久了,下岗再就业你还不适应,非得要我围在你身边转你才高兴吧?」
「谢谰,」我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好歹我们也一起了这么多年,你别这么卑鄙。」
谢谰好像被人捅了一刀似的,他面色苍白,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似乎不明白一向对他百依百顺的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我觉得很没意思,也不想再多说,转身走进风雪里。
10
一进公司 28 楼,我就看到小段总正抱着胳膊臭着脸倚在门框上,阴阳怪气道:
「还知道回来。」
他的语气好像等待丈夫回家的怨妇,我赶紧转移话题:
「报告呢?我现在就看!」
小段总哼了一声坐到我身边,却没有拿出什么报告,盯着我问道:「你又去见那个男人了?」
他挑剔道:「长得也没我好看,看起来也没我有钱,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我顺从道:「我以前眼瞎了,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
小段总没想到我这么识相,愣了一下才磕巴道:
「那你还有救。」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中央空调微弱的风声。
头顶的灯不算很亮,柔和的昏黄洒在我们身上。
我苦笑:「小段总,你这么晚了叫我回来不是就为了教育我的吧,报告呢?」
小段总看了我一眼,冷哼道:「等你谈完恋爱回来做,黄花菜都凉了。
「我已经做完了。」
我有些惊讶,这个报告是刘经理做的,但是作为他的下属我做也是应该的。
小段总是总裁,怎么会亲自做这么琐碎的事儿?
但是毕竟是减轻我的工作量了,我感激道:「谢谢老板,老板你真好。」
「光嘴上谢谁不会?」小段总不吃这一套。
我虚心求教:「那要怎么谢呢?」
他却低头不说话了。
灯光映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我这才发现小段总的睫毛很长很密,假睫毛似的,让人羡慕又嫉妒。
「小段总?」
小段总嘴唇动了动,小小声地说了些什么,我还没听清,他自己脸就唰的一下红了。
我吓了一跳:「你说什么啊?」
小段总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给自己打气,终于抬起头来凶狠地盯着我,破釜沉舟般道:
「那你亲我一下!」
我:?
我还没反应过来,小段总脸上突然爆红,逃也似的丢下一句:「你听错了!」就要跑。
我脑子大概是抽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他。
小段总人高马大,却被我扯着衣角拽住不动了。
糟糕!
我暗叫不好,我拽住他干什么,本来他走就走了,现在这样岂不是更尴尬?!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一直没松手。
我们俩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都没说话。
半晌后,我低头轻声道:「这样对你不太公平,但我可能没那么久忘了他。」
没头没脑,他却立马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以为小段总会抬脚就走,谁想到他却嗤笑一声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陆宁,我高吗?」
我一头雾水:「高。」190,怎么也不能说矮了。
「我富吗?」
我点点头:「富。」他说穷,那就没几个人敢说富了。
他探头过来:「那我帅吗?」
谢谰的眼睛是狭长的凤眸,看人的时候很冷,不带温度。
小段总却天生一双多情桃花眼,灯光下潭水般荡漾,勾魂摄魄。
我咽了口口水:「帅,真他妈帅。」
「那不就得了。」他满意地站直身子,自信道,「你走不出来那说明我没用,有我这种绝世好男人在这儿,保准你想不起别的男人来。」
他说得这样自负,我该反驳他的。
但是我现在脑子里真的没有谢谰了,满心满眼都只看得到志得意满的小段总。
我张了张嘴:「你喜欢我什么?你的择偶标准是什么?」
我不是傻子,再说小段总的表现就是傻子也看出来了。
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选择我。
在谢谰身边十年,我从来都没被选择过,已经失去了被爱的信心。
小段总这次没有开玩笑,他认真地端详着我,过了一会儿轻声道:
「本来是没有的。
「但你出现就有了。」
11
很奇怪,自从小段总表白后,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梦到谢谰了。
梦里只有小段总,还有他红润带着水色的唇。
醒来的时候,我懊恼地敲自己的脑袋,真是疯了,大概是太久没跟男人相处过了,简直魔怔了!
那天我没有立马答应小段总,我只是含糊地说还要再想想。
小段总也没逼我,只是大概话说开了他胆子更大起来,明晃晃地每天接送起我来,美其名曰:让我提前适应。
因为有他,失去谢谰的日子没有我想象中那样难熬。
日子好像就这么平淡地走过来了。
直到我接到了冯静宜的电话,她换了号码,声音好像是哭过,又夹杂着一些痛恨和不甘:
「我是冯静宜,我们出来见一面吧。」
我皱眉:「我们有什么可见的?」
冯静宜声音沙哑:「就一面,以后我就不会再打扰你了。
「你也不想我总来找你吧。」
我无奈,只能按照约定的时间去了那家咖啡厅。
明明是傍晚,冯静宜却戴着大大的墨镜,然而她的条件实在优越,一点都不显得奇怪,反而更优雅了。
我不耐烦地开门见山:「我没跟谢谰联系过,你如果找我是为了这个就不必了。」
冯静宜摇了摇头:「你去给他妈妈上坟了吧?」
我有点不高兴:「他妈妈是我的长辈,我都去看了十年了,总不能你们在一起了我连去上坟都不行了吧?」
冯静宜苦笑一声:「我现在这样很难看吧?
「我以前从来不这样的,我讨厌雌竞,可是跟他在一起之后我才知道嫉妒是什么滋味儿。」
我不明所以:「他不是很喜欢你吗?为了你都跟我划清关系了,还要怎么样?」
「喜欢我?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冯静宜摘下墨镜,我这才看到她双眼红肿,好像哭过很久的样子。
她双手捂住眼睛,哑声道:「与其说是喜欢我,倒不如说是他心里一直有一个执念,只不过我恰好符合了而已。
「到底喜欢谁,只怕连他自己都看不清。」
往常和谢谰有关的事情我可以听上三天三夜,但现在我却突然很烦躁。
小段总找不到我一定又要着急了,说不定又要耍小性子,他心眼儿比针尖还小,肯定要哄很久。
「我没兴趣听你们的恋爱剧,你到底有什么事儿?」
冯静宜放下手,直直看着我,眼里糅杂的恳求和嫉恨晦暗不明:
「陆宁,既然你们已经断了,就断得彻底一些吧。
「不管他找你也好,你找他也罢,不要再接他的电话,不要再去给他妈妈上坟,不要总是藕断丝连,只要你彻底消失在他生活里,总有一天我会取代你站在他身边的。」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我不知道明明那样被他偏爱的冯静宜为什么会这样要求我。
难不成谢谰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还想着我吗?
可明明是他亲手割裂了我们的关系啊!
我抬起头刚要说话,冯静宜却一把被扯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谢谰脸色难看得吓人,看着冯静宜的眼神里一丝眷恋都没有,倒好像那成了他的杀父仇人。
「我不是让你别再来找她了?!」
冯静宜一惊,然后就被谢谰眼里的厌恶刺痛,愣在原地。
谢谰没有看她一眼,急着走过来双手扶住我肩膀:「她跟你说什么了?你别搭理她,她疯了——」
冯静宜愣愣地看着谢谰把我护住,半晌后,惨笑一声:
「我疯了?
「是啊,我他妈的是疯了!
「谢谰,你既然不喜欢我又何必来招惹我,难不成只是想让我看你们令人作呕的情深意切?!」
谢谰拧眉,把我护在身后:「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清楚!」
冯静宜尖声道:「你明明说喜欢我,却不知道我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吃什么,你给我准备的全他妈是陆宁喜欢的!
「你送我百合,可我压根儿就不喜欢百合,我百合过敏你不知道吗?!喜欢百合的到底是谁?!」
我怔住。
喜欢百合的……是我。
从小我就喜欢百合,谢谰曾经答应我长大后要给我种一院子的百合。
冯静宜继续道:「你跟我拥抱接吻的时候为什么愣神,你到底在想着谁?!」
谢谰恼羞成怒:「你到底在说什么鬼话,我能想着谁?!」
冯静宜冷笑一声:「那你睡觉的时候叫了陆宁的名字,你知道吗?」
我讶然,看着谢谰,心里一团乱麻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谰定在原地,脸上红一阵青一阵,他不敢回头看我,只是恨恨地盯着冯静宜,一把扯住她:「别发疯了,赶紧给我走!」
明明谢谰找了符合标准的人找了十年,然而才短短几天,曾经的浓情蜜意就消失得一干二净,这两个人不像情人,彼此对视的时候倒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冯静宜眼泪掉了下来,她忍无可忍,伸手拿起桌上的咖啡杯一把泼到了谢谰脸上,歇斯底里道:
「你们真让我恶心!」
说着她胡乱抹了一把眼泪,飞快地跑出了咖啡厅。
只有我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谢谰揉了揉眉心,把我拽出咖啡厅。
我避开他的眼神:「……没事儿,我知道她乱说的,我先走——」
「她没乱说。」
谢谰沉声道。
夜色深了,身边车水马龙,灯火通明。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雪了,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际降落,被灯光染成暖黄色。
我睁大眼睛,却看见谢谰低下头凝视着我,严肃又认真。
「她说的都是真的。」说出这句话,他就像开了闸似的,剩下的话都倾泻而出。
「陆宁,过去 10 年我都是个糊涂蛋,我妈死了,我就一直追寻着她的形象,以为自己喜欢的就是那种人。」
雪花落在谢谰肩头,他扯出一丝苦笑:「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一个冯静宜,她符合我每一条标准,简直就像是我天生的伴侣。
「可是我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他有些茫然:「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想起你。
「我们一起去迪士尼,我会给她买你最喜欢的发箍。纪念日送花,明明知道她喜欢玫瑰,我却不知道买了百合。
「甚至在——在我们拥抱的时候,我闻到她洗发水的味道,都会想起你用的是柑橘味的洗发水。」
我心里泛起难言的刺痛,双手握紧。
谢谰深吸一口气,他眸子里映照着整个城市的灯火,还有我。
「陆宁,我现在才知道爱一个人是没有标准的,她一出现,所有标准就都失效了。
「我——你能不能回来我身边,之前是我错了,我会补偿你好不好?!」
他的神态小心翼翼地期待,我却只觉得好笑。
那些期盼,那些等待,那些夜里的辗转难眠和泪湿枕头,如果只是一句糊涂就能带过,那我这 10 年又算什么呢?
只是一场笑话吗?
换做 3 个月前听到这句话,我大概会高兴得哭出来,可现在却只觉得可悲又可笑。
谢谰还在等我的回答,我心灰意冷地抹了一把脸上融化的雪水,轻声道:
「晚了谢谰,已经太晚了。」
「不晚啊,你也喜欢我的不是吗,陆宁,你别跟我置气!」谢谰急得握住我肩膀。
我摇了摇头:
「谢谰,喜欢你是一件太漫长、太痛苦的事情。
「我疼了,怕了,也再不敢了。」
谢谰着急道:「我不会再伤害你了,我已经想清楚了,陆宁,你别不要我,我们两个一起……这么久了啊!
「我了解你的一切,世界上还有谁比我更合适你!」
大概就是因为太了解了,所以曾经知道怎么捅我最疼。
倒还不如不要了解,慢慢磨合。
我想起小段总,他现在已经又在生气了,回去一定又说什么要把我发配去非洲看大猩猩。
我忍不住微笑起来:「谢谰,你想清楚了,可我也想清楚了。
「我已经找到那个符合我择偶标准的人了。」
谢谰脸色铁青,握住我的手用力:「是那个男的?!」
我点点头。
……
离开的时候,谢谰在我身后黑着脸一动没动。
他说:「我会等你回心转意,你迟早会明白我们两个才该在一起。」
我没理他,快步跑走了。
小段总还在等我,不能让他等太久!
12
谢谰那之后经常来找我,过了两个月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我才惊觉那天是他的生日。
往年我提早很久就会开始给他准备礼物,然而今年我天天跟小段总四处玩,居然完全忘记了。
谢谰声音有些落寞:「我今天生日,很想去我们高中后面的那座山看星星,陆宁,你来陪我好不好?」
高中算得上我跟谢谰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刻,我爸妈都不在,家里唯一照顾过我的奶奶也走了。
十几岁的姑娘活成了个野丫头,那时候我什么也不懂,也不知道避嫌,经常去谢谰家里过夜蹭饭吃。
也得亏谢谰妈妈是个很好的人,从来没有嫌弃我,也不出去说闲话,像母亲似的照顾了我很久。
他妈妈走后,我们俩就真的没了家。
那段时间真的很难熬,谢谰每天行尸走肉似的,哭也不哭,笑也不笑,整个人像傻了似的。
后来我发现了学校后面的山顶看星星很漂亮,就生拉硬拽着他上了山,指着山顶的星星跟他说:
「阿姨一定就在那里看着我们,她永远也不会离开我们。」
谢谰当时没说话,只是用力地抱住我,就好像溺水的人抱住唯一的浮木。
也就是打那之后,我们在彼此的生命里变得无可替代起来。
后来我们经常上山看星星,只要心情不好就拽着对方上山。
山上的风很大很冷,他就把我拢在外套里,也不说话,只是彼此依偎着。
直到上了大学离开了那座城市,我们才不怎么去了。
他说要去山上,那一定是心情很糟糕,需要我陪伴了。
可是……我看向身边扭着头假装不在意,却耳朵竖得老高偷听的小段总,无奈笑道:
「谢谰,我跟我男朋友约会呢,你自己去吧。」
谢谰静默了一瞬,声音有些嘶哑:「陆宁,你非要对我这么残忍吗?」
我想了想道:「我不想耽误你了,你能理解的吧。」
这是他当时对我说的话,让我痛不欲生。
现在还给他,大概他就明白是什么滋味儿了。
谢谰果然没再开口,就在我要挂电话的时候,他轻声道:
「我会在这里等你。」
放下电话,我心里有点担心。
谢谰表面上总是云淡风轻的,其实是个很固执的人,不然也不会一直坚守这 28 条这么多年。
初春的晚上还很冷,我真怕他会一直这么等下去。
但想了想,我还是决定不去了。
没必要再做无意义的纠缠,我们的缘分就只有这 10 年,剩下的路,大家早晚都要自己走了。
……
第二天谢谰又给我打了个电话,我狠下心没有接。
就在我几乎把这件事已经忘了的时候,第三天我接到了冯静宜的电话。
电话里她哭得很惨,还带着一丝恨意:「陆宁,谢谰进 ICU 了,你能不能来看看他?!」
我一惊,浑身如坠冰窟,几乎是踉跄着穿上衣服一路闯了两个红灯去了医院。
冯静宜正坐在走廊上,眼睛哭得红红的,弯腰坐在冰冷的铁制长椅上。
「谢谰怎么了?!」
冯静宜抬起头来怨恨地看着我,声音里带着哭腔:「谢谰在山上等了你两天,你一直都没去,他发烧肺炎已经很严重了!」
我一惊,我知道谢谰固执,却没想到他会这样。
「医生刚才下了病危通知书,」冯静宜捂住脸,「他甚至都没有直系家属能签字,陆宁,你干嘛要这样对他?!」
我愣愣站在原地。
这一刻,我才知道陪伴了十年意味着什么。
我以为只是不喜欢他了,就能不在意了。
可是过去十年我们彼此支撑着,相依为命走过来,这一刻我浑身颤抖,我突然很怕,我怕谢谰如果真的就这么死了,那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等待的时间好像凝滞了一样,不知道过了多久谢谰才被推出来。
医生身上的防护服都湿透了,疲惫道:「患者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下午看看没事儿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你们谁是病人家属?去把费用结一下吧。」
我这才后知后觉后背已经湿透了,卸了力一样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
谢谰恢复得不错,晚上他就清醒了过来。
那时候我已经靠着他的病床差点儿睡着了,一整天又累又怕,实在是筋疲力尽。
他看到我,眼里立刻盛满了笑意:
「陆宁,你来了?」
我眼泪止不住落下来,恨恨道:「你有病是不是,不是糟蹋我就是糟蹋自己,你是不是脑子傻了?!」
谢谰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世界上最大的傻子,不然怎么会你走了才知道难受。」
他沉默片刻,轻声道:
「陆宁,我真的没机会了吗?」
眼泪顺着下巴砸在床单上洇开,我哭得狼狈:
「谢谰,我等了你十年你都没赴约,你总是这样执拗。
「可是我已经走出来了,你也放过自己吧。」
谢谰慢慢抬起手,擦掉我的眼泪。
他红了眼眶,颤声道:「你别哭,我真的是不符合你的择偶标准,又让你哭了。
「但是陆宁,我真的放不了手,你不原谅我没关系,你等了我十年,现在换我来等你。」
我看着他掉下泪来。
在一起十年,除了一开始他妈妈去世的时候谢谰哭过,之后他就再也没红过眼。
我突然觉得特别难受。
我曾以为我们会相伴白头,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把我和他分开。
然而阴差阳错,到底是有缘无分。
这场纠缠的孽缘没有谁错了,只是我们注定错过。
……
谢谰三天后才出了院。
我跟他说清楚后立马去找了小段总跟他认错。
小段总脸已经要拉到地上了,我赔着笑给他捏肩:「我虽然不喜欢他了,但是早些年他跟他妈妈都很照顾我,那时候我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要不是他们收留我可能早就死了。
「就当是还人情了。」
小段总脸色稍缓:「最后一次,以后我来照顾你,不需要这些不相干的人。」
我点头:「当然!」
小段总不依不饶:「我得罚你,你亲我 10 分钟!」
在一起这些天,小段总的羞涩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捏住我的脖子就亲下来。
我只感觉到唇上微凉,就被他凶道:「闭眼!」
嘴上凶巴巴的,动作倒是很温柔。
我在缺氧前还忍不住想,真是够不浪漫的,社畜连约会都在办公室里。
然而心里却忍不住泛起暖意。
这场漫长又艰难的等待,我就像是那只狐狸,想要留住心里只有玫瑰的小王子,一个人在黑夜里踽踽独行,孤单又寂寞。
但是没关系,狐狸没有小王子,但是有威胁人重做 180 遍报告然后自己偷偷做好,嚷嚷着要把人发配去新几内亚的黑心老板。
独行这许多年,我也终于迎来了自己的 happy en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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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3-01-17 18:00 · 禁止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