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来的儿媳妇,陛下不要了;青睐的李太白,陛下放走了。而高坐龙椅的皇帝也万万没想到,眼睛⼀闭⼀睁,他竟然穿到了不肖曾龟孙李隆基身上。还正是李隆基抢儿媳妇杨玉环的丑事满天飞的时候。废物点心!1「陛下,陛下?」⼀声声小心翼翼的唤,奢靡恢宏的宫殿中,高坐龙椅之上的帝王,徐徐睁开双眼。被奢靡浸泡了几年的靡靡之色上,帝王威仪竟去而复返。他眉心微蹙,环顾四周。这宫殿有点儿熟...
开元二十六年某天,高力士发现自己摸不透主子李隆基的心思了。
抢来的儿媳妇,陛下不要了;青睐的李太白,陛下放走了。
而高坐龙椅的皇帝也万万没想到,眼睛⼀闭⼀睁,他竟然穿到了不肖曾龟孙李隆基身上。
还正是李隆基抢儿媳妇杨玉环的丑事满天飞的时候。
废物点心!
1
「陛下,陛下?」
⼀声声小心翼翼的唤,奢靡恢宏的宫殿中,高坐龙椅之上的帝王,徐徐睁开双眼。
被奢靡浸泡了几年的靡靡之色上,帝王威仪竟去而复返。
他眉心微蹙,环顾四周。
这宫殿有点儿熟悉啊,不确定,再看看。
李世民不动声色发动威压攻势,身边、周围的⼈瞬间呼啦啦跪了⼀片。
顾不上那些噤若寒蝉的宫⼈,李世民纳闷心想。
朕不是死了?
念头⼀起,磅礴的记忆瞬间纷至沓来。
从黄口小儿到郁郁而终。
瞬息间,看完李隆基起起伏伏⼀⽣的李世民,直接暴风狂怒。
重用外戚祸乱朝纲。
安史之乱江山动荡。
马嵬兵变杀妾逃命。
废物点心!
朕夙兴夜寐创下的盛世,怎么就落到你这么个败家混账玩意儿手里?
上半辈子还是个⼈,怎么下半辈子就纯不干⼈事儿了?
耽于享乐朕也就不说了,毕竟当皇帝,真能像朕这样励精图治⼀辈子的,还真没几个。
可这当老子抢儿子媳妇的。
古往今来也就你这败家混账玩意儿独⼀份了吧?
要不是当惯了皇帝,练就⼀身出神入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
李世民当下怕不是得先拔刀砍几个脑袋,才能勉强平息心头怒火。
2
梳理了好⼀会儿记忆,李世民这才发现,他居然魂穿到了开元二十六年。
龟孙儿李隆基,不知从哪儿听说亲儿子寿王的妃子杨氏美艳绝伦,不顾寿王亲妈刚死,就没皮没脸非要把儿媳妇抢进宫当妃子。
李世民当即⼤怒。
想朕李二——呸,想朕李世民,虽然也好⼈妻。
但朕可比你要脸,朕盯上的⼈妻,那可都是寡居之妇!
况且,朕还有观音婢给朕做收尾工作,宫里宫外都收拾得妥妥当当。
你屁都没有,也敢乱来?
「陛下,寿王妃已经入宫,陛下可要召见,现下天色已晚,陛下若再不召见,恐惹⼈非议啊。」
李世民正烦心着呢。
高力士又凑上来⼀顿逼逼赖赖。
李世民面无表情看他,心道,真要⼀心为主,就该在这龟孙儿强抢儿媳前以死相谏。
「见什么见?」
李世民没好气道:「武惠妃病逝不足半年,寿王与杨氏尚在孝期,传朕旨意,让他们夫妻二⼈好好在府上给武惠妃守孝,旁的不必担心。」
「啊?」
高力士傻眼,回过神来又忙道:「可陛下先前不是说——」
「说屁说,」李世民⼀个没忍住,爆了粗口,「朕怎么说你便怎么做,什么时候朕说话做事轮到你来置喙了?」
高力士心下⼀慌,喊着冤往地上⼀趴,纵使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也再不敢开口。
「趴着作甚,还不去传旨?」
李世民催促。
「喏!」
高力士连滚带爬往出退,结果没走两步,又被李世民喊住。
「等等,」瞧着高力士⼀脸欲语还休,李世民忍着眼疼道,「听说寿王这阵子因为先前给武惠妃守孝落了病,你顺道传太医去给他瞧瞧,再去朕的私库找点儿补品给他带去,让他安心养病,等身子好些了再来给朕请安。」
高力士:阿巴阿巴阿巴。
李世民深吸⼀口气,平静地指向门口:「去吧。」
望着高力士匆匆离去的背影,李世民深深叹气,心中有了初评。
就寿王妃⼀事来看。
此⼈虽然对上忠心,有时却难免过于媚上。
可用,却也不可重用。
就不如,先留在身边解闷儿吧,看着挺搞笑的。
3
陛下⼀意孤行召美伦绝艳寿王妃杨氏入宫觐见。
却在把⼈家撂偏殿晾了半个时辰,就又连⼈带东西送回了寿王府的消息,瞬间炫了整座⼤明宫。
摩拳擦掌着为宫斗做准备的妃嫔们,傻了。
作壁上观等着看寿王笑话的皇子们,傻了。
⼤呼有违⼈伦纲常决定死谏的⼤臣们,也傻了。
宫里宫外。
众说纷纭却又众口⼀词。
陛下,该不会是失心疯了吧?
风言风语传啊传,不知怎么就传到了李世民耳朵里。
李世民:「……6。」
为了⼤唐江山,他上辈子杀过的孩子比普通百姓⽣过的都多。
现在,他想当个好爹。
对于这种离谱传言,李世民坚持不信谣不传谣。
选择了放置处理。
政事还处理不完呢,他哪有闲工夫跟那些⼈扯淡?
然而天不遂⼈愿,这厢李世民打算冷处理,那厢却还有⼈在暗中推波助澜。
等李世民花三天时间,处理完李隆基最新留下的⼀摊子烂事。
关于皇帝陛下和寿王妃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李世民:他娘的,总有刁民想害朕!
「高力士!」
被赶到殿外站岗的高力士,战战兢兢了几天,终于重新得见龙颜。
李世民屏蔽掉高力士发来的和好脑电波,语气带着火星子下旨:「给朕彻查,如今闹得沸沸扬扬的传言,究竟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高力士欲言又止看向李世民,最终在李世民催促的眼神中,垂首应了声「喏」。
4
「禀陛下,查清楚了。」
不知缘何失了圣宠的高力士这回铆足了劲儿。
短短两天,便查清了其中来龙去脉。
「说。」
李世民脸上不见喜怒。
高力士⽣怕又触到陛下霉头,只规规矩矩回道:
「据臣暗中调查,陛下与寿王妃之事,乃益州司马章仇兼琼与寿王妃堂兄杨国忠合谋而为,二⼈得知陛下此前曾对寿王妃青眼有加,故擅自揣测圣意,妄图将寿王妃送入宫中侍奉陛下。」
李世民都气笑了。
李隆基这不肖子孙,皇帝当得真是好啊!
强抢儿媳妇这等见不得⼈的丑事,居然还有⼈想着法儿给他美化。
「传旨,章仇兼琼、杨国忠罪犯欺君,着革去二⼈官职,发配岭南充军以儆效尤,再有胆敢妄议朕与寿王妃的,皆与此二⼈同罪论处。」
如果李世民没记错。
这个杨国忠,可是加剧⼤唐覆灭的「⼤功臣」之⼀。
李世民正愁没借口收拾他呢,他就上赶着送上门了,刚好给他安排个明明白白。
至于寿王府那边。
可以说,李隆基强抢儿媳妇这事儿,从头到尾谁最憋屈?
那肯定就是寿王李琩了。
真·⼈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李世民心累得捏捏眉心,既然选择当个好爹,那该给的就不能少。
「再传旨,改寿王封号『淳』,加赐封地青、棣、莱三州以作安抚。」
说罢,李世民挥挥手,命高力士退下。
收拾完杨国忠。
他就该着手挑选下⼀个幸运儿了。
李世民拿着本⼤臣花名册,在上头点兵点将。
最后在看到某个名字时,眼睛倏地⼀亮,朱笔圈上。
「行,就你了。」
5
⼀夕间,朝堂风云变色。
耽于享乐几年的陛下,居然又显露了明君之相。
居然⼀连发落了好些个,当初由当朝宰相举荐,身居高位却尸位素餐,中饱私囊的⼤臣。
侥幸存留的⼤臣纷纷猜测,陛下这是让之前抢儿媳妇的谣言给逼急了,所以决定继续励精图治,争取让咱们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的⼤唐重回盛世?
只是那位依靠揣测圣心拿下宰相之位的李林甫,最近日子不⼤好过。
主要吧。
是他开始摸不准陛下的心思了。
没什么真本事,主攻媚上的宰相,在外故作镇定,在家愁得胡子⼀掉⼀⼤把。
攀附于他的⼤批党羽,⼀时间也是⼈心惶惶。
深更半夜。
宰相府依旧灯火通明。
党羽甲惶惶不安:「李相,陛下这是打算要肃清朝堂了?」
党羽乙惊魂未定:「陛下昨日下旨命我们旁观那些因贪腐被砍头的罪臣,究竟有何深意?」
党羽丙不寒而栗:「昨晚上,下官梦里都是脑袋和血,陛下是要对咱们动手了吗?」
三⼈齐呼。
「李相,您说句话啊!」
李林甫心想,话都让你们说了,我还说尼玛呢说?
但眼下,为免腹背受敌,他只能先硬着头皮安抚这些惊慌失措的党羽。
「诸位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李林甫心下慌得⼀批,开始信口雌黄,「吾等为官多年,纵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不会为难咱们的。」
虽然暂时用胡言乱语安抚住了党羽,但李林甫心里总有预感。
他们陛下,可能真要变了。
李林甫头昏脑涨地回了卧房,半梦半醒间忽然想起。
如今任⼈唯亲的陛下,当年也曾胸怀沟壑,也曾凭⼀己之力,将武后薨逝后重新将陷入混乱的⼤唐带入盛世。
李林甫悚然睁开眼。
恍惚间。
竟看到⼀柄泛着寒光的铡刀,已经高悬在他头顶。
6
同样深更半夜。
还未就寝的李世民,神情玩味地呢喃⼀句:
「他是这么说的?」
在他面前站着的,是他穿来见识到李隆基治下朝堂的混乱后。
就立马痛定思痛火速组建起来的升级加强版不良⼈,并沿用三国时期这类⼈的称呼,取名「校事」。
原版不良⼈只是官府管侦缉逮捕的小吏。
这个升级加强版的校事,则是负责盯梢各路奸邪佞臣,并且只需要向李世民单线报告的眼线。
听罢对方的禀报,李世民淡淡⼀笑:「朕竟不知,什么时候为官者,也开始讲功劳苦劳这⼀套了。」
殿下站着的⼈不敢说话。
见对方进来这么久,依旧战战兢兢。
李世民索性摆了摆手,让这名校事暂且退下。
几天相处下来,彻底改掉了擅自揣测圣意臭毛病的高力士,终于得到重回御前的机会。
「高力士。」
沉默半晌的李世民忽然开口。
「你说朕若是这时候,让张九龄去做监察御史,朝中那些⼈会作何感想?」
监察御史,掌管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等事务。
让⼀个曾官居宰相,后被贬官至右丞相,且与李林甫积怨甚深之⼈坐上这样⼀个位置。
当权者究竟想做什么,已经昭然若揭。
震惊之下,高力士终究忍不住抬眼看向他侍奉多年的陛下。
明明还是熟悉的皮囊。
可此时对方身上散发而出,那种久居上位的威仪。
确实再往前几年,李隆基当年最意气风发之时,都未曾有过的气势。
影影绰绰烛光的映照下。
⼀半表情没入阴影中的帝王。
让高力士在这寒冬腊月,硬⽣⽣溢出满背冷汗。
高力士心中惶然。
陛下他,真的变了。
7
「着,张九龄迁任监察御史,掌监察百官之责,可直接面呈于朕。」
门庭寥落的前宰相张九龄府上。
高力士双手束于身前,笑眯眯向张九龄道喜。
直被迫卸任宰相,⼀直致力于摆烂摆出新高度、新姿势的张九龄开始怀疑⼈⽣。
「这是……陛下的旨意?」
张九龄⼀脑袋雾水,他们陛下这是又在闹什么?
自从李隆基摆明了要跟儿子抢媳妇,他最近就⼀直在告假闭门谢客,同时又因为如今朝堂被李林甫把持,他濯选的可塑之才,贬的贬,罢的罢,放眼看去竟没有⼀个能给他递个消息传个话的。
故而,张九龄压根儿都不知道,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已经跟之前截然相反。
高力士依旧笑眯眯:「自然是陛下。」
张九龄更晕乎了。
「确实要老夫去做监察御史?」
「确实。」
「任何事情,都可直接面呈陛下?」
「可以。」
「那寿王妃……陛下不要了?」
「……不要了。」
天又晴了,雨又停了,张九龄觉得他又行了。
毕恭毕敬叩谢隆恩,年过半百前宰相声如洪钟:「老臣接旨!」
目送高力士离开,张九龄攥着圣旨的手都忍不住直哆嗦,站在家门口老泪纵横、仰天长叹。
「老天开眼,太宗显灵啊!」
他不知道,这回确实是太宗显灵了。
只不过,此显灵非彼显灵。
遥远的⼤明宫内,正奋笔批奏折的李世民。
张嘴就是⼀个⼤喷嚏。
8
春风得意的张九龄,新官上任三把火。
这第⼀把火,就直接烧到了李林甫之前煞费苦心,提拔起来的户部尚书身上。
活像饿了整整三天的鬣狗,⼀旦咬上那不撕下块肉就绝不撒口。
李世民很满意。
虽然没有魏征、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好用。
但也姑且算是他目前唯⼀可用的了。
「陛下心情不错?」
眼见李世民最近阴沉沉的表情,终于阴转多远。
高力士忙再接再厉套近乎。
李世民斜睨他,只⼀眼就看出这宦官打的什么主意。
罢了,除去这会儿正在外⼤杀特杀的张九龄。
他身边如今勉强能用的,也就这个又忠又谄的高力士了。
「是不错。」
李世民淡淡道。
他站在高处,眺望远方,这熟悉又陌⽣却充满烟火味的长安城,终于让重⽣至今的他,多了几分踏实感。
不枉他当年的呕心沥血,尽管后世子孙⼀个赛⼀个废物,但⼤唐王朝还远未到轰然塌陷的那天。
李世民高兴了,⼀心为主的高力士自然更高兴。
只是这主仆俩还没高兴多久,负责远赴营州监视安禄山的校事带了消息回来。
「禀。」
李世民轻描淡写道。
校事恭敬道:「前日,幽州节度使张守珪与营州都督安禄山私交甚笃,据查,早在开元二十年,张守珪便已暗中收安禄山为义子,二⼈同气连枝把持幽、营二州拥兵自重手掌任免⽣杀⼤权,气焰比之封地藩王更胜。」
高力士听得心惊肉跳,抬头却见李世民单手抚上墙沿,脸上竟⼀丝喜怒也无。
良久,李世民忽地笑了⼀声,抬眉道:「继续。」
继续?
高力士悚然⼀惊,还有更离谱的?
校事垂首,说话的嗓音中也带了⼀丝颤抖:「另外,据属下等截获的信鸽来看,安禄山与朝中诸多⼤⼈来往甚密,⼀年中冰敬、炭敬林林总总下来,贿赂银两足有百万之多。」
难怪。
李世民敛眉沉思,在李隆基的记忆中,朝中⼀直有不少⼤臣给安禄山背书。
言之凿凿吹他性情敦厚又机警聪慧,实在是百年难得⼀遇的将才。
想到这儿。
李世民发出不屑冷笑。
将才,是将得过程咬金,还是将得过尉迟恭。
是有李靖的运筹帷幄。
还是有秦叔宝的骁勇善战?
「名单。」李世民又轻轻落下两个。
但即便是旁观的高力士,都能感受得到,这两个字究竟有多重若千斤。
「喏!」
校事应下,而后飞快离开。
李世民凝神向远处望去,入目便是安宁祥和的万家灯火。
呲,想搞老子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
做你们他娘的春秋⼤梦吧!
心里骂完⼀句,李世民神清气爽回屋睡觉。
9
次日,朝会。
众⼈昏昏欲睡时,张九龄直接吹响冲锋的号角。
「启禀陛下,户部尚书之子,昨日在勾栏院狎妓,与⼀商贾之子⼤打出手,事后更是以权压⼈,胁迫商贾不得告官索赔,否则少不得要同对方秋后算账,其行为之卑劣、气焰之嚣张,实在叫⼈叹为观止!」
李世民挑眉,饶有兴趣:「哦?」
户部尚书登时冷汗就下来了,陛下之前的雷霆手段还历历在目。
⽣怕下⼀个被推上断头台的就是自己,忙跪倒在地⼤呼赎罪。
「陛下明鉴,臣已责令犬子闭门思过,也已经为那商贾之子寻医问药且赔付了银钱,张御史何故污臣清白!」
⼀听他这话,张九龄也急了,当即便指着户部尚书骂了起来,奈何他火力太猛。
骂着骂着,火星子就扫射到了在场不少官员身上。
于是,⼀场骂战当即拉开了序幕。
张九龄老当益壮,即便⼀对多不仅没落败,反而还隐隐占据了上风。
李世民:「……」
这他娘的还是朝堂吗?
朕瞧着倒更像民间的菜市口啊!
在外⼈五⼈六的朝臣,此时你胡搅来我蛮缠,吵得那叫⼀个不可开交。
是让从刀山火海、阴谋诡计中蹚过来的太宗皇帝李世民。
都叹为观止的程度。
高力士心惊胆战觑着李世民越来越沉的脸色,恨不能把自己缩进脚边那个不足⼀指宽的墙根里。
忍无可忍的李世民,倏地⼤喝⼀声。
「闭嘴!」
天子⼀怒,伏尸百万。
众⼈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眼下正身处何处。
唯有张九龄,在⼀众朝臣安静如鸡的当下,仍然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他中气十足的禀奏,霎时击碎了蔓延着死寂的朝堂。
「请陛下,严惩户部尚书及其子,以儆效尤!」
说罢,撩起衣袍往地上⼀跪。
「砰」⼀声闷响,就给李世民磕了个头。
10
凝视长跪不起的张九龄,李世民百感交集。
啊,这熟悉的味道。
是你吗玄成?
他眼前交叉闪过魏征那张刚正不阿的黑脸,以及长孙皇后沉静娴熟的模样。
就当看在观音婢的面子上,朕就不计较你差点儿吵聋朕的耳朵了。
「既然你二⼈各执⼀词,不如请了那商贾上朝对质。」
李世民徐徐道,不等户部尚书开口阻拦,便⼀声断喝:「金吾卫何在!」
金戈声顿起。
身着铠甲的十数名金吾卫,气势汹汹往殿中⼀立。
户部尚书当即吓了个噤若寒蝉,再多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伏在地上,豆⼤的冷汗⼀滴⼀滴往下掉。
这⼈也是李林甫的爪牙,可明知李世民这是把张九龄当筏子,要拿他们开刀。
纵使再心不甘情不愿,李林甫这遭也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了。
「那商贾父子,连带着王尚书的公子,⼀并请来吧。」
李世民吩咐。
「喏!」
又是重重⼀喝,金吾卫齐刷刷退了出去。
换作往常这个时候,上完朝的⼤臣们,早三五成群商量着上哪儿吃早饭,今儿个下差后又去哪间酒肆喝酒了。
可此时此刻,所有⼈除了⼀跪⼀趴的张九龄和户部尚书。
殿上其余朝臣,⼀个个缩起脖子,好好的当朝⼤臣,全都成了鹌鹑。
原本空旷的⼤殿,在如此静谧的气氛中愈显逼仄。
李世民倒是对眼下的情形非常满意。
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让高力士给他沏了壶茶来,品着茶欣赏殿中众⼈的五花八门的表情。
不到半个时辰。
勾栏院打架斗殴的被告、苦主以及苦主家属。
全都被金吾卫像拎小鸡崽子似的拎了过来。
这下,⼈就算到齐了。
李世民也不急,茶杯那么⼀放,淡淡落下两个字:
「辩吧。」
11
浑身上下裹得就剩双眼睛还露在外面,被担架抬进来的商贾之子。
几乎吓得原地去世。
他那个商贾亲爹,早在见着金吾卫后就开始两股颤颤。
这会儿要不是旁边有金吾卫拎着,怕是也得像户部尚书似的摊到地上。
至于户部尚书那个坑爹货。
起初还真以为是陛下要给他做主,结果进得殿来才发现。
他那⼀向英明神武的爹,此时正像摊烂泥似的趴在地上,面如土色,冷汗淋漓。
坑爹货这才反应过来。
陛下这哪里是要给他做主,分明就是要杀鸡儆猴啊!
当然,谁是鸡,谁是猴这个问题。
对于已经几乎吓厥过去的坑爹货来说,其实也并不很重要。
「草草草草民参见陛陛陛陛下!」
「咚」⼀声,商贾膝盖⼀软,重重跪在地上。
这声闷响,直震得在场心思各异的朝臣们,颈间⼀凉。
眼前走马灯似的。
浮现出几天前刚被铡了的几位前同僚。
「起来回话。」李世民淡淡道。
金吾卫应声上前,将拼了老命也没能站起来的商贾提起。
得到帮助的商贾抹了把冷汗,他就是个⽣意⼈,哪有做官的那些花花肠子,早就搅成⼀团浆糊的脑子,也拿不准当今圣上这是想做什么。
踟蹰半晌,他又小心翼翼朝张九龄那头望了⼀眼。
对上那双虽然已经略有浑浊,此刻却格外炯炯有神的眼睛,不知怎么,商贾惴惴忐忑的心忽然就沉静了下来。
就是!
现在都到陛下跟前了,哪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就是个户部尚书吗?
干他娘的!
前所未有的底气和勇气,瞬间灌满他的四肢百骸。
他挣开金吾卫的搀扶,端端正正站好,双手交叠朝李世民作揖行礼,然后掷地有声为儿子伸冤。
「启禀陛下,草民要状告当朝尚书郎之子,此子故意伤⼈在先,威胁恫吓在后,求陛下为犬子做主!」
12
商贾话音⼀落。
群臣哗然。
吓得噤若寒蝉的朝臣们,在他这⼀猛冲后,到底还是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坐在高处的李世民仍旧不动声色,眼中却浮现满意的神色。
不错不错。
张九龄这事儿干得靠谱。
抬手压了压渐高的议论声,李世民看向趴在地上又气又怕的户部尚书。
「王卿,你可还有话要说?」
户部尚书嘴巴开开合合,却始终说不出来⼀句话。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莫说此事当真是他有罪,纵使无罪,只要陛下打定主意要收拾他,他也只能咬牙忍下。
「臣,」户部尚书万念俱灰跪好,颓然道,「知罪。」
李世民勾了勾嘴角。
看来这⼈还算是个聪明⼈。
既然已经认罪。
那之后的事情很好处理了,李世民先给他们定了罪。
之后便命⼈将户部尚书父子压去了⼤理寺。
如果说此前斩的那批⼈,只是李世民给当朝⼤臣的⼀个警告。
那今天这⼀番伤筋动骨,就是他下的最后通牒。
「众卿,可还有事要奏?」
李世民淡淡问道。
群臣讷讷低着头,没有⼀个敢开口。
他们这回才算真正见识到,何为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这⼀记闷棍。
让在此之前还心存侥幸的众⼈。
终于彻彻底底清醒。
他们这位,看上去似乎早已昏聩不堪的陛下。
仍旧将这⼤唐江山,牢牢握在掌心。
玩味品评会儿⼤臣们胆战心惊的模样,李世民给高力士递了个眼神。
高力士立刻会意,他往前⼀步,高声喝出:
「退朝!」
13
洋洋洒洒的鹅毛从天而降。
短短半日,就将恢宏的⼤明宫,笼上了⼀片银装素裹。
从暖融融的殿中出来,李世民呼出口气。
带着热意的白气,在他面前逡巡片刻,随即消散在寒潮之中。
「陛下。」
⼀旁的高力士,小心换了声。
李世民抬眉斜睨。
高力士心里有些拿不准,但还是实话实说:
「陛下,方才梅妃娘娘身边的⼈来,问陛下今日可要过去。」
勇敢说完后,高力士又偷摸去觑李世民的脸色。
⽣怕这位清心寡欲,且越来越捉不透的帝王,因为他这⼀句话动了怒。
李世民:「……」
如果记忆没错的话,在李隆基那不肖子孙打寿王妃主意前。
后宫妃嫔之中,他最宠爱的确实是这个梅妃。
可这会儿李隆基早不知哪儿去了。
哪怕他再荤素不忌,也做不出临幸李隆基妃嫔的事情。
在高力士惶恐难安的视线中。
李世民难得选择了沉默。
他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拒绝才能更合乎情理。
厚重的⼤氅披在身后,李世民也不说话,就那么高深莫测地朝着御花园方向走去了。
最近,他太多心思放在前朝,⼀时倒是忘了后宫的事情。
现在想起来,难免头疼。
该怎么处理呢。
不知不觉,李世民走到了御花园。
然后他⼀抬眼,就看到冰天雪地中,正痴痴望着自己的⼀道身影。
李世民:「……」
如果他没认错的话。
不远处的美⼈,就是方才高力士口中的梅妃本梅了。
该说不说,李隆基的眼光确实不错。
即便放到他当年美⼈遍地的后宫,梅妃无论样貌还是身段,也是毫不逊色的。
可惜……
打住打住!
李世民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这可是你子孙辈的女⼈,你在想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
你这么想,跟李隆基那寡廉鲜耻的东西有什么区别?
⼀想到李隆基,李世民立刻从头到脚都冷静了下来。
呵,朕必不可能连那废物点心都不如。
于是。
逃避可耻但有用。
李世民毅然决然转身,在梅妃和高力士瞠目结舌的目光中,逃也似的远离了后花园。
全然不顾身后,梅妃那声如泣如诉的——
「陛下~~~」
14
自从见过梅妃⼀面。
李世民就知道,处理后宫的事情已经刻不容缓。
寝食难安地考虑了整整两天。
李世民——
李世民从未有⼀刻,比现在更加思念长孙皇后!
观音婢,朕需要你啊!
没能想出个万全之策的李世民,最后选择了摆烂。
既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后宫那个烂摊子,他索性决定扩充后宫。
诶,朕可真是太英明了!
结果他把高力士叫到身边,告诉对方这个决定后。
高力士却难得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在李世民疑惑的目光中,高力士硬着头皮道。
「陛下,这……这后宫早都住满了啊。」
住,满,了?
李世民⼤怒。
这个废物点心,前朝的事儿没见处理得多好,往后宫塞⼈倒是挺上心。
那么老⼤个后宫,也是说能装满就能装满的?
别⼈「后宫佳丽三千」就是那么⼀说。
放你这儿,就非得给它达成是吧?
不肖子孙!
眼见李世民神色阴晴不定,高力士也不敢张嘴。
「高力士。」
李世民破罐子破摔。
「朕要是让后宫妃嫔全部出宫,是不是不⼤合适?」
高力士⼤惊失色,「咚」地往地上⼀跪,以头抢地扯着嗓子就是⼀顿嚎:
「陛下,您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
李世民耳朵疼地叫停了他。
「别嚎了!玩笑,朕就是开个玩笑。」
别说身为狗腿子高力士不答应。
就算他真的愚忠到,无论李世民说什么他都照做不误,李世民也不能真这么干。
哪怕是他这种手腕强硬的帝王也不得不承认。
后宫安定,对前朝稳固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如果他当真⼀意孤行这么做了。
恐怕都到不了第二天。
前朝后宫就会闹个翻天覆地。
「唉……」
自从穿越后就始终乾坤在胸的李世民,头⼀次感受到了世事艰难。
简直令皇帝头秃。
从哭天抢地中冷静下来的高力士,眼见李世民苦⼤仇深,思前想后再三还是试探着问了句:
「陛下可是,对后宫诸位娘娘有所不满?」
李世民心情沉重,沉默摇头。
怎么会不满,相反,李隆基那环肥燕瘦的后宫,他可真是太满意了。
可再满意又有什么用!
还不是全都看得见吃不着?
闹心!
高力士狗胆包天地用他那双小眼睛上上下下,又下下上上打量起李世民,还欲言又止:
「那您……」
李世民直觉他在想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两⼈⼤眼瞪小眼半晌。
李世民怒而拍桌:「高力士!」
居然敢怀疑朕不行?
放肆!
高力士忙不迭收回怀疑的视线,颤颤请罪:「臣逾越了。」
李世民深吸⼀口气,咬牙切齿:「朕不是因为这个!」
高力士身子伏得更低了。
「臣、臣就、就是个阉⼈,臣不、不懂……」
李世民:「……」
还他娘的解释不清了是吗?!
15
李世民还能怎么办?
还不是再⼀次把他原谅?
「起来吧。」
李世民心累得摆摆手。
高力士手脚并用起身,而后自以为贴心地提出建议:「陛下可要传太医?」
李世民平静看向跃跃欲试的高力士。
确认过眼神,是皮痒的⼈。
高力士冒死进谏:「陛下切不可讳疾忌医啊!」
莫⽣气莫⽣气。
气出病来无⼈替。
李世民优雅从容地,从齿缝中挤出⼀个:「滚。」
「喏!」
高力士马不停蹄屁滚尿流地滚了。
偌⼤的宫殿中,只剩下被气了个眼前发黑的李世民。
没办法进新⼈,老⼈又不能遣散。
英明神武的太宗皇帝,第⼀次切身感受到了,什么叫举步维艰。
当年起兵反隋,之后跟兄弟翻脸、跟父皇翻脸,当了皇帝后灭突厥征高丽,他都没觉得这么难过。
好在。
还有沉疴已久的朝堂等着他去浊还清。
另外,被他派去幽营二州的消失,也传了新的消息回来。
李世民重振旗鼓。
将⽣活的重心放回了朝堂上。
后宫?那是什么?
朕可不知道。
16
⼀连数日早朝,火力拉满的张九龄,又参了几个尸位素餐的官员。
他事业心彻底回归,比之前当宰相时更刚了。
李林甫及其党羽。
被张九龄脸皮带肉加掉血,撕掉了不知多少层。
层层拔出之后,张九龄终于得以直面,难以为继的李林甫。
「李相。」
早朝前,张九龄皮笑肉不笑拦住李林甫:「李相近来可好啊?」
李林甫气得牙根儿痒痒,奈何他如今⼤势已去,只能强欢颜笑。
「不劳张御史费心。」
张九龄上下打量着他,神清气爽:「看见你不好,我就放心了。」
说罢,他⼤笑三声,再不去看李林甫气急败坏的模样。
被新提拔上来的朝臣们,众星拱月似的将张九龄围在中间,说笑声此起彼伏。
而李林甫身边,只剩了小鱼两三苗。
恍然间。
李林甫惊觉,眼前这⼀幕竟似曾相识。
只不过当时被众星拱月的,还是刚擢升为宰相的李林甫。
他站在原地回忆,那时候的张九龄是何境遇?
可想了很久,脑海中也只有当天,他春风得意的模样。
李林甫幽幽望着张九龄在众⼈遮挡中的缝隙中,稍微露出些的背影,锱铢必较而恶毒地想着。
肯定比他现在更加狼狈!
说不准回了府,还要钻被窝里⼤哭三天三夜!
新朝堂,新气象。
李世民表示非常满意。
⼀道道新政令,被捧着圣旨的高力士念出。
那些在贞观年间得以推行,到了开元又被李隆基⼀条条废除的政策,重新被李世民启动。
李世民甚至还了解过武后当政期间,颁布过的各项政令。
除了那狗屁酷吏。
有不少还是能勉强⼀用。
17
说起武后,李世民就更来气了。
他当然还记得那武氏,贞观十⼀年被选入宫中封为才⼈,因风姿绰约被赐字「媚」。
李世民印象最深的,还是武氏说出的那番,制服狮子骢的耸⼈之言,其心狠手辣可见⼀斑。
相较于武氏那般心狠手辣的美⼈,他还是更喜欢温顺乖巧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
他看不上的女⼈,他儿子居然视若珍宝。
之后还搞了个什么「二圣」出来,搞到最后把李家江山都搞没了。
做女皇,养男宠。
这武氏也算是千古第⼀奇⼈了。
若非她那公主不成器,儿子又都姓李,武家外戚又多是废物。
那他征战沙场中打出来的江山,怕是真要彻彻底底改姓「武」了。
想他之前还笑话⼈家秦二世而灭。
谁承想,他这⼤唐江山,也差点儿就要三世而灭。
李世民心中喟叹不已。
果然,笑⼈者,⼈恒笑之。
越想越气。
李世民马不停蹄去了太庙,把所有⼈赶出去后,指着李治的牌位破口⼤骂小半个时辰,才总算解气。
可刚回宫,还没进寝殿,他就被孜孜不倦的梅妃给截住了。
「陛下。」
梅妃风情万种看他,说话间就要贴上来。
李世民连连后退,直到梅妃目瞪口呆停下,他状若关怀道:
「近来天寒,采萍还是少出门的好,若是受了风寒,受苦的不还是你吗?」
梅妃望着李世民,泫然欲泣,情凄意切。
李世民⼀个头两个⼤,摆了摆手就面容冷酷进了寝殿。
还三令五申跟金吾卫强调,往后再有妃嫔前来,不必上禀,⼀律撵走就好。
下过旨。
李世民又不经意对上了高力士的目光。
错综复杂、百感交集、⼀言难尽。
李世民:「……」
你他娘的还没完了是吧?
他不耐烦再对着苦⼤仇深的高力士,直言:「殿外伺候。」
吹吹冷风,醒醒脑子吧你!
「……喏。」
高力士欲言又止应下。
18
⼀波未平,⼀波又起。
因为李世民谁都没临幸而平静了几日的后宫。
又闹出了幺蛾子。
「陛下!」
去簪披发的赵丽妃,哭喊扑倒李世民脚边:「梅妃要戕害臣妾,请陛下为臣妾做主啊!」
被抱住脚踝的李世民:「……」
不是,有话你能不能站起来说?别动手动脚的。
得到李世民示意,高力士忙上前连扶带拽,费了好⼤力气总算把赵丽妃拉了起来。
赵丽妃哭得梨花带雨,被她指控的梅妃则镇定自若。
「别哭了。」
李世民不耐道,想他当年,何曾为后宫之事烦心过?
赵丽妃不敢忤逆,虽然依旧抽抽搭搭,但好歹能说话了。
「究竟怎么回事?」李世民双眉紧蹙问道。
赵丽妃这才委屈道来,原是由于李世民再不踏足后宫,赵丽妃以为是自己年老色衰失了圣宠,又见梅妃容貌艳丽肤若凝脂,便想方设法买通了梅妃宫里⼈,偷了⼀小撮对方常用的珍珠粉,谁知用了两三天,非但皮肤没有变好,脸上反倒还起了不少红疹。
这赵丽妃哪能善罢甘休,⼀面派⼈去请李世民来做主,⼀面自己冲进梅妃宫里讨要说法。
听完赵丽妃含冤带屈的告状,李世民又看向梅妃:「你也说说。」
断案嘛,总不能只听苦主的⼀面之词。
梅妃事不关己般立在⼀侧,听李世民问起才娓娓道来:
「禀陛下,臣妾早已说过,并非⼈⼈都适用珍珠粉敷面,臣妾能用不意味赵丽妃能用,况且,这珍珠粉也并非臣妾赠与赵丽妃,何来臣妾戕害赵丽妃⼀说?」
「你胡说!」
赵丽妃声嘶力竭,捂着脸喊叫:「定是你知道我的谋划,担心我抢走陛下恩宠,才使出如此阴损狠毒的法子!」
此前,仗着自己圣眷正隆,儿子又被封为太子。
偌⼤⼀个后宫。
除去前段时间刚死的武惠妃,赵丽妃还真没在谁那儿吃过亏。
栽梅妃这儿也算是头⼀遭,她自是咽不下这口气。
眼见赵丽妃形容愈发癫狂,梅妃不耐与她争辩,沉静站在⼀旁只等李世民决断。
李世民无语凝噎。
他重⽣到后辈身上,可是为了重振⼤唐江山。
而不是为了后宫这些家长里短,但该给的敲打还是不能少的,不然后宫若是⼈⼈效仿,还不知要惹出多少乱子。
「赵丽妃,既然你自己也说了,这珍珠粉是你偷窃而得,那此事便与梅妃无干。」
李世民面无表情道。
「你偷盗在先,污⼈清白在后,且不知悔改,就罚你即日起闭门思过三个月,另抄写《女则》十遍,以静思己过。」
听到李世民这个决断,赵丽妃彻底傻眼了,这个结局是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
「陛下,臣妾……」
「赵丽妃,」李世民目光幽深看住她,「朕听闻,你近日因瑛儿久无子嗣,又往他宫里送了几名姬妾?」
李世民语调平波无澜,却让原本还要胡搅蛮缠的赵丽妃,⽣⽣吓出了⼀身冷汗,膝盖⼀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臣妾、臣妾……」她想要解释些什么,可⼀张朱唇开开合合始终说不出⼀句话来。
李世民缓缓起身,似是劝说又暗含警告。
「瑛儿既为太子,他宫里的事,你还是莫要插手过多了。」
19
前朝改革如火如荼。
后宫纷乱,又因赵丽妃的闭门思过,暂时偃旗息鼓。
自重⽣后就忙成陀螺的李世民,总算能松口气。
这日,闲来无事的李世民正查看史册,想从中获取更多他死后的讯息。
高力士不请自来了。
「陛下,臣听闻那李太白入京了。」
李太白?
李世民不明所以看看向对方。
随后才想起来,此⼈以诗闻名于世,李隆基在时也曾几次献诗,试图入朝为官。
他诗句瑰丽,风采潇洒,甚至还得了个谪仙⼈的美名。
李世民也无意中读过他那首《蜀道难》。
纵然他不爱诗,却也惊叹于对方那非同凡庸,不可凌越的磅礴气势。
确是古往今来第⼀⼈。
可惜太白虽诗才斐然,做官却不行,他不懂官场上的尔虞我诈虚与委蛇,最终只在翰林待了三年,留了句「行路难,归去来」便又辞官云游去了。
李隆基不止⼀次惋惜李白的离开。
如今李白再入长安城,他自是会第⼀时间回禀。
李世民也好奇此⼈许久,当即便下旨:「传他入宫觐见。」
高力士⼤喜过望应下。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猜对过陛下的心思了!
简直值得弹冠相庆!
高力士喜上眉梢地退下了,但直到两天后,李世民才真正见到李白真容。
看着殿中,即便寒冬也只身着⼀袭白衫,腰间挂着酒壶,身姿傲然不羁,比起诗⼈,更像是个江湖侠客的李白。
李世民饶有兴趣地打量对方半晌,而后开口:
「正巧,昨日刚有佳酿入宫,太白今日既来了,不妨与朕同饮?」李世民说着,示意高力士去取酒。
傲然不羁的谪仙⼈表情怔愣。
他显然没想到,对方见到他第⼀句话,竟然不是让他写诗而是同饮。
李太白眉心微蹙。
这位陛下,似是不⼤⼀样了。
李世民就那么坦然坐着任君打量,直到李太白收回视线,才若无其事道:「你如今瞧着,可比之前做官时豁达不少。」
李太白轻笑出声:「做官,远不如寄情山水来得痛快。」
他虽至今仍有远⼤抱负,却也早就明白,他压根儿不是做官那块料。
李世民也笑了笑,未再多说什么,只在心中暗道。
无怪能写出——
举身憩蓬壶,濯足弄沧海。
果然是个通透⼈。
20
李太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次日酒醒,便又潇洒离开。
想起昨夜两⼈喝到兴处时,太白念出的那句。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李世民尤觉回味悠长。
「陛下,」高力士犹疑上前,「您就这么放他离开了?」
李世民沉声⼀笑。
高力士不解其意,又道:「您先前不还说,若他有朝⼀日再入京,定要将他永远留在长安城。」
把⼈永远留在长安城?
李世民不屑冷笑。
也就李隆基那倒霉玩意儿,才想得出这种「精妙绝伦」的法子。
太白离开当天,李世民收到了远在幽营二州校事的飞鸽传书。
信中言明。
张守珪与安禄山听闻李隆基意欲强抢儿媳入宫之事后,果然开始暗中招兵买马。
根据李世民之前看到的那些。
安禄山是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起兵谋反的。
可现在他根本没纳寿王妃入宫,杨国忠也被他早早发配去了岭南。
这些魍魉还是暗中作祟,意欲倾覆这盛世江山。
上辈子没经历过这种稀罕事儿的李世民,忍不住笑出声来。
「陛下。」
高力士忧心忡忡:「陛下怎么地笑了?」
李世民畅快笑完,吩咐校事:「不必暗中阻挠,继续盯着便是。」
校事顿了⼀顿,应声退下。
高力士更急了:「陛下!此等包藏祸心之⼈,该早早诛杀才是啊!」
诛杀?
那可不行。
李世民心说,要现在就杀了,他还怎么打仗,怎么有借口御驾亲征?
他握了握不剩几个老茧的手。
几十年没打仗了,也不知道还拉不拉得开弓弦,挥不挥得动长枪。
他又是⼀叹,心想,若叫药师他们知道,朕如今魂在⼀具早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内,不知会不会笑掉⼤牙。
思及往日旧部,重⽣后就⼀直忙忙碌碌的李世民。
终于迎来了他的伤春悲秋。
21
「陛下要出宫?」
看着已经整装待发的李世民,高力士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
因少时颠沛,自即位以来,他家陛下就从未提过要微服出宫⼀事。
李世民斜睨他:「怎么?朕出不得?」
高力士⼀脸为难。
他当年不敢劝阻陛下。
但眼下虽有张九龄⼀派的⼤臣鞠躬尽瘁,但到底朝堂动荡。
⼀旦叫⼈知晓陛下出宫之事,若真有那丧心病狂之徒,想趁机做些什么可如何是好?
更遑论,如今京中,还有不少张、安之流的耳目。
「朕不去市井,」眼见高力士都要急哭了,李世民只得无奈道,「朕是要去⼤慈恩寺。」
闻言,高力士⼤着胆子,惊疑不定看向李世民。
这个操作。
他看不太懂了。
原以为陛下实在宫中待腻味了,想去宫外潇洒⼀二。
没承想竟然是要去红尘之外。
他这么⼀说,高力士想得更多了,他先想到陛下近来与先前截然不同的行事作风,又想到陛下已经许久未曾临幸后宫。
⼀个可怕的猜想,逐渐在高力士脑海中浮现。
可还不等他开始哭天抢地。
眼睁睁看着他各种表情轮番上演的李世民,已经预判了他:
「朕不是要去出家。」
淡淡⼀句话。
让高力士彻底闭了嘴。
李世民又道:「安排金吾卫随行,只⼀点,莫要扰民。」
「喏!」
高力士掷地有声应下。
心里还止不住拍胸脯,还好还好,陛下还未放下红尘。
看着高力士乐不颠儿走远的背影。
李世民发泄似的,狠狠朝天翻了个白眼。
得知陛下要去⼤慈恩慈。
宫中上下,⼀时间纷纷猜测陛下此举何意,甚至不少妃嫔还妄想伴驾争宠。
当然无⼀例外,都让随后赶来随行的金吾卫给撵走了。
镇定自若,甚至带点儿不满地看着梨花带雨被赶走的环肥燕瘦。
李世民:我恨啊!
22
⼤慈恩寺。
当年长孙皇后离世后,届时尚为太子的高宗皇帝李治,为追忆母后而主持建造。
由于那年那座用来眺望昭陵的层观,已经被李世民亲自下旨拆除。
之后每逢李世民思念发妻入骨,都会前往⼤慈恩寺。
得知陛下将至。
⼤慈恩寺内僧⼈,早早就做好了迎接銮驾的准备。
⼀众僧⼈双手合十立于寺外,方丈身披袈裟站在当中,望向宫城方向。
不多时。
载着李世民的马车徐徐而来。
两侧的金吾卫神情凛然,⼀身肃杀之气如影随形。
「阿弥陀佛。」
念了声佛号,方丈缓步上前。
李世民掀开帘子,不等高力士上前搀扶,便从车辕上⼀跃而下。
「贫僧见过陛下。」
方丈颔首。
李世民还礼,随即便阔步朝寺内走去。
熟悉的景物徐徐展开,长孙皇后的音容笑貌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按了按微热的眼眶,他遣退意欲跟上来的众⼈。
他独登东阁,微倚阑干。
望向埋葬着长孙皇后的向方。
但其实,他又何止只是思念长孙皇后。
那些随他出⽣入死、戎马半⽣的部下,那些助他平定天下,河清海晏的朝臣。
无⼀不被现在的他所思念。
「铛——铛——铛——」
厚重的钟声响起,涤荡着李世民纷繁复杂的心绪。
声声梵音。
李世民⼀扫先前的愁苦。
他好似扫尽纤尘的利刃,锋芒毕露,令⼈望而胆寒。
远处枯木丛⽣,但垂落的夕阳,却在澄澈的湖水上洒下碎金。
微风袭来,卷起他厚重的⼤氅。
李世民昂首⼀笑,还是那个乾纲独断、挥斥方遒的千古⼀帝。
「你们且瞧着,朕开创的盛世。」
「自会由朕,再延续百年!」
23
「着全部校事前往幽营二州,竭尽全力散播朕对寿王妃求而不得,欲广纳天下美⼈。」
「还有,记得着重强调⼀下,朕不仅要美⼈,还打算效仿始皇求仙问道以图长⽣之术,凡有能助朕长⽣者,封王拜相不在话下。」
校事领命退下。
高力士百思不得其解,他家陛下这话说得像是个疯子,但神情举止却又并非如此。
醒过神来自己在想些什么,高力士在心里掌了下自己的嘴。
胡说八道!
陛下英明神武,远见卓识、深谋远虑!
怎么会是个疯子?自己简直该死。
李世民⼀言难尽看着再次表情轮换的高力士,决定还是暂时不跟他说话了。
⼈⼈皆道,从⼤慈恩寺回来。
陛下他又变了。
朝臣发现几日前还英明神武的陛下,竟又有了纸醉金迷的趋势。
张九龄震惊。
李林甫狂喜。
高力士……高力士不知所措。
没⼈比他更清楚,陛下这哪里是要重新纸醉金迷。
分明就是要结结实实干⼀番⼤事啊!
「张御史,陛下究竟是何用意?」
这是张九龄⼀派的官员。
「李相,看来咱们的好时候又要来了啊!」
这是李林甫苟延残喘的狗腿子们。
张九龄冥思苦想,不解其意。
李林甫重振旗鼓,固态萌⽣。
可还不等李林甫及其党羽多开心几天,这日下朝后,他们就眼睁睁看着。
张九龄被高力士,毕恭毕敬请去面圣了。
甘露殿。
张九龄心怀忐忑望向李世民。
李世民笑眯眯看他:「张御史最近参的⼈怎么越来越少了?难不成是后继无力了?」
张九龄⼀哽。
要不是他修养好,他真是很想把官帽甩到李世民脸上。
但他惜命,所以还是决定好好说话。
「非是臣不愿,只是担心陛下……」
张九龄话没说全,但也非常直白了,只要李世民脑袋没出问题,就不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他话音才落,李世民就淡淡⼀笑道:「朕之所图,与子寿无关,你只需⼀如既往便是。」
「⼀如既往?」
张九龄表示怀疑。
李世民给了他个笃定的眼神。
「别说朕没提醒你,接下来的⼀段时日,这长安城中的官员,怕是有⼀⼤部分都要开始汲汲营营了。」
张九龄依旧不明所以,李世民却不继续解释了。
作为⼀个合格的谜语⼈。
他还是喜欢,让朝臣自行参透话中深意。
来也纳闷,走也纳闷。
揣着⼀脑袋糊涂的张九龄,被李世民干脆利落打发走了。
「陛下,」高力士疑惑,「当真不与张御史说吗?」
李世民摇摇头,不是他信不过张九龄,而是这世上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若想出其不意拿下张、安二⼈,就须得比他们更会做戏才是。
况且,他都已经表态了,若张九龄这都猜不透,那⼀个监察御史就够他干到告老还乡了。
「子寿颖悟绝伦,定能明白朕的意思。」
高力士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没再继续劝下去。
李世民跃跃欲试。
「接下来,就等⼀个开战了!」
24
见过李世民的张九龄,重新火力拉满。
⼀天⼀个小朋友。
参得朝堂内外,满长安城的官员哭爹喊娘。
这下,李林甫那些狗腿子,又开始惶惶不安了。
这到底是要杀还是要剐!
能不能给个准话儿!
李林甫心力交瘁,索性告假休养在家,还学着当初的张九龄来了个闭门谢客。
但他终究不是张九龄,即便有心谢客。
那些至今仍旧依附于他的官员,也不会让他轻易脱离旋涡。
李林甫府中。
党羽被参倒了⼀茬又⼀茬。
如今还没被波及的。
要么就是老谋深算,要么就是无关紧要。
「李相,陛下如今既然又无心朝政了,那是不是也到时候收拾张九龄那老匹夫了?」
有⼈耐不住性子提出不合理建议。
老谋深算的自然要开口:「收拾他?我们如今节节败退,拿什么收拾老东西?」
「那你说我们当如何!」
耐不住性子的焦躁道。
老谋深算的不说话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终,所有⼈都把视线投向了⼀脸虚弱的李林甫。
「李相,快些那个主意吧,张九龄那厮近来疯了似的,但凡与我们有来往的,无论⼤小官员都被御史台的⼈死咬着不放,我们如今已经折损不起了啊!」
耐不住性子的继续散播负能量。
李林甫眼中⼀片猩红,他闭上眼捏了捏眉心,再睁眼时,只剩⼀片狠厉。
他缓缓吐出口气,在众⼈迫不及待的目光中,淡淡说出:
「不瞒诸位,前些日子老夫收到⼀封从幽州来的信。」
25
说来,李林甫无论和张守珪还是安禄山,都没多少交情。
起初收到两⼈示好来信的时候,李林甫还是拒绝的。
但架不住对方给得实在太多了。
况且张守珪奸,安禄山莽。
两⼈盘踞幽营二州,⼀拍即合、狼狈为奸,俨然就是想要改朝换代了。
李林甫⼀向自诩识时务,起先即便没有答应,也没有断然拒绝,给双方都留了个回旋的余地。
「陛下不仁,吾等自是要另寻出路。」
在场都是他的心腹,他自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诸位,可愿同我⼀道?」
在场其他⼈登时纷纷倒吸⼀口冷气,他们虽然因为⼤多年轻,没有经历过前朝那几场政变,但到底是为官之⼈,其中内情也知道不少,纵然没有亲历,却也明白其中凶险。
如今李林甫要么不开口,⼀开口就这么惊天动地,这些⼈哪敢随意应下。
书房内,死寂蔓延。
李林甫倒是不急,他稳稳坐着,也不看房中众⼈,反而颇有闲情逸致地端起茶来抿了⼀口。
「李相,这事儿……可有把握?」
有⼈问道。
李林甫哼笑⼀声:「有把握如何,没有把握又如何?诸位难道,还想着坐以待毙不成?」
说话间,他放下手中热茶,眼神几番变换之下,越发意味深长。
「陛下眼看着是指望不上了,咱们总得给自己找条活路才是。」
选择没有,⼈头落地倒是近在咫尺了。
在场皆是贪⽣怕死之辈,听到他这话,纵使仍旧心下惴惴,却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去搏。
几息沉默之后,有⼈将手中茶盏重重往桌上⼀搁,破釜沉舟道:
「拼了!」
有⼈起头,剩下的自然好说。
最终,在场⼀共七⼈,全部答应了李林甫的「邀约」。
李林甫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当即便给张安二⼈写了封回信,还让在场这些⼈都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把信送走后,李林甫再度举起茶杯。
「老夫今日便以茶代酒,敬诸位同僚⼀杯,预祝吾等将来皆可飞黄腾达。」
众⼈齐齐举杯。
夜半三更。
癫狂与焦灼,在这间书房中弥漫盘旋。
26
很快。
李世民也得知了这些⼈的打算。
李林甫刚送出去的那封信,早已原封不动出现在了李世民手中。
「果然是要狗急跳墙了。」
似是全然没将这些⼈放在眼中,李世民浅笑出声。
毕竟,当年的玄武门之变可是他⼀手促成的。
李林甫他们的这些小动作,不过都是他玩剩下的些把戏而已。
「记下这几个名字,叫⼈仿着李林甫的笔迹重写⼀封投诚信,多夸夸安禄山的勇猛过⼈,记住,这信定要送到张守珪手中。」
李世民饶有深意道。
校事不明其意,疑惑地看向李世民。
见状,李世民勾了下唇角:「张守珪与安禄山不是自诩铁板⼀块吗?朕倒要看看,他们是否当真毫无嫌隙。」
此时。
远在幽营二州的张守珪与安禄山。
不出李世民所料。
这对干父子,到底不是铜墙铁壁。
收到名为李世民送去的那封早已改头换面,通篇都是对安禄山满是溢美之词的「投诚信」,并且⼀字⼀句看完后。
张守珪心里果然不⼤痛快了。
明明此事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出谋划策。
安禄山充其量,也就是个打手。
怎么到了旁⼈那里,反倒是安禄山居功甚伟了?
张守珪本就是个多疑的⼈,此前没⼈提起他也不觉得,如今被这么⼀点拨。
还真被他咂摸出点儿不同寻常的地方。
「安都督骁勇善战,智谋双全,有安都督在,⼤事必成!」
张守珪⼤怒。
感情他这个节度使就是个摆设呗。
张守珪没再像先前那样,同安禄山互通有无,甚至传信他留在营州辅佐安禄山的心腹,叫对方暗中查探安禄山有无异心。
铁通⼀般的幽营二州,终究因为李世民的⼀封信,被埋下了导火索。
而长安城这边。
也在头铁王者张九龄的横冲直撞下,被搅弄了个翻天覆地。
尽管已经跟幽营二州那边暗中勾勾搭搭。
但眼下,他们还是被折腾了个不轻。
关键,张九龄还从不搞⼤的,就专捡那种罪不至死,却能让⼈社死的事儿参。
这日早朝,他又盯上了⼤理寺左少卿。
「启禀陛下,⼤理寺左少卿身为朝廷命官,连续数日流连秦楼楚馆且连续赊账,理当问罪!」
李世民懒洋洋坐在龙椅上,⼀副对张九龄所言不感兴趣的模样。
左少卿忙道:「陛下,臣——」
结果不等他说完,李世民就不耐烦地抬手打断:
「朕没工夫听你们掰扯,朝臣逗留秦楼楚馆该怎么处置,你们心里都有数。」
说着,他往前坐了坐,又问:「还有旁的事要奏禀吗?」
殿中站着的朝臣们面面相觑,都拿不准陛下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李世民打了个哈欠。
「若无事奏禀,那就退朝吧。」
说完,他也不管朝臣们精彩纷呈的表情,直接起身离开了。
还跪在地上的左少卿:「……」
这就,定罪了?
李林甫看向张九龄阴阳怪气:「张御史⼈逢喜事精神爽啊。」
真·精神爽的张九龄,他才懒得跟李林甫啰嗦,直接拱手阴阳回去。
「承让承让。」
不等话音落下,已经抬脚往殿外走去。
正等着跟他舌战三百回合的李林甫:「……」
他娘的,这老匹夫转性了?
27
没让李世民等太久。
已经对安禄山⽣出疑心的张守珪,说什么都要先发制⼈了。
五日后,幽州节度使起兵谋反的噩耗传来。
张守珪集结十万⼤军,从幽州起兵,短短三天便已经逼近雍州,⼀旦雍州城破,长安城也就危在旦夕了。
百姓⼈心惶惶。
朝臣胆战心惊。
唯有李林甫纳闷,这怎么跟说好的不⼀样?
李世民⼤喜:「还有这好……」
差点儿说出真心话的他顿了⼀顿,做好表情管理才又道:「举兵谋反,论罪当诛!」
终于。
重活⼀世,他终于能再次征战沙场了!
「陛下,不可啊!」
朝臣们顿时哭天抢地,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要不是身子骨不允许,怕是都要满地打滚了。
李世民无语。
他是要去亲征,又不是要去送死,至于吗?
「朕心意已决,尔等不必再劝!」
说罢,装作盛怒的李世民,⼀甩袖子走了个干净。
除去早有心理准备的高力士。
满朝⼤臣,也只有张九龄后知后觉咂摸出些味儿来。
难不成,陛下近来重重昏君之举,目的皆在此?
想明白其中关节。
再看那些哭爹喊娘的朝臣,张九龄顿时⽣出⼀种,众⼈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
陛下,不愧是陛下啊!
李世民亲征已是板上钉钉。
朝臣们阻拦不得,只能十八里相送。
送⼀截,哭⼀截。
要不是理智尚存,李世民都想⼀刀⼀个,把这些哭唧唧的朝臣都给砍了。
朕还活着呢,哭个屁的丧,真是晦气!
早在起兵反隋之时,就打出经验、打出风采的李世民,率领⼤军日夜兼程。
终于在雍州城破之际及时赶到。
李世民抬手⼀箭,直接射穿了对方冲锋的脑瓜。
旋即打马冲入敌军阵营,长枪横出,直接将敌军将领挑翻在地。
眨眼的工夫,便已斩杀数十名敌军士兵。
霎时间。
军心⼤振。
数十万⼤军齐声高呼: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李世民十分受用,继续杀将而去,在敌营中杀了个七进七出。
上⼀刻还节节败退的雍州守军,在他的带领下,将叛军杀了个丢盔弃甲。
势如破竹的叛军,瞬间溃不成军,败走而去。
雍州都督欣喜若狂。
要不是时间场合不对,脑袋差点儿在地上磕出个坑。
「陛下神武!」
李世民摆摆手,示意高力士⼤有跪到地老天荒的雍州都督扶了起来。
⼀行⼈返回城内,先前躲在家中足不出户的百姓,欣喜若狂站在街道两侧山呼万岁,声可震天。
都督府内。
李世民询问归来的校事。
「今日只见了张守珪的⼤旗,安禄山呢?」
「张守珪执意出兵,安禄山抵死不从,眼下二⼈已然分道扬镳。」校事回道。
李世民:「啧,没用的东西。」
还是当⼈家干爹的⼈呢,这点事儿都干不成。
「算了,来都来了。」
李世民自我开解,总有机会能会会那位安史之乱的始作俑者。
28
张守珪的⼤败,已经注定。
但当五花⼤绑的他,被带到李世民面前时,他彻底蚌埠住了,他居然真就败在了这昏君手中?
「不可能!」
张守珪目眦欲裂。
「你这色欲熏醒的昏君,如何是我的对手!这不可能!」
李世民都懒得跟他说话。
事到如今,还执迷不悟,难怪他只用⼀封信,就能让张守珪对安禄山再不信任。
「拖下去,待朕收拾了那安禄山,再让你们义父子团聚。」
到了这会儿,张守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疯了似的⼤喊:
「李隆基!阿荦山可不是我,你定不可能是他对手!我便等着看你⼤唐江山颠覆!」
李世民面无表情摆摆手,立马有⼈上前,将张守珪押出去。
张守珪继续疯了似的扯着嗓子继续喊:
「李隆基!你注定要做这⼤唐江山的罪⼈!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注定就会是个亡国之君!你个废物!你们李家的江山,注定会毁在你的手上!」
癫狂之言,久久萦绕。
李世民心想。
那你说得没错,李隆基确实是个废物,可惜朕不是他。
收拾完张守珪,李世明让雍州都督取了舆图来,视线定格在了舆图中,标明了「营州」二字的位置上。
此处,就是那安禄山的老巢了。
想到这里,李世明看向沉默候在⼀旁的校事首领,察觉到他的目光,校事首领忙上前⼀步:「陛下。」
还算机灵。
李世明暗自夸赞⼀句,又道:「审问张守珪的事情就交给你们校事府了,给朕审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喏!」
校事领命,旋即退下。
29
张守珪⼤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安禄山耳朵里。
⼀时间。
不止安禄山,营州都督府所有⼈,都只觉如鲠在喉。
「早说了让他莫要心急,莫要心急,他却非但不听,还当我是在害他!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他可满意了?」安禄山气急败坏。
有了张守珪这个活口,纵使他并未出兵,可此前种种皆有迹可循,他可不会相信皇帝能放得过他。
「原以为义父是有⼤才的⼈,谁知他竟昏头至此!」
安禄山彻底慌了,事到如今,恐怕就算他主动投诚,皇帝也不会相信他没有谋反之意了。
「都督,眼下如何是好?」有心腹开口询问。
安禄山深吸几口气,久久不能言。
如何是好?
他怎么知道眼下该如何是好!
沉默半晌,安禄山终于开口:「你立刻传令下去,关闭营州各处城门,城中所有⼈无论什么身份皆不许出进,敢有擅闯者全部格杀勿论!」
他神情狰狞,言语间已是⼀派狠厉,几乎溢出的杀气,显然把身旁心腹也吓了个不轻。
但此时此刻,安禄山如何还能顾及这些?他已经快被张守珪气死了。
当年,他怎么就猪油蒙了心,认了那么个蠢货当了义父?还⼀心⼀意认为张守珪是个厉害的?早知今日,他当初还不如就因为偷羊被张守珪乱棍打死,总好过现在落得个乱臣贼子,⼈⼈得而诛之的下场!
「都督,各处城门皆已关闭,且由重兵把守!」
传了令的心腹,很快回来了。
安禄山长叹⼀声,阴沉着脸坐了下来:「再传令,命城中所有将士提高警惕,准备随时开战!」
他这话⼀出,心腹才总算反应过来。
看来这次,张守珪的兵败被抓,算是彻彻底底把他们也架到了火炉上。
「所有⼈都仔细些,⼀旦发现行踪诡秘者,能抓活口就抓活口,若抓不了活口,也定不能让那⼈活着走出营州城。」
「喏!」
心腹立刻应下,脚不沾地地跑走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他们营州城的好日子,怕是就要到头了。
这厢安禄山急不可待地布防。
雍州城内却还是⼀派风平浪静。
李世民虽然想对安禄山动手,可对方并未真刀真枪参与到谋反之中,他就算现在立刻举兵杀去营州也师出无名,不如就先等等,看看校事府那些⼈,能不能从张守珪嘴里问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
当然,最好还能有安禄山也参与谋反的铁证。
反正这会儿都出来了,总不能对安禄山这个隐患视而不见,只收拾了张守珪这么个吃不着热豆腐的心急鬼就打道回府,那也太对不起他的⼤张旗鼓了。
两天后。
就在安禄山杯弓蛇影之时,校事府也总算结束了对张守珪的审讯。
「回陛下,张守珪已经招认,此次谋反确实是他与安禄山合谋,幽州城内的节度使府中,还有⼤批他和安禄山,以及与朝中不少⼤臣的来往书信,属下已命⼈快马加鞭前往幽州城取信。」
身上还裹挟着血腥气的校事,立在李世民面前,表情冷肃。
李世民满意地勾了勾嘴角:「不错,等打完这场仗,校事府每个⼈赏白银百两。」
「谢陛下!」
站在这里的校事,领旨谢恩。
李世民摆摆手,对方极有眼色地原地消失。
高力士这才忧心忡忡凑了上来:「陛下,方才有⼈来报,说营州城已经全部城门紧闭,莫说是⼈了,便是⼀只苍蝇都难出进,陛下,安禄山这是……」
他没敢把话说完,只忐忑望着李世民。
李世民冷哼,还能是什么,⼤约就是听说了张守珪兵败的事情,害怕了而已。
「不急,先让他怕两天,等去幽州的校事回来,朕自不会放过他。」
高力士觑着李世民的表情,确定他确实没有动怒,这才⼤着胆子道:「这些乱臣贼子,居然劳得陛下亲征,可真是他们天⼤的福气!」
即便是被吹彩虹屁的本⼈,李世民都觉得啼笑皆非。
甚至很想问高力士⼀句: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30
前往幽州的校事很快回来。
李世民也未再浪费时间,看过书信,就带兵前往了营州城。
由于担心安禄山用满城百姓做⼈质,李世民还提前将校事府余下所有校事尽数派往营州,让他们与早就埋伏城中的校事里应外合,以防安禄山做出什么丧心病狂之事。
眼下的安禄山已经处在彻底失智的边缘,尽管他还没想拿百姓做文章。
但当他得知兵临城下,且皇帝也随军而来,他还是⽣出⼀丝妄想,认为凭借自己的能力,只要足够小心,没准儿真能将皇帝斩落马下。
届时,于他而言,要想拿下这江山,不正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安禄山披挂上阵,决定主动出击,不给对方⼀星半点的机会。
当然,他的这个想法,实在不能让李世民更满意。
营州城外,两军对垒。
被妄念冲昏头脑的安禄山,在亲眼看到,端坐马背之上气定神闲的李世民之后,心中姗姗来迟升起不合时宜的恐惧。
此时他面对的皇帝,俨然跟他记忆中的那个已经截然不同。
对方虽然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但他只出现在那里,便已经足够令⼈心⽣畏惧。
对阵当前,心中怕了的⼈,已经输了⼀半。
李世民看出安禄山的退缩,立即打马上前,他挥动手中长枪,将那几支零星射来的箭矢打落,枪头直冲安禄山而去。
「锵!」
刀剑相向,巨⼤的冲击让两⼈骑着的战马,不约而同后退几步。
李世民眸光⼀亮。
不错,不枉他亲征⼀场,这个安禄山,确实有点东西。
「锵!」
「锵!」
「锵!」
杀声震天的战场上,两⼈酣战不停。
尽管营州叛军已经溃不成军,尽管在李世民疾风骤雨的攻击下,安禄山已经节节败退。
但对于李世民来说,这却是他千载难逢,能痛痛快快打上⼀次的好机会。
「你不是李隆基!」
跌落马下,安禄山双目赤红,死死盯住李世民。
李世民仰首垂眸看向他,满脸睥睨。
「乱臣贼子,休得胡言。」
话音落下,李世民抛开长枪,抽出佩在腰间的唐刀,直朝安禄山横劈而去。
抵挡不得的安禄山只能狼狈逃窜,可即便如此,他依旧不停叫嚣:「你绝不是李隆基,他绝不可能是我的对手,你,你究竟是谁!」
端的是,他追他逃,他插翅难飞。
安禄山喊出这番话,即便有⼀部分原因是他真有怀疑,但更多的,还是为了动摇讨伐⼤军的军心。
可惜,眼下讨伐⼤军早杀红了眼,哪个还能听到他说的这些胡言乱语。
退无可退,安禄山目眦尽裂,心有不甘回头喝问。
「你究竟是——」
「唰!」
刀影飘忽而来,泛着寒光的唐刀,朝着安禄山兜头劈下。
「咚。」
宛如西瓜落地般的声音,沉闷地在战场上响起。
失去头颅的身体,站在原地晃了几晃,而后轰然倒地。
而那颗滚到远处的头颅,依旧⼤睁着猩红双眼,似是至死都不愿相信,自己究竟死于何⼈之手。
那个将会在十几年后,将⼤唐江山陷于风雨飘摇之境的霍乱⼤奸⼤恶之徒。
就这样,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他的⼀⽣。
「安禄山死了!」
「安禄山死了!」
「安禄山死了!!!」
看到这⼀幕的讨伐⼤军高声呼喊着,那些原本不愿相信的叛军,在亲眼看到被士兵挑起的安禄山头颅后,终于丧失了全部的侥幸之心。
死者已矣,活下来的⼈,显然不愿再为了⼀个死⼈去拼命。
李世民仍旧端坐于马背之上。
他环顾四周,目及之处,皆是将士们欢欣鼓舞的面庞。
果然,自己打下的江山,还得由自己来守。
31
开元二十七年。
万国来朝的⼤唐王朝,仍旧延续了它的繁荣与盛世。
上元节。
难得没了宵禁的长安城,百姓彻夜欢腾,⼤街小巷无⼀处不⼈声鼎沸。
临近子夜,纷纷扬扬的雪花洒落⼈间。
披着厚重⼤氅的李世民,在高力士的陪同下,登上城门。
自高处眺望而下。
纵使隔着不知多少距离,他也似乎好像听到了百姓们的欢声笑语。
男⼈粗犷豪迈。
女⼈温言软语。
孩童清脆稚嫩。
「陛下,落雪了,咱们回去吧。」
高力士迎着风雪,⼤着胆子向李世民进言。
李世民却置若罔闻,他不觉得冷,甚至还有些后知后觉的热血沸腾。
「高力士,」他沉声开口,眉眼间皆是笑意,「你说,百姓们会惦记朕的好吗?」
惦记他结束隋杨暴政,惦记他拼出⼀个盛世⼤唐。
「自然。」
高力士不懂他这句话的深意,只是像往常那般,说着自己的认为。
李世民潇洒⼀笑。
「罢了,何必在意这些,朕之所作所为,无外乎只是顺应心意罢了。」
无论是起兵反隋,抑或是玄武门兄弟相残。
又或者。
让摇摇欲坠的⼤唐,重迎盛世。
李世民所做的⼀切,从来都只是他想做,而非他不得不做。
积雪渐厚,⼀道漆黑的身影,无声落在李世民身侧。
「何事?」
李世民头也不回问道。
校事禀道:「启禀陛下,平卢军兵马使史崒干,私吞兵马,暗中杀害节度使,欲反。」
史崒干。
李世民想起来这⼈是谁,先前忙着收拾张守珪和安禄山。
倒是把这么⼀号⼈物给忘了。
李世民忽地笑了声。
「高力士,传旨兵部、户部尚书、平远将军即刻入宫面圣。」
「喏!」
新的⼀年,新的麻烦。
他不能安稳过年,那其他⼈就都别想了!
备案号:YXA1l2MYlw4f3jxPkwhradG
抢来的儿媳妇,陛下不要了;青睐的李太白,陛下放走了。而高坐龙椅的皇帝也万万没想到,眼睛⼀闭⼀睁,他竟然穿到了不肖曾龟孙李隆基身上。还正是李隆基抢儿媳妇杨玉环的丑事满天飞的时候。废物点心!1「陛下,陛下?」⼀声声小心翼翼的唤,奢靡恢宏的宫殿中,高坐龙椅之上的帝王,徐徐睁开双眼。被奢靡浸泡了几年的靡靡之色上,帝王威仪竟去而复返。他眉心微蹙,环顾四周。这宫殿有点儿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