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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见过最残忍的事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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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灾难降临时间:1984年12月3日凌晨2:00地点:印度中央邦博帕尔市这天深夜,博帕尔老城的贫民区一片寂静,几乎所有人都安然入睡。可一个名叫杰米拉·比的年轻女人,却睡得很不安稳。她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发痒,眼睛也止不住地想流泪,鼻尖的空气甚至还有些异味。可结果没多久,窗外就突然传来了一阵尖叫。杰米拉下意识地起身,跑向窗边,想查看一下外面的情况。就在推开窗户的一刹那,一股刺鼻的异味扑面而来。而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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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伯廷Tim

科普领域腰部答主

在看这篇回答前,可以先看下这张照片。

(心理承受能力差者慎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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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因化学毒气而死的印度儿童。

1984 年,印度爆发了一场震惊世界的「生化危机」。

博帕尔毒气泄漏事件

这是世界上最为严重的工业化学事故,灾难程度堪比苏联的切尔诺贝利。

最关键的是,这根本不是天灾。

而是人祸。

下面将深度梳理「博帕尔毒气泄漏事件」始末,部分图片可能造成心理不适。

灾难降临

时间:1984 年 12 月 3 日凌晨 2:00

地点:印度中央邦博帕尔市

这天深夜,博帕尔老城的贫民区一片寂静,几乎所有人都安然入睡。

可一个名叫杰米拉·比的年轻女人,却睡得很不安稳。

她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发痒,眼睛也止不住地想流泪,鼻尖的空气甚至还有些异味。

杰米拉以为自己生病了,想着熬到天亮去看医生。

可结果没多久,窗外就突然传来了一阵尖叫。

杰米拉下意识地起身,跑向窗边,想查看一下外面的情况。

就在推开窗户的一刹那,一股刺鼻的异味扑面而来。

而映入眼帘的一幕更是让她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满街都是「尸体」。

有人的,也有动物的。

那每一具尸体,都好像是自己昨天、前天走在路边还擦肩而过的人。

杰米拉用手捂着口鼻,探出脑袋观察外面的情况。

她看到熟悉的挤奶工人,想弯下腰抱起自己的孩子,可再也没站起身来。

隔壁行动不便的残疾人,趴在地上吐出了黑色血块。

还有的穆斯林妇女为了挡住「难闻」的空气,径直扯下了头巾挡在口鼻前。

可这根本不起什么作用。

这个妇女最终还是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动弹一下。

杰米拉看向不远处,越来越多的居民推着手推车,像无头苍蝇般地乱闯,直至倒在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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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难印度儿童

杰米拉终于清醒了过来。

她立刻回身叫醒自己的丈夫,慌乱地指了指窗外,又翻出几块布子用水打湿。

她感觉到自己呼吸的时候,一口一口吸进来的不是空气,而是刀子。

就在这时,杰米拉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一个朋友,他是附近「博帕尔农药厂」的员工。

这个朋友曾说过,工厂在使用有毒物质生产农药,一旦发生泄漏,先用湿布子蒙面逃离。

记忆涌现在最关键的时刻。

杰米拉和丈夫照做,并且快速地朝农药厂反方向跑去。

然而,在杰米拉坚定地跑向安全地带时,博帕尔市的绝大部分居民,他们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逃向何方。

这晚,博帕尔市像被丧尸围了城,每个人脚下都有尸体。

甚至还有人仅仅因为踉跄了一下,就被汹涌的人群踩踏成了尸体。

有的人眼睛瞎了,有的人直接吐出血来,嗓子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一旦倒下去,就再也站不起身。

这些没有成功逃生的人,到了呼吸停止的那一刻,仍然不知道这片土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每一个尸体都瞪大着双眼,好像在问:为什么?

五个小时前

时间:1984 年 12 月 2 日晚上 10:00

地点:博帕尔农药厂

让我们把时针拨回五个小时之前。

这天是个星期日,博帕尔老城的贫民区一如往常地热闹。

街头小贩在狭窄的街道上大声叫卖,孩子们在巷子里跑来跑去,不想回家睡觉。

但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贫民区不远处的一座化工厂。

这里一片寂静,偶尔发出一些机器发动的声响。

这座工厂正是此次事件的主角——联合碳化物印度有限公司(UCIL)。

这是一家美国公司和印度政府联合开办的工厂,主要生产一种名叫「Sevin 西维因」的农药。

因此当地人一般都叫做「博帕尔农药厂」。

这也正是前文里杰米拉朋友所在的那个农药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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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是大型跨国合资企业,博帕尔农药厂近 30 年来为当地创造了上万个工作机会。

很多贫民区的男人们都在这里工作了很多年。

这天晚上,一个名叫拉哈曼·汗(Rahaman Khan)的农药厂工人正在值班。

他是一名异氰酸甲酯操作员。

异氰酸甲酯,简称 MIC,一种用于制造农药的中间体化学品,通常被冷却后液化储存。

但 MIC 具有极强的刺激性和毒性,对人体健康危害非常大,曾在二战中被德军用作屠杀犹太人的「生化武器」。

所以对于此等有毒物质,博帕尔农药厂单独设立了一条生产线,雇佣了专业的技术工人。

拉哈曼·汗就是其中一员。

按照国际操作手册,拉哈曼需要每天都去 MIC 的存放地,仔细检查设备是否完好。

在博帕尔农药厂,有三个专门储存液体 MIC 的不锈钢「大罐子」。

为了避免储罐内温度因暴晒而升高,博帕尔农药厂将储罐都掩埋在地表以下。

并且在罐壁间装有制冷系统,确保罐内毒气处于液化状态。

这三个储罐容量均为 68000 升,有专属的编号——E610、E611、E619。

其中,E610 和 E611 主要用于储存 MIC,但填充量不得超过 50%,其余空间全部用惰性氮气加压。

这样一来,既方便从罐子中泵出所需的液体 MIC,又能将外界的杂质和水分彻底隔绝。

要知道,液体 MIC 的沸点 36℃-39℃,一旦与水接触便会瞬间汽化。

毒液也就变成了毒气。

当罐内压力逐渐加大,就有储罐破裂、毒气四散的危险。

博帕尔农药厂的管理者们,也显然知道这一点,所以设置了第三个储罐 E619。

不过,E619 储罐是空的。

它主要是为了当其余两个储罐发生泄漏时,可以将剩余 MIC 转移至空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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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拉回到 1984 年 12 月 2 日,晚上 9 点 30 分。

拉哈曼·汗作为 MIC 生产小组的技术工人,被上级安排去检查储存设备。

他有些不情愿地来到了地下操作室。

在这里,拉哈曼按部就班地察看着每一个仪器表,在记录册上写写画画。

然而,正当他检查到储罐的某个连接口时,发现了异样。

拉哈曼注意到虽然储罐与外部管道连接的阀门关闭了,但「密封片」却没有滑过来。

要知道这个「密封片」作用巨大,可以直接阻挡水分通过阀门进入储罐。

可以理解为防止水分进入储罐的双重保险。

拉哈曼凑近看了一眼阀门,发现没有什么气味传出,说明没有泄漏。

况且还有多重安全保障,即使泄漏了也不会是什么大事。

于是,拉哈曼利索地转身离开了。

可是有时候,心中那一闪而过的隐忧,也许会导致一场致命灾难。

惊变

时间:1984 年 12 月 3 日晚上 12:45

地点:博帕尔农药厂

拉哈曼离开后没多久,有人就发现了异样。

晚上 11 点左右,MIC 控制室的一位操作员发现 E610 的压力值从 2psi 上升到了 10psi。

由于最高预警值是 25psi,所以操作员并没有在意这一点。

晚上 11 点 45 分,几名异氰酸甲酯(MIC)生产线的工人在储罐区溜达时,发现在距离地面 50 英尺的地方,有一滴不明液体。

他们疑惑地抬头看去,发现液体是从错综复杂的储罐设备上滴下来的。

最关键的是,液体滴落的同时,还伴随着黄白色气体。

工人们有了不详的预感。

其中一个名叫辛格的工人,立刻将情况向主管库雷希汇报。

然而这时的库雷希,正在喝茶休息。

他对辛格的焦急不以为然,淡定地说在茶歇之后去看看。

辛格见主管这副态度,索性也放松下来,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

于是他和工友们也去休息室喝茶了。

到了凌晨 12 点 15 分,主管库雷希才晃晃悠悠到了 MIC 储罐区,身后跟着一个检修工人。

经过一阵检查,工人汇报说确实有一个小泄漏点,但是泄漏速度非常缓慢。

库雷希一听,直接转身对辛格等人说:「找到了。很小。」

如果没什么大问题,就锁定这一个故障,之后上报就可以了。

可就在时,控制室的操作员猛然发现 E610 号储罐的温度急速升高,罐内压力也超过最高预警值 25psi,直逼 40psi,之后又持续增压到 55psi。

储罐区域内的情况急转直下!

工人脚下的混凝土板子开始剧烈晃动,他们下意识低头看,板子下面就是储存罐。

此时,储罐中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像是一种沸腾的声音。

紧接着,储罐的各个连接口处开始溢出白黄色的气体,味道非常刺鼻。

工人没做多想,拔腿就往控制室跑。

就在他们逃跑的途中,脚下的混凝土板子裂开了一个 18 米长、至少 15 厘米厚的大裂缝。

当工人全部进入控制室后,立刻听到了一声巨响。

主管库雷希也意识到了危险。

凌晨 12 点 45 分,库雷希下令关闭储罐区所有的水源,并安排对泄漏处喷水。

但这根本没什么用。

几分钟过去,工人们的眼睛开始发痛,纷纷开始流泪,甚至伴随着此起彼伏地咳嗽。

这时,一个工人打破了警报器的玻璃,向全厂发出警报。

实际上,这套警系统可以触发两个警报器:一个在工厂内部,第二个指向外部。

面向外部的报警器是用来提醒博帕尔市居民的。

并且这两个警报系统是完全相互分离的,如果关了一个,并不影响另一个继续运作。

然而,就在毒气泄漏最紧要的关头,管理者竟然把「公共警报」关闭了。

而他们这样做的原因是:避免因微小的泄漏而惊动工厂周围的公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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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雷希也在大喇叭里宣布:「MIC 发生了泄漏!尽快离开!」

在警报的指引下,工人们迅速从工厂撤离,逆风逃跑至安全地带,最终全部逃离死神的魔爪。

凌晨 1 点 30 分,MIC 毒气开始吞没储罐区控制室和相邻的办公室。

白色的云团已经包围了整个控制室。

不久后,与储罐相连的高烟囱中就喷出了巨量的「毒气」,这是 30 吨 MIC 形成的白色云团。

它飘过工厂上空,飘向了不远处的贫民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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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里,数以万计的居民正在睡梦中。

没有人知道死神已经降临。

挣扎

时间:1984 年 12 月 3 日凌晨 02:30

地点:博帕尔市中心哈米迪亚医院

事发当晚,以博帕尔农药厂为圆心,四周的居民开始不断倒下。

有些人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跑向了博帕尔市中心医院。

第一个病人踉踉跄跄来到医院的时候,急救病房还是空空如也,护士和医生竭尽全力去抢救。

然而仅仅过去了 10 分钟,有相同症状的病人开始涌入大厅。

3 个、5 个、10 个、50 个……

越来越多。

医生们开了紧急会议,试图判定到底是什么东西引起的大量居民中毒。

根据以往经验,他们初步推测是「氨气中毒」。

氨气中毒的首要症状正如现在每个人的情况一样——皮肤、眼睛和呼吸道刺激。

于是,医生先按照氨气中毒开始进行紧急处理。

但是事态的发展远超医生们的预想。

当所有的病房、楼道都躺满了患者时,医生越发觉得疑惑。

难道并非氨气中毒,而是光气?

毕竟在前几年,博帕尔出现过一次光气中毒事件,症状与现在的患者有些相似。

于是,医生又开始查资料、做治疗,试图找出毒源。

就在这一片慌乱中,医院办公室终于接到了一纸报告书告知了正确答案:

「引发中毒的气体是 MIC。」

本来以为,这是一句可以换来生存机会的话,确实所有人都是 MIC 中毒。

但是,医生不是化学家。

面对这句话,医生们面面相觑——MIC 是什么?

医生们拿着这三个字母,又快速地去搜索它的全称。

此时,越来越多的居民躺在医院里窒息而亡。

医生们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却有些无能为力——因为即使知道了 MIC 是异氰酸甲酯,也无济于事。

因为它是世界上公认的「没有解药」的剧毒。

此时医生能做的,只有针对表面症状进行处理,无法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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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之外,当地的政府机构也乱成了一团。

官员、居民、记者都在不断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政府对此也不甚明了。

当他们去询问农药厂的美方代表时,得到的回复却是泄漏的气体没有「生命危害」。

农药厂对外宣称,这只是一种刺激性气体而已,一个化工厂的正常排出的气体有刺激性是很正常的,有人死掉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这个蹩脚的理由,直接把政府和警方架在了火上。

一方是美方代表的死不承认,一方是陆续死亡的居民,他们根本给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由于灾难发生时,人们毫无防备,再加上补救不及时,造成了难以想象的重大伤亡。

根据调查,事故发生后 72 小时内造成的直接死亡人数高达 8000-10000 人。

身体不同程度损伤人数 30 万人。

在当时,博帕尔市不过 80 多万人口,这意味着,几乎一半的人都遭到了灾难侵蚀。

幸免于难者几乎都有呼吸问题,无法从事重体力劳动,就像开篇的杰米拉,她的丈夫由于当时吸入大量毒气,不久后便患上癌症,不治身亡。

除此之外,贫民区的动物全部死亡。

这是迄今为止人类历史上最严重的化学工业事故,被称作化工界的「广岛事件」。

面对越来越多人的死亡,博帕尔农药厂终于承认泄漏的气体是有剧毒的异氰酸甲酯。

自此,印度政府开始正式调查「博帕尔毒气泄漏事件」。

调查

面对如此重大的毒气泄漏事故,印度政府首先封锁了博帕尔农药厂。

之后委派了两个机构进行调查,分别是科学和工业研究理事会(CSIR)和 印度中央调查局。

在这期间,博帕尔农药厂的美方母公司联合碳化物公司(UCC) 也有所动作。

UCC 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沃伦·安德森( Warren Anderson)与技术团队一起,立即前往印度。

然而在安德森抵达后,却被软禁了起来,并被印度政府敦促在 24 小时内离开该国。

正是这个「骚操作」,彻底惹恼了苦不堪言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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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好在,农药厂留下的「事故痕迹」的证据非常充足。

根本原因:水分进入储罐。

首先,调查小组找到了毒气泄漏的源头——编号为 E610 的 MIC 储罐。

根据工人们的反馈,当时这一储罐内发生了极其剧烈的反应,导致储罐大幅度位移。

那么,储罐内的液体 MIC 为什么会发生反应呢?

调查组给出了结论是:水。

前文提到过,如果异氰酸甲酯和水直接发生接触,会在短时间汽化,并散发出热量。

但是,水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调查组仔细看了工厂设备的路线图纸,发现了一个非常奇葩的设计——冲洗化学设备的管道,和 MIC 储存罐的阀门是连接在一起的。

还记得那个名叫拉哈曼的操作员吗?

他当时发现,有一个非常关键的「密封片」没有拨在管道阀门处。

而在他检查之前,有一名工人对管道进行了清洗。

这就导致了工人在清洗储罐外部时,水分通过没有密封片的阀门,进入了储罐内。

这是这名清洗工人完全没想到的。

因为根据博帕尔农药厂的安全设计,其实即使「密封片」不到位,只要阀门不开,水也不会水也不会流进去。

但好巧不巧,阀门年久失修且已经生锈,关不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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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610 储罐上的大洞

所以毒气是这样产生的:

用于清洗的水顺着这个阀门,进入了储罐,其中混杂着阀门处的铁锈。

之后,接近 500L 的水与 MIC 发生反应,而铁元素则起到了催化剂作用,导致 30 吨 MIC 迅速汽化。

这是博帕尔毒气泄漏事件的根本原因。

但是,当地的人们对此调查结果表示了强烈的不满。

一个号称拥有世界最先进「安全系统」的农药厂,怎么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毒气发生泄漏后,为什么安全系统没有起到作用?

对于这些质疑,印度政府开始深入调查整个博帕尔农药厂,发现了不少惊天真相。

真相一:安全系统全部失效

博帕尔农药厂在建立 MIC 生产线时,就第一时间一套非常完备的「MIC 安全系统」。

假设,E610 储罐内的 MIC 发生汽化,导致罐壁破裂。

那么不远处的「气体净化器」便会将泄漏的毒气进行碱中和,有效降低毒性。

如果这层保险失灵,那另一个「燃烧塔」就会派上用场。

燃烧塔会释放出高温,将 MIC 毒气燃烧掉。

但是,当这两个方式都「拦不住」毒气时,博帕尔农药厂还有最后一道防线——高压水枪。

用一组高压水枪在泄漏点周围形成「水幕」,用大量的水稀释掉毒气。

也就是说,博帕尔农药厂为了安全储存 MIC,前后设置了三重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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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 E610 储罐真正发生汽化时,这三重保险没有一个是能用的。

首先是第一道防线「气体净化器」。

原本,这个净化器可以在 35℃对毒气进行碱中和,有效降低毒性。

在调查后发现,这个净化器里根本没有所谓的「碱」。

储存量竟然为 0。

所以当紧急制动环节启动时,净化器即使打开了,也根本没有用。

因此第二道防线「燃烧塔」就该起作用。

然而,当毒气大范围泄漏时,本该用高温消灭毒气的「燃烧塔」,正在修理。

事发两个月前,其中一截管道被拆走了,但没及时购买新管道换上去。

所以第二道防线「不攻自破」。

这时,毒气已经在工厂内四下蔓延,主管库雷希启动了第三道防线——水幕。

但可惜的是,毒气云团太大、太厚了,小小的水幕已经完全不起作用。

这样看来,这一整套「防 MIC 泄漏安全系统」,犹如个摆设。

真相二:MIC 储存过量

调查组还公布了一组令人触目惊心的数据。

欧盟有规定: MIC 这样的剧毒物品,每个工厂最高储存量为 0.5 吨。

但博帕尔农药厂在事故发生时的总储存量高达 90 吨,是欧盟安全规定的 180 倍!

之前提过,E610 和 E611 两个储罐内,会有一部分空间由「惰性氮气」填充。

但早在事故发生前一个月,E610 就由于压力不足抽不出一滴 MIC 了。

发现这个情况后,主管就决定往里面充补充氮气。

可就在这时,主管和工人发现即使怎么充氮气,压力表愣是纹丝不动。

也就是说,压力表早就坏了。

之前操作员看到的压力值 10psi,实际上已经达到了至少 40psi。

并且,原本需要长期保持「空置」状态的 E619 储罐,也被填满了巨量的液体 MIC。

所以当事故发生时,博帕尔农药厂的 MIC 储放量严重超标。

这也是导致毒气大面积散播的重要原因之一。

真相三:制冷设备失效

我们都记得,在最初设计存储 MIC 的时候,明明有制冷设备。

主要是为了让储罐内部保持低温,即使有水流进入,只要没达到沸点,也不会发生汽化。

可偏偏,博帕尔农药厂的制冷设备是坏的。

早在 1982 年初,工厂为了节省每天 37 美金的氟利昂的成本,制冷设备被停用了。

在事故发生半年前,制冷设备里没有一滴氟利昂。

因此当 500L 的水和 MIC 发生气化的时候,根本没有降温可言。

真相四:管理严重缺失

你以为博帕尔农药厂坏的只是个制冷设备?

当然不是。

在 1969 年建厂初期,这个农药厂将自己打造的「厂设」是设备一流、管理一流。

但实际上,从一开始管理者就在「耍小手段」。

首先,农药厂中的很多设备,都是低价购入的其他工厂淘汰下来的旧设备。

其中最令人惊讶的是,管理者还购买了一些没达到安全标准的三无产品,安装在生产线上使用。

这让工厂的最初投资,直接降低了三分之一的成本。

建厂后,这一套设备在人工的维护之下,还可以勉强运转。

但是在 1980 年之后,由于生产过剩、连年亏损,管理者又在节省人工上动起了歪脑筋。

他们将技术岗位的员工大批量裁掉,而需要 12 个人轮番看守的机械设备,最终只留了 2 人。

那些需要培训半年才能上岗的岗位,一般都匆匆培训一周,就可以上岗。

培训不到位,维护修理自然也不到位。

所以很多使用年限只有半年的管道,硬生生用到 2 年才更换。

维修时能凑合就凑合,绝不多花一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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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五:安全事故频发

实际上,这些隐患也不是最近才发现的。

1981 年,一名工人在对工厂管道进行维护工作时不小心溅到了光气。

但由于缺少安全培训,他在惊慌失措中,竟然摘下了防毒面具。

之后由于一下吸入了大量有毒光气,这个工人在 72 小时后死亡。

1982 年 1 月,又一次发生了小规模光气泄漏。

这起事故致使农药厂 24 名不规范操作的工人暴露在外,全部中毒,送往医院。

这些人的共同点是,没有一个人穿戴防护设备,也没有人告知他们应该怎么做。

仅仅一个月后,农药厂就发生了一次 MIC 泄漏,导致 18 名工人受了工伤。

原因没变,还是培训及设备都不到位。

1982 年 10 月,MIC 再次泄漏,在试图阻止泄漏时,MIC 主管遭受了严重的化学灼伤,另外两名工人严重暴露在气体中。

1983 年和 1984 年上半年,也连续发生过多起 MIC、氯气、一甲胺、光气和四氯化碳泄漏。

很显然,博帕尔农药厂完全不把工人的死亡当一回事。

所以,这一次覆盖面巨大的博帕尔毒气泄漏事件,根本不是一次偶尔的天灾。

而是人祸。

当罪恶的链条足够长时,每一个环节上的人,都是有罪的。

赔偿

根据统计,博帕尔毒气泄漏事件受害者总计 57 万人,其中直接死亡 2 万多人,20 万人永久残废。

因此,印度政府也开始和美国就赔偿问题开始打官司。

印度方受害者律师代表向美国联合碳化物公司(UCC)提出了 850 亿美元的高额赔偿。

基于多半个城市的受害者,这个赔偿在当时是合理的。

但是,UCC 方却完全不认同这个数字。

他们反驳时的言辞是:这场事故,是由于印度籍员工不规范清洗设备引起漏水导致的。

这纯属个人失误,并非公司责任。

并且,印度政府非常排挤美方派去的专家组织,把所有的文件掌握在自己手里,为了袒护自己国家的「罪犯」,不惜伪造证。

所以,对于印度政府提出的赔偿,美方 UCC 绝不认同。

印度受害者不甘示弱,立刻摆出证据——自建厂以来农药厂的各种事故,以及冷却设备、燃烧塔及洗涤塔全部失灵的事情。

对此,UCC 公司承认了现有的安全系统无法防止如此严重的化学反应。

但是,律师却在此基础上继续扯皮。

大致意思为:我们承认这是农药厂的安全系统问题,但是只要员工操作到位,是不可能发生这种完全不可预料的事情的。

所以归根结底,印度籍员工个人失误的责任远,要远大于工厂安全设备设计不足。

基于这一套辩词,他们提出了赔偿方案——2.3 亿美元。

要知道,印度政府基于受灾人数和程度,提出的是 850 亿美元的赔偿。

直接缩水到了千分之二。

不仅如此,美方 UCC 公司还无耻地要求分期付款,期限 20 年。

这引起了博帕尔居民的极大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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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12.4 在博帕尔毒气泄漏事件中失明的居民

之后,印度方再次提出了 31.5 亿美元的赔偿额,连 850 亿的零头都不到。

但对此,美方 UCC 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否认。

而是选择了「拖」。

直到 1989 年,事故发生 5 年后,UCC 才同意支付 4.7 亿美元的赔偿给受害者,均摊到每个受害者头上,一人 700 多块美元。

不过这还没完。

美方 UCC 还附加了条件:免除所有的未来的民事责任,所有刑事起诉由印度政府自行应对。

面对如此丧尽天良的约定,民众以为印度政府会据理力争。

可结果是,印度政府竟然答应了!

到了 2003 年,这笔赔偿金才陆续开始发放。

再加上印度政府内部的「层层剥削」,最后只有少部分人拿到了赔偿。

而这些人因为毒气泄漏而引发的疾病,往往需要巨额治疗金。

没有钱,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

后来,UCC 被美国陶氏公司收购了,他们表示公司已经仁至义尽。

直到 2010 年 6 月,印度政府在博帕尔居民的不断施压下,才正式审判了农药厂的相关负责人,包括前 UCIL 主席在内的 7 名印度籍负责人。

他们被因过失致人死亡而被定罪,被判处两年监禁和每人约 2000 美元的罚款。

令受害者寒心的是,判决后不久,所有人就都被保释了。

还有一名定罪前就已经死亡。

而这迟到了 25 年的判决,也被嘲讽为「历史上最慢的一步」。

溯源

看这儿很多人都会疑惑,为什么印度政府会如此软弱?

美国 UCC 为什么会选择在印度建造一个农药厂?

其实这需要追溯到 20 世纪。

二战后,世界恢复了短暂的秩序,每个国家都抓紧这个时间埋头发展。

印度也不例外。

但是,由于科技和农业都很落后,印度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人多粮少,吃不饱饭。

于是当时的印度总理英迪拉·甘地开始大力推动「绿色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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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迪拉·甘地

所谓「绿色革命」,其实就是想办法多种植高产的农作物,而且要降低因病、因虫的问题导致的产量减低,旨在多产粮食、结束饥荒,让 10 亿印度人有饭吃。

想要让农作物更好地生长,必须倚赖一些化学手段。

所以,这项革命大大促进了化肥、农药这些东西的使用量。

但是印度的轻工业、化工业又非常落后,如果单纯依靠进口,会是一项难以想象的支出。

然而就在这时,大洋彼岸的美国出现了。

一个名叫美国联合碳化物公司(UCC)看准了印度这块肥肉,趁虚而入。

他们提出,向印度国提供 1200 吨名叫「西维因」(Sevin)的农药,并且想顺便在印度建立一个农药生产厂配合绿色革命。

印度政府一听,迅速批准了相关文件。

外资建厂总比没有农药、或者花高价向国外进口来得好。

那么问题来了,世界霸主的美利坚合众国,为什么能看的上印度这块穷乡僻壤呢?

实际上,穷乡僻壤就是印度的最大招牌,也就是「便宜」。

当时的美国,已经意识到了工业化带来的污染非常严重,后期治理的成本和代价都是巨大的。

所以他们开始寻找合适的发展中国家。

印度就是其中之一。

这里的人工和土地都非常便宜,环境保护意识还几乎没有。

那么,印度政府不知道这些细节吗?

他们知道,但知道也没办法。

印度政府作为弱势一方,其实是没有什么选择权的。

博帕尔市是印度中央邦的首府,人口众多,湖泊也多,并且是重要的小麦产区。

美国总公司最终选择把厂子建在这里,美其名曰为当地小麦提供第一手农药资源,实现「足不出户打农药」,带动整个国家粮食产量。

而且还能为当地大量贫民创造就业机会——好招工,好试验,好排放。

几乎是个很完美的选择。

1969 年,印度成立了联合碳化物印度有限公司(UCIL)。

第二年开始正式投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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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总公司 51% 的股份,剩下 49% 则由印度当地政府掌握。

也就是说,从博帕尔农药厂的出现,到后来的毒气泄漏事件,美方 UCC 一直都是主导者。

这一点从未改变。

「幸」与「不幸」

在整个事件中,最惨的莫过于博帕尔市居民。

拉什达·比(Rashida Bi)作为一个幸存者,他有五名家庭成员都因为当晚的毒气侵袭罹患癌症,陆陆续续去世了,他感叹说:「在那晚死去的人,才是幸运的。」

他回忆到,那晚的毒云是如此密集和灼热,使人几乎失明,如果大口呼吸,这些气体会顺势灼伤肺部组织。

随着四处奔逃,血液流动加速,毒气迅速攻击了神经系统。

人们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尿液和粪便顺着他们的腿流下来。

妇女们的子宫在奔跑中自动打开,一个个未出生的小生命混合着血腥的液体流了出来。

即使有人顽强地坚持到了医院的病床,最终分娩的也是一个个死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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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剧烈的痛苦一直持续在灾难发生后的 36 年里。

每个幸存者都饱受癌症、肺部疾病、失明、呼吸系统伤残以及月经紊乱、葡萄胎的折磨。

他们勉强维持着在中毒污染的环境中危险的生活。

有一组跟踪博帕尔市毒气暴露居民长期健康情况的调查数据,报告显示该事故对人体健康长期健康影响是非常广泛的:

  • 眼睛:慢性结膜炎、角膜疤痕、角膜混浊、早发性白内障

  • 呼吸道:阻塞性、限制性疾病、肺纤维化、肺结核

  • 神经系统:记忆力减退、精细运动技能、麻木等。

  • 心理问题: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

  • 儿童的健康:新生儿死亡率增加。出生后新生儿发育迟缓、智力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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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毒气危害的印度残疾儿童

除此之外,对博帕尔市的生态环境冲击也是巨大的。

事故发生后,环境部门测试显示附近的工厂和厂房内收集的土壤和水样品对鱼类有毒。

报告显示,大剂量残留的污染化合物包括 1-萘酚、萘、焦油残留物、汞、有毒有机氯、挥发性有机氯化合物、铬、铜、镍、铅、六氯乙烷、六氯丁二烯和农药六氯环己烷等。

这些环境又深深影响了当地的居民健康。

很多影响基因的疾病在博帕尔都很常见——染色体畸变、癌症、免疫缺陷、神经后遗症、晚期呼吸功能不全、心功能不全(肺心病)、癌症等。

至今为止,博帕尔出生缺陷率仍然很高,流产率比印度全国平均水平高 7 倍。

正是这些不可逆的巨大伤害,让一代代博帕尔市民奋起抗议。

时至今日,他们都还在要求 UCC 道歉和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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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重大的工业事故,举世瞩目。

世界各地的环保人士及公益组织都在为博帕尔的受害者四处奔走维权。

1993 年,有人找到了一位印英混血的成功作家因德拉·辛哈(Indra sinha),请他为那些无辜的受害者捐一些款。

辛哈在了解到事件发生的过程后,立誓要为他们写一本小说,将无辜民众的苦难向世界诉说,将掩埋在尘埃里的罪恶向世界诉说。

1995 年,辛哈 45 岁时,放弃了自己已经非常成功的广告事业,专心创作。

2007 年,《人们都叫我动物》(Animal's People)终于问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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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主角以 12 月 3 日那晚受毒气侵害脊柱受损、从此以后只能四肢着地趴着走路的小男孩为原型,里面的内容使世人震撼、亦使世人动容。

全书的口吻是小男孩的自白:

「我的故事是一曲捧腹笑着唱出的悲歌。」

「如果你觉得故事太残酷,那是因为我述说的方式太过诚实。」

不过这本书里,最令人潸然泪下是这一句:

「曾经,我也是人。」

以下是博帕尔毒气泄漏受害者的照片,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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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后正在哭泣的印度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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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眼失明的印度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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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长相畸形的青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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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顾天生残疾儿童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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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长期照顾的青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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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名 8 岁男孩出生就患上脑瘫,2009 年,美联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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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抗议的亲历者,2009 年,美联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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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 7 岁博帕尔儿童的腿,2009 年,美联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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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盐选专栏《见微而知著: 紧急营救、国际间谍与神秘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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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2-01-28 1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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