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孩被人拿刀捅死,我报了警。可警察说,我在说谎。因为现场连一点血都没有。1我叫陈小安,我父亲是一名刑警,两年前他在一场抓捕银行劫犯的行动中牺牲,留下一个警号待我当上警察继承。但考试当天,我没有去。那天早上,我被迫卷入了一场凶杀案。「我亲眼目睹一个穿藏青色棉衣,齐肩短发的女孩,被一名身着黑色皮衣,深棕色牛仔裤的蒙面男人杀害。」「地点在我家楼下长...
我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孩被人拿刀捅死,我报了警。
可警察说,我在说谎。
因为现场连一点血都没有。
1
我叫陈小安,我父亲是一名刑警,两年前他在一场抓捕银行劫犯的行动中牺牲,留下一个警号待我当上警察继承。
但考试当天,我没有去。
那天早上,我被迫卷入了一场凶杀案。
「我亲眼目睹一个穿藏青色棉衣,齐肩短发的女孩,被一名身着黑色皮衣,深棕色牛仔裤的蒙面男人杀害。」
「地点在我家楼下长宁公园东南角的花园里。」
「我那时正在我房间的跑步机上慢跑,看到那名歹徒手持短匕捅入了身前女孩的左胸。」
「随后女孩重伤倒地,被歹徒拖拽着离开了现场,朝着长宁公园南门方向而去。」
「我报警并赶到现场时,那里已经没有了他们的踪影。」
「于是我留在了那里保护现场,待民警赶到,交代了一切。」
「但后来他们取证后,并没有相信我。」
2
我将自己遇到的事情说完,静静等待桌子对面的男人回应。
随后这间破小的侦探事务所里,就再没有了声音。
我对面那慵懒邋遢,似乎还在睡觉的不称职私家侦探,戈空。
他微弱的鼾声在慢慢变大,我叹了口气,只好拍了下桌子。
砰。
声音不大,戈空悠悠睁开眼睛,我取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灰,便听他语气不耐烦道:
「说重点!」
我瞥了他一眼,缓缓道:
「透过窗户,我目睹了一起凶杀案,但警察却说我在撒谎。」
「嗯,警察最后找到尸体了吗?」
「没有。」我摇了摇头。
戈空嘲笑一声,躺在椅子上,目光揶揄。
我没有理会他,再次讲述我的经过。
「警察现场取证,可一个能支撑凶杀案的线索都没找到,那个现场干净得有点奇怪。」
戈空:「若不是官匪勾结,那必是有个了不起的家伙出现了,武省的警察不至于勾结罪犯,所以……呵呵。」
戈空嘲笑的正是警察。
3
不过我还是想替警察说句话。
「不一定是警察现场取证水平不够,我保护现场时粗略看过现场,并没有血迹,或者其他痕迹残留,对方打扫得相当干净。」
戈空坐起,我知道他是来了兴趣。
但即使我远远看见了那人的身形,我也依旧没有把握在武省千万人口中再次找到那人。
那人的反侦查意识堪称恐怖,现场打扫得极其干净,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说是一场完美犯罪也不为过。
我现在指望着集思广益能找到那人露出的一点马脚,想听听戈空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再次复盘,你参谋下,看看还有什么我遗漏的地方。」
「不不不,」戈空坐起,「我问你答,我可不想听你这小屁孩的第一视角和第一看法,那会带偏我的。」
我眉头一皱,重申:「戈空,我已经 21 岁了,比你只小 5 岁……」
「不不不。」戈空打断了我的话。
「为了一个破案子,警察考试都不去了,你还只是个小屁孩。」
「之前不是豪言壮志说要当上警察,成为刑警,为你爸报仇吗?」
「怎么?一大早瞎几把撞见一个真正警察都不理会的案子,你不当警察,来找我当侦探了?」
戈空语气愈发嘲讽,丝毫没有我是他唯一朋友的自觉。
而我能怎么办?
早已习惯他的粗蛮和目中无人,我反问他:「既然你知道我有考试,为什么还要睡一上午浪费我的时间?」
戈空笑笑,抽出根烟点上,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懒得理他,直接说:「问吧。」
4
戈空吐了口烟,掏出他的小本,张口咬开笔帽,吐在桌上,任由笔帽掉落,消失不见。
「第一个问题,据我所知,你家离那长宁公园镜湖东南角的花园,也就是案发现场有 500 米之远,跑步机在四楼窗口位置,折合直线视野距离最少离案发地点有 530 米,你如何看到得那么仔细?」
我坐直回答:「我的视力自小便保持在最佳飞行员的水准,有七日前体检报告可查,530 米距离,我有一定视野。」
「可五百米距离,你准确看到受害者和歹徒的衣着打扮和动作是不是不太现实,会不会是你自己想象补充了一些对方的细节?」
我思考了半晌,最后无奈点头:「有这个可能。」
「所以你有说谎的嫌疑,明白了吗?」
我点了点头,只是脑中再次回想早上的细节,却依旧觉得那两人的穿着十分清晰。
我想了想,说:「会不会是我最近就见过穿这样衣服的人,体型也像,甚至就见过歹徒和受害者?」
戈空听出了我的意思,在本上写下,同时道:
「案发地点在你家附近,而受害者和歹徒也很有可能是那边公园的常客,一个人的经常活动地点,一个人的埋伏凶杀地点,有很大可能。」
我点了点头,我的确有可能见过这两人,不然不会这么轻易就勾勒出他们的衣着打扮。
只是我回想了半天,依旧没有想起在哪见过。
更不知道是谁。
戈空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5
「你见到歹徒持刀插入了受害者的左胸,也就是心脏位置,可为什么现场没有发现一点血液?要知道即使那一刀不是插入了心脏,出血量也不会是一个人短时间可以处理的,怎么会留不下痕迹?」
「我到场时也勘查过地面,没能发现任何一点线索,这也是此案最大的疑点。」
「所以你有说谎的嫌疑。」戈空头也不抬,再次重复。
我点点头,这没有血迹,确实像是我在说谎,警察不相信我也情有可原,但我还是确信自己的所见。
「我确实看到了歹徒持刀捅入女孩胸口,女孩受伤倒地的一幕。」
「我猜歹徒那刀没有刺入女孩的心脏,而且可能使用了某种方法,在棉衣的帮助下,阻断了血液的流出,这才没能留下血液。」
戈空没说话,站起,从身后柜子上取下一把匕首。
「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无法作为线索。」
「而且棉衣加药物阻断血液流到地面,理论可以,实际却靠运气。」
「你有没有想过,你会不会是被某一幕误导,其实人家只是男女朋友在玩闹而已?」
戈空的问题很是切中要害,我知道他是在重新梳理线索,并不是不相信我,但我还是在他的逼问中感到了一丝压力。
「不可能是男女朋友……我看到皮衣男子拖拽着女孩离开了那里,女孩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这也可以是玩闹。」戈空在空中比划着捅刀,刀光凌厉。
我回想着皮衣男子捅刀的工作,依旧确定,那不是普通的玩闹。
「皮衣男子的动作和女孩的一些挣扎不像是玩乐。」
戈空突然停下比划的动作,将匕首扔给了我。
「所以这一切还只是你的主观想法,没有一点证据,你还是有说谎的嫌疑,找点证据,再来找我。」
我抬手接过抛来的匕首,陷入沉思。
6
我再次梳理案情,寻找突破点,随后我想到了一件事。
「歹徒和受害者停留的地方是花园,冬天枯草和荒地上,说不定可以发现他们的脚印,追踪他们的体型!」
戈空点点头。
「嗯,去吧,明天这个时间再来找我。」
我点头,收起匕首离开了侦探所。
……
戈空是我一年前认识的一个不入流侦探,当然,不入流只是说他的业绩不入流,接的业务少。
至于为什么少……
——戈空不屑于接普通的业务。
什么抓小三,偷听商业机密,这种大量侦探所赖以为生的生意,戈空一件都没有接。
他不缺钱,只缺案子。
大案子。
今日这案子,我相信戈空已经欣喜若狂,激动难耐。
从他掏出他的本子那刻就能看出来。
而我也非常期待他全力参与进来。
戈空,不仅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老师。
7
我将匕首藏起,夜晚时风,我再次回到了长宁公园。
而在这段时间,我从楼上一直关注着公园。
只是可惜,那皮衣男人再没有出现。
我下楼来到长宁公园。
长宁公园此时已经没了人影,之前因为警察到来而聚集的吃瓜群众也消失不见。
先前为了保证案发现场完整,我没有涉足太深到歹徒和受害女孩刚开始站着的地方。
此刻我举着手电,慢慢靠近那里,仔细开始寻找地面上的线索。
血液之类的痕迹自然是没有,若是有,也早就被警察发现了。
而脚印却是真的存在。
我在镜湖岸边发现了两个脚印。
我抬脚将我的脚印与歹徒受害者的脚印对比,通过脚印深浅,我发现一些东西。
我将我的推断记录在了我的本子上。
「男——鞋码 43,体重 180 斤左右,身高 180 以上。」
「女——鞋码 36 左右,体重不过百,身高 160 左右。」
而确定完两人的体型,我便尝试推演歹徒的犯罪手法。
这对厘清案件,发现线索十分有用。
「在我注意到花园时,歹徒已经用左手钳制住了受害者的脖颈,随后右手探过肩头,回手一刀捅入了受害者的左胸。」
我尝试着那个动作,想象着一个比我低十厘米以上的女人被我用手臂钳住脖子,捅了一刀。
她发不出太大的声音,但一定会挣扎,所以脚下一定会有蹬地的痕迹。
我仔细寻找,不出预料发现了类似蹬地的痕迹。
这证实了我的判断。
随即我再次推演歹徒的动作。
8
我取出戈空给我的匕首,这是一把短匕,23cm,比折刀坚硬,比短刀易于隐藏,最适合刺杀之用。
我左手勒住怀中「女孩」的脖子,右手正握着匕首,尝试将匕首刺入「女孩」的左胸膛,刺入少许。
然后我发现了问题。
我的右臂悬空,没有使尽力气全力捅下的感觉。
而早上我所见,那皮衣男人是全力捅下了一刀,紧紧抵住了女孩。
所以那必定是一刀贯穿,不可能手臂还悬空在短发女孩身上。
「一刀向下刺下,极有可能扎破心脏,而心脏破裂带出的鲜血绝不可能在我报警,并赶到现场的十分钟内处理掉,所以,这一刀没扎中心脏。」
「而如果是斜着刺入了短发女孩的胸腔,以胸腔内众多的毛细血管,肺叶,但凡被割破,出血量绝对不可收场。」
「所以说,那一刀应该是极其幸运地绕过了心脏,并穿过层层的毛细血管,没有伤到大血管一毫,这才使得女孩没有大出血,再在棉衣和皮衣男人的某种方法下,血液没有落在地面上……」
我将我的猜测写在本子上,只是写到一半,我的眉头便高高皱起。
真有如此幸运,如此完美的犯罪吗?
我皱起眉头,看着手中匕首,回想皮衣男人的动作。
完美可能反而才是漏洞。
刀不会骗人,伤人必定流血。
除非……
「警察!举起你的双手!」
我一惊,转头看去,四名刑警,四道如我父亲当年般凌厉的目光逼视着我。
「放下你的武器!」
我心神一颤,但还是冷静了下来。
我将手中的匕首慢慢放在了地上。
可就在此时,我突然看到了匕首末端背齿上,几点血红。
我惊愕抬起头。
远处路灯下,戈空手插裤兜正看着我,面无表情,嘴唇微动。
我读到了唇语:
「你有说谎的嫌疑。」
9
长宁公安局,入夜风微凉,今天值班的小李打着瞌睡,忽然就看见魏疆队长带着一个青年进了办公室,顿时一个激灵,回神了。
「为何去的长宁公园?」
我心里暗骂戈空搞什么飞机,嘴上老实开始回答问题:
「早上,我在长宁公园目睹一场凶杀案,不过没人相信我,晚上我就去找找有没有歹徒留下的线索。」
审问我的刑警魏队是一个鬓发稍白,黑黄面容的老警察,眼神锐利,不怒自威,明显能看出他常年在一线奋战,老练至极。
只是……为什么是刑警逮捕了我?
我拿刀在公园,至多也就是一个持管制刀具的民事案件,派出所处理都绰绰有余,怎么会惊动刑警?
而且,是谁报的警?
戈空吗?
我猜不到他是何目的,而且刀是他的,他没理由会把自己拖到其他案子里,那是为何?
我不确定。
而此刻,听完我一丝不苟的叙述,魏队手中笔筒有一下没一下点着本子,不写,也不看我,继续发问:
「有发现什么吗?」
「没有,我想我早上是看错了。」
魏队将笔放下,揉了揉眉心,「小李,这人交给你了。」
他站了起来,走了出来。
10
我听到门外值班的年轻警察答应了一声,随即进来,咳嗽一声,严肃坐在了我的面前。
只不过看到手底下空空如也的记录纸,还是愣了一下。
「我叫陈安,耳朵陈,城池安乐的安。」
「好~」小李奇怪看了我一眼,我随即问他:
「请问警官,我犯了什么罪?怎么刑警来抓我?」
小李疑惑看着我:「对啊,你犯了什么罪?」
「……」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一时有些尴尬。
好半晌,小李才想起来一件事,似乎可以联系。
「最近我们魏队长在追查一伙国际诈骗犯,可能你和他们扯上了关系,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魏队把你交给我,就说明你没犯事,估计是被报假警了。」
我更加奇怪:「那伙诈骗犯是什么来历,我只是在公园拿了把管制刀具甩了两下,没理由和诈骗犯扯上关系啊。」
小李思考了下:「告诉你……其实也没事,毕竟都发了通缉令了,你被抓可能是因为匕首,那伙诈骗犯里也有个使匕首的,是我们关注的二号人物。」
「所以……你们误以为我是那个主犯?」
想到刚才四个刑警手摸着枪袋子围视着我,我有些无语。
「呃呃,其实看你也不像。」
我呼了口气,仰头看天花板,现在只好等人了。
有人来捞我吗?
11
门被粗暴打开,我一惊,低头看去,却是去而复返的魏队。
他冷着脸走了过来,将一份报告拍在了桌子上。
「解释一下!你的刀上,哪来的人血!」
「人血!」我惊呼起身。
一只大手却是直接按在了我的肩膀上,将我按回了椅子上。
魏疆冷声喝道:「老实交代,你还有机会!」
我呼吸粗重,小李慌乱看着这一幕,强装镇定,掏出手铐将我铐在了椅子上。
我深吸一口气:「是我一个朋友的,他叫戈——」
「戈空。」门口突然传来慵懒的声音。
戈空推开门走了进来,身后几个门卫拦着,却是没有他走得快。
他径直进来公安局,坐在了我旁边的椅子上,抬手,一沓资料被他放在了那份血液报告上面。
我吃惊看着他:「大哥,你干吗?」
「救你。」
魏队冷冷看着他,抬手却是拦住了追来的几名门卫,将资料拿了起来。
戈空:「两年前有人入室抢劫,我是受害者,当时我持刀反击,用了四把刀,有一把刀忘了交上去,就是你们手里那把。」
魏队看着资料,语气严肃:「当时为什么报三把?」
「忘了。」戈空慢慢躺在座椅上。
魏疆将资料交给小李:「去查证下。」
转头看着躺在椅子上的戈空:「坐好!这是你家吗!」
戈空笑着慢慢坐起,也不待魏疆再问,直接道:「我来保释他——」
「结果未出之前,你们两人只能待在这里。」
戈空:「明白明白,不过我得和他私人聊聊。」
魏疆面色发寒,老刑警的气势让我直发毛,戈空却是毫无反应,不过又取出了一个证件。
律师证。
12
还是找了间审讯室给我们,我坐在铁椅子上,静静看着戈空。
戈空大马金刀坐在了我的对面,一点看不出坑我进公安局的愧疚。
「第三个问题,第二次去现场,你发现了什么线索?」
我眼睛微眯,聚焦看着他的脸,「你踏马认真的?」
「严肃点。」戈空敲了下桌子,跷起二郎腿。
「这是审讯室。」
我低头,忍不住笑了出来。
门口传来拍门声,魏队黑着脸看着房间里,我坐起,开始回答问题。
「现场发现两人脚印,男,鞋码 43,体重 180 斤左右,身高 180 以上,很是强壮,女,鞋码 36 左右,体重不过百,身高 160 左右。」
「依旧没有发现血液等直接证据,而我在模拟嫌疑人犯罪手法的时候,发现,我并没有绝对的把握短时间处理好现场,所以我怀疑刺杀为假,迷晕绑架为真。」
戈空抬头,他还在记录笔记,只是似乎比我上午看到的又多了很多内容。
此时抬头看着我,语气又开始嘲讽:「凶杀案变绑架案了?」
我无奈点头:「受害者被拖走的时候,完全没有挣扎的痕迹,若不是被杀害,那必定是陷入了昏迷,我看到嫌疑人从她背后扼住她脖子,其实可能是使用了七氟烷,迷药啥的。」
戈空再次记录,我看着他,开口问道:
「该我问你一个问题了,为什么要送我到这里来?」
戈空也不抬头:「为了第四个问题。」
「第四个?」
「对。」戈空写完起身,过来拍了下我的肩膀,低头在我耳边。
「第四个问题,为什么是你?」
我一愣,戈空站直,整了整衣领。
「你有 12 个小时待在这里,好好想想。」
戈空转身出门离开。
13
戈空就这样走了,随后我真接到了 24 小时的拘留通知。
戈空会在 12 个小时后来保释我。
小李似乎有些惊讶我没被保释。走过来,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
「怎么你那朋友没带你出去?我查过了,他资料是真的,随时可以保释带你出去。」
我苦笑一声:「大概……想你们管我一顿午饭?」
小李笑了笑:「没问题啊!」
我这会儿也没事,索性和他聊了起来。
「怎么局里只有你们几个人?其他人去哪了?」
「都去查案了,最近案子很多,局里挺忙的,这个等你进来就感觉到了。」
我一怔,不过也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考警队的消息在公安局很容易就能查到。
而自己父亲两年前牺牲的事,怕是也都知道了。
自己这会儿没被拘留,反而还坐在办公室怕也是沾了父亲的光。
「不过,你没去考还真有点可惜,什么原因能说说不?」小李一脸八卦。
我无奈笑笑:「说来也准备了好多年,可因为……」
我刚想解释,话到嘴边却是卡壳,我思绪突然乱了。
「对啊……我为什么没去?」
「我怎么对这案子如此上心……」
父亲一直是我的偶像榜样,父亲的书房里,一排排的奖状和勋章一直是我的梦想。
我自小便立志成为一名警察,两年前父亲牺牲的时候,我哭着在父亲坟前发誓。
来日一定要成为一名刑警,抓回那场银行劫案逃走的罪犯。
而我,却在今天放弃了招警考试。
「为什么?」我有些恍惚。
「为什么……是我?」我想起了戈空的第四个问题。
小李看出我不太对,以为我错过考试有些受打击,忙安慰我。
我脑海里却是翻腾着戈空的第四个问题。
「为什么是我?」
记忆翻回两年前。
14
两年前,父亲便衣出警,临行前对我说,一个月后才能回来。
一个月后,我却接到了父亲殉职的消息。
一伙劫匪抢劫了大丰银行,在逃跑过程中与警方发生了激烈枪战。
劫匪都是亡命之徒,交火中,警方追击击毙了 5 名劫犯,剩下另外两名则分头逃窜,我父亲便衣追捕,于一座化工厂堵截住了其中一人。
那是劫匪中唯一一位女劫匪。
发现逃脱无望后,那女劫匪选择了畏罪自杀,一颗手雷爆炸,带走了她的生命,同时却是引爆了化工厂内的易燃易爆气体。
我父亲,以及与他一同行动的几位同事,都没能走出来。
记忆的最后是一段监控画面。
我父亲追着劫匪冲入了化工厂。
那日,他穿着一件黑色皮衣,下身是一深棕色牛仔裤,而劫匪,藏青色棉衣,齐肩短发……
我猜到了什么,深深呼吸,慢慢打开了自己的笔记。
【我亲眼目睹一个藏青色棉衣,齐肩短发的女孩,被一名身着黑色皮衣,深棕色牛仔裤的蒙面男人杀害。】
15
「冷静……冷静……」
我心里默念着冷静,没有看任何人,桌上有一杯冰水,我拿起一饮而尽,随后垂头坐在了桌前。
530 米距离,我的确不可能看清他们具体的动作,杀人还是迷晕,我不能确定,但衣服……肯定与我记录的无差!
有人穿了与我父亲,与那劫匪同样的衣服,对我演了一场戏!
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羞辱?恶搞?恐吓?
我父亲与那女劫匪同归于尽,现在有人穿着他的衣服杀了「女劫匪」,是有人把女劫匪的死归结在了他的头上了吗?
莫非……
我站起身,小李有些担心地走过来,似乎对我很是关心。
我知道这是因为先父余荫,警局对我这样的孩子自然而然地亲近照顾,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更加愤怒。
「李警官,我早上看到的凶杀案,那歹徒和嫌疑人的穿着是我父亲当年追捕劫犯时,他和那女劫犯的打扮!」
「我怀疑,当年银行劫案逃走的主犯,贺凌!回来了!」
16
小李一愣,但明显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当下立刻向旁边办公室跑去。
「你别乱走!贺凌回来,他说不定就是想报复你!那个畏罪自杀的劫匪是他妻子!」
我点了点头,又突然想到戈空让我待在公安局 12 小时,他是已经猜到了吗?
那这 12 小时,他想做什么?
我突然想到他临走前的眼神。
火热,激动,兴致勃勃。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他想 12 小时抓住贺凌!」
我心脏剧烈跳动,贺凌岂是那么好抓!
这人身负七宗大案,近百条人命,是全国通缉的重犯,三省协力抓捕都被他跑了,他一人怎么可以如此胡闹!
但,以我对戈空的了解,以他对重案的疯狂,戈空怕是已经开始行动了!
「陈小安,魏队不在!最近大家都忙,我先帮你把这事报上去!」
小李出门,一愣。
「人呢?」
再看桌上,那把匕首同样消失不见……
17
我出门,没有人盘问,也没有门阻挡。
大概也没人想到,犯了事的人在里面可以坐办公室吧。
我上了辆出租车。
「去哪?」
此时月光稀薄,夜色已深,所有人怕是都进入了梦乡。
「师傅,去长宁公园。」
……
到地方,下车,我小心翼翼向着家里摸去,匕首藏在衣服下,被我握在手里。
沿途不见人影,我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我悄悄上楼,到了家门前,我却是踌躇着没有打开房门。
若是贺凌为我而来,那他此时说不定就埋伏在我家里。
若是戈空想要抓他,那戈空说不定也埋伏在这里。
不知谁在明,谁在暗?
我轻易开门可能会成为导火索,成为众矢之的。
楼道光线很暗,我咳嗽一声,敲了下门:
「有人在家吗?平安街闪送,有条消息需要签收。」
没有回应,我又喊了几声,便直接向下走去。
平安街是戈空的住所,有条消息要签收意思是我要发消息给他了,让他做好准备,不要暴露。
我下楼,适时发出微信:
【在哪?】
好半晌,微信依旧没有回应。
我看了眼我家,快速向着另一边走去,眉头皱起。
戈空不在这里,不然他知道我出了公安局,来了这里,他一定会给我回消息,不会让我随意发挥,打乱他的计划。
而他也不会冒失到这么短时间就被人干掉。
所以,他会在哪?
我再次打了辆出租车。
18
「去哪?」
「去——」
我眼角突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我面前的楼上下来。
黑色皮衣,深棕色牛仔裤。
「对不起师傅,行程有变。」
我下车,向着那人走远的方向寻去。
过了一会儿,我再次回到了原地。
我跟丢了。
但我确定,对方就是早上「行凶」的那人。
对方留下的痕迹和公园现场一样,极少,反侦查,反追踪意识极强,我没能跟住他,回到了他出来的那栋楼。
眼前这栋楼,它与我住的楼同一小区,同临着马路,都在长宁公园边上。
而距离……
4 楼以上便能清晰看到我家。
我转身离去。
微信却在此刻传来震动。
【老实待着。】——戈空
【我出来了,你在哪?】
19
我走进旁边的服装店,换了一身衣服,出门看了眼手机,戈空还没有回复。
我没有再发消息,怕他已经遇到了贺凌,一条消息很可能会影响到他。
我回到了皮衣男人走出来的那栋楼,楼下物业还在忙碌,我走过去,露出准考证上的警服照片,一闪而逝,遂问道:
「你好,最近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人吗?」
物业打瞌睡的小姐姐惊醒,以为我是警察,有些诧异。
「没有没有,这是怎么了!?」
我取出笔记本,随意记录,随口而问:
「只是例行公事,有见过一个身穿黑色皮衣,深棕色牛仔裤的男人吗?」
「呃——」
我抬眼看了过去。
小姐姐瞬间紧张:「不是不是!就是有个新住户,说来也奇怪,他总是晚上出门,穿黑衣服,不过……有的时候好像就是你说的那个打扮。」
我心里一跳,不动声色接着询问:
「他住几楼?」
「5 楼。」
「住多久了?」
「差不多,一年了快。」
我笔尖一顿,咽了口唾沫,有些吃惊。
「……他叫什么名字?」
「你等等,我查查!」物业小姐姐有些紧张,更有点隐隐的兴奋,我端着本子,静静等着。
「刘福!」
我记在笔记上,又给她看:「确定是他吗?」
「确定!」
我看着有点进入状态的小姐姐,合上了笔记本。
「警察同志,他是什么变态杀人犯吗?我其实老早就觉得他不对了!」
「不是,外来人口登记,感谢你的配合。」
我转身快步离去。
「欸?」
20
「喂,警察局吗?我报案……」
将这个「刘福」可能是在逃犯贺凌的事告诉警方,我再次打车。
「去哪?」
语气有些不善,我疑惑看了司机师傅一眼。
「……小南山,谢谢师傅。」
正是之前被我拒绝的那位师傅。
「小南山晚上可不兴去,小兄弟是去干吗?」
「随便走走,师傅开车吧。」
司机师傅不再犹豫,开车向着小南方方向走去,只是出租车司机惯例的好聊天,而我,思绪并不在这里。
于是我一路沉默,望着窗外,小车慢慢来到了小南山,这里有一座废弃的化工厂,周边少有人口,分外偏僻。
我探起身子,取出手机准备付账。
价格有点高,不过还可以接受,只是怀里有把匕首,取手机的时候我没有注意到。
哐当一声,匕首掉到了脚下,我皱眉去拿,抓着刀把就提了起来。
师傅收款码的微光里,我提着一把带血的匕首,掏出了我的手机。
「多少?」
师傅突然沉默。
我抬头看去。
「小兄弟,要不……你说多少就多少吧。」
我有些疑惑。
师傅说:「我扫你。」
我看出不对。
师傅看了眼手机,艰难开口:「我只有八百三。」
「停。」
我看了眼计价器,扫了 30 过去。
下车,出租车飞快远去,我想等会儿可能有警察要来了。
「不过也正合适。」
我依旧藏着刀,右手握着,从小路向着化工厂走去。
手机却是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21
我犹豫着,还是接了起来。
「喂,喂喂喂!陈安?」
熟悉的声音,竟然是小李警官,我低声回道:
「是我,怎么了?贺凌有消息了吗?」
「没有没有!你在哪?快点回来公安局,你家里发现了一枚炸弹!」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贺凌已经安装了炸药给我,若不是我被戈空送进了公安局,那我此刻……
我咽了口唾沫,迅速开始和小李警官交换信息,将我隔壁楼住的那可疑人「刘福」的消息告诉了他。
同时,他也知道,我只身前往了小南山化工厂。
「你疯了吗!胡闹!赶紧回来,对方可是贺凌,不是什么小毛贼!」
「我朋友可能在里面,我得去看看,李警官,拜托找人快速支援。」
「我找——」
我挂断电话,继续前进。
「我找谁去啊!?」
小李茫然看着空空荡荡的警局,所有人都去忙诈骗犯的事了,楼上有文职的姐姐妹妹,也不能叫她们。
魏队那边的电话一个都打不通,怕是已经开始了行动。
一边是一伙国际诈骗团伙,犯案无数,牵扯资金近三百亿。
一边是江洋大盗,在逃杀人犯,全国通缉的贺凌。
都需要大量警力,都不是很好对付。
刚实习期,还没经手案子的小李一瞬间陷入了迷茫。
看着手底下已经做了一个月的各种报表,想着外面两个去抓捕贺凌的平民,小李牙一咬,心一横,穿上警服向外走去。
半晌回来,他从桌洞里拿了一把手枪,一把没收的民制手枪。
出门,他再次拨通电话。
「喂,派出所吗?我报警!」
小李出门,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司机师傅赶紧下车向他走来。
「上车,去小南山!」
「啊?出警这么快吗?好好好!我带路!」
司机师傅一脸激动,带着小李直奔我而来。
「敢抢劫我?哼!」
22
我回头看了眼,有些狐疑。
怎么感觉有人在盯着我?
不敢原地久留,我抛开疑问,顺着一条隐蔽小道,从一处微微塌歪的外墙,我翻进了化工厂。
之所以来这里寻找,是因为犯罪心理学中提到,犯罪嫌疑人在作案前,往往会去一次行凶现场,或者能坚定其犯罪意图的「地方」。
这个「地方」有不同的理解,可以是嫌疑人和受害者发生矛盾的地点,也可以是某样东西。
对于贺凌,我相信,他的「地方」会是这个化工厂,也就是说,贺凌很可能会来这里。
而与之对应,戈空也很有可能会来这里找贺凌。
我不知道他俩此刻谁来了这里,一个没来,来了一个,或者两个都在,都有可能。
两年前父亲出事时,我也曾因为贺凌会来这里的一个「可能」,回到这里寻找过一些线索。
寄希望能发现躲藏的贺凌,完成父亲最后的任务。
当面多次仔细探索,虽然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但也让我对这里的环境极其熟悉,今日再来,不知道会不会发现贺凌的踪迹。
只是戈空……
想着已经通知赶来这里的警察,我突然觉得戈空有些碍眼,不知道他看到我的消息,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
不过,这鲁莽自大的家伙可能连警察的到来都会觉得碍手碍脚。
我心里想着事,耳边却是突然传来一声脚步,我心一紧,忙藏在了旁边废弃油罐的后面,黑暗中,三人走来,看不清面貌。
「兔子什么时候出来?」
「最迟明天晚上,我已经安排人盯着了。」
「狐狸呢?」
「依旧没有回信,手下说,不在笼子里。」
「不在便好……」
三人远去。
23
我从隐蔽处走出,想了想,悄悄尾随在了后面。
「兔子应该是我,我 24 小时拘留后正好明晚出来,狐狸大概是抓我的人。」
「出笼……」
我想到我房间里的炸弹,是「狐狸」出笼做的吗?
将疑问留下,我跟在三人后面,手机铃声震动全部关闭,录音拍照随时准备。
三人笔直进入了厂区,向着唯一完好点的仓储办公室方向走去,我停下,没有再跟上去。
之前来的时候,那边办公室的来电线路还是好的,若是有台发电机,灯随时能点亮。
而过了一会儿,我知道我没跟过去是对的。
那间在二楼的办公室突然亮起灯光,连带门口的路灯也被点亮,一小片区域瞬间亮堂起来,阴影里藏不下人了。
三人中一人揣着兜四处看了一圈,吸吸鼻子,才回了二楼。
那兜里,我看到了藏不下的手枪。
拍了几张照片,隔着远,人脸不太清晰,我顺手上传到微信,随后我钻入一台搅拌机,蹲守在了里面。
24
02:08。
我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过半个小时了,那三人自进了办公室就一直没再出来,有些不对劲。
如果是贺凌这种心思缜密的高智商罪犯,在作案的时候,他绝不会在这种地方如此高调开灯,更不会只最开始派人查看一次,便放心不设哨子。
所以说,里面这三人要么是三个菜鸟,要么……就有人在更外面守着,没人能进到这里。
我更偏向于后者。
我是从小道偷摸进来的,没被发现情有可原,戈空……
戈空没有我对这里熟悉,要进入这里,怕是会遭遇到对方埋伏的眼线。
想到这里,我有些担心戈空,想了想,再次发了条信息给他:
【小南山化工厂有人蹲守,我已通知警方,勿来。】
发出消息,我照例没有收到回复。
我又给小李警官发了一条:
【我已进入化工厂,发现三人在仓库办公室,疑似贺凌的人。】
【化工厂附近应该有人望风,小心。】
发出去后,一条短信几乎是紧跟着就回复了过来。
小李:【小心藏好,我正在赶来,千万注意安全!!】
感叹号还是红色的。
我笑了下,然而下一刻,我笑容止住。
黑色皮衣,深棕色牛仔裤,藏青色棉衣,齐肩短发。
两人一前一后从我面前走过,面容陌生,我不曾见过。
「不知道老虎在不在,等下你不要说话,外套也脱了。」
「哼!那老虎难不成还会把我当成他老婆?」
短发女人冷哼一声,但还是将棉衣脱下,才跟着男人上了二楼。
25
我将照片再次上传,思绪则再次翻腾。
早上看到的应该就是这两人,但看样子,这两个人与贺凌并不是很对付,不像是贺凌的人。
雇佣兵?或者临时找的人?
说的「老虎」倒是贺凌无疑,这果然是贺凌设的局,他回来了。
我一边猜测着敌人的分工和关系,一边继续蹲守收集证据。
而意外的是,两人一上到二楼,打开办公室门,竟是又退了出来。
举着双手。
我再次举起手机录像,直觉告诉我,对方出了大问题。
两声微弱的枪声响起,是消音器。
装扮我父亲和女劫匪的两个嫌疑人被打中,翻倒跌下了楼台。
「洛哥!为什么!我——」
三人中明显是老大的那人出门,西服领带,面容温善,好似一个商人,但并不是贺凌。
他扶着栏杆向下看去。
我听到一声遗憾的声音。
「兔子看到了你们,你们手脚……太不干净了。」
「不——」
两声枪响,皮衣男,短发女,被补枪干掉。
而我,却是在听到西装男人的一句话后,怔在了当场。
「兔子看到了你们……」
「他们表演的那一幕……不是给我看的吗?」
「如果不是给我看的,那会是谁……还有谁?」
26
我怔怔看着手机,各种思绪翻涌,记忆如碎片开始整合,有些疑问重新涌上心头。
为什么贺凌回来,一开始不抓我,反而找人表演恐吓我?
为什么「狐狸」在隔壁楼住了一年之久,从不对我动手?
为什么戈空要送我进公安局?
为什么……是我?
突然,我浑身一震,一个猜测出现脑海,久久未去。
「也或许……不是我。」
我艰难抬头,只觉口中干涩,全身无力。
心中的猜测渐渐具有逻辑性,在刨除所有不可能后,唯一的逻辑性成为了真实。
蹲守我旁边一年的「狐狸」不对我动手,为贺凌复仇。
是因为「狐狸」不是贺凌的人。
我慢慢钻出了搅拌机,向着办公室而去。
我必须问个明白!
匕首落入手中,我潜入黑暗,沿着厂房边角向前摸去,我眼神定定,只有那间办公室。
然而,有人终究是没让我这么鲁莽地送掉小命。
我眼前突然出现一人。
一只手伸来捂住我的嘴,一记膝顶顺势撞入我腹中,我疼哼一声却被来人捂住嘴拦住,我痛苦不已。
「人应该笨点,那会少很多痛苦。」
戈空松开了手。
我喘息着从地上慢慢站起,脑袋恢复了一些清明。
「他……还活着?」我艰难发问。
「怎么猜到的?」
我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
「或许……五楼才是最佳的观影位置。」
戈空看着我,良久终于是说出了实情:
「对,你那无耻的父亲还活在人世。」
27
戈空冷漠一言,我仅存的一点侥幸灰飞烟灭。
若贺凌不是为我而来。
若狐狸并不是他的人。
若是那场杀人表演并不是为我而演。
那除了贺凌是为我父亲而来。
住在我隔壁的狐狸是我父亲。
表演是给他看的,还有什么原因……
在他的楼,五楼位置,才是那场表演最佳的观影位置。
……
原本宣告牺牲火海的父亲原来一直住在我旁边。
贺凌的复仇也正因为他而来。
那场杀人表演也是给他看的,而贺凌根本不担心他一个死人报警。
父亲……还活着,若是其他时候知道,我一定激动得难以想象。
只是……
他为什么悄悄活了下来,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有那场杀人表演,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想知道真相。」
戈空点了点头。
28
「如你所言,那个舞台,你隔壁那栋楼的五楼是最佳的观影位置,不能小看任何一个罪犯,更不能轻视贺凌这种大盗,所以我查了五楼所有住户的信息。」
「刘福?」
「对,狡猾的狐狸!」
我有些失神,真相就是这样吗?
我这只「兔子」只是引诱我父亲出来的工具吗?
那这场引诱开始了多久?
父亲一年前住进了那栋楼……
我咽了口唾沫,嗓子却依旧干涩,不知道怎么开口,戈空直截了当说了出来:
「你老爹当年怎么活下来的?女劫匪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老爹的那些同事是怎么没的?化工厂爆炸究竟是因为什么?贺凌为什么要见你爸?这些——就是你要的真相。」
我一愣,「见我爸?」
「对,见你爸。」戈空转身看着办公室熄灭的灯光,缓缓道。
「贺凌没有杀你爸,还请他看戏,我看他是想谈判。」
「……」
「真正的表演才刚刚要开始了,看看你老爹会怎么出场吧。」
办公室灯光熄灭,路灯却依旧亮着,四面就此陷入了黑暗。
几盏路灯正在等待主角们的到来。
29
后半夜。
第一声响动从路灯东角传来,有人痛哼倒地,没了生息,袭击者不知是什么人。
而这一声响动却触动了多米诺骨牌,一声暴喝从二楼办公室传来。
「开灯!!」
四周的路灯房灯同时大亮,四面一片光明,仓库房里有人持枪冲了出来,开始搜人。
我这才发现,竟是有不下三十人埋伏在了这里。
戈空迅速后退,我跟着逃去,刚才一瞬,我俩也暴露在了灯光之下。
「在那!追!」
身后有人发现了我们,呼喊着追来。
「分头跑。」
面前的戈空毫不犹豫向右一拐,冲入黑暗消失不见,我继续向前跑,身后有人追来,有人开枪。
子弹划过我四周,夜晚奔跑着开枪,是个人枪法都稀碎,但我也不敢赌运气,怕流弹打中,我向左一拐,进了一间厂房。
身后却又发生了骚乱。
「还有人在附近!别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我想是放倒暗中埋伏的那人还在附近,我不知道他是谁,但很可能会是我父亲。
「当年……你到底是因为什么?」
我换了个方向,多年坚持锻炼让我轻松甩掉了身后不多的追兵。
而我转了个方向,再次向着办公室位置摸去。
30
在慢慢爬上一棵大树后,我再次在树上看到了那片路灯。
此时路灯下来来回回有人在搜找着敌人,手电光在黑夜格外醒目,如此,倒不担心那人会被轻易抓住了。
而贺凌的人似乎也很快意识到了一点。
我听到有气愤的骂声从办公室方向传来,是那一开始出现三人中的一人,开灯后,他曾查看过四面角落。
我刚开始以为他是看四下有没有藏人,现在来看,他应该就是安排埋伏的人。
此刻一个人都没抓到,他很是气愤。
只是贺凌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让我一直有些奇怪。
一切都是因为两年前的那场爆炸,他若想向我父亲复仇,怎么会假手于人,让别人处理,自己不来化工厂?
他到底藏在哪里?
而在办公室的那三人似乎也失去了耐心,办公室灯再次点亮,刚才怒斥的那人持枪走出了办公室,大声呼喊:
「陈卫国!我知道你来了这里!」
「既然来了,就给我出来!你躲不了!」
「你儿子——」
「可就在我们眼皮底下!」
「你这个死人敢出来保护他吗!」
我细细听着,陈卫国是我父亲的名字,很显然,对方也认为他来了这里,并干掉了自己的手下。
不过,贺凌看来还不知道我离开了公安局,而我父亲……应该也不知道。
「陈卫国,识相点,把东西交出来!交出来我们还可以考虑饶你和你儿子一命!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东西?」我一愣,「莫非我父亲拿了贺凌的什么东西?」
父亲在我眼中一直是立警为公,嫉恶如仇的优秀警察形象。
当年悄无声息活下来,是为了贺凌的什么东西吗?
父亲的形象慢慢在我心中模糊了起来。
台上之人还在聒噪,我摇了摇头。
我父亲就算到了此步境地,也不可能被他就这样空口白话就诈出来。
当年警队精英中的精英,我父亲不是白叫的。
而我一直等待的是我父亲的反击。
我的父亲,即使是和小时候的我下棋,也只讲究个追快打狠,从不会迂回妥协。
如果暗中是他出手,那一定会有后手接上,继续打击对方。
我还在公安局,有 24 小时的安全时间,这个期间,已经暴露的他,无所顾忌。
他肯定会出手。
而我,要帮忙。
31
我猜测着我父亲会从哪里出手,而果然,很快再次出事了。
厂区中心的化工车间突然灯光大亮,一片亮光于这黑夜格外醒目。
「是谁开的灯!混账!」
「阿泉,安静,那边,我们可没安排人。」
西服领带,面容温善的男人再次出门,拍了拍阿泉的肩膀,耳语了几句,我离得远,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而阿泉听完,立刻招呼了几个人离开了这里,不知去向。
剩余人则朝着不知为何亮起灯光的化工车间而去。
我悄悄跟在了后面。
此时,戈空,我已找不到他的踪影。
但我来不及再给他发条消息,甚至来不及考虑他的意向。
我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从化工车间传出,来自我的父亲——
「贺凌,我来了!」
眼前贺凌的人,脚步顿时加快!
32
化工车间,两年前爆炸发生的源头,在这里,一枚手雷引爆了厂区内大量的危险化学品,引起的火海,一瞬淹没了当年的真相。
而今日,当年恩怨未了的几人再次聚集于此。
我潜入进去时,再次听到了我父亲的声音。
「贺凌在哪?」
还残留着当年火烧痕迹的破顶车间里,一个两鬓斑白,眉眼满是疲惫的中年人,站在了灯光中间。
两年后的见面,父亲苍老得难以想象。
原先棱眉阔目,眼中时刻火光飞扬的男人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是陈年暮气,潦倒中年。
当年嫉恶如仇,对自己工作那么骄傲,取得无数荣誉的他,这两年也被自我拷问,受着煎熬吧……
我心中有种痛楚,可依旧不敢在此刻有什么动静。
父亲面前是那西装面善的男人「洛哥」,数人持枪在他面前对准了我父亲。
「贺凌,在哪?」我父亲再次提问。
洛哥轻笑:「放下枪,毕竟咱不是为了杀人来的。」
洛哥让所有人放下枪,随即反问:「陈卫国?」
「是我。」父亲眼睛藏在乱发下,依旧镇定。
「陈警官让我久仰,金蝉脱壳,拿走了贺老大一半身家,若不是被我发现,至今还在逍遥,真是让我钦佩!」
父亲情绪没有一丝变化,暮气昭昭,声音毫无波动:
「你是谁?贺凌人哪?」
洛哥一笑,却是没有正面回答。
「找人帮你回忆下过去的人是我,贺老大只是编剧,你这笔生意,自然我与你谈,不必问贺老大。」
我眼神一缩,有些吃惊,这人竟然想越过贺凌和我父亲谈什么生意!
贺凌呢?
我父亲似乎也有些猜不准这人,再次问道:「你是谁?和贺凌什么关系?」
「四海的朋友而已,陈警官问题有些多,不如这样,我先把你活着的消息发给你儿子,我俩再谈,怎么样?」
「……你想要什么?」父亲声音沉了下去。
洛哥温和一笑,直接道:「我要那张瑞士银行本票。」
我父亲面色突然一变。
「贺凌……是不是被你干掉了?」
33
我心跳突然加快。
「贺凌……被干掉了?」
然而没等我多想,洛哥哈哈大笑了起来。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杀贺老大?哈哈哈哈!」
「只是——」洛哥笑看着我父亲。
「他也可以去死。」
我心神一颤,突然明白。
贺凌……栽了。
身负七宗大案,全国通缉也能逍遥法外的黑道大佬,贺凌,被人控制了。
「你到底是谁!?」我父亲惊怒。
而我突然接到了一条短信。
【那张照片男的好像是阿泉,你小心!他老大就是那国际诈骗重犯——】
「洛川。」洛哥淡声道。
34
洛哥就是洛川,就是那国际诈骗团伙主谋。
魏队带队,全局出动去抓的人,洛川,竟是在这里!
我呼吸有些困难。
洛川在这里,魏队他们的行动必是扑空了,而这八成是他们情报出了问题,被人耍了。
我盯着洛川,第一次感觉到了这种高智商犯罪分子的恐怖。
贺凌栽在了他的手上,警察全员出动在抓他,而他此刻却在这里谈笑风生,预谋贺凌的瑞士银行本票。
我和我父亲真的能从这人手上全身而退吗……
我调整着呼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是,还未等我缓和一下,一冰冷坚硬的东西出现在了我的后脑。
「洛哥!果然有老鼠!还好你让我在暗处盯着,不然还抓不到他!」
我被身后来人,推到了灯光下。
「呦,看看这是谁?」洛川认出我,笑了起来。
我抬头,父亲看着我,脸上第一次有了恐惧。
我挣扎着爬起,看着父亲有些愧疚,事态一下子更加不利了。
父亲转头,咬牙道:「洛川,让他走,我给你东西!」
洛川含笑,眼神却是冰冷。
「你没有谈判的余地,东西给我,不然我可以先卸你儿子一条腿。」
数人立刻走向我,一人抽出一把砍刀,我来不及反抗,直接被打翻在地,按在了地上。
「是你给我,还是让我伸手要?」
35
父亲还是妥协了,只是说:
「东西我没有带在身上,我要我儿子去拿。」
洛川冷笑,没有答应:
「除了你儿子,所有人都可以,我可不想你儿子带着东西不回来了。」
父亲沉默,我能感觉到父亲的挣扎,而我也明白,交了东西,我二人更不可能活下来。
好半天,父亲才再次开口:「可以,但我不能信你,我要我儿子一同去。」
洛川打开秒表,计时。
「你们两个必须在这里,给你 30 秒时间考虑要不要告诉我在哪。」
我咬牙怒吼,却是被压制住,难以挣扎,父亲束手看着我,眼瞳颤动,手握得很紧。
「好,我……」
一声响动突然从我身上传来,打断了我父亲的话。
推搡中,我手机的音量键似乎被打开了。
有人掏出我的手机,看了眼,是一通电话,他递给了洛川。
洛川皱眉,但还是接上,打开免提,一句话都没有说,等待对方回话。
而那边很快传来声音:
「我去拿,怎么样?」
是戈空的声音!
36
「你是谁?」
「趴地上那傻逼是我朋友,没记错的话,还是唯一的朋友,我去拿东西,一手交货,一手交人吧。」
戈空平淡还带着调侃的声音传来,洛川眉头却是慢慢舒展。
「朋友既然来了这里,何不出来见见?」
「不了,让他老子说地方,我就出发了,大晚上的,夜路不好走。」
洛川沉默,好半天看向了我父亲。
「说吧。」
……
洛川让戈空去拿了,估计也是不想逼我父亲太紧,而戈空电话挂掉后,我们便再次开始了等待。
洛川的手下搬来了椅子,将我和我父亲绑在了椅子上。
两年前死去的父亲坐在我的对面,我却不知怎么开口。
而在沉默中,我看着父亲比之两年前苍老了不少的脸,最终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为什么?」
父亲垂眸没有看我,久不打理的长发有几撮白发格外引人注目。
良久,他开口:
「我患了病,需要很多钱,妈妈走得早,我得替她看到你长大,好告诉她……」
我浑身一颤。
「那你现在……」
「好了。」
我自是不信,但父亲抬头看向了我,我在他眼神中读到了一条消息,我安静了下来。
那是恳求……
37
我不懂父亲为何那样看我,但我还没有放弃,还有希望的,我应该思考怎么让我俩活下去。
在我思索时,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是阿泉的手机。
阿泉走到一边接上,可不一会儿,他突然惊怒暴喝:
「什么!条子来了!」
洛川面色一变,阿泉惊慌回头:「洛哥,我们在市里的驻点被警察拔了,所有兄弟……被抓了。」
他手中手机传来嘈杂的声音,依稀有警笛响起。
洛川暴怒,如同一头愤怒的狮子。
「有内鬼!有内鬼!是谁?是谁出卖了我!」
所有人大气不敢喘,而他在怒问中却是似乎想到了什么。
「贺凌呢!他在哪?」
阿泉:「贺凌当时和我们的人都在驻点,警察来的时候,他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洛川愤怒一脚踹翻他,此刻再无一点之前的风度。
「贺凌!他一定会来这里!所有人小心!!」
洛川脸色阴沉,隐隐有悔意……
贺凌,毕竟是贺凌。
能在内地顶着如此大名头逍遥法外的人,怎么可以轻视。
戈空没有轻视他,所以仅仅一天不到就发现了问题,推断出了真相。
而洛川,此时不知失去了多少……
我开始嗅到了一丝反击的机会,对方发生内乱了。
我抬头,父亲平静看着我,眼睛指了下二楼。
我不明所以,眼角却是突然捕捉到一丝异常,车间二楼,一人猫着腰行走,靠近了车间电路开关。
「小李警官!」我心中一惊,小李警官一下拉掉了电闸!
空!
四面瞬间陷入黑暗。
我听到洛川的怒声:「谁?别让陈卫国父子跑了,抓住他们!」
而这时,一声枪声却突然在车间外响起。
「什么!条子来了吗?」
所有人大惊,四处躲藏,混乱一触即发。
而等又一声枪声从二楼响起,所有人顿时失去了敌人的方向,以及安全感。
38
在混乱中,我勉强撑脚站起,向旁边跳去,只是没等我再动作,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我。
我惊慌想挣脱,耳边却是传来父亲的声音:
「往外跑,不要回头,不要回来!」
手腕脚腕的绳子被隔断,我不知道父亲怎么藏下的刀子,束缚尽去,我问:「你不走吗?我们一起走!」
黑暗中父亲直接推了我一把。
「你先走,在山下等我,听话!」
我有些犹豫,黑暗中我似乎又看到了父亲的眼睛,平静如水,似乎做好了什么打算。
我咬牙向外跑去。
此时,只有警察到了,才能结束这一切!
我趁乱逃到了外面,而这里已经有人等着。
一只手拉住我,躲入了一排废桶后面,我一看,竟是戈空。
「你没走!」
「是你开的枪!」
戈空反问:「知道为什么吗?」
我疑惑看向他。
「你没发现,场上多了一个人吗?」
我一惊,但又一想,「小李警官?」
「不是他。」
「那……」
车间突然有两声枪响,我惊惧转头,一个冰冷的声音传出:
「别动。」
灯再次被洛川的人打开,场上,我父亲无事,一个穿着与他人无差,独戴着兜帽的男人持枪挟持了洛川。
「贺凌!」
我突然想起办公室那边被偷袭放倒的那人。
是被贺凌夺了衣服吗?
他竟一直躲在人群里,看着洛川一步步找到我父亲。
39
「都别动!」贺凌沉声提醒。
「你……什么时候来的?」洛川被贺凌勒住脖子,有些呼吸艰难。
贺凌摘下兜帽,有些冷厉的面容暴露在灯光下,比之通缉的照片,他眉角又多了一道伤疤。
贺凌没有回答洛川,他看向了两人前方。
「陈卫国,你竟然没跑,很好,真的很好。」
父亲站在原地,一直没有动过。
我父亲面容平静,看着两个黑道大佬纠缠在一起,开口询问:
「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贺凌呵呵一笑,古铜色的脸贴在了洛川白皙的脸上。
「这个贪心的家伙知道我丢了 3 个亿而已。」
「3 个亿!」车间里有人发出惊呼。
贺凌再道:「贪心的家伙为此发现了你,还想瞒着我,只不过……我讨厌有人时不时盯着我。」
贺凌看了眼一旁的阿泉,洛川喘息着,有些惊怒。
「所以,你就因为他盯着你这一个原因,泄露条子消息端了我的人!」
「对!」贺凌毫不犹豫承认,「而事实证明,我不会出错。」
我震惊贺凌自信到有些变态的思路,这就是重罪犯的可怕吗?
洛川:「呵,那你想怎样?杀了我?杀了我,我兄弟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杀了你?」
贺凌冷笑,举枪一枪打出,竟是爆头了阿泉。
「你!!」
所有人大惊,二把手泉哥就这样死了?
一个个持枪瞄准贺凌两人,表情惊愕至极。
洛川怒吼:「放下枪!你们想干吗!」
所有人一怔,却只得听洛川的吩咐,不甘放下手中的枪。
「嘭!」
贺凌却是再次开枪,洛川另一个心腹,三人之一,倒地身亡。
所有人骇然,手中的枪此时举也不是,放也不是。
可下一枪会打到谁?
瞬间,一个个惊恐了起来。
「哈哈哈哈!」贺凌大笑。
「一个小小的骗子,不去玩手机,你玩什么刀枪?」
贺凌一枪托就砸在了洛川头上,而他一句话,击碎了洛川手下所有人的勇气和血性。
贺凌大声道:「都放下枪!老子不是噬杀之人,想活命,都放下枪,事后每人一百万安家费!以那 3 亿本票做保,我贺凌——许给你们!!」
洛川头脸狰狞,血管暴起,他看到了手下的眼神变换,意识到了不妙。
最后一刻,他奋力挣脱开了贺凌的手,冲向了前面自己的小弟。
「开枪!」
一声枪响,他直挺挺倒在了地上,转身,贺凌放下枪口,冷漠看着他。
而除此,再无一人开枪。
「一个骗子,跟我玩什么江湖?」
洛川闭上了眼睛。
国际通缉的诈骗集团首脑,死在了内陆一座破烂废弃的工厂内……
40
洛川就这样死了,贺凌出现不到十分钟,他众叛亲离而死。
我有些茫然,有些恐惧。
贺凌走向了我的父亲。
「好久不见——陈!卫!国!」
……
没有发生肢体接触,也没有剑拔弩张的局势,贺凌看着我父亲,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洛川的手下有些犹豫地站在原地,但终究是有领头的,当下站在了贺凌身边。
随后就是所有人。
而贺凌只是看着我父亲,没有在意其他人的一点动静,自信也好,用人不疑也罢,贺凌已经掌控住了全场。
「我女人身上的那张瑞士银行本票被你带走了?」
「是。」我父亲平静回答。
贺凌嘴角露出笑容:「所以就是你杀了她?」
「对。」
「哈哈哈,那还真是感谢啊!」贺凌仰头笑了起来。
「如果不是你,如果没有你!我的钱,阿离的仇!我该找谁去讨!!」
贺凌低头,笑容一收,眼中是毫不掩饰的仇恨杀意。
「我要砍下你的头,在这里祭奠阿离。」
41
贺凌一言,我心神失守,下意识向前想去救父亲,戈空却是先一步拉住了我。
「怎么办?怎么办?」我失去了思考能力。
戈空沉默,看着车间内,贺凌并没有动手。
「他还要瑞士银行的本票,不会动手的,我们先走。」
贺凌却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我的手机。
随后,一通视频邀请打来了戈空的手机。
戈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我跟他走,视频他没接。
我不明所以,耳边却是听到贺凌在招呼人手:「去外面找找有没有人躲着,把他儿子找回来!」
「是!」
我突然明白戈空为什么要走了。
身后有人追来,我只好跟着戈空跑了起来。
「报警!」
戈空没有回话,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而我俩就此逃到了远处,远远只能看到车间的一片灯光。
戈空开口。
「第五个问题,」戈空拍了拍我的肩膀,「知道真相了吧?」
我回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心中却突然有种紧迫感,好像有什么事被我忘了。
真相是什么?
父亲得了癌症,为了活下去,他在最后一刻选择了自私一回,他拿了贺凌老婆赃款,去救了自己的命,此后化为死人幽灵躲在了我的附近,关注着我,直到洛川发现了他。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幕场景快速在我面前快速地划过,最后定格在了我与父亲的最后几句话。
「往外跑,不要回头,不要回来!」
「你先走,在山下等我,听话!」
让我跑,下山等他……他要做什么?
42
(上帝视角)
化工车间内,出去寻找的人一个个回来,一个个一无所获, 贺凌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手中左轮手枪不时转动。
「看样子这里不能待了, 东西在哪?」
陈卫国依旧站在原地, 目光看着车间外的黑夜,有些走神,「人都回来了吧……」
「什么?」
陈卫国眼神渐渐聚焦, 「我当年……对不起,一时冲动, 我失足泥潭,至今难以自拔。」
贺凌眼神一眯:「你是要忏悔,求我饶了你吗?」
陈卫国摇头, 远比同龄人苍老的脸上带着丝丝暮气。
「我要的, 是赎罪。」
(第一视角)
脑子很乱,心跳得很快, 我抓着头发,开始焦虑彷徨,而也就在这时, 一个人影突然来到了我们面前, 我看去, 小李警官。
「你们怎么还在这?快下山!魏队他们正在路上!」
我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他们什么时候到!」
小李看着我:「就到了, 你们快下山, 不要影响魏队行动!」
我茫然点头, 戈空一拉我,我慢慢向着山下跑去, 脑子里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我父亲要做什么?
我想着一切的可能,但最后, 所有可能都慢慢重合到了一点。
无论如何,贺凌都不会放过我,我父亲会将对我的一切威胁扫平掉, 所以, 他来此的目的,一定是拼着要将所有人带走, 不留下一个隐患!
所以,会是……
「炸弹!」我慌张出声, 随即看向戈空。
「我父亲埋了炸弹在工厂!」
然而,却见戈空,丝毫不为所动。
「你……知道有炸弹?」
戈空没有回答我。
我转身, 仓皇向回路跑去。
而在一声雷音突然响起后, 我看到,小南山上,一点红光火盛……
两年前未了的故事, 在两年后的今天,于原来的地方,以同样的方式, 画上了句号。
尾记:
恍惚中被带下山的我, 在路边看到了载我的那位出租车师傅,他等在山下,看着被警察带下山的我, 似乎有些犹豫,有些后悔。
开车带我们到了公安局,最后他开口: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