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ip to main content

你见过最阴暗的事情是什么?

·

简介:更多回答关注万水千山总是情,发个短信行不行!展开阅读全文2018年2月2日凌晨,李浩发现妻子出轨找到酒店,房间内妻子的情夫张成企图从飘窗逃走,却不慎坠楼身亡。张成的家属将李浩、王娟、当时帮李浩一起捉奸的四人及酒店方诉至法院。索赔共计86万余元。那么法院是怎么判的呢?日前,永州江华县法院审理了该起案件,丈夫发现妻子出轨找到酒店,房间内妻子的情夫企图从飘窗逃走,却不慎发生了意外。有意思的是,出轨的妻子...

image.png

image.png

一粒橙子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

关注


我和男朋友一起做卧底,他暴露了,被打得半死。

方坤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宝儿姐,这就是那个条子。」

两个混混把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带了进来,任恒趴在地上,尚有一丝气息。

「这条子嘴真硬啊,我们这么对他,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方坤眯起眼睛,漫不经心地在我和任恒之间来回扫视。

我走到任恒面前,抬脚踩在他被剥了指甲的手上,他闷哼一声,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条子?任恒,跟我们混了三年,没看出来啊。」

我侧头看着方坤:「老大打算怎么处置他?」

方坤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老大说,你和任恒是旧相识,就由你送他最后一程吧。」

我爽快地点了点头:「好,我来吧。」

方坤递给我一个箱子,里面有手枪、银针、榔头,还有匕首。

我扫了一眼,把榔头拿出来在手上掂了掂,对着任恒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温热的鲜血溅了我一身。

方坤拍了拍手,逐渐放下了眼里的警戒:「宝儿姐还是一如既往地狠啊。」

我微微一笑:「对待叛徒,我从不手软。」

1

方坤把我带到老大面前,江梁远正坐在椅子上抽烟,嗓音低沉:「解决了?」

方坤笑嘻嘻的:「宝儿姐下手可猛了。」

江梁远点点头,示意他出去。

「过来,宝儿。」

方坤扯了扯嘴角,愤愤不平地看了我一眼。

我乖巧地走到他身边,被他拉住手腕,跌进了一个充满烟草味的温暖怀抱。

他轻轻吻了吻我的眼角:「宝儿,今天起,你就是江氏集团的二把手了,你懂的,要上位的人手里必须沾人血。」

我点点头,用手圈着他的脖子,轻声说:「我明白。」

他把我的手放在掌心,皱起眉头:「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刚才沾了人血,去洗了个冷水澡才来找你的。」

江梁远用手轻轻抚摸着我的下巴:「乖,下周一有个新项目,我们得去腾冲,就你和我。」

我「吧唧」一口亲在了他的侧脸上,从他身上跳了下来:「太好了!这可是我们第一次单独出去,我要好好准备一下!」

江梁远用手撑着额头,黑眸深邃:「嗯,是该好好准备一下。」

我充满担忧地看着他:「今天真是吓死我了,老大,现在这里没条子了吧,我好害怕。」

「还有一个。」

江梁远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不过,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我下意识抱住他的胳膊:「老大,我害怕。」

「有我在,别害怕。」

我故作羞涩地垂下头,那一瞬间,一滴泪从我的眼角滑落,又迅速风干。

2

周一出发的时候,我在旅行箱里带了很多漂亮的小裙子。

「妈的,娘们就是麻烦。」

方坤满脸不耐烦地在外面抽烟。

我拎着行李箱走了出去,对他翻了个白眼:「谁让你等了。」

方坤此刻戾气很重,他攥着拳头:「要不是老大怕你拿不下,谁他妈愿意等你。」

我把行李箱抛给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看似是等待,实则监视。

事到如今,江梁远也并未对我完全放下戒心。

方坤拎着行李在后面骂骂咧咧地跟着,我掏出小镜子补妆,楼上的窗户口,两道黑色的人影闪过。

「老大怎么还没来?」

我侧头看着方坤,有些不悦,「不是说好两点的飞机吗?」

方坤到一边接了个电话,表情逐渐欣喜若狂:「真的?都死了!

「太好了!」

我意识到有大事发生,还没来得及询问,方坤就大步走了过来,一巴掌狠狠落在我脸上。

我被打得头晕目眩,跌倒在地。

「臭娘们!老子忍你很久了!」

「你敢打我,我可是老大的女人!」

方坤揪着我的头发,给我看了一个车祸现场的照片:「看着吧,你的老大现在已经被炸成碎片了!」

我下意识拒绝了这个事实,江梁远只能被我送上死刑场。

他心思那么重,怎么可能轻易出事。

「不可能,我不相信!」

方坤掏出一把匕首,明晃晃的刀口抵在我的脖子上:「江梁远把保险柜密码也告诉你了吧,快说。」

那个保险柜里有江梁远在国外的银行账户和密码。

「我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

「你以为江梁远还能回得来吗?」他把我从地上抓了起来,锋利的刀刃从我的脸颊滑过,「不说,我让你去给他陪葬。」

我冷笑看着他:「我宁愿给老大陪葬,也绝不背叛他!」

就当方坤准备向我动手时,一辆吉普车裹挟着沙尘冲到了我们面前。

一道极其沙哑的声音在车里响起,是江梁远的左膀右臂——老申:「方坤,你胆子真大啊。」

他从车上跳了下来,手里举着一把 ak,满是疤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看着他,我下意识咬紧了牙关。

就是老申发现了任恒的卧底身份,还想出各种酷刑来折磨他。

方坤看向他:「老申,老大已经没了,现在你做老大,我当老二,我们平分江氏。

「老申,既然你对老大忠心耿耿,那我就用他情人的血祭旗!」

说罢,方坤举着的刀狠狠刺进了我的胳膊里。

疼痛让我的脑袋有半分钟空白,我咬着牙看着老申:「不要管我!杀了他,给老大报仇!」

老申眉头一皱,举起枪口对准了我们。

「老申,你开枪吧,反正老大没了,我也决不独活!」

我敢保证,这一切都在江梁远的掌握之中,他故意放水让方坤有机会叛变,也可借此来考验我。

我只要扮演好一个对他忠贞不渝的情人角色,就能换取他的信任。

老申迅速给子弹上膛,此刻,只要他手指轻轻一动,我和方坤都会死。

我默默闭上眼睛。

「嘭!」

刺耳的枪声响起。

我慢慢睁开眼,方坤不可置信地看着后面,胸前被大片鲜血染红了。

老申并没有开枪。

我们身后,江梁远一身黑色风衣,面无表情地举着枪。

我看见他,就像看见救星一样,捂着胳膊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

「老大,呜呜呜……我还以为你死了……我都想去陪你……」

江梁远嗓音沙哑,摸着我的脸,轻叹:「傻姑娘。」

我泪眼婆娑地抬头看着他:「我不傻,我只是太爱你了。」

我爱你,所以你必须死在我手上。

3

医务室里,医生正在给我包扎胳膊上的伤口:「伤到了骨头,以后这只手不能提重物了,不然会落下残疾的。」

我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江梁远有些紧张地握着我的:「很疼吗?」

打了麻药,怎么会疼。

我只是在想,任恒,他该有多疼。

我摇摇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老大,能把方坤交给我处理吗?」

江梁远迟疑了片刻,沉声解释道:「方坤可能和警方还有联系,现在老申在接手这件事。」

我心中明了,老申,始终是江梁远最重要的心腹。

而现在我们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他可以把一切都交给我的地步。

江梁远轻轻摸着我的头发,病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他卸下了严肃冷酷的一面:「宝儿,为什么今天没把密码告诉他?」

因为我知道这都是你的计谋,哪怕出现一点点失误,我都会死。

我委屈得直掉眼泪,演戏就要演全套的:「因为我不想老大的心血被他抢过去,要是老大真的出事,我一个人活着也没意思。」

江梁远语气放得分外轻柔,手指按摩我的头发很舒服:「真愿意陪我去死?」

他微微笑着,灯光不算明亮的病房里,他的黑眸深邃迷人。

我诚恳地点点头,还有一颗眼泪刮挂在眼角:「我愿意。」

江梁远抓着我头发的手微微用力,语气中暗含了几分威胁的意味:「宝儿,有一天要是我真的出事了,我就算下地狱,你也要来陪我。」

我泪眼朦胧地点点头,故作乖巧地依偎在他的怀中。

江梁远,你放心,我会在法律面前,亲自审判你下地狱。

4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高中时期,意气风发的我们。

我和任恒是高中同学,我从小的志向就是当一名为民除害的警察;而任恒,排名常年占据年级前三,他的梦想是成为第二个斯蒂芬·霍金,用物理学改变世界。

高三那年,明明收到斯坦福 offer 的任恒,硬生生把自己的志愿改成了公大

他父亲气得高血压都犯了,毕竟他家三代单传,怎么舍得唯一的儿子冲到最危险最阴暗的地方去。

「总有人要做黑暗里的光,有我陪着贝儿,至少她一个人不会那么辛苦。」

任恒紧紧地拉着我的手,许诺:「贝儿,你保护世界,我保护你。」

对了,那个时候,我还叫林贝儿

大学毕业前夕,我和任恒同时被安排进一个人口贩卖组织中当卧底。

组织花了三个月才调查出,这个犯罪团伙的核心人物叫江梁远,他的江氏集团表面做进出口贸易,背地里却从事贩卖人口器官的活动。

这一段时间的青少年失踪案,就和他息息相关。

然而,江梁远这个人,不缺钱不缺爱,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完美无缺得不像人类。

除了,他有一个早年夭折的白月光初恋。

为了接近他,我把自己的脸整成了她的样子。

第一次遇见他,是在夜店里,我穿着一袭白裙卖啤酒,我故意走到他旁边的卡座,又被提前安排好的人调戏。

当我混乱中跌倒在地,「刚好」摔在了他的脚下,啤酒弄脏了他的裤子。

我惊慌失措地用裙摆帮他擦拭裤子上的液体:「对,对不起。」

昏暗的光线里,我恰如其分地抬起头,眼中有泪,一副楚楚可怜小白花的模样。

江梁远正坐在位置上抽烟,听到我的声音,漫不经心地抬头,看到我脸的那一瞬,瞳孔轻轻一颤。

烟灰落到了他的手背上。

我知道,这事,成了。

他几乎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激动地抓着我的手,把我拽向他的身侧:「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声音很低弱,仿佛被吓到了一般:「林,林宝儿。」

5

当天晚上,江梁远就把我的身世查了个底朝天。

然而,这一切早就被组织提前安排好了。

林宝儿,父母早亡,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无依无靠,性格软弱,是很好被控制的那类人。

「宝儿,你愿意跟着我吗?」

夜总会外面,停放着好几辆豪车,此刻,他们都在等待我的答案。

江梁远脱下外套罩在我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跟着你干什么,你能养我吗?」

听到我的话,周围一圈人都笑了。

江梁远也笑了,他低头掐了掐我的脸,似乎在笑我的天真:「养你十个都没问题。」

我低头揪着裙角,羞涩地点了点头。

从那以后,江梁远就开始把我带在他身边,不过我能接触到的都是些表面的干净生意。

直到有一天,江氏集团出现了叛变。

有几个头头因为分赃不均,准备联合起来干掉江梁远。

组织把这个消息传递进来,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借此机会获取江梁远的信任。

所以,在他们行动前,我特意穿上了防弹衣,同时也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准备。

他们选择在一个晚宴上动手,酒过三巡后,所有人都昏昏沉沉的,带头的那个人拔出了枪,枪口对准了江梁远。

「老大小心!」

我想也没想,飞身扑在江梁远面前,将他挡得严严实实。

「江梁远,这女人愿意给你当替死鬼,我就成全她。」

江梁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请便。」

我咬紧牙关,闭上眼睛。

意料之中的枪声却没有响起。

那个头头气急败坏地扣动扳机,一个子弹却都没有出来。

其他同伙想要开枪,却都是同样的结果。

片刻后,江梁远的人就控制住了局面。

他手里玩着一把军刀,慵懒地看着这几个丧家之犬:「行动前,没有人检查一下枪里有没有子弹吗?」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江梁远的心思太深了,深到让人不寒而栗的地步。

我和他同吃同住,可从来也没察觉出他发现叛变的半点端倪。

「啊!」

江梁远随手把军刀掷了出去,刚好戳到了那个头头的左眼里,惨叫声不绝于耳。

「把他们能用的器官都留着,不能用的丢进海里喂鲨鱼。」

他说这些话,就像是在说今晚吃什么一样随意。

然而,在他转头看向我时,眼里却多了几分柔情,他摸了摸我的头发:「宝儿,你刚才很勇敢。」

我被吓得瑟瑟发抖,躲进他怀里,带着哭腔回答:「我才不勇敢,我很怕死。」

「那你还敢帮我挡子弹?」

「我更怕失去你。」

对于一个出生入死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了,有人却愿意用生命来保护你。

这句话,八成能说到江梁远的心里去。

果然,他眼眸微眯,捧着我的脸,重重地吻了下来。

他薄凉的唇瓣紧紧贴着我耳侧,声音沙哑冷峻又带着半分笑意:「我的宝儿,你为什么这么乖呢。」

为什么?

为了完成任务。

6

第二天我拖着打了石膏的胳膊去找老申:「我要见方坤。」

老申浑浊的眼珠转了一圈,拒绝了我的探视:「现在还不行,我还没从他嘴里挖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我噘了噘嘴,做出一副刁蛮任性的样子出来:「我不管,他昨天打了我,我要报仇。你要是不让我见他,我今天就不走了。」

没办法,江梁远宠我,我就有任性的底气。

老申见拗不过我,转身给江梁远打了个电话,得到允许后,才放我进去。

审讯室里又臭又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地板上铺着一层黏稠的暗红色液体。

我捂着鼻子,在房间里找到了一个人性的血色怪物。

我仔细辨认了半天,才认出他是方坤。

他浑身皮肤都已经溃烂了,有的伤口深可见骨,可就算如此,他依旧还吊着一口气。

「方坤,你也有今天。」

「贱人……」

他抬头看着我,眼里的怨恨似刀般凌厉,恨不得要把我吃了。

我冷笑一声,转过身,找了一个称手的工具,砸在了他的伤口上。

他疼得直抽气,脑袋耷拉着,再没有刚才的架势了。

今天老申再挖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方坤也撑不过去了。

靠近他的那一瞬,我塞了一个纸条在他的衣兜里:

「方坤,善恶终有报。」

我余光瞥见老申走了进来,得意忘形地笑了起来:「让你以前老看不起我,现在你这副德行,真是活该。」

老申走到我身边,皱起眉头:「宝儿小姐,他现在还不能死。」

我翻了个白眼,把手里的榔头扔在一旁的桌子上:「真没劲,才打了几下就不行了。」

老申恭敬道:「如果小姐还想玩,下次我们抓到条子,请小姐随意处置。」

我笑嘻嘻地点头:「好啊,我最喜欢帮老大解决叛徒了!」

到了晚上,方坤果然不行了,人还没来得及送医务室就没了。

不过他身上的器官还能用,老申下令把他转到了解剖室。

7

「宝儿姐,出事了。」

我正在涂指甲,下面的小弟急匆匆来报,神色慌张,「今天出港的一批货被条子端了。」

我装作很惊讶的样子,打翻了指甲油瓶,着急忙慌地站了起来:「老大呢,他怎么样了?」

「老大受了点轻伤,现在已经逃出来了,不过我们事先没有准备,损失了一大帮兄弟。」

我随手抓起一件外套穿在身上:「老大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

江梁远的私人据点,只有我们几个心腹知晓。黑暗奢华的房间里,他正坐在椅子上抽烟,橘黄色的花朵在他的指间绽放。

我小心翼翼走到他身边,他在黑暗中抓着我的手,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嘶哑:「宝儿,为什么?」

我的心脏被狠狠揪了起来,就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他继续说:「为什么总有人要背叛我?」

他攥着我胳膊的手越来越紧,我的掌心因为紧张沁出了一层黏腻的冷汗。

此刻,我就连我英勇牺牲后的墓志铭都想好了。

「任恒是,方坤是,就连小柯也是,我对他们不好吗?」

小柯……是我在解剖室里的那位卧底搭档。

我突然感觉浑身发冷,手脚都没有了力气,任凭江梁远摆布。

「这次我们损失了十三个兄弟,价值两千万美金的货。」

他话锋一转,眼睛直直地看向我,「宝儿,你会不会背叛我?」

我的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他的话从耳朵里进去,又出来,我全然失去了思考能力。

我微微张口,呆愣地询问:「啊?

「小柯怎么样了?」

江梁远似乎对我的反应很不满意,他冰冷的手掌攀上我的脖颈,在黑暗中逐渐收紧。

我被窒息的痛苦拽回了现实,呆呆地看着他,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

看见我哭,江梁远终于有了一瞬间的慌乱,他松开了手,把我拉进怀里,细声安慰:「抱歉,我太急了,小柯死了,自杀的。」

我靠在他的怀里,任由眼泪打湿他的衬衫,抽抽噎噎地说:「我只是太害怕了,为什么集团里这么多卧底,我会不会有一天也被杀了。」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要牢记我的人设,是楚楚可怜的小白花,离了江梁远不能活的那种。

江梁远显然也很吃这套,他低头给我擦眼泪,表情是装不出来的心疼。

他放缓语气,柔声安慰:「不怕,宝儿,不怕,有我在。」

他的指腹因为常年握枪的缘故,有一层薄茧,摩擦在皮肤上有些疼:

「答应我,决不背叛我,好吗?」

他捏着我的下巴,逼迫我同他对视,昏暗的光线里,他的眸子比夜更加浓重漆黑,宛如没有下限的深渊。

我抬起头,一字一句回答:「我发誓,我决不背叛。」

我的祖国,我的人民,我千千万万流血牺牲的同事。

江梁远,我们之间不是私人恩怨,是国仇家恨。

8

这次江梁远能够死里逃生,多亏了一个女人。

此时此刻,她正躺在抢救室里,她为了保护江梁远,中了三颗子弹。

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我怕她的到来,会取代我的位置。

毕竟,江梁远一向最吃这套。

「你就是老大带回来的那个女人?」两周后,她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我气势汹汹地推开了她病房的门。

她用被子挡住身体,怯生生地问:「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江梁远的女朋友!」我走到病床前,恶狠狠地盯着她,「我警告你,离他远一点!」

身旁的小弟生怕我伤害她,连忙拦在我面前:「宝儿姐,别生气,苏小姐现在是老大的重点保护对象。」

听完他的话,我瞬间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打了他一巴掌:「滚开,我跟她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我瞪着床上的女人,大声威胁道:「苏莹是吧,我记住你了!」

没想到她的道行也不浅,并没有生气,反而对我甜甜一笑,眨了一下眼睛。

我愣了片刻,迅速反应过来,抄起一旁的水杯朝她泼了过去:

「笑什么笑,这里的女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我!」

小弟怕出事,抱着我的腰把我推出了病房。

「宝儿姐,你别闹了,老大知道了要生气的。」

我大声叫嚷道:「那就让他知道啊,反正我的房间在 536,随时恭候他!」

晚上的时候,江梁远还是知道了。

他并没有怪我,只是当我是拈酸吃醋:「宝儿,不要针对苏莹。」

我满脸不服气,他宠溺地笑着,低头轻轻吻我的唇角。

他说:「我只爱你。」

接下来一段时间,江梁远便不能经常陪我了,听小弟们说,苏莹的身体时好时坏,江梁远一直在陪着她。

我生怕自己的地位不稳,趁江梁远不在,我没事就去苏莹的房间里找碴儿。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这副样子很楚楚可怜,以为靠装就能得到老大的心吗?」

我抓着苏莹的手腕,把她从床上拖了下来,一边拖一边大声地喊:「你现在就从这里滚出去!」

小弟们想过来劝,可我脾气上来了,谁也拦不住。

苏莹的伤口崩开了,鲜血浸透了纱布,她捂着伤口,毫无还手之力。

「宝儿姐,宝儿姐,你别折磨苏小姐了……

「快给老大打电话,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十分钟后,江梁远风尘仆仆赶了回来,他穿着黑色的大衣,衣角带着冷峻的风声。

看着地上脸色苍白的苏莹,江梁远沉下脸,一把把我推开,扶起地上的苏莹。

「林宝儿!你到底想干嘛?」

苏莹虚弱地躺在他怀里,紧紧攀附着他的胸膛。

「我想要她从这里滚出去!她就是个婊子,是个贱人——」

「啪!」

这是江梁远第一次打我,我扶着墙,脑袋一阵发蒙,眼前出现了片刻的漆黑。

口腔里布满了浓重的血腥味,牙齿应该被打松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声音都有几分颤抖:「你打我?」

江梁远抱着苏莹,眼神中透露出深重的失望:「是我太宠你了,林宝儿,现在回到你的房间去。」

「你为了她打我?」

我的心仿佛被放在了冰天雪地中。

他抱起苏莹走入病房,头也不回地说:「别让我说第二次。

「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放她出来!」

看着他们的背影,我瞬间泪流满面,可这次,江梁远看不到了。

9

我被软禁的这段时间,江梁远一次都没来看过我,任凭我自生自灭,似乎都快把我忘了。

我百无聊赖地在房间里看书打游戏,只是偶尔听手下说起外面的事。

什么江梁远又从哪里买了一批货,还是活的,什么苏莹身体好了,天天跟着老大出去做买卖。

小弟看我闷闷不乐,安慰我:「宝儿姐,你还是我们唯一的嫂子。苏莹只是个工具人而已,我们都看得出来。」

「怎么看出来的?」

「老大带她去做买卖,那么危险的事儿,真是自己的女人哪舍得啊。」

我拼命按着游戏手柄出气,我跟江梁远在一起混了三年他都没带我去做买卖,凭什么苏莹来了三个月就行。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宝儿姐,这是苏莹给你做的小蛋糕。」

手下端上来一盘精致的黑森林蛋糕,他小心翼翼地问,「宝儿姐,你要吃吗?」

我抬头看了一眼:「扔了吧,我不要。」

小弟随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夜幕降临后,我从床上爬了下来,翻开垃圾桶,把蛋糕掏了个底朝天,在最里面发现了一张小纸条。

看完后,我把纸条塞进口中,吞了下去。

第二天,我让小弟给我准备好蛋糕的材料,我也要学。

「苏莹不就是靠这些得到老大的欢心吗,我也会。」

我满怀期待地把第一个丑得要死的蛋糕送到了江梁远的房间。

小弟回来说,江梁远乳糖不耐受不吃动物奶油,苏莹尝了尝,在卫生间吐了出来。

跟苏莹相比,我简直是小说中的恶毒女二。

第二天,苏莹照常给我送,为了回礼,我做了一个苦瓜味的给她。

一来二去,大家都以为我和苏莹快成为好朋友了。

就连江梁远也这么认为,所以他解了我的禁足。

晚上,我正在卸妆,江梁远来到我的房间。

他看上去很疲倦,他走到我的身后,把下巴支在我的颈窝处。

他呼吸喷洒的热气有些细微的痒意。

「宝儿,我那天打了你,还怪我吗?」

我侧过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怪。

「不是怪你打我,是怪你只喜欢苏莹,不喜欢我了。」

江梁远笑了,捏了捏我的鼻子:「小孩子脾气。

「明天我给你买包,向你赔罪,好不好?」

我装作一副很惊喜的样子,挽着他的胳膊:「那我可以出去逛街吗?」

「现在特殊时期,查得紧。」

江梁远摸了摸我的头发,「你想要什么我让人给你送进来。」

我很高兴,亲了亲他的唇角,江梁远的眼神逐渐幽暗深邃。

暧昧的气氛在房间里蔓延。

10

大家都默认,我还是江梁远唯一的正式女朋友,至于苏莹嘛,不过是他无聊时解闷的工具人。

江梁远也开始放心我和苏莹接触。

「江少,林小姐并不像表面那么大度,您对她最好还是要存有戒心。」

「苏小姐这几次的表现都很出色,上下对她也很敬佩,您不如就舍一保一,也好安稳住苏小姐。」

我正准备去找江梁远商量事,没想到,老申抢先了我一步。

我躲在暗处,屏气凝神地偷听他们的对话。

江梁远沉吟片刻,表示赞同:「苏莹确实更适合干我们这一行。

「不过,宝儿已经跟了我三年……」

老申沙哑的声音再次传来:「江少,这件事,我来处理。」

我感觉浑身的血液在这刻都凝结了,呼吸暂停,我早知道江梁远薄情,意料之中。

从我当卧底的那一天起,就做好了今天的心理准备,

我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间,关上房门,开始着手我死后的事。

我不怕牺牲,但一定要有价值。

我要把我所知道的一切情报,在我死之前递出去。

这两天,我开始频繁接触手下的人,和他们一起嬉笑怒骂,打成一片。

就连遇到老申,我都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

我依然要维持人设,塑造一个没心没肺的包子形象。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苏莹在吃了我送给她的蛋糕后,开始呕吐不止,甚至陷入了昏迷。

经过检测,蛋糕里有老鼠药。

她必须要去正规医院洗胃才有可能存活。

江梁远抱着苏莹冲了出去,全程没有看过我一眼。

老申走过来,对着我的肚子狠狠踹了一脚,我疼得蜷缩在墙角,身子都直不起来。

「把她关进地下室,我们回来之前,谁都不许给她东西吃!」

我被关进了一个不见天日的房间里,老鼠,蜘蛛,蜈蚣布满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开始两天,我又哭又闹,发疯般证明我的清白,后面几天,我变乖了很多。

长期未进食,让我陷入脱水昏厥的边缘。

就当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和任恒团聚时,地下室的门开了,是老申。

他说苏莹没事,所以留我一命,只是从此以后,我再也不能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们要把我送到 M 国去,老申冷笑:「那里更适合林小姐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

我已经饿得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只知道,此去,恐怕再无活路。

然而在送我离开的前一晚,集团出事了。

江梁远在 M 国最大的交易市场被中缅两国警察端了,解救出了二十多位青少年,以及一百多件人体器官。

M 国是江氏集团的根基,也是他们发家的地方,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发现,除非,集团里还有卧底。

11

卧底很快就被查出来了,是苏莹。

她趁在医院洗胃的机会,把情报递了出去。

并且她主动承认,老鼠药是她自己放进去的,跟我无关。

没有人知道,这些犯罪集团报复卧底的方式多么丧心病狂。

我再次见到她时,她已经被折磨得面目全非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

尽管如此,他们还使用了药物,让苏莹在行刑阶段保持清醒,让她活到最后一个刑罚结束。

现在的苏莹,不过一个会动的血人罢了。

一旁的小弟开玩笑地说:「宝儿姐,难怪你不喜欢她,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是卧底了。」

我没有回答,轻轻开口询问:「接下来还有什么环节?」

「接下来就是把她做成人彘,再寄给警察局。」

一旁的小弟讨好地问:「宝儿姐,解气了么?」

我的双手止不住颤抖,我拼命咬住舌头,才没让自己失态。

片刻后,我朝他翻了个白眼:「这算什么,我又没有亲自动手。」

「宝儿姐想怎么动手,我们这里什么刑具都有。」

我冷笑了一声,眼疾手快地抽出他腰间的配枪,趁他还没反应过来。

「嘭!」

苏莹彻底没了气息。

小弟满脸震惊地看着我,我把枪抛给他,一字一顿地说:「这,才叫解气。」

「可,可是——」

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走起来路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

心里破碎的那道口子,被冷风狠狠肆虐着。

我又一次,亲手送走了我的同事。

我深呼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颤抖的身体,转过身的瞬间,脚下一软,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12

「怀孕了?」

「是的,只是母亲身体比较虚弱,现在需要静养。」

我在一阵说话声中醒来,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手掌被人攥得生疼,我侧过头,江梁远坐在床边,胡子拉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欣喜的笑意。

「宝儿,你怀孕了。」

「我们有孩子了。」

我努力牵扯出一个微笑,摸了摸小腹:「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已经一个月了,算算时间是对的。」

江梁远声音沙哑,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下巴处也布满了没有打理的胡须,看起来狼狈又疲倦。

「宝儿,你先好好养着身体,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们离开这里,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我热泪盈眶,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

江梁远真的很忙,他陪了我一小会儿,又接了一通电话,我看着他,懂事地说:「你先去忙,我想睡一会儿。」

江梁远大步走了过来,俯身亲了亲我的眼:「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房门重新被关上,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我翻身下床,在床底翻出苏莹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

我凭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依稀辨认着娟秀的字体。

「亲爱的林贝儿同志,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已经离开了人世间。组织知晓任恒同志的牺牲,故派我来接替你的位置,我同你多日交流,得知你并无退出的意愿,并欲把我推出这个泥潭,可你已经引起了老申的怀疑,若继续待下去,恐有牺牲风险。得到你给我的情报后,我明白了你赴死的决心,所以我擅作主张策划了老鼠药事件,还望你不要责怪。我知道,你想让我藏着这份情报,在合适的时机再传递出去,我才能全身而退,然而你将只身前往 M 国,那是一条绝无生机的死路。

「所以我会提前把情报传递出去,不出意外的话,我会被发现然后虐杀。贝儿,不要难过,我继承我兄长的警号以来,就料到了这一天,我不怕牺牲,但牺牲要有意义。你在江氏集团已久,知晓更多的情报,你继续蛰伏,比牺牲意义更大。

「若你能见我最后一面,不要眷恋同事之情,亦不要为了减少我的痛苦而对我下手,老申疑心甚重,他曾意图谋反,把我拉入他的组织中,我已在他的手机里保存了证据,必要时刻,你可利用。贝儿,毁掉江梁远,要让他众叛亲离,你才能成为他唯一可信任之人。

「最后,贝儿同志,请用你的眼睛帮我们看着江梁远和他的犯罪集团走向覆灭的那天。

「来世再见,愿山河无恙,人间皆安。」

秋日午夜,月光皎洁,明亮的月光落进房间里,刺得人眼睛发疼。

我死死咬住嘴唇,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落在信纸上,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剜着我的心肺。

我几乎疼得无法呼吸,就连哭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我将被泪水打湿的信纸,一点点撕碎,塞进口中,吞了下去。

喉咙被纸张的边角划过,宛如刀片,却不及心里疼痛的千万分之一。

13

M 国总部被毁,对江梁远的打击十分沉痛,这也让他开始肃清集团内部的人员。

所有的可疑人员都被审讯盘问,若有半点不对劲,即可绞杀,一时间,人心惶惶。

我摸着逐渐隆起的小腹,独自在房间里织毛衣。

江梁远把头埋进我的脖颈里,声音喑哑:「为什么织了三件?」

我头也没抬,回答道:「因为我不知道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呀。」

江梁远摸着我的小腹,终于露出了这些天的第一个微笑:「若是女孩,肯定很像你。

「那等她生下来,你就教她弹琴、唱歌、跳舞,等大一点,再送去国外读书,多出去看看世界。」

我转过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睛,语气很慢地问:「那要是个男孩呢?」

江梁远垂下眸,想了一会儿才说:「男孩的话,就让他好好学习,未来当一个科学家或者工程师。」

那一瞬间,我在江梁远眼里看到了「渴望」两个字。

于是,我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你小时候读书用功吗?」

说起小时候的事,江梁远的身体僵硬了片刻:「我小时候读书不用功,但我的成绩很好,十岁之前,我妈妈经常夸我是全天下最聪明的孩子。」

我好奇地问:「十岁之后呢?」

「我爸把我妈杀了,碎尸藏在冰箱里,我爸跳河自杀了。」

这是江梁远第一次跟我说他小时候的事。

我低下头,摸着他的手安慰道:「抱歉,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江梁远把我的手抓在掌心,放在脸颊旁:「那些早就过去了,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恐怕现在江梁远相信火星撞地球,也不会相信我不爱他。

我为他流过血,挡过子弹,如今,还怀了他的孩子,我应该是他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相信的人了。

江梁远吻了吻我的手背:「下个月,我们去腾冲。」

「那里……不是已经被毁了吗?」

江梁远冷笑:「苏莹只给他们报了一个中心据点,还有两个在 M 国北部的曼德勒和掸邦,我们可以从那里出境。」

江梁远轻轻把玩着我的发梢:「你不是很喜欢法国吗,我们可以定居在那里。」

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好温暖啊。

我乖巧地点点头:「你去哪,我去哪。」

14

「林小姐,您替我求求情啊,我真的不是叛徒!」

我刚想出门透口气,便看见两个小混混带着一个眼熟的马仔路过。

他看见我,宛如看到了救星一般,苦苦哀求道。

我正准备说什么,老申从隔壁房间走了出去,阴沉沉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我,然后掏枪,当着我的面打死了他。

温热的鲜血顺着地板的纹路流到我的脚下,打湿了我的拖鞋。

我盯着鲜红的血液,头脑有些发蒙,刚想说什么,突然失去了知觉。

我是在江梁远的怀抱里苏醒的,他把下巴支在我的头顶,我耳侧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我应该没有晕多久,门口的血迹都还没有清洗干净。

我期期艾艾地说:「老大,老申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肚子里的孩子。」

江梁远用手抚着我的小腹,反问:「为什么?」

「他明明知道我是孕妇,还当着我的面杀人,真晦气。」

江梁远若有所思点点头:「那我让他注意点。」

我不满意地瞪着他,江梁远叹了口气:「说吧,小祖宗,你还想怎么样?」

「我不想再在这栋楼里看见他了。」

「好好好,都依你。」

就连江梁远自己都没注意到,此刻他的语气有多么柔软宠溺。

我就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仰起头,在他的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

老申在房间里收拾东西,我挺着肚子,慢悠悠地走进他的房间。

「你来干什么?」

老申表情阴森,说话间都带着一股子怨气。

我在他的房间里找了个椅子坐下,面带微笑地看着他:「我送你一程啊。」

老申面色带着几分阴骜:「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我歪了歪头,语气挑衅:「怎么了?很生气吧,没想到江梁远会为了一个女人把你赶出去?」

老申看着我,眼神中的煞气波涛汹涌,声音粗哑:「早知道你是个贱人,当时就该做了你。」

我笑了起来:「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你不动手,现在留在这里的人还是我。」

他眼色森然,质问道:「苏莹是你打死的。」

我点点头,老申的表情扭曲了一瞬:「是不是就看见她被折磨你心里很难受?」

我挑了挑眉头:「我难受什么,我早就想她死了。」

老申陡然冷下脸,声音很低沉:「林宝儿,你是条子。

「苏莹的情报是你给她的,她当了你的替死鬼。

「林宝儿,你是我见过最卑鄙无耻的警察,为了活下去,连队友都可以出卖。」

我装作无辜地看着他,恶劣地勾起唇角:「我是条子?明明你的嫌疑更大吧,之前你为了保住苏莹,还想把我送到 M 国去。

「老申,你什么心思,你以为大家看不出来吗?」

我站起身,一手抻着腰,慢慢走到他身后,缓缓笑了起来:「你和方坤是同一伙的,只不过,他在明,你在暗。

「你陪江梁远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却输给了一个女人,心里一定很有怨气。

「所以,你策划了刺杀老大的计划,只是没想到方坤这么蠢,连炸弹都没有安装好。

「你原本想杀了方坤,再顺理成章地接手江氏。」

「没想到,江梁远早有准备,所以你只能再做打算,我猜——」我闷笑一声,慢慢走到窗边,「你准备把苏莹拉入伙吧。」

老申眼里升起森然怒意,他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掐住我的脖子:「你这个贱人,胡说八道,我现在就把你杀了,肃清内鬼!」

我用余光看了一眼窗外的高度,嗯……最多摔断两条肋骨。

我扯唇一笑,继续激怒他,声音越来越大:「那你敢把手机交出来吗?你敢吗!」

老申气急败坏,手下的力气也越来越大,门外也响起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沉下脸:「你想栽赃我!」

我紧紧抓着他的手,轻声笑了笑:「现在才反应过来,晚了。」

在江梁远冲进来的瞬间,我以一种绝美的姿态从窗口跌落下去。

我看见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然后疯了似的跑过来,却只能眼睁睁看我跌下去。

江梁远,你不是最想要一个妻子,一个孩子的吗?

我也要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做触手可得的幸福又烟消云散。

鼻腔口腔都充满了血腥味,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位了,好疼啊……

早知道跳之前就吃点止疼药了。

腿边有一片湿漉漉的猩红液体,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摸着小腹:「宝宝……对不起哦……」

15

剧烈的疼痛让我几乎昏厥,朦朦胧胧间,我看见了很多人。

公大的毕业典礼上,任恒穿着挺拔的警服,穿越人海朝我走过来,清秀白皙的脸颊浮现出一抹微红,他朝我敬了一个礼,一本正经道:「林贝儿同志,恭喜你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

我也向他回敬了一个礼:「任恒同志,同喜,请多指教。」

微风轻起,吹起他警服的衣角,阳光洒落在我们身上,好温暖,这是我们最美好的时光。

任恒脸红得发烫,他弯腰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说:「忠于祖国,忠于人民,也忠于……你。」

我们站在阳光下,风起长林,他的肩膀上有耀眼的五星徽章。

我看见很多同窗,他们正值最好的年纪,青春的脸庞似乎永不苍老,但他们的眼神是那样坚定清澈。

我看见任恒站在一片虚无中朝我微笑,我拼命追赶,恳求他:「带我走吧,任恒,我不想待在这里,我太累了,我好痛苦。」

他却朝我招了招手:「贝儿,别害怕,我一直在陪着你,去做你该做的。」

脸颊被温热的的指腹滑过,我哭着醒来过来,江梁远仿佛一夜之间衰老了十岁。

他轻轻抹掉我眼角的泪意,声音嘶哑至极:「贝儿,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我忍住汹涌的泪意,哽咽道:「是老申,他是叛徒。」

江梁远眼底泛起了一抹晶莹的泪光,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落泪。

「贝儿,我会给你和孩子一个交代的。」

他紧紧抓着我的手,宛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摸着我骨瘦嶙峋的身体,眼底泛起了一抹赤红,他一遍又一遍地说:「贝儿,不要离开我。」

我微笑地看着他:「好。」

我这副躯体,现在也算是千疮百孔,强弩之末了。

有时候半夜醒来,我听见江梁远在轻声祷告,希望我的身体快点好起来。

我记得他曾是无神论者。

修养了一段时间,我的病号服越来越宽大,手臂上的血管清晰可见。

江梁远想尽一切办法让我开心,让我能多吃一点。

然而我还是日复一日地瘦了下去了,他失神地看着我,喃喃:「有时候你躺在被子里,就好像不存在一样。」

我提出,要出去旅游散心。

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哪怕手下的人都在劝他,这是特殊时期,他不适合抛头露面,可他还是在着手准备旅游的事情。

我知道,江梁远只是怕我不开心。

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爱的时候爱上了我,这是他最大的弱点。

走的前一天晚上,我在撑着下巴在窗台看星星,江梁远从背后拥着我,问我在看什么。

我指着月亮旁边的那颗最亮的星星说:「启明星。」

夜空中最亮的星星,悬挂天边,给暗黑中的人们指引方向。

16

我们到达云南的时候,天气格外晴朗,我披着厚重的毛毯,咳个不停。

江梁远提议先回酒店休息,我摇摇头:「我想去看洱海。」

江梁远让小弟们先回去,他陪我去洱海边走走。

云南的空气很好,天空幽蓝得像无瑕的玉,如果就在这里长眠,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江梁远始终紧紧地抱着我的肩膀,生怕我磕了碰了。

在狭窄的长巷里,我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他们乔装成商贩,正漫不经心地吆喝着。

我继续低头往前走,可江梁远的步伐却突然停止了,也许是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突然抓着我的手,朝巷子口疯狂地跑了起来。

我被他拽得踉跄,摔倒在地:

「你先走,别管我。」

江梁远想也没想,弯腰把我抱了起来:「有危险,待会儿我引开他们,你先跑!」

纵使江梁远的体力很好,可面对这早就布下的天罗地网,他插翅难飞。

前后的路都被我的同事堵住了,江梁远把我放在地上,把我护在身后,举起双手:「别开枪,我投降,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同事一步步走了过来,示意他趴在墙上,他拿出手铐,正要给江梁远铐上。

突然,江梁远一个回头,踢飞了手铐,一把抢过他的枪,反向劫持了我。

动作一气呵成,我们都还没反应过来,局势就已经逆转了。

冰冷的管口抵在我的太阳穴,江梁远眼神发狠:「林宝儿,我没想到,真的是你啊。」

哎,还是被他发现了。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江梁远没有回答,而是俯身问我:

「你说,他们是要一等功,还是要你的命?」

「江梁远,你已经跑不了了,束手就擒吧!」

「跑?」江梁远微微一笑,「我为什么要跑?」

「她不就是我的护身符吗?」

「我烂人一个,被抓住了就是一个死,不过,你们林警官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命可精贵得很。

「现在,全都把枪放下,退开,半个小时内给我准备一辆直升机,不然——」

我分外平静地说:「小方,不用管我,开枪,江氏集团所有的情报我放在了机场大厅女厕所第五个水箱里。」

这一次,足够把他们一网打尽。

小方举着枪的手慢慢放下,他们把枪踢到一边,向上级申请直升机的调令。

江梁远在身后笑出声来,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耳侧,他的声音格外冷静:「林警官,你蛮值钱的。

「林宝儿,你好会演啊,果然女人天生就是会骗人的。」

半个小时后,巷子口的空地上果然停着一辆小型直升机。

他把我拽上了副驾驶,动作娴熟地启动直升机,伴随着螺旋桨的巨大噪音,我们缓慢升空。

江梁远看着地上的那群武警,冷笑道:「有你在,他们不敢开枪。」

我看着脚下的洱海,转头看着他:「江梁远,我累了,你呢?」

「我不累,我今天就是下地狱,也要拉上你,这是你发过誓的。」

我点点头:「确实,所以我不会食言,江梁远,我带你下地狱。」

我从短靴里掏出匕首,一把刺进了他的大腿里,江梁远吃痛,单手抓着我的衣领,怒吼:「我他妈要是没了,你也得死!」

我瞅准时机,抢过他手边的枪,抬手,打爆了油箱:

「江梁远,我不会杀你,你不配。

「我的手上只沾过我爱的人的血。」

直升机舱里升起了滚滚浓烟,我被呛得直咳嗽,江梁远拔出匕首,随手扔到了窗外,他一只手稳住操作杆,另一只手摸着我的脸:

「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你从来,从来,都没有对我有过一丝真心?」

他表情沉痛,我却很开心:「从未。」

他似乎是因为痛苦,闭了闭眼:「为什么?」

我侧过头,躲避他的触碰,一个字一个字地回答道:「我先是林贝儿,然后是林警官,最后才是你认识的林宝儿。」

他自嘲似的笑了笑:「过了这么久,竟然连你的真实名字都不知道。」

「值得吗?为了我,你们牺牲了那么多人。

「脚下的人民,会告诉你答案,澄澈的爱,只献祖国。」

直升机猛烈地晃了晃,朝着湖泊直冲而下,江梁远抓着我的手,微笑,「没关系,宝儿,这辈子我们一起走。

「我爱你,宝儿。」

「我不爱你。

「江梁远,你别脏了我的回头路。」

我挣脱开他的手,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天空,湖水,仿佛融为了一体。

我闭上眼睛,感受在风中下坠的速度。

「嘭!」

爆炸的冲击波将我下降的速度推得更快了。

任恒,小柯,苏莹,抱歉,我没办法替你们看祖国的大好河山了。

请你们等一下,再等一下,来世,我们一起看。

备案号:YXA1ae480GDsNeAp1oSRl4w

来自「盐故事」专栏《爆裂出击2:反抗吧!咸鱼们》

继续阅读下一篇:为了学习当渣女查看本专栏全部30篇

为了成绩第一,我在学神面前装乖了两年。 高考前,我收到了保送通知书,不再找他补课。 他脸色铁青地站在我面前:「你一直都在利用我?」 嗯……学习的事,怎么能算利用呢? 为了学习,当个渣女怎么了? 01 「林烟那个绿茶,天天都黏在宋鹤卿身边,恶心死人了。」 「我也发现了!她总以问题为借口接近宋鹤卿,真是不要脸!」 门外传来几个女生不掩音量的议论。 我蹲在厕所的隔间里,一边玩着消消乐,一边竖着耳朵听。...2869 人赞

编辑于 2022-11-25 16:26・IP 属地山东

赞同 48121,001 条评论收藏喜欢收起

分享

更多回答

关注

image.png

月亮湾

万水千山总是情,发个短信行不行!

展开阅读全文

2018 年 2 月 2 日凌晨,李浩发现妻子出轨找到酒店,房间内妻子的情夫张成企图从飘窗逃走,却不慎坠楼身亡。

张成的家属将李浩、王娟、当时帮李浩一起捉奸的四人及酒店方诉至法院。

索赔共计 86 万余元。那么法院是怎么判的呢?

日前,永州江华县法院审理了该起案件,丈夫发现妻子出轨找到酒店,房间内妻子的情夫企图从飘窗逃走,却不慎发生了意外。

有意思的是,出轨的妻子和戴 " 原谅帽 " 的丈夫都成了被告,情夫家属将他们和酒店方一起诉至法院,索赔共计 86 万余元。

发现妻子酒店开房,带人捉奸

事发前,时年 36 岁的李浩(化名)通过妻子王娟(化名)的反常举动,他敏感地发现妻子有了外遇。

王娟的情人名叫张成(化名),两人各自都有家庭,因装修时购买卫浴认识后,两人进行了交往。

2018 年 2 月 1 日下午,李浩悄悄回了江华县,这一次他没有告诉王娟。

当晚 11 时左右,王娟与张成两人相约开房。

见王娟动身离开,李浩尾随其后,发现妻子来到了一家酒店。

李浩给妻子打了个电话。王娟接完电话后,立刻返回家中。

王娟在没有看到李浩回家后,放下心来,又约张成,要张成开车来接她。

李浩看到王娟上车后,再次跟随他们来到酒店。

监控显示,2018 年 2 月 2 日 王娟张成先后进入1212 房间。

李浩在证实了王娟、张成已经进了酒店房间后,打电话邀来四个朋友,打算 " 捉奸 "。

情夫不在房间,楼下发现尸体

李浩再一次打通她的手机,通过听手机铃声确认位置在 1212 号房间。

愤怒的李浩与朋友们轮流用脚踢门,将房门踢开并冲进房间,发现卫生间里只有王娟。

四下找不见张成,李浩的一个朋友去一楼前台意外从保安口中得知," 有人从楼上掉下来了 "。

得到消息后,李浩等人立刻从 12 楼下来。经辨认,坠楼的男子正是张成。

判决书显示,某酒店工作人员报警后,江华瑶族自治县公安局刑事警察大队对现场作了勘查,报告记载:

从视频监控情况看,李浩等人将门踢开的时间到张成坠楼落地的时间,只相差 6 秒。

现场勘查情况看,发现房门被踢开,房间床上物品凌乱,卫生间门打开,房间南墙处有飘窗,飘窗上遗留有 10 枚残缺不全的鞋印。

银行门前停车坪上撒落有大量的碎玻璃,张成的尸体头朝东,脚朝南呈俯卧位。

调查意见为:综合现场勘查、尸检、视频监控、调查当事人后认为,张成系意外坠楼死亡,不构成刑事案件。

捉奸的丈夫为何不用担责

张成的家属将李浩、王娟、当时帮李浩一起捉奸的四人及酒店方诉至法院。

法院审理认为,从监控视频与被告的询问笔录里,李浩等人踢门行为不一定使张成的生命受到威胁。

张成坠楼行为是自主选择的结果。1212 房间处于酒店的十二楼,张成作为完全行为能力人,应当知道十二楼与地面的高度。

张成与王娟深夜在酒店房间的行为是不道德、不正当的行为,被人发现后要承担受到社会谴责的风险,这种风险从王娟、张成进入房间时已经存在,并不是因为被告踢门的行为而产生。

张成在室外留下痕迹的地方,没有证据证实与张成有接触。

张成推开窗户,从窗户离开房间的行为,没有受到外力胁迫,是张成的自主行为。

此外,和王娟开房是张成自愿的行为,不能对张成的生命引起伤害和威胁。

综上,张成的死亡与被告李浩等人之间没有法律上的因果关系,原告要求李浩等人承担赔偿责任,法院不予支持。

不过,法院审理认为,王娟在某酒店里开单人间,没有明确标注只准许一人入住,张成入住,也是酒店的客户。

公安调查报告载明,窗台高度为 0.58m,窗内外无护栏。综合考虑,被告酒店承担 5% 赔偿责任,即为 40502.85 元(810057 元 ×5%)。

对此,你怎么看?

赞同 38776 条评论收藏喜欢

分享

关注

image.png

image.png

Seasee Youl

为何中意我我这种无赖,是话你蠢还是太伟大


五天前,一个男人出现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店。

服务员收拾桌面不小心碰到他的行李,发现自己手上居然有血污,包里居然是一个女人的头。

男人发现事情败露,没有逃跑,没有劫持人质,甚至连一丝慌张都没有。

他拿出钱包结了账,安静地坐在原处吃完食物,直到警察把他按在地上时,他的动作都带着一丝优雅。

种种证据都指向他就是凶手,但无论警方怎么审问,陆鸣都一言不发。

直到一天前,他向警方提出一个要求,可以在被监视的审讯场所说出犯罪事实,但必须先见到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我……

昏暗的审讯室里,一缕轻烟从手指间飘起,男人微微低着头,脸颊因长期睡眠不足显得病态。自我坐下已有十分钟,他保持着沉默,只是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

「听说你要见我,才会说出事实?」我率先开口。

男人抬起脸,冲我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对。」

「为什么找我?我们好像素未谋面吧。」

「因为我看过你的新闻,你做的新闻一向很有名。」

「那你杀人是为了出名吗?」

就像在平静的水面中投入一颗石子,波纹层层荡漾出来,密闭房间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到那男人眼睛里的暴戾。恐惧慢慢滋生,我的背后浸出冷汗,我意识到不能再用之前采访的方法和语气,坐在我对面的,可是变态杀人狂。

五天前,这个叫陆鸣的男人出现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店,慢悠悠地喝完一杯咖啡,随后去上厕所,服务员收拾桌面不小心碰到他的行李,那是一个普通的登山包。服务员把包从地上捡起来,发现自己手上居然有血污,用颤抖的手滑开拉链,发现包里居然是一个女人的头,当场被吓昏厥。

陆鸣从卫生间走出来,知道事情败露,居然做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

没有逃跑,没有劫持人质,甚至连一丝慌张都没有。

他拿出钱包结了账,安静地坐在原处吃完食物,直到警察把他按在地上时,他的动作都带着一丝优雅。

被杀的那个女人曾做过他的模特,两人认识了近一年,死者的尸体被发现在她居住的房间,凶器上的指纹、房间的钥匙、大楼监控……种种证据都指向他就是凶手,但无论警方怎么审问,陆鸣都一言不发。直到一天前,他向警方提出一个要求,可以在被监视的审讯场所说出犯罪事实,但必须先见到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我。

「我说的东西,你会如实写进新闻里吗?」他把烟头丢到地上,用鞋轻轻碾了碾。

「除了被害人的个人隐私,或是凶残血腥的犯罪过程,其他我都会如实报道。」

「那好,你可以开始记录了。」

他微微坐直,开始讲述,我打开录音笔,屏气凝神。

2

我叫陆鸣,今年二十七岁,是一名画家。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对色彩和线条表现出一定的创造力,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就得了全国少儿美术金奖。十五岁的时候,我画了一幅名为《海上的向日葵》的印象画,获得梵高艺术大奖金杯,那幅画现在价值五百万美元,好像被一个法国的私人收藏家买下。渐渐地,我名声越来越大,有很多富豪都邀请我给他们作画,并开出相当诱人的价格。

父母因为对金钱的渴望,逼迫我去迎合那些商人,我内心很排斥,但也没有办法反抗。

我随意的涂鸦,有时甚至是出于讽刺心理的乱画,那些根本称不上是作品的东西,有的成了品牌 LOGO,有的成了他们的广告板,有的被挂在办公室里,被他们视若珍宝。更可笑的是,很多新闻大幅度报道,说我已经进入「新派艺术流」。

白痴。

艺术不应该是被铜臭购买的废纸,而是该遵从本心的奉献,但那些俗人怎么会懂!

Anyway,不管怎么样,年纪轻轻的我就名利双收,过上普通人梦寐以求的那种生活。渐渐地,我感受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空虚,那种空虚感就像你踏入一片沼泽,想要快点逃出去,却没有勇气迈出脚。

在这样的状况下,我培养了一个变态的嗜好。

大概在三年前吧,有个姓齐的富商找到我,开出高价让我给他作幅画。那富商六十多岁,却娶了个二十岁的女大学生,那女人吃饭时眼睛有意无意地勾我,我突然涌起一个恶作剧般的想法。去卫生间的时候,那个女人偷偷塞给我一张纸条,那是她的手机号码。过了一个星期,我把她约到酒店,两个人云雨一番,结束的时候女人面颊潮红,身体微微颤抖,我说:「你现在的样子非常美,要不我给你画下来吧,绝对会成为很好的艺术品。」

那女人浅薄无知,听到这话乐开了花,立马摆好姿势让我画。

第二天,那富豪收到了我为他专门作的画,他的新婚妻子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眼睛露出妩媚的笑意,脖子边还有细汗。虽然我没见到富豪当时的表情,但想来一定很有趣,那男人当晚就把妻子打得像猪头,第二天轰出家门,寻了一大堆黑道上的人,想要收拾我,我早预料到这一切,溜到了另外一个城市。

随后,我在网上把那幅写生发了出去,包括富豪和那女人的信息。关于色情的新闻总是扩散得很快,一时之间那个富豪成了知名人物,所有人都知道他被戴了绿帽子,可能是他心胸狭隘,又或是他身体太差,不到一个月他就莫名其妙病死了。

当我看到他死亡的新闻时,身体涌出一股奇妙的 战栗感,高额度的亢奋让我难以平静,久违的灵感也纷纷涌入我脑中。

那晚我不眠不休地画了幅《地狱来客》,那幅画让我的艺术领域到了一个更高的层次,国外媒体做过很多解读,相信你也听闻过。

当然,我最大的收获,是发现了一种极度快乐的生活方式。

了解一个人,发现他最在意的东西,然后把它毁掉,这种事情会给人一种难以想象的快感。

这个世界,无论是权力、金钱还是社会地位,说到底,人们追逐着这些,就是想把自己凌驾于另一群人之上,这也是生活的丑陋本质。

随后,我又做了很多类似的事情,挑两件有意思的和你说说。

有一个小男孩,因为家境贫寒,边上学边打三份零工,我第一次遇见他,是在便利店的时候,他因为值夜班睡着了,被老板臭骂半小时。老板走后我装出热心的模样,一边安慰他一边和他攀谈,那男生在我面前单纯得就像是一张白纸,很快就给我吐苦水,说老板经常克扣他们工资,有时还把他们当苦力使,若非实在找不到工作,那男生早就想走了。

我留下一个联系方式,对他说要是想找容易赚钱的工作,可以打给我。

过了没多久,那男生果然给我打电话,把我约到一个小饭店,他用不卑不亢的态度请我吃饭,问我有没有靠谱的工作介绍给他,他已经辞职了。

「你期待的待遇是多少?」我笑着问。

「三千吧,一……一个月。」那男生心里有点儿没底。

「没有。」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哦,没事,那当我没问。」他维持着体面,虽然语气和表情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沮丧。

「三万一次的倒是有,你有没有兴趣?」我若无其事地问。

那男生身体猛地一颤,眼睛里发出亮光,站起来给我倒了一杯酒,问我是什么工作。

我简单地说了一下后,他几乎恼羞成怒地把酒泼到我脸上,怒气冲冲地就走了,临走时还骂了几句脏话,说我是狗娘养的。

自尊心和金钱的拉扯,从来都不是交接战,而是持久战。

所以,我也没有把他的愤怒太当一回事。

随后又过了一段时间,那男生又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同意了,但要求我先付定金,我爽快地打给他,让他能放下戒备。那男生在酒店待了一夜,第二天在楼下大厅和我见面,我把剩下的款交给他。也是在那一刻,我见识到最生动的人类表情,那是一种复杂到难以描述的表情,有痛苦、有窃喜、有羞愧、有愤慨……

我就像品尝着鲜美食物一般,欣赏着他的样子。

自尊心瓦解的过程,多么有趣啊……

那男生回校后,把一部分钱寄给了家里,还有一部分钱买了个礼物,准备向暗恋已久的女孩告白,正当他把女孩约到餐馆时,发现吃饭的学生都在盯着他,带着嘲笑和鄙夷的目光。男孩心里怦怦作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很快女孩过来了,男孩把精心准备的礼物递给她,笨嘴笨舌的开口,一句话还没说完,那女孩就把礼物打掉在地。

「恶心,你以后不要再骚扰我了。」

男生目瞪口呆,那些看客表情更加刻薄,就在这时,男生手机响了响,他拿起一看,掉入地狱的深渊。

他和两个男人光着身子在酒店乱搞的视频,居然被发到校内论坛里,下面几千条留言全是奚落谩骂。

当晚,那个男生就跳了楼,尸体就像一个摔烂的西瓜,围观的人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同情他。

3

打火机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陆鸣好像说累了,又点燃一根烟。

这个人,是彻头彻尾的变态。

他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声音平淡表情漠然,仿佛在说一件件无关紧要的琐事一般,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有一丝炫耀的意味在里面。

「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我的手掌因激动流出大量汗液。

「这么好玩的事情,为什么不去做?」他抬起脸反问:「只需要花一点点钱,和一点点时间,就能把另一个人像蝼蚁般玩弄,你可以掌控他的人生,把他变成任何你想要的样子。在这些过程中,你能获得上帝般的满足感。」

要是大家知道,这个天才画家所有的灵感都来自「杀人」,想必明天的头条会爆掉吧。

「说回案件吧,这次你为什么要自己动手,杀了那个女孩,也是为了找快感吗?」我把录音笔伸到他胸前。

他的嘴唇微微一颤,带着寒意瞟了我一眼。

「你做一次新闻,大概多少钱?」他问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不多,也就是普通媒体工作者的工资水平。」

「这几年,好像经常看到你做的新闻,出现在网站头条和电视节目上,你的新闻都是自己找的吗?」

「还是说回案子吧,天不早了,我明天还得上班呢。」我把话题往回拉。

陆鸣悠然地把烟抽完,淡黄的灯光下,他消瘦的五官显得狰狞。

「你耐心真差,我讨厌耐心差的人。」

4

我讨厌耐心差的人。

没有忍耐力的人类,在我眼里就像不会克制原始欲望的动物一般。之前我曾在一个网站上,看过一个很有意思的观点,那个博主把忍耐力分为十级,最低的那级是打针吃药,忍受病痛,随后是被当众辱骂,忍受嘲笑,接着是一个人独居,长时间不和外界交流,这是忍受孤独……有意思的来了,最高等级的忍耐,在于对自己欲望的克制,举个例子,你在路上见到一个鼓鼓的钱包,你能否视若无睹地走开,你在酒店和一个性感的女人共处一室,当她脱光了躺在床上,你是否能守住自己的皮带,更简单的,一颗巧克力糖被你含在嘴里,当它慢慢被你的唾液融化,你是否能忍住不用牙齿咬它?

归根到底,人就是一种容易被自身欲望征服的生物。

直到半年前,我终于见到一个可以和欲望对峙的人,当时我欣喜如狂,就像能玩到一直期待的游戏一般。那个女生叫宁宁,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她有一个男朋友叫韩路,两人感情一直都不错,我通过一些手段接近她们。

本以为搞定这样的小女生会很简单,钱、名气、别墅、虚荣心……这些我平常用得顺手的套路,在宁宁身上却完全没用。她礼貌地谢绝了我一系列追求,到最后甚至翻了脸,骂我是个流氓,再骚扰她就报警要我好看。

她的种种表现,让我欣喜如狂。

游戏要是没有难度,玩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虽然宁宁是个恪守自我的人,但她的小男朋友,可谓是一身毛病。我带他去了几次高级会所,又带他去了几次地下赌场,没几天他就成了巴普洛夫的狗,尤其在他欠下高额的赌债后,几乎对我言听计从。

有趣的部分终于来了。

在地下钱庄的死亡威胁下,韩路被吓得日夜无眠,人瘦得就像一只骷髅,宁宁当然不忍心看着男朋友这样难受,就找自己的朋友借钱。但那点点钱连利息都不够,怎么可能把事情摆平,就这样,韩路跪在地上乞求宁宁帮帮她。

「我……能帮你什么?」宁宁眼睛里溢满泪水。

「陆大哥最近在招人体模特,给的价非常高,你去做几次,帮我把债还清我们再重新开始生活……」韩路低着头,鼻涕眼泪流了一地。

就这样,我再一次见到自尊心瓦解的全过程。

「把腿抬高一点,腹部收紧,手放在脑后……」我拿着画笔,毫无感情地下命令。

赤身裸体的女孩满脸都是羞愧和愤怒,却不敢出声质疑,颤抖着身子服从我的指令,其实她的身体不算很美,小腹有些许赘肉,肩膀上还有淡白色的胎记。但是不重要,她脸上的表情实在太有趣了,我在高亢奋的情绪下慢慢作画,灵感如繁星般在脑海中闪现。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

我按照合约付给她一笔费用,她拿过钱后冷冷地说了句谢谢,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二次,她又来找我,因为韩路的赌债还有很多没还清,我却面无表情地拒绝了她,我说我已找到别的模特。那女孩一下子就急了,终于放下姿态,求我再给她一次机会,我假装思考了半晌,把她推荐给我的一位同行。那位同行可以给很高的价钱,但是他的职业素养可远远比不上我,我不知道他们在酒店干了什么,只看到她出来时脖子胳膊都是淤青,脸上还有委屈的泪水。

就这样,在爱情的虚无奉献精神,加金钱的不断诱导下,那个自视清高的女孩,开始习惯展现自己的身体,甚至和不同的画家发生关系。我知道,她已慢慢被压垮,只需要最后一根稻草,她就会彻底崩溃。

一个星期前,当宁宁疲倦地打开公寓房间大门,看到男朋友和会所带回来的一个嫩模在床上厮混时,她怒不可遏地拿起水果刀,想要把眼前的一切都毁掉。韩路跪在地上忏悔,说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自始至终,她就是我的玩物目标。

那个疯女人,为了复仇给我发来一串短信,居然还拍了裸照,邀请我「去她那里坐坐」。

虽然觉得事情诡异,但我也没太放在心上,当晚就赶了过去。

我没想到,猎物也有跳起来咬人的那一天。

一进门,宁宁笑吟吟地给我倒上一杯茶,和我聊了几分钟闲话,随后开始脱衣服,坐在我身上亲我。就在我慢慢放下戒备的时候,透过镜子我看到她拿起藏在沙发后的水果刀,我背上涌出冷汗,刀锋几乎要贴在我的后颈上。

「宁宁,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毕竟你有男朋友。」我装出正人君子的模样,温柔地看着她。

她没想到我说出这样一番话,愣了愣神。

就在这最关键的几秒钟,我闪电般按住她胳膊,她意识到阴谋败露,开始大喊大叫,试图抢过掉在地上的刀子。我没得选择,只能掐住她脖子,然后另一只手把刀拾起,刺入她胸膛,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感受死亡,血液比任何颜料都要生动,宁宁开始抽搐,瞳孔放大到一种不真实的程度。

接下来的事情,想必你已很了解了。

5

凌晨三点,两个警察走进审讯室,把陆鸣给带走。

陆鸣走出门的时候,我对他说:「我会报道你的所作所为,让大家看清你的真面目,虽然你被抓住,法律层面上会受到制裁,但在道德上,民众还会给你更多的审判。」

陆鸣停下脚,侧着脸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不,是你被抓住了。」

什么意思?

这人的精神出现问题了吗?我正纳闷着,一个年轻的女警察走进来,说我可以回去了。

坐在警局外的豪车上,我终于抑制不住,发出狂喜的笑声。

那个家伙,那个家伙,真的是太有趣了。

要不是他被警察逮住,说不定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我第一次进入这个行业的时候,招聘经理问了所有人一个问题。

「这个时代,什么最珍贵?」

有的回答钱,有的回答时间,有的二货还回答什么职业操守,那个叫胡庭的胖子经理失望摇头,在白板上写下两个字:流量。

在这个舆论大爆炸的时代,流量比钻石还要值钱。

懂了这一基本原则,做自媒体才有点搞头。

举几个简单的新闻好了,一年多前某商业住宅发生火灾,女主人和孩子都丧生火海,而火灾竟然是保姆故意酿成的。这个新闻要怎么做才能抓住流量呢,我们就要编造一个「农夫与蛇」的现代版故事,把男主人塑造成一个温和善良的形象(虽然我们早知道他是什么德行)。

男主人的「善良」要和保姆的「邪恶」作为对比,男主人的「痴情」和此刻的「悲情」作为辉映,加上一张他蹲在地上痛不欲生的高清晰照片,所有热点元素都聚齐了,这个新闻成了全国的爆点头条。

但是,精彩的部分才刚刚开始。

现在这个社会,人们最爱看的东西并非色情暴力或是血腥,人们最期待的是「反转」,比如说一个道貌岸然的老师,有朝一日你发现他是个家暴狂,那种颠覆感会带来巨大的流量和讨论。同理,要是一个善良痴情的男人,突然变成一个抢财产养小三的渣男,那么这个新闻会比第一次新闻更加火爆。

善用「反转」的媒体人,才是真正的流量玩家,他们可以把新闻当成可回收垃圾,不断循环利用。

我们每天放一点猛料,撕开那男人的深情人设(那人设也基本是我们打造的),让那些看戏的民众乐此不疲,最后把广告价格越调越高,赚得盆满钵满。

还有一些公众事件,事情的对错已经很明显了,但我们会蹦出来唱反调,同时找一些无足轻重的账号出来吵架,其实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无所谓,漫骂有时候也是一种流量。

我们会分裂成不同的角色,把一个简单的新闻弄得「疑点重重」。直到事情结束,有的涨了粉丝,有的接了广告,有些名声坏了则直接弃用,免得到时候被人家查出来,但无论如何,我们早就赚翻了。

有人说,现在是个自媒体时代。

在我看来,现在更像是个大娱乐时代,一个逗傻子的时代。

关注新闻的大众,根本不会在乎事情的真相,也从不思考里面的基本逻辑。就像被文字牵引的狗一样,一下摆到这头,一下摆到那头,直到媒体人把新闻的价值都利用殆尽,才会一拍脑袋,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却依然乐此不疲。

那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去做假新闻呢?

在这样一个天才的想法下,我开始了自己的成功之路。

6

我第一次做假新闻,是无意间碰到的一次斗殴事件,一个女人在泳池游泳,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在泳池里摸了她屁股,那女人大怒,甩了男孩一巴掌。随后男孩家长赶过来,要找女人算账,那女人的老公也闻讯而至,两伙人吵得不可开交。

听了大概十分钟,我依稀听到那女人好像是个老师,心里灵光一现,一个绝妙的 idea 出现了。

女教师,青少年,泳池接触……把所有关键词结合在一起,就可以勾勒出一个满足大众恶趣味的故事。

我把照片发到网上,说那女教师去游泳,男孩无意中碰了她一下,就被挨了重重一耳光,随后还不解恨,叫来自己老公对那男孩进行殴打。新闻一发出引起轩然大波,那女教师的个人信息很快就被人肉到网上,随后就是大众「充满道德感」的批判,学校为了减小影响只得把那女教师开除,不仅如此,那女教师每天都收到辱骂信息和匿名快递,不堪其辱的她选择以死明志,但大部分网友依然觉得她是惺惺作态。

因为那个新闻,我的工资翻了两倍,职位也升作主管。

终于,我发现自己超越常人的天赋,即把大众的恶趣味变成金钱的才能。

女孩子去夜店被性侵,我却把新闻的重心放在她的衣着和社会关系上,让看客觉得「活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男生被校园暴力忍不住反抗伤人,我却把新闻重心放在他逃学去网吧和打架上,让那些有代入感的家长抨击学校。

医生做完手术蹲在地上喝葡萄糖补充体力,我却把重点放在那瓶葡萄糖的钱该谁出上,医患之间的纠纷永远是个热点。

什么,要是别人找麻烦打官司怎么办?

道歉呗,诚恳地道歉,道歉书要多长有多长,钱该赔多少赔多少。但是要一口咬定只是收到了错误信息,本意不想伤害任何人,这样一来,法律能给的惩戒也微乎其微。

凌晨三点,办公室还灯火通明。

我一开门,那些同事就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我情况怎么样。

知名画家的闹市杀人案,是这座城市最大的新闻,哪家媒体要是能掌握到第一手资料,流量带来的利益简直不可想象。

陆鸣那小子也算有眼光,居然把这份大礼送给我,我当然要好好回馈他。

「小李,录音笔里的东西全部整理出来,把故事润个色,重心放在那些被害人的贪欲上。让这个新闻有扩散度,接下来几天,我们挖掘一下说不定还有惊喜。小王,把那些照片打好码,放明天的头条,小胡,联系陆鸣工作室的相关人员,最好弄到他那些画的复印件……」我边喝茶边指示,办公室忙得热火朝天。

「那个,受害者的个人信息……要不要含蓄一点,我们这样写所有人都能猜到他们是谁了,会不会不大好?」一个戴眼镜的实习生女孩怯怯地问我。

「干!」我把热茶泼到她脸上,「有什么不好,你要是不想做现在滚蛋!」

那女孩尖叫一声,脸被烫得通红,眼泪汪汪地往后缩。

白痴。

新闻当然要有爆点,就像 A 片必须要有情节,这些菜鸟真是脑子秀逗了。

天色微亮的时候,新闻终于做好了,抢新闻就像是登陆战,每一分钟都至关重要,我满意地看着电脑上的样稿,嘴角忍不住上扬。

不知道这次银行账户里能多几个零呢?

我点击发送,疲倦如潮水般袭来,我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7

不知道睡了多久,闹哄哄的声音在耳边响个不停,我揉了揉眼睛,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头发就被一个人抓住,接着头重脚轻地摔在地上。

世界天旋地转,我摸了摸下巴上的血,瞬间清醒起来。

办公室被砸得七零八落,地上全是血污,一个脖子上有骷髅文身的高大男人给了我一耳光,恶狠狠地问:「还他妈睡得挺香啊,那个新闻是不是你发的?」

「什……什么新闻?」我牙齿打战。

「干你娘,还装傻!」那男人又给了我一拳,我两颗牙齿飞到窗户边。

一份报纸瘫在我眼前,陆鸣的新闻占据了一大半版面,我心一抖,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大……大哥?」

「跟我去见我们老板,妈的,你小子也算有种了,干到我们老板头上了。」那男人不理会我的哀求,扯住我脖子往外拖。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大哥,有话好好说……」我不停地蹬腿,示意手下那些员工报警。

但他们只是抱着头蹲下,仿佛看不见我一般。

越野车走走停停,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那大汉一脚踹下车。

御龙山庄,海边别墅,这个地段的房子随便一栋都过亿了吧。

我心里的恐慌越来越盛,被那群大汉推推搡搡往前走,进入像古代宫廷一般奢华的别墅,大厅的最中央,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冷冰冰地看着我。

「那新闻是你写的?」他的嗓音沙哑刺耳,却带着一股压迫力。

「是……是根据陆鸣的口供写的。」

「你认不认识我?」老者喝了一口茶。

「您是……」我跪在地上,就像一颗随时要被石头压碎的鸡蛋。

「我叫齐思羽,就是你新闻里那个被戴绿帽子后气死的富豪,你知不知道,今天有多少家媒体堵在我们公司门口,知不知道我们公司股价今天跌了多少?」

我倒吸一口凉气,脑袋一片空白。

齐思羽,跨国财阀秦联企业的副董事长,一向嚣张跋扈的财阀大公子秦文佑,在他面前都乖得像个小学生。一直有人传言,秦联之所以能做成现在富可敌国的豪门企业,齐思羽这个军师厥功至伟。

妈的,这件事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

「这些事不是我乱写的,都是陆鸣在警局告诉我的,你可以听听录音笔,都是他亲口说的,是他想要污蔑你名声……」我大汗淋漓,浑身发抖。

「你的意思是,陆鸣和我有仇,是他想要整我?」老头眼中露出一丝寒芒。

「对,没错,就是那样。」

「哦,我知道了。」老者起身,随意般甩甩手腕。

下一秒,我的右手被踩在地上,那个脖子上有文身的男人,拿着一把刀走到我身前,他冲我狞笑,刀和地板发出一声巨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惨叫着在地上翻滚,剧痛让我无法思考,眼泪和鼻涕布满脸庞,我被砍断的右手,被那男人用刀叉在空中。

「这次给你点小教训,以后别让我在这座城市见到你,以后做新闻,多做下功课。」

老者拄着黄金拐杖慢慢离开,我已经要昏厥过去,那些凶神恶煞的男人把我抬上车,然后一路狂飙,最后把我像死狗一般扔到医院门口。

8

「你被抓住了。」

「不,是你被抓住了。」

不屑的笑容,眼中比寒冰更冷的淡漠,一缕烟在空中慢慢消失。

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断腕处传来的剧痛,让我忍不住呻吟起来。

毫无疑问,我被耍了。

我颤巍巍地坐起来,用左手打开手机,查着陆鸣的相关资料,居然在社会关系一栏看到不可思议的信息,齐思羽居然是他的亲舅舅。

陆鸣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假新闻」?

冷汗溢满我的额头,伤口传来剧烈的麻痒感,那种痒让我无法忍耐,就像无数只小虫子在其中穿梭,我大声呼喊医生。

过了几分钟,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医生走进病房,坐在我身旁。

「医生,我的伤口好像有点不对劲,太痒了……」

「不舒服吗?」医生不紧不慢地问。

「对,真的很难受,你能不能把纱布卸下来,重新包扎一下……」

「没那个必要。」

医生索性跷起二郎腿,慢悠悠喝一口水。

干,这是什么鸟医生?

我实在忍耐不住,用手指抓了抓纱布,随即被痛得大声惨叫,妈的,这是什么情况?如果不去管,就是痒得让人恨不得撞墙,如果轻轻碰下,就是痛得让人昏厥的程度。

那医生侧着脸,欣赏着我痛苦的姿态,眼镜片反射的寒光,让我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

「我在你伤口涂了一种特殊的药膏,怎么说呢,这种药膏一般是去腐肉的,涂在新鲜的伤口上,就变成一种毒药。伤口会发炎、巨痒甚至会导致神经混乱,总的来说,会让人非常难受,难受到期待死亡的程度。」

医生站起身,嘴角有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为什么害我?为什么害我?」

万蚁爬行般的痒让我分贝加大,脖子上的青筋也纷纷爆出。

「我帮你回忆一下吧。」医生拿出一张剪切非常工整的报纸,「这是我儿子。」

两年前,一个十八岁的男孩遭受校园暴力,拿刀反抗刺伤了某个施暴者。舆论发酵后引起社会各方讨论,就在此时,我发布了一条重磅新闻,那是男孩和施暴者在酒店的视频和照片,加上他多次的逃课记录,把视线转移到青少年的教育上面。

大尺度的反转,让这条新闻霸占一星期的头条,带来巨额的广告费。

「他和两个男人在酒店乱搞的视频,居然被发到校内论坛里,下面几千条留言全是奚落谩骂。」

「当晚,那个男生就跳了楼,尸体就像一个摔烂的西瓜,围观的人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同情他。」

我脑袋嗡的一声,这他妈又是陆鸣给我设的陷阱。

他讲的故事中,那些被他「玩弄」的受害者,都和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你想怎么样?」我本能地缩在床边,摆出戒备姿势。

「我想做的已经都做了,接下来的半个月,你会越来越痒,身上的肉会接二连三地腐烂,最后你会忍不住拿刀把自己的肉一块块割落。我认为,这样的惩罚对你来说,算是公道。」

医生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起身徐徐走出病房。

9

踉踉跄跄地跑出医院大楼,回到闹市街道上。

阳光刺眼,我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脑中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得罪了秦联的人,身上还被下了毒,好在这些年也赚了不少钱,就尽快离开这座城市,去别的地方找大医院看看吧。

打定主意,我在马路边伸出手,拦下一辆计程车,虚脱般坐进去。

「去城市中心广场。」

「滚下去!」司机是个络腮胡子,他侧过脸对我咆哮。

「你……你说什么?」我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

「滚下去,老子不做你这种人的生意。」

「你认识我?」深入骨髓的寒意从心底升起,自从那条新闻发布后,所有的事情都越来越糟。

那司机不再和我废话,愤怒地下车,把后车门拉开,把我甩出车外,带着一声脏话扬长而去。

不仅如此,我发现街上的行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他,那个做假新闻的。」

「不要脸的东西,害死了那么多人,还有脸走出门?」

「你看,他的手好像断了,活该,这种人最好把他四肢都砍了,做成人彘才合适……」

那些恶毒的窃窃私语,就像子弹袭来。

我面红耳赤地低着头,不敢再看任何人的眼睛。

半小时后,我在一家便利店的电视上,看到秦联发布的澄清新闻,他们买了所有媒体的黄金板块,把我近几年的所作所为公布于众,我的清晰正面照也被挂在最上面。报纸、电台、公交车站上的广告牌……他们把我变成这座城市人人喊打的臭老鼠。

「老大,这个人好像就是电视上那混蛋。」

「干,就算是我们这些混混,做的事也没那么下作。」

几个小混混把我围在街角,带着嬉笑和耍闹的态度。

「既然碰到了,就收拾收拾吧,打这种人相信不会有任何人找我们麻烦的,妈的每个人都练练手,免得下次干架打错地方……」

我不停求饶,他们却听若无闻,无数拳脚落在我身上。

很快,我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血液像浓痰呛在喉咙里,只觉得死亡在向我靠近。

10

「救……救我,救……命……」

我气弱声嘶地呼救,来来往往的行人,有的急匆匆跑来,看清楚我的脸,又幸灾乐祸地离去,有的给我补上几脚,咒骂几句跳开,有的甚至拿出手机录像,记录我的死亡过程。

他们都在期待我死去,就连最基本的人道主义关怀都没有,我身上还有一块完整的肌肤吗?我不知道。

一双干净的球鞋停在我面前,熟悉的烟味飘入我鼻中。

我奋力抬起头,看到一张消瘦冷漠的脸,他不是杀了人吗?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放出来?

陆鸣坐在我身旁,把烟头弹到我脸上。

好痛,但我连呻吟的力气也没有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我瞪着他,不理解他对我的恨意。

「你认识她吗?」

陆鸣从口袋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我眼前。

照片上的女孩年纪不大,穿着白色裙子,脸上有两个淡淡的酒窝。

有点眼熟,但我记不起来了。

「她叫周宁宁,半年前她在街上发传单,被从酒吧出来的两个醉汉拖到车上轮奸,事后她报了警,但那两个醉汉一直没被抓到。随后她找到一家媒体,希望社会能关注这件事,能抓住那两个强奸犯,最重要的,是避免再有女孩子受到这种伤害。一个二十二岁的少女,需要怀有多大的勇气,才能把自己的伤口剖出来给大家看,只是为了保护其他的陌生人。但她没有想到,她接触的是一家无良媒体。」

「过了一个星期,关于她被侵害的新闻报道出来,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网页,新闻里关于她受到的伤害一笔带过,反而花大量篇幅杜撰了她的人际关系。她只交过一个男朋友,但新闻里写道她在大学就谈过十几次恋爱,她从没去过夜店,但新闻里写她经常穿暴露的衣服游离夜场,还造谣说她堕过几次胎。更可怕的是,她的照片也被公开在报道里,从那一刻开始,地狱在她身上降临。」

「身边所有人都骂她是贱女人,觉得她是自作自受,每天都有很多人给她发谩骂短信,还有一些可怕的快递,纸钱、扎针人偶、烂裤子……她想辩解,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她成天窝在自己的小房子里,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最后的最后,她做出一个极端的决定。」

「因为读大学时我曾教过她画画,她希望我能帮她画最后一幅画,她本来是个干净漂亮的女孩,却在附骨之疽的网络暴力中,变得苍老憔悴,长期缺乏睡眠导致她敏感脆弱。她哭着对我说,她一生未做过坏事,为什么这种事会降临在她身上?我决定帮她,对她说我会查清楚这一切,让她好好休息。但我没有想到,那天夜里她就自杀了,她说她太累了,已经没有面对明天的勇气。」

力气慢慢抽离,意志也慢慢模糊。

陆鸣站起来招招手,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把我抬上救护车,我却没有一丝欣喜,内心的恐慌越来越盛。

「别想那么容易就死掉,我会想尽法子救活你,但让你不人不鬼地活着。你必须好好感受一下她们的痛苦,你身边的每个人都憎恶你,所有人都把恶意强加于你,失去所有自尊、感情、认同感……唯一残留的只有无尽的痛苦。你不是喜欢这个大娱乐时代吗?好好享受吧。」

陆鸣咬着牙拍拍我的脸,眼中的怒火欲把我吞噬。

下一秒,我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尾声】

「我叫周宁宁,今年二十二岁,我拍这个视频,只是想证明,我不是新闻里说的那种人。」

手机视频里的女孩衣着朴素,有着重重的黑眼圈,想必很长时间都没睡个好觉。

「我不知道那家媒体为什么要这么写,我也不知道大家都在骂我,我一次次辩解,谩骂却越来越多。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可以怀有那么大的恶意?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做错过事情,为什么……」

女孩开始哽咽,眼泪大滴大滴掉在桌子上,就像灿烂的水晶。

「现在我用自己的生命来证明,我不是新闻里的那种人,我不放荡也不滥交,我只是一个受害者。你们还是可以选择不信,但我希望下次再看见类似的新闻,你们能好好想一想,能收敛下自己的恶意,是否在无意中伤害了无辜的人……」

女孩开始吃白色药丸,一颗接着一颗,到最后小半瓶一口吞下。

「我会请人肢解我的尸体,把我的头放在闹市区,相信这样一来,大家都会看到这条新闻,也能重新审视这件事情。对不起,爸爸妈妈,对不起,陆老师,我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弱,趴在桌上开始抽搐,视频也变成黑色。

直到最后,女孩都对世间怀有善意,她用极端的方式,给大众一个理智的劝诫。

尽管,在这个大娱乐时代,也没有多少人能听懂。

「所以,那个肢解尸体的人是谁,是陆鸣吗?」一个戴着耳机的男孩问。

「听说不是,好像是那女孩雇的一个小偷,但陆鸣知道此事后第一时间赶过去,决定用自己做诱饵,把新闻炒到最大。」另一个染着黄头发的男孩说。

「那小偷什么来历?」

「我看了小道消息,听说那小偷是个色情狂,好像还有恋母癖,要不要发个短信骂骂他?」

「好,算我一个。」

两个男孩兴致冲冲地走远,没人注意到天桥下面还有个流浪汉,他浑身都是血污,右手齐腕断掉,发出腐烂恶心的味道。

每当有人经过,他就会不受控地发抖呜咽。

而每晚准时十二点一辆车停在他身前的时候,他还会发出野兽般的惨叫。

(完)

备案号:YXA1Q3Lgzvnsz94D2RiM4Lz

来自「盐故事」专栏《爱,死亡与恐怖笔记》

继续阅读下一篇:石头剪刀布查看本专栏全部10篇

1 五年前,我接到朋友大津的电话,他说看见我老婆和一个男人去了酒店,现在就在酒店下面守着。 我问了具体地址,怒不可遏地赶过去。 服务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她畏畏缩缩地拦着我,不让我知道我老婆开的哪间房,我忍着心里的怒气,从钱包里掏出五百块递给她,说:「你放心,没有人会找你的麻烦,你把她们的房卡给我就行。」 「对不起,我们酒店有规定,客人的隐私不能透露。」那小姑娘不敢接钱,拦着我的胳膊微微发颤。...1272 人赞

发布于 2021-09-22 2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