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郎骑竹马来,引刀成一快。《大焊天下》“20岁?你开什么玩笑?”“真的,是真的,我亲眼见到那个年轻人用电焊成功焊住了那辆即将裂开的航母!”“不可能!海上作业本来就不如平常实力,又……何况是航母级别,你别骗我!”两位白发苍苍的技工在车间里争论着,如同现在满大街都在争论的话题————一个电焊工,究竟能强到什么程度?“我本以为,他是实习期的功力,但如此看来……说是退休期也不为过……”电焊界的至高王者——焊...
郎骑竹马来,引刀成一快。
《大焊天下》
“20岁?你开什么玩笑?”
“真的,是真的,我亲眼见到那个年轻人用电焊成功焊住了那辆即将裂开的航母!”
“不可能!海上作业本来就不如平常实力,又……何况是航母级别,你别骗我!”
两位白发苍苍的技工在车间里争论着,如同现在满大街都在争论的话题————一个电焊工,究竟能强到什么程度?
“我本以为,他是实习期的功力,但如此看来……说是退休期也不为过……”
电焊界的至高王者——焊王坐在自己焊出来的王座上,颇为震惊的看着面前的电视节目,里面正是那个20出头的天纵之才————废物小点心。
“殿下,我们要不要……”
一旁的一位红衣少女说道,她是电焊界也颇有名望的电焊女王,尽管年纪轻轻。却有一身的电焊才能,一双葱白似的玉手能焊出精美绝伦的工业艺术品,一时间被众人称为焊王的接班人。
“不……丫蛋,很久没有人能挑战老夫的地位了……我很兴奋……”
老者眸子里闪过一丝疯狂,转瞬又恢复了平常。
锲子:焊者,诡道也。连纵天地,焊接万物。若不能持平衡之心,必将被焊力所噬。故焊者云,天行有常,万道归焊。秉持如一,乃通大德。
第一章《焊匪》
无垠的印度洋上,一艘航母缓慢的前行着,在巨大的甲板上有着一道明显焊接过的痕迹。
一位印度军官正抚摸着还微烫的焊痕,眼里流露出了隐藏不住的震惊。
一旁的年轻人抱着双手,毫不在乎的欣赏着海面的风景。
“这......简直是鬼斧神工。”军官没有说什么,但此刻心里对中国基建的敬畏如同神庙中的湿婆神-----毁灭一切的力量。又飘忽感觉像梵天一样的神能---------创造万物的神迹。
“甲板的质量不是很好,被导弹击穿是很正常的。”年轻的男人走近他,漫不经心的说着:“但如果下次还是被空中火力线覆盖的同时让我作业,我不能保证像这次一样完美。”
印度军官又回想起刚才那一幕,两支编队的战斗机徘徊在航母的上空,不断的向目标发射着炮火,而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一边躲避着火力封锁,一边焊接着航母断裂的缝隙。
这简直太疯狂了。
“把你们的航线回退吧,相比你们那微薄的报酬,我更希望是这个条件。”年轻人整理着焊机,远眺着从东方而来的直升机,对身后的军官如是说道。
他起身,看着年轻人的背影,缓缓的说道:“好......”
直升机带走了年轻人,只剩下瞠目结舌的军官和一群惊魂未定的士兵。
“长官!!”突然一个士兵惊呼起来,在人群中格外聒噪。
他皱起眉头,不耐烦的问道:“怎么了!”
然而没有声音回答他,他疑惑的转过身,看向他们的视线。
一枚制导导弹正静静的挂在航母的甲板的边面上。
导弹的引信离着触碰甲板地面,只有一张a4纸的间隙。
而导弹的弹身,正被一条银龙似的焊痕死死的包裹在甲板的边面上。
导弹被焊住了。
军官彻底说不出话了,他此刻的脸色如同这艘维拉特号航母一样变成水泥色的。
第二章《焊道老祖》
空旷的车间里,一位精神斐然的老者背着手,看着面前的电焊杰作。
这是一架用铁块组成的航母模型,细致紧密的焊痕如同天工。再仔细看,各个操作台和相应的技术分组都一目了然。
“这就是印度那艘航母的构造?也不过如此啊。”
沉吟了半晌,老者开口道。
“嗯,相比目前比较先进的美式航母,这确实已经很落伍了。”
年轻人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回应着。
“不过,你是怎么做到一边躲避火力封锁一边焊上裂缝的?”老者侧目欣赏的看着他。
“这倒没什么,主要是火力造成的火焰让温度升高,一时半会的冷却才是问题。”
“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年轻人笑笑,没说什么。
“焊工1号!焊工1号!紧急情况!请马上回应!”
年轻人的腰间的对讲机传来急促的呼叫声,让二人脸色一沉。
“我在。完毕!”
简短的回答后,便是如雷电般迅速的身影奔向出口。
“敌人有非常多的枪械,甚至有重火力......”一个特警模样的男人眉头皱成了海面,盯着前方的建筑群:“目前就我们所得到的情报,起码有100多支ak,200到300的m249......”
“奇怪,他们怎么会有这些......”年轻人接过望远镜,疑惑的看向黑洞洞的窗口。
特警叹口气:“或许是走私来的吧,但眼下的问题是怎么对付这些火力......”
“有什么入口吗?”
“有一个他们没发现的,是一个废弃的换气口。”
“掩护我。”
“什么?等等......”
话音未落,年轻人起身在墙壁上攀爬起来,向着那个隐蔽的换气口的方向。
“该死!他要做什么?”特警咬紧牙,无可奈何的向建筑群的正门口喊起话来:“里面的人听着!只要......”
时间飞快的流逝着,或许已经过了半小时,或者才两分钟。但是职业让这个男人知道,一分一秒里都有千万种可能,而那个自作主张的家伙,此刻又是......
“呼叫队长,我已完成作业。可以攻入了。”
对讲机里久违的冒出他的声音,让特警男人一喜,又搞不清那个人搞的什么鬼。
“好......”他还是决定相信他,于是做出战术手势,队员们默契的开始从各个方向渗透。
“不好!他们进来了!”匪徒们立即发现了,向后方大喊着。同时特警队员们也纷纷开火,在夜里绽放出灿烂的枪火,又在匪徒的头颅上穿出一道道美丽的血痕。
队长咬咬牙,似乎黑暗里已有几百只的枪向着这边开火,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了进去......
“你真是......”
局势意外的很快结束了,特警队长走到内部惊讶的叫道。
只见几百只枪纹丝不动的挂在墙上,也是如此让他们进来之后迅速的摧枯拉朽的拿下了匪徒。
他伸出手试图拿起一支枪,却发现不对劲。
拿不下来。
“难道?.......”他回头诧异的看向他。后者摆摆手:“没错......”
“我把枪焊在了墙上。”
坐落于朝鲜半岛边缘的一座美军基地前,几驾黑鹰直升机急速升起,奔向无垠海面上醒目的木星号航母。
而朝鲜境内的一座发射井悄然钻出了地面,却又在片刻后缩了回去,重复数次。
“焊工一号!焊工一号!紧急情况!”特警队长近乎疯狂的吼着对讲机:“我要你在三分钟内出现!”
“来了来了......”慵懒的声音传来,却让队长更加恼火。
“你要清楚!这次是紧急情况!是有可能核战的!紧!急!情!况!”
“知道了知道了......我在你身后。”
他转过身,看到提着焊机的年轻人闪了出来。
呼......看到他,队长松了一口气,但看着屏幕上愈来愈近的红点,又几欲崩溃起来。
“美军......出动了。”
指挥部内,年轻人也一改平日的神情,仔细的听着队长的概括。
航母,黑鹰,地狱火。
一艘,三驾,不限量。
最重要的......是那有可能发射出的核弹头。
“焊工一号,你的任务是去航母上将他们的垂直升降舰载机焊住在甲板上,有问题吗?”
队长说完,自己都意识到这是个多么慌谬的任务。
“有我们的直升机掩护的情况下,我认为登上航母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在他们的监控下完成这个任务。”
年轻人却没有拒绝,而是开始切实的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焊工一号,告诉我,你最快的焊接速度是多少?”
“0.3秒。”
此话一出,桌前的众多指挥官都面色一变。
0.3秒,非常极限的快。非常不过分的要求。
但是在美军的航母上,0.3秒,属实是天方夜谭。
谈话一时僵住,队长打破了沉默:“空军小队,你们能为他争取多长的时间?”
被提问的年轻指挥官眉头一锁,显然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还是开了口。
“至多不过......两分半钟。”
“情报组,航母上一共有多少垂直升降舰载机机?”
“保守估计,128驾。”
话说到这,每个人都在心里急速的算了一遍。却又都低下头来,默契的叹了口气。
“等等......”空军指挥官突然开口,引的众人向他看去,仿佛事情有了转机。
他却脸色变得铁青,缓缓才说道,
“空军小队需要攻击航母才能争取时间......”
队长猛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常规的战术部署,因为那个焊工还要在甲板上作业,怎么能...同时让空军去攻击航母呢!
“那也就是说......”队长试探的开口。
空军指挥官点点头:“嗯......我们连......两分半钟也没有。”
气氛再度凝固,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请援助我们!美军已过海防线!”对讲机传来朝鲜指挥官声嘶力竭的吼叫,将众人惊的一颤。
“我去。”年轻人淡淡的说道,拎起了焊机就冲出了指挥部。
队长呆呆的望着敞开的门扇,一时竟想不出还有怎样的可能能够让这个家伙再次化险为夷。
“祝你好运......”他喃喃道,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得到的声音。
木星号肆虐的划开海面,周围盘旋着的战斗机如覆在粪便上的苍蝇一般嚣张。而水平面尽头的海岸已能望到,这把剑还是戳在了他们心头。
而此刻,一个敏捷的身影从护卫舰和盾舰的间隙当中快速闪过,落在了木星号航母上,相比巨大的钢铁怪物,他简直是一粒芝麻一样不起眼。
舰长李铁柱是一位来自德克萨斯州的老兵,他有着丰富的临场指挥经验。而此刻,他对着屏幕上不断移动的小红点充满了兴趣。
“这是一个人?”他弯腰问道。
“是的,长官。我们的甲板和起降版上潜入了一个人。”操作员一脸诧异。
他点点头,“告诉我,上尉,这个家伙在做什么?”
后者沉思片刻,回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家伙应该是在焊接。”
李铁柱看着屏幕上快速移动的红点,这是他们娴熟的热成像技术,任何事物都逃不过它的凝视。而现在,竟有一个家伙在众目睽睽之下就闯了过来。
“杀了他。”舰长失去了兴趣,发布了命令。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刚才发现......”操作员有些不敢置信:“我们的舱门被焊住了。”
李铁柱闻言,又吩咐道:“启动无人机,使用轻武器杀了他。”
操作员点点头,低头操作起来,却又是一脸的意外。
“见鬼!长官,我们的无人机无法执行命令!”他愤怒起来,一连驱动几驾无人机都毫无效果,而想到那个家伙还在外面做着什么,顿时让他有了从军以来最强的挫败感。
铁柱却并不意外,他拍拍他的肩:“上尉,你应该冷静。要知道,我们可以用热成像传感定位他的位置,然后传输给旁边的护卫舰发射武器来干掉他。”
操作员却没有回应,舰长见状仔细看了下屏幕,终于也呆住了。
“哦我的玉帝!这个该死的潜入者是怎么把这一片都变红了的!”
他咆哮着,对着满屏的热成像红点就砸了下去!
“马上让护卫舰上的士兵爬上来!把他杀掉!马上!”铁柱迫切的想看到那个人的尸体,却因为几道舱门都被焊死,只能在操作舱里跺脚。
就在木星号乱成一锅粥时,那个潜入者手中的最后一根焊条也消磨殆尽,也刚好将最后一架垂直升降无人机牢牢地钉在了甲板上,望着四面靠拢来的舰队,他笑了笑,纵身跳进了海里。
至此,舰队的航线与目的已被打乱,指挥部内的队长终于擦了擦冷汗,无力地倒在椅子上。
这一场跃跃欲试的军事行动,终于停止下来,无功而返。
“告诉我,你是怎么骗过他们的热成像的?”队长透了一杯白酒,心有余悸的问道。他对此事觉得颇对不起他,于是空闲时专门来找他一趟。
“很简单,”年轻人饮了口茶,淡淡的说着:“自热火锅。”
队长一怔,旋即明白了过来。正是那加水就能自动沸腾的中国制造,是那一百块钱十多包的即食产品。
他正是利用自热火锅的热度,将焊接的温度隐藏在其中!
太荒谬了!
队长诧异的思索着这一切,迟疑了一阵,“可我还是要给你提个醒,作为焊者,你的对手已经出现了......”
年轻人不置可否,只是看他一眼。
“你,听说过焊化组么?”他放下酒杯,严肃的说道。
相传在三十年前,东亚大陆上有两位电焊天才,他们一时难分伯仲。又极其欣赏对方的焊接功力,但同为焊者,却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一个,坚信焊接是为了连接爱与和平。
一个,始终贯彻焊接是追求极致力量。
在过去的三十年里,他们追逐着彼此,突破着极致。焊力通天地,四海皆荡清。寰宇之内,难逢敌手。
而多年前的一场变故,使的相信焊接为爱的那位焊者,彻底的失去了力量。从此泯然众人矣。
而另一位,却功力平步青云,成为世上焊者无法逾越的高山大河!
自此,人人称颂为,焊王!
城市边缘的一座咖啡馆内,那位年轻人漫不经心的喝着面前的莫吉托。
“终于找到你了。”一位红衣女子自顾自地在对面坐下,招来了侍者:“一杯冰咖啡,帮我热一下。”
年轻人没有理会她,只是对着食物行动。
红衣女子也不气恼,玩弄着指甲继续说着:“能焊接断裂的航母,将几百只枪片刻焊在墙上,潜入美军航母焊住无人机......你很有名。”
“与你何干?”他蹦出一句。
“当然有关,如果你听说过焊化组的话,我想你应该了解我此番的目的了。”
“焊化组?抱歉,我没有兴趣。”
“那么......对焊王有没有兴趣?”
话语虽轻,却让年轻人的勺子停住了。女子笑了笑,明白这句话对他果然有非同凡响的效果。
“焊王?呵,听着像什么玩快手的网红。”他还在嘴硬。
“焊王对你很欣赏,而且你的那位废柴师傅,当年就是败在了焊王手下......”
“闭嘴!”年轻人猛然起身,居高临下的瞪着她。
“呦呦呦~怎么?不光彩?输给焊王,不、丢、人。”她吃吃笑着,靠在了椅背上。
“我师父三十年前那一场,输的不清不白,传话给焊王,这个名号,他不配!”他转身向外走:“我会取回这个名号!”
女子仍不急不躁的看着他走出去,浅尝了一口咖啡。而后沉醉的自言自语着:“焊王怎么会输?焊王,早就不是人能理解的境界了......”
幽暗密室里,一脸阴毒的焊王听红衣女子述说着,神情却不起波澜。
“若真是有人能挑战老夫的位置,我仍然很有兴趣......”他的眼睛像野兽般闪过一丝暴虐,随即又溢满了失落:“可惜,没有啊。”
“焊王天资过人,又对焊道不外契合,怎能有人比得上。”女子一脸真挚的崇拜神情。
“罢了罢了......”他摆摆手,对着身后的黑暗招呼道:“焊化组!你们该出动了!”
“是!”于黑暗中踱出十道身影,渐渐走到焊王面前:“焊化组!必将竭力尽忠!为焊王开道!”
这十人个个都是焊王从小培养的焊接苗子,从千万人中选拔,再授之焊王深厚的焊接技法,又反复磨炼这一法门,可以说,个个拿出来,都是独当一面的焊者!
“接下来的焊者争霸赛,你们都去,给那小子一点颜色看看。”焊王满意地看着徒众,做出了决定。
随着后工业时代的蓬勃发展,焊接已经成为了诸多行业不可或缺的一道工序。无论是组建上天的火箭还是下海的潜水艇,亦或者门庭前的不锈钢餐桌还是家中常见的暖气片,总有焊接的痕迹如影随形。
这项起源于1848年的工业艺术最早诞生于英国。当第一道碳弧出现,就已然在这个绚烂的世界中又增加了一道法则,随之伴生出各式各样四十余种焊接方式,在工业产业制造业方面有着不可替代的效用,而最为显著的,则是各类甲板与军工装备的明显作用。
在当时混乱的二战中,如果苏联的武器装备能够再牢固一些,或许在惨烈的卫国战争中,某一驾t-34坦克可以多行驶几公里,某驾伊尔2歼击机能够多翱翔片刻,虽然不会改变整体局势的倾向,但每一刻的坚守,都是些许人的生机。每一次的劫后余生,又是多少家庭的兴亡。
片刻的机会,藏在角落中。
尽管工业发展已近乎顶点,但一切的尽头还在延展。每一个在各自行业里的翘楚,都间接的影响着道路的方向,虽然在人生里看来不过是云烟过境,事与无关。但放眼人类历史的璀璨长河,却总是那么一两人,在顶点观望后留下的脚印,都足够被后人虔诚追赶。
苏格拉底说过,当你渴望成功像渴望呼吸一样的时候,你就成功了。但呼吸不等于成功,对于热爱,也很能渴望。但一切都有个阈值,没有谁能无休止的追随着一个光芒,即使他是如此认真,但岁月也会提醒,你的骨骼已经柔弱,你的腰肢不再摇摆。颤抖的手,浑浊的眼,发昏的头脑,犹豫的寡断。所执着的梦想,也会变成难眠的魔障。
一切无法久远,但一切也都归于久远。
一切不能永恒,但一切都在永恒之中。
《焊道序言》
三月后,于上海如期举行的焊者争霸赛,拉开了帷幕。
按照规则,从争霸赛中夺得第一名的人,可以获得至尊焊机一台,合金焊条十根。并且离着焊王的头衔更近了一步。
面对着五湖四海的电焊高手,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一场必须要拼命的较量。
并且,不止全国,这是全球的高手云集。
更可怕的是,十年一度的争霸赛......
每一次,都有充足的死亡名额。
小点心淡定入场,随意的打量着周围的选手,却发现众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
哼,少见多怪......他有些反感,找了处角落呆着去了。
很快到了下午,主持人激昂的展开了开场词,依旧是千篇一律的调调。
“欢迎各位焊者!本场争霸赛选择的是无差别争霸,也就是说没有规则!没有警告!没有裁判!......”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随后全场都听得到他的吼叫,“只有最后存在于这里的,就是......冠军!!!”
焊者争霸,恐怖如斯。
话音刚落,场地正中心的几人就抄起焊机,片刻间,焊条的火化就爆了出来!并随之冲向了其他人......
顿时成了一片火花的修罗场......
小点心在角落依旧不急不慢的拿出焊机,却猛然发觉,已有十人目光咄咄的向他围拢过来......
“就你们这点功夫,也想打倒我?”年轻人吹了吹焊条,不屑一顾的看着地上七零八落的焊化组十人众。
他们无一例外,都被焊在地上。
“呵,你也不过是溜奸耍滑之辈......”为首者怒挣了几下,却徒劳无功。只能冷笑讽道。
“嘴倒是硬。”年轻人走过他,看着场地内基本已没有谁还站着,心里松懈了下来。
主持人远远的观望着,依旧不敢踏入战场,只是拿着话筒为观众解说着,“现在全场只有这一位少年成名的焊者了!看来本次的争霸赛就是非他莫属了!”
“至尊焊机就在那里,去拿吧,你赢了。”红衣女子也参加了比赛,不过她此时的姿态非常狼狈,正被人焊在了墙上头重脚轻。
年轻人看都没看她一眼走了过去,“话多。”
按照比赛的规则,最终的幸存者可以直接拿走颁奖台的至尊焊机和合金焊条,争霸赛一直是以这样的形式,甚至可以说只要拿到奖品,就算得上冠军。不管什么手段。
他走到至尊焊机前,凝视了一阵。
看起来与寻常焊机差别不大,只是线条更为冷峻,钢铁的艺术融合的恰到好处。
就这?他有些失望,但还是拿了起来,将旁边的合金焊条固定好,尝试着使用下,想看看有什么不同。
一下,
两下,
三. .....
“笨蛋!你根本就不知道至尊焊机的奥妙!”焊化组的为首者大叫道,和几个已经脱身的焊者狂奔而来:“你根本就配不上它!”
年轻人发觉有些不对,这至尊焊机竟迟迟不能启动,难道这也有猫腻......
但晚了,焊化组们已经扑了上来,而他的动作也慌乱了起来,但火光就是不肯出现一丁点,一个焊者连焊机都无法驾驭了,又如何与别人匹敌呢......
“作业!就是作战!”小点心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惊诧,至尊焊机在手中就是不能启动,面对着四面八方而来的焊化组,他头一次慌了手脚,又在扑面而来的火光中听到焊化组组长声嘶力竭的这一声吼叫,让他彻底怀疑了起来......
他倒下了,在围攻下,在束手无策中。
主持人眼看战况逆转,连忙见缝插针的解说着:“哎呀!看来我们这位选手并不知道至尊焊机的奥妙之处!太可惜了,至尊焊机只有拥有自己电焊梦想的人才能驾驭!不然只能像刚才一样毫无反应......”
小点心的耳朵里听的还算清楚,他忽然开始明白了,原来自己并不曾保持那个热忱的电焊梦想......
一个焊者,强悍拔尖的焊者,
竟然不再拥有自己的电焊梦想......
这太可笑了。
他落进灿烂的火花海洋里,意识渐渐模糊......
“年轻人,你醒醒,我是沙福林......”
恍惚间,有人在唤着他,他茫然的睁开眼睛,发觉周围是一片星空。
我......已经死了吗?
“年轻人,看这里。”那个深沉的声音再度传来,引的他四下张望。
等他看清楚了声音的来源,却不由得怔住了。
一个高大到恐怖的巨人,正坐在一颗星球上,看着他。
他的全身是漆黑的,眼眶里也是一片黑暗,却泛出点点星光。像埋在里面的一片小银河。
“你好,年轻人,我是电焊之神。”
年轻人不知多久才缓过神,仰头望着那令人生畏的神灵,不知说什么。
而那片银河眨了眨,开口了,“你知道你为什么输吗?”
“我......我没有电焊梦想......”他有些惭愧。
“你曾有的。”
“可是怎么没了呢......”
“这很正常,但我要先给你讲一个故事......”巨人无喜无悲,声调也平缓。年轻人懵懂的听着,而关于这个故事,也娓娓的道来了......
于千万亿年前,宇宙尚未诞生出各个星球,只有一团团的意志在活动。
这便是宇宙本身的最高意志,由意志创造了神,而神又创造了万物。
宇宙最高意志没有来处,没有归期。它始终存在,不属于宇宙。
最高意志能裁处一切它所创造的事物,同时它也不允许宇宙中存在两样完美的事物。但很不巧,它认为宇宙本身,就是圆满的。
但神不同,神有神格,神会犯错。
最高意志最开始只创造出一个神,而神游历了整个宇宙,走了千千万万年,发现只有一根焊条能够作为无垠宇宙的坐标。
因为别的地方,都一样。
初始神围绕着这根焊条走了很远,发现往上走,焊条没有尽头,往下走,依然没有尽头。
他从一开始的欣喜,转变成了恐慌。
你究竟是什么?他无数遍的问,得不到回答。
而世界诞生前,是漫长的死寂。初始神就在无尽的追问中,爱上了这根焊条。
而最高意志的指令中,宇宙中一旦出现爱,就会出现一切。
于是这根无穷长的焊条,变成了一位女神,陪伴在了初始神身边。
有了最初的爱,就有了一切,然后有了名字,神会创造神,如同人能创造人。
各司其职,五花八门的神们,纷纷诞生。
初始神也随着宇宙的发展,融入进了这个世界。
但爱恨始终是并存的,初始神有一天看着宇宙和初具雏形的世界,觉得少了点什么。
女神便问他,你觉得还少些什么?
初始神沉思道,我觉得还少了一样能够使两样事物相接的东西。
女神想了想说,我们已经创造了绳子。
不不,不止是东西相连。初始神摇摇头。
我们也已经创造了桥梁,能够跨越河海。女神又补充到。
不,也不是那样东西。初始神有些苦恼的说着,是真正的,能够将万物相连接的东西。
女神叹了口气,幻化出了原形。对着初始神哭泣起来。
是的,你并没有忘记,世界上确实还缺这么一样东西,那就是我。
她哭泣着,化作一道电弧奔向了世界,不顾初始神的挽留,最终让世人可以将万物相连接。
女神离去后,初始神陷入了长久的悔恨。
此时他才明白,原来是她才让他诞生出爱,才与世界相连,也与她相连。
但他忘记了,宇宙中的物质总数不会变,那里如果有了,就是别处没了。
他失去了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光,但世界从此有了电焊,人间万物可相连......
巨人的声音渐渐低沉,也将这个故事诉说完了。
年轻人置身于宇宙中,听着神话般的故事和眼前肃穆的神灵,渐渐理解了一切。
“年轻人,你想起自己最初的电焊梦想了吗?”
他点点头,对着那两片星河真挚的答道:“我想起来了,我最初想要焊接的梦想,是因为她说火花很好看......”
“那就好,只要没忘记,你就还可以驾驭至尊焊机......”巨人俯视着他,似乎是得到了一个满意的回答。接着,他伸出了手:“这根光辉焊条,我就送给你了,这也是最后一根了......”
只见他手中凝结出一根发着金光的焊条,微微的浮动着。
随后向年轻人飘来,但愈变愈小,到他面前时,已是正常尺寸了。
小点心双手接过,却觉得巨人的话里似乎有些玄机,他不禁问道:“那一共有几根?”
“一共三根。”巨人转过头,身下的星球开始飘动向远处,看来是已经结束了对话。
一共三根?那另外两条......他还疑惑着,却突觉身边光芒四射,转瞬间就开始回到人间......
“真是太劲爆啦!没想到焊化组的组长是一匹黑马,大家所看好的新晋焊者小点心却无缘本次冠军了......”主持人聒噪的声音渐渐清晰,他在地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焊化组,正捧着那台至尊焊机,耀武扬威。
自己,手脚都被束缚在地上,几十架焊机焊在一起,像一个异形囚笼扣在身上。
而胸口,却有着一阵温热,他低头看去,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焊条。
光辉焊条......
“喝啊!!”一声惊天的怒吼,只见被束住的那个年轻人周身释放出耀眼的光芒,一根焊条从他的胸口飞出,将周围的焊机迅速撂断,而后仍不断的环绕着他飞速旋转,渐渐化成了一片火花的汪洋......
“什么!?他竟然悟到了电焊的奥义!!!”主持人下把都要掉了,在焊者的世界里,当一个焊者真正达成了技术与心灵的双重契合,便会诞生出无上至尊的光辉焊条为他所驭用!能到这重境界的,总归是少之又少,据记载,唯一一位能够炼化出光辉焊条的......就只有如今的焊王!
焊化组们也惊呆了,直愣愣的看着他从光芒中走出来,将至尊焊机轻轻夺了过去......
“从今天起,我要挑战焊王!”年轻人单手擎着至尊焊机,而周身仍有那根光辉焊条所环绕,整个人在火光的照耀下,宛如神明。
至此,整个世界再也无法忽视他的存在,焊王的名号,仿佛已在动摇中跌宕,而焊者的至高境界,似乎也有了新的台阶。
密室内,一脸阴霾的焊王额头沁出了几滴冷汗,他一挥手关掉了电视。从王座上起身,走向角落里蒙灰的另一台至尊焊机,轻轻的抚摸着。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有与老夫一样得到电焊之神垂怜的焊者,真是不可思议。”
他低声说着,于掌中祭出了同样的一根光辉焊条,与年轻人不同的是,这根焊条已消磨过半。
他没再说话,只是将焊机开启,在黑暗中不断的爆出汹涌的火点。
“好小子,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另一边,老者欣慰的看着年轻人,眼里全是藏不住的开心。
“不止是这些,我还会替你夺回那个本属于你的名号。”年轻人难得的露出一副认真的神情。
“名号什么的,都是没用的虚招子。”老者笑笑,坐在他对面,“不如,我给你讲讲以前的故事吧?”
“好啊,我也一直很纳闷,以你曾经的功力,怎会输给那个家伙......”
“在地球的几亿年前,属于凶猛野兽存在的洪荒世界中,我们地球也有神。”老者一开口,就扯到了久远的时代,年轻人低头听着,没有打断。
“在那时,电焊就已然存在,它是与这个世界并存的力量......”
“等等,那时候就有焊者了吗?”年轻人皱下了眉。
老者并不气馁,用睿智的眼神看着他:“孩子,故事早已经蕴含在了历史中,你想一想,我们的神话中,是谁在补天?”
“女娲?”
“对!就是女娲!”
老者斩钉截铁的说着,竟有点激动,
“我们这个世界最早的焊者,就是女娲!”
年轻人也有些诧异,态度认真起来。
“最早,水神和火神打架,弄断了不周山,导致天出现了漏洞,而地球的创世神----女娲,便借助了电焊的力量,将那个漏洞牢牢地焊住。”
他的语调又恢复了沉稳,自顾自的说着。
“从那时起,电焊就已然存在,而凡人,是难以驾驭这股力量的。”
年轻人理解着他所说的故事,却想起了三根光辉焊条的疑问。
既然有三根,焊王一根我一根,那么另一根又是谁得到了呢?
应该是在我和焊王之前,就已然存在的家伙吧......
“师傅,最早能够焊接的人类,是谁?”
“问得好!他就藏在我们的历史中。”
他闻言,开始思索,却觉得在中国的历史长河中,不知哪个人是最早能够驾驭焊接的家伙。
他用眼神询问着,而老者露出了一丝得意。
“天可焊!”他低声念出。
年轻人终于恍然大悟。
竟是那位赫赫战功名垂千古的帝王李世民!
他的思绪一下穿梭回千百年前,仿佛看到了那个最初得到电焊力量的人类驾驭着电焊之力席卷八荒扫兴六合的尽兴场面,那一串串隐没在岁月中的花火依然是不可动摇的永恒的力量......
千古一帝,一生传奇,心存高远,谓天可焊!
“李世民就是凭着电焊神力才能创造出一个盛世天下,你说,成为焊者是多么值得的事情,”老者赞叹着说着:“还有,我们都是焊族,每个人都有着天生的焊接才能,所以才能诞生出这么多强大的焊者。”
“原来如此!”他惊叹道。又把注意力转了回来,“那师傅,你当年,又是如何败了的呢?”
“嗨,凡尘过往,不提也罢,你需记住一点,电焊,是为了连接万物,是为了爱与和平而存在的,千万不可因追求力量而走入邪道。”老者颇为心酸,只是告诫着他。
“嗯,师傅放心,我定不会像焊王一样走火入魔。”年轻人点点头,而后又聊起了其他的无关琐事,一老一少颇为尽兴。
数月后,焊王如约接受了年轻人的挑战。
这场关乎于名号的对峙,却很奇怪。两人约定在一座无人的废弃工厂里,没有一个观众,就只有他们两个。
“看你提焊机都那么费劲,我都觉得没什么必要了。”年轻人倚着围栏,看起来并不上心。
“哼!无知的后辈,我焊过的焊条,比你吃过的薯条都多。”焊王恶狠狠的反驳着,走近了他。
“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年轻人从包里取出至尊焊机,将一根普通的焊条固定好撇他一眼:“准备好了没有?”
“那还用说!”话音刚落,焊王一个飞起,于空气中就将焊条引燃,霎时间整个人如同裹挟着火花光电袭来,确实是出其不意!
“那就好!”年轻人的动作也不逊色,一个翻滚躲开了焊王的迅猛攻击,并在翻滚的同时就将焊条在地面上擦出火花,紧接着双眸一定,迸发出强烈的杀气!
两人如同追逐嬉戏的蝴蝶,在偌大的废弃工厂内上下翻飞,却又是一副离奇的优美景象,两团不断闪烁的火光和星星点点的光亮彼此碰撞,又制造出更多的火点纷飞,同时随着两人不断闪烁的身影,将所经过的机器铁架切断或是焊住,所过之处皆是发着赤红的焊痕和被斩断的高温断层面。
他们没有定下任何规则,也没有任何能够让他们停止的可能。
“好小子!竟能让老夫和你纠缠这么久!”焊王稳住气息,换下了一根焊条,抬起凶狠的眼,“那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成名绝技......”
“那又是什么过时的破花样?”年轻人也趁此换了一根焊条,满不在意的翻了个白眼,但心里却提高了几分警惕。
焊王,名不虚传。
焊王举起焊机,只见焊条顶端绽放出奇异的光芒,刹那如同白炽灯一样闪眼,他微微一笑着对准了年轻人,一字一句的说道:“焊!尼!拔!之!怒!”
强大的威压激荡开来!年轻人猛然被击退几步,眼看着焊王凝起的无上焊力已然饱满,即将就奔着他无情的袭来,他也只好咬紧牙关,往焊机中灌注进全部的焊力,打算来一个硬碰硬!
“梁山好焊!!”年轻人怒吼着,喷发出一道同样不逊色的焊光,于阴暗的工厂内瞬间亮如天堂,而恍惚间似有前千百高大的身影从焊光中闪现而出......
砰!光芒撞上光芒,随之将周围数百里的草木房屋一下掀飞,无数的草屑迎风而舞,激荡开来的强大焊力如宇宙大爆炸一般毁天灭地,这座破旧不起眼的工厂内,开始闪烁起不寻常的强大磁场!
这场鏖战,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
两人的焊条都已用尽,焊机也因为过度使用而损毁,不过胜负也已经很明显------焊王倒下了。
“如果是我当年,你不会如此轻易的打倒老夫......”焊王低下头,不甘的接受了落败的现实。
年轻人也只是比他好一点,身上也遍布伤痕,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焊王,扔掉了手里的焊机,“焊王这个名号,我拿走了。”
焊王闻言,眸子里又增添了几分绝望,却又在片刻后闪烁起怒火,“愚蠢!你以为焊王这个名号是荣耀吗??”
“不!这个名号是诅咒!”焊王歇斯底里的吼着,崩溃地仰面倒下了。
年轻人并没有理会,也不想听他说些什么。
他只知道,从此,焊王这个名号,被他夺走了。
但他根本不在乎,所谓的名号。他并不是为了得到,而去争夺。
他只是想把他从神坛上拉下来,仅此而已。
看着焊王失去了名号,如同一只被夺取了壳的蜗牛一样无助,他就感到兴奋不已。
大仇终得报,莫欺少年穷。
从此,昔日的焊王失去了风采,消失在了市井。而这位年轻人,被世人称之为焊王,但他本人从没有承认过。关于焊者之间的纷争,仍然无休无止,但顶点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再动摇过。
2035年,地球的一天已经不足20小时,随着科学家的研究,原来出现了大问题。
一颗与地球差不多大的星球,因为某种运动而进入了银河系,更为麻烦的是它的方向正是对着地球而来。
不与陨石相同,这是一颗实打实的星球,甚至还比地球大一圈。随着时间流逝,它离着地球的方位快速进展,解决这个问题,已经迫在眉睫。
人们甚至已经可以在地面用肉眼看到那颗渗人的星球。
离着这颗外来星球撞击地球的时间,只剩一年了。
这位天外来物,被命名为,混球。
联合国特殊委员会成立已有三年,面对这个问题仍然束手无策。他们推想过偏离混球的轨迹,和推动地球逃离,以及部分人口迁移到新星球的方案,但仍是天方夜谭,无论怎样计算,那颗混球依然阴魂不散的跟进着,使每个人头顶上蒙着一层绝望。
抬头看,那颗球就在眼前。
人类的发展也停滞起来,联合政府不能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之前,大部分人都没有任何心思再去忙碌,从而导致了混球降临前的半混乱阶段,地球已经开始乱套。
来自俄罗斯的总参谋认为,人类还是要面对这个现实,尽快的制造更多的空间站,保留人类火种。至于地球,已经要和混球来个亲密接触了。
事实上,这也是大部分人普遍认同的观点。
但问题在于,谁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进入空间站的幸运儿呢?
“各位,距离混球撞击地球的倒计时,已经只剩三个月了。相信你们也看到了,现在外面的乱的要命。”总参谋起开一瓶伏特加,满上一杯,“你们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大难当前,规则已经像是摆设。大厅里的每个人面前都摆着自己的最爱。
“亲爱的参谋官,你能否试试去说服那些工人开工呢?”来自美国的五星上将詹姆斯下士冷笑着,掸了些烟灰落在桌面上。
“那我们不如在这里开一个派对,放一些你最爱的苹果派。”参谋管反驳着,他对美国人都没什么好感。实际上他对于苏联的灭亡很是难过,尽管那个时代没有他。
另一位坐着的肥胖的日本军官吃着新鲜的天妇罗,却越嚼越慢。似乎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
“诸位,我在国内的时候拜读过一位来自中国作者写的书,里面有一些很棒的想法,我觉得我们不妨一试。”他吐掉了嘴里的食物,声音难得的激动起来。
“直说吧,龟田笑川先生,混球快砸到你的头了。”
“我们应该请他来。”
大厅内哄笑起来。
詹姆斯碾灭雪茄转过头,“天皇陛下,你仍然像一个天真的孩子。”
那位军官站起身,面带愠色:“辣你说怎么办嘛?一个个的都觉得自己很牛逼,还不是坐在这里喝花酒?给爷爬!”
说完,他不顾旁人的嘲讽走了出去。开始着手准备寻找那位中国作家。
走出大楼,那颗混球,又近几分。
刘慈欣是被一架直升机运来的,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尊敬的刘先生,我知道你有很多好点子,现在派的上用场了。”龟田笑川鞠躬说着,将他带入了指挥部。
大刘吸溜着面条,不置可否。他就这样进入了目前地球最重要的终场指挥部。
满屋的人习惯了这样的场面,这期间总是来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但都只是说了一些毫无作用甚至可笑的方案,不能给人一丁点希望。
但大刘一碗面条没喝完,就嘟囔着说了一个他的计划。这个计划直接让在座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甚至开始思考起来。
“只有一个办法,环切地球。”他放下碗,擦了擦嘴。
与前几个月的疯狂和混乱不同,当联合政府放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全部人都能存活的方案,所有人隐藏的生存欲望都如火山般迸发出来,从而火力全开,在几个月内完成了一个了不得的大工程-------环切地球。
按照那个中国作家的推算,在不移动地球和不能摧毁或让混球变向的情况下,只有将地球一分为二,躲过混球的致命一击。才能有一线生机。
并且混球的轨迹是直向的,它并不会再度尾随地球。只要地球躲过这一次,就再也无恙。
轰轰烈烈的环切地球计划展开了,全球最精明的大脑们聚集在了一起。研究出了几套持续展开的方案,最终选择了其中一个拍板,在做了决定的三分钟后就迅速展开了行动。
按照智囊的验算,需要将目前所存在的几大板块和国家平均的分成两份。还要保持能够维持生存的工业能力和生产能力,也就是要把现有的国家,分成两份。还要尽量的平均。
这可是个大难题,好在有计算机的帮助下,首先完成了地区评分和国家评分,甚至还算到了人种和人口评分,但由于涉及种族歧视被反对,便将此评分归到了国家评分中,经过最强算力的计算机近乎崩溃的演练下,终于得出了一个几近平衡的数据。
终于,地球一分为二。各个国家开始站队。
庞大的工业机器24小时不断的运作着,轰隆声震耳欲聋。远远看去,那颗蓝色的星球,于某一条中轴上开始出现一道黑色的线,随之愈来愈大,直到彻底切断,湛蓝的海水开始向横切面流淌去,没多久,这颗蓝星就变成了褐色的两半,并还在不断的相离更远。
“切割成功了!”东亚大陆上,分为黄种人为主的这一半国家看着渗人的地球切面,欢呼着。
这一刻,不再存在南辕北辙,世界有了尽头。
而混球也缓慢的接近了两个半球,在此过程中,两半地球仍然不断的推离着,企图给它让出足够宽敞的过道。
萦绕在头顶数年的噩梦,此刻无比的清晰。甚至可以看到混球上面的坑洼。此刻它正在于切开的地球中间穿过。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静静的等着这个庞然大物安然经过。
1秒
2秒
3秒......
混球整整经过了几十个小时,才终于有惊无险的穿过了这个裂开了的蓝星。
“太棒了!”两个半球上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欢呼着,昔日无聊的日常再度恢复,却是那般的庆幸和珍惜。
“那是什么?”东亚指挥部内,一位操作员看着空中飞来的不明物体开始紧张起来。
其他人闻听立马围了过来,顿时冒出了一头冷汗。
“天哪!是......核弹!”
北约集团为首的联合政府此刻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下属投放着一枚又一枚的新型核弹,这是他们在环切地球计划部署以后同时进行的。
既然已经分成了两半,那么就不必客气了。
“司令官,这些都要投放吗?”操作员大起胆子问。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打击点让他有些眩晕。
“当然,不必那么准确,打到那半颗星球上就可以。”指挥官点点头,丝毫没有负罪感,“来吧小伙子,你是一个优秀的士兵。”
年轻的操作员深呼吸了几下,坚定的按下了确定指令。随后就迎上了指挥官赞许的目光。
“谢谢你指挥官,我感觉好多了。”他耸耸肩,露出了同样真诚的微笑。
“那真是棒极了,等下我们喝一杯。”指挥官拍拍他的肩,“庆祝我们清除了一直以来的大麻烦。”
“好的。”
无数的导弹拖着尾线穿过两个半球间的距离,如鱼群潜水般扎向东亚半球。
而东亚半球没有任何反制的手段,任由核弹落下后升起大大小小的蘑菇云,仿佛已能看到无数狰狞的悲号的面容。
顺利的有点不敢置信。北约集团的首脑们有些怀疑,但那些核弹确确实实的炸了。
“真的没有问题吗?”元首看向指挥官。
“请放心,我们的核弹都是新型的,他们无法拦截,您也看到了,每一颗都充分的爆炸了,万无一失。”指挥官做着报告。
“那就好。”元首选择了相信他,随后对着其他人下达命令:“展开后续的建设工作吧,尽快做好。”
众人应着,开始着手后续的工作了。
此时,两个半球,一半仍然湛蓝,另一半却像个窝窝头一样萎靡。
而那颗刚刚穿过间隙的混球,却好像有了一点不同。
“好险呐......他们果然会这样做。”几个人看着东亚半球被摧毁的样子,触目惊心。
“多亏了刘老师的嘱咐,地球一旦一分为二,猜疑链就不可避免了。”一位年轻参谋后怕着。
“没什么的,我只是好奇日本现在怎么样了。”大刘吸溜着面条,眺望向湛蓝半球。
情报组的人开口道:“正在被清理中。”
他听了叹口气,“非得脱亚入欧,不是那个人种怎么可能得到认同?唉......”
几位高等级的指挥官和参谋给大刘又盛了一碗面条,随后问:“刘老师,我们现在怎么办?混球上也不能待太久的。”
他接过面,“该登录啦。”
众人交换了下眼神,点点头开始忙碌。
这一幕,就发生在刚刚经过地球的混球表面上。
东亚大陆的人,在混球经过时已经在混球上集合了。
北约和欧盟,炸的只是一大片的无人区。
但好景不会长,假象只能蒙蔽一时,现在的难题又接踵而来,如何登陆到那半个地球上呢?
“焊王!只有你的焊力能做到这一点!为什么你不肯出手?”几位资深焊者焦急的看着漫不经心的男人,心里急出了火。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而且我也不是焊王,别乱叫。”他冷冷拒绝。
“难道你就看着我们在混球上束手待毙?”一位脾气火爆的焊者冲了上去,一把拎住他的衣领,“你也配叫焊王?”
男人转过脸,一头灰白相间的头发和唏嘘的胡茬表面了他的态度。
“当年的焊者争霸赛,你们偷换了我师父的焊条,导致他输了比赛,再也不能焊接,从此落下心结。”他掰开焊者的手,眸子开始凶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为了利益,什么做不出来?”
“你们也有脸来找我?”他狠狠推开他,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焊友,请留步。”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止住了他的步伐。
沧桑的小点心转过身,看着那声音的主人----昔日焊王。
他就这样用一副审判的目光盯着他,不发一言。
老焊王早已没有了昔日的荣光,只剩一副枯朽的身躯坐在轮椅上。
“当年......是我不对。”颤抖的声音开始诉说。
“我和你师傅从小相识,同为焊接天才,但我始终差他那么一分......”
“于是我嫉妒心起,我就一定要赢他!一定要成为焊王,无论什么手段......”
“我确实做到了,我成为了焊王......”
“但我输给了你,你却对这个名号不屑一顾。”
老焊王猛然抬头,浑浊的眸子射出精光,“但我也说过!焊王这个名号,是诅咒!”
男人没有回应,仍只是看他说。
“一个焊者,成为了焊王,就一定要用焊接维护这个世界,我尽管再混蛋,也明白这个道理。”
说着,他举起手指长的一根焊条,对他满足的笑笑。
“我依旧还可以是焊王,你明白吗?”
“真正的焊王,可以焊接万物,可以神通天地,最重要的是,焊王的责任!”老焊王猛然挺起腰板,年迈的面容迸发出骄傲,“现在机会已经来了,我会证明,我依然是,焊王!”
男人听够了,冷哼了一声就转身离去。
老焊王呢喃着,“愿望达成,就在此刻了......”
说着,他祭出一台散发着金光的焊机,将那仅存的光辉焊条仔细的固定好,开始做那些烂熟于心的动作,他每一步都那么认真,都那么笃定。
当那根残存的光辉焊条冒出第一点火光,强大的焊力瞬间席卷了周围!不由得将那个男人震开几丈,而随后的焊力只强不弱的喷薄着,将老焊王包裹其中!
“年轻人,你看好了......”他转过头,双目射出不能直视的光芒,“焊接的真正威能!”
说罢,他化作一道金光,奔着遥远的半颗地球飞去,所过之处留下了一道道金色的桥梁。
他飞速的穿梭着,在混球与半球之间整整织出了一条宽阔的大道!
那条金色的大道,是那样的坚固且不可摧毁,众人惊呆的望着那道渺小的身影还在不断的加固编织,直到他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男人凝重的看着,他知道,老焊王是在用全部的焊力加上倾巢而出的修为在焊接,这无疑会让他修为大损,且还会摧毁身为焊者的基本......
他大概率,是要死了。
老东西!男人低吼一声,随即祭出至尊焊机,手一挥凝出光辉焊条,同样化作一道金光追赶而去。
还未等他靠近,老焊王已然力竭坠落,他发动焊机,一道焊光将老焊王接住。
“你疯了?”他看着吐血的老焊王大吼着。
“不......”老焊王笑了,指着那道金桥,“你看,我把他们焊住了......”
此时汹涌的钢铁洪流与众多的人员开始踏上老焊王用生命建设出的道路,奔着残存的地球而去。浩浩荡荡的队伍尽管渺小却也气势惊人。
“别说话!我给你焊住伤口。”男人看着他身上因为高速而被灼伤割破的伤口,竟也感到了一丝悲痛。
“不必了...”他伸手制止。
男人不理会他的动作,忙着自己的,“我有光辉焊条,能给你焊住的。”
“不!不!”他的动作激烈起来,声音也急的要命。“这已经是世界上最后一根光辉焊条了,它有更大的用处!”
男人的动作停下,无言以对。
“作为焊者,我的一生虽不光彩,但很圆满。”老焊王看向宇宙星河,露出了难得的温柔。“我已经活够了,电焊之神在向我招手......”
他死了,死在了男人怀里。
男人看着焊王失去瞳孔的眼睛,开始沉思。
电焊的意义,是什么?
火光四溅的灿烂,究竟是意欲为何?
身为焊者,或者焊王,又应该有如何的担当?
这个世界,如果没有了电焊,那又会怎么样!
他发出一声怒吼,突然明白了,老焊王所说的。
名号即诅咒。
男人将老焊王的尸体放在地上,取出焊机凝重地在一块铁板上焊出焊王两个极霸气的字,将他埋葬。
焊王的名号,我收好了。责任,也会承担的。他喃喃着,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你就是焊王吧?我听说过你。”刘老师从远处走来,端着一碗面。
“是,我就是,焊王。”男人看向他,认真的说道。
“所谓什么王之类的名号,在世间多的离谱。”他坐下,自顾自说着,“也曾有人叫我科幻王,但我不理会。”
男人也坐下,盯着老焊王的丘陵发呆。
“你看,同样的两半地球,现在不一样了。”刘老师执着筷子点向星空:“其实......从前也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不都是土石沙烁......”男人随着他的手指看去,喃喃道。
“不啊,地理气候不一样,高低不一样,风土人情不一样......”刘老师收回筷子,又抄起一团面条,“人种不一样,制度不一样,文明的发展程度也不一样。”
男人听着,似乎觉得,此刻的两半地球,才应该是这个世界本有的面目。
划分,对立,开战,屠戮。
“但你知道,如何才能一样么?”刘老师开口。
他摇摇头。
“我只是个焊工。”
“很巧,我是个电工。”
男人看向他,那镜片后的眼神意味深长。
“你直说吧,怎样才能一样?”
刘老师没出声,挑出一筷子面条落在地上。
什么意思?
男人皱起眉头。
刘老师将碗放在地上,扔掉了筷子。
“看吧,在一个碗里,就都是面条。掉到地上的,就只能是垃圾了。”
男人的脑子嗡的一炸,回想起了电焊之神说过的故事。
万物相连......
“焊王!”刘老师猛然起身,眸子里迸射出光芒,“此刻我们在同一片土地上,身为同胞,但几千年前,我们仍是在同样的土地上,却是敌人!”
“我们有着同样的土地,但被分成了齐人、燕人、秦人、魏人、楚人......”
“而如今,我们万众一心,环切地球。再不分什么秦楚韩赵魏齐燕,就是因为我们连起来了,我们才能通力合作!”
说着,他挥手指向地球。
“但现在!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被切开了!我们的家园,被炸毁了!我们成为了掉在地上的面条,成了垃圾!”
“碗在他们那里!”
他歇斯底里的吼着,望着被摧毁的东亚半球,泪水决堤。
男人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的火花,又在朦胧间消散去。只剩一个清晰又决绝的念头。
“我懂了,刘老师。”他起身拎起焊机。
“我会把地球焊上。”
说罢,不等刘老师反应。他驭起无上焊力,从手中结出光辉焊条,转瞬间就已经预热完毕,全身闪烁着光芒,奔向遥远的两个半球。
只见两个半球间,一道金光以肉眼无法捉摸的速度飞速环绕。一丝丝细小的金光渐渐聚集在了一起,将那个横亘在宇宙中的横切面包拢着。
男人的速度只快不慢,他知道,现在所做的事情,如老焊王一样,都是无法停止的。
也没有机会停止。
眼前闪过大片的山野草原,江山湖泊。他只是沿着那条断面飞速前进着,想尽力将他们相连。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男人咬紧牙关,使出毕生的修为,仍然感到力不从心。
焊地球,何其难。
他继续支撑着,而焊接地球的工程,也不过是行进到了五分之一。
怕是做不到了......他感到一阵阵缺氧,单是驾驭至尊焊机与光辉焊条,就已经是一个人类焊者的极限了。
而他如此的消耗焊力,恐怕也是要步老焊王后尘......
“焊友!撑住!我来了!”一道身影在一旁闪出,将男人惊醒,而来人放慢速度,看其样貌,竟是双手并持一根火线一根零线的电者!
“吾乃电王!特来协助焊王!”来人一声爽笑,双手挥舞,瞬间放出千百道凌厉的电光,在两个半球间来回跳跃,竟使两个半球以一个缓慢的速度在贴合。
男人点点头,又加快了几分速度。
“还有我!”又一个身影接踵而至,周身竟有无尽的土木环绕。来人没有滞慢半分,瞬间凝聚修为,无尽的土木开始向两个半球间的缝隙中填充。
竟是土木王!
男人见突然多了这么多人来帮忙,眼睛忍不住一酸。却又因为焊力流逝过快,感觉自己在向下坠落。
一双温暖的手悄然而至,将他扶住。又一股暖流渗入了男人的丹田。
“我乃医王,焊王稍作休息,我将为你治疗。”一个如沐春风般的青年笑笑,开始灌注大量的医力进入男人的身躯。
这就是医王吗?果然不凡。男人感受着无尽的温暖,四肢如同重生般充满活力,而消耗殆尽的焊力,也在急速凝结着。
医王扶着他,速度放慢了些。男人听到后面一阵嘈杂,回头看去。竟然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影。
其中各类人都有,无一不是身凝神力,贯彻周身的修为。
甚至些许人手中还拿着自己的法器,或是周身环绕的物质。正奔着几人的方向而来。
“他们是......”男人失神的问道。
医王跟着看过去,浅笑着回过了头。
“他们是各行各业的王。”
男人落下了泪。
千百万道光辉的身影奔至,无尽的修为环绕着地球,来人虽多,却无一个混子,他们都在竭尽所能的完成这项不可能的任务......
“既然各王齐至,我也不能再等待了。”男人说着,轻轻推开医王,重新凝起一身的焊力,用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和修为开始焊接地球......
“指挥官,我们真的一颗导弹都没有了吗?”元首扶着额,几欲绝望。
“也不是,我们确实还有一批隐藏的核弹......”指挥官叹口气,说的话语却让元首两眼放光。
“那还等什么?快去发射!将那帮混蛋击飞!”他拍着桌子,指着屏幕上已经焊好的地球,以及那帮身怀绝技的人。
“好的,长官。不过这要在我们的地盘上轰炸了......”指挥官推开操作员,在操作台上手指翻飞,却在片刻后如同木头般僵住了。
“混蛋!你在等待什么?咖啡吗?”元首飞起一个马克杯,砸在他挺直的背上。
指挥官毫无反应,只是瞳孔不断的缩小着。
“混蛋!我要马上看到导弹发射!马上!”又一个烟灰缸精准的击中了他,让他的军装上出现一个凹槽。
“够了!你个蠢猪!”指挥官猛然转身,利索的拔出手枪将元首静音,“这批导弹根本发射不出去!法克!它们都被焊住了!”
他抖动着身子,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阿门...”扣下扳机,某些精巧的结构开始运作,一颗暗黄色的金属射出了枪口。
指挥官深呼吸着,却没有一击致命的到来。
他疑惑的睁开眼睛,却看见门口大开,一帮人冷冷的看着他。
最面前的,是一个胡子拉碴提着焊机的男人。
他看向手枪,发现那颗子弹竟被焊在了枪口。
他抖如筛糠。
“算算账吧。”男人提起焊机,说出了这位指挥官能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盎格鲁撒克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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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哈士奇,细嗅小兔几(关注我,我讲故事给你听)
第一章
面前的人冷笑,抬手将我面前的图板掀翻在地。
制图工具散落开来。
“就凭你一个转专业的,也配画图?你懂透视么,你懂倒角么,你懂表面粗糙度么!真不知道,导师为什么会把你这个废物分在我们组,下周就是制图大赛了,你除了拖后腿还能干什么!”
他身后有人附和,“就是,我们是最有实力拿奖的种子小组,他一个垃圾,一个废物,根本不配!”
一只脚伸过来,踩在了我刚画好的图纸上,狠狠撵出一个脚印。
脚的主人笑容恶劣,“庄钦,我劝你最好主动提出换组,否则,我跟你没完。”
拳头在背后收紧,我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徐帆,把我的图板捡起来。”
“你说什么?”他却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笑的前仰后合。
许久才停下来,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听见了么,人家转专业的学霸要求咱们捡图板呢,你还不快捡起来,给人家换一块,最 好用 的来。”
他刻意加重好用二字。
他身后的小弟一笑,拖着长音应声,“收到了,组长,我这就去。”
之后,拿了一块坑坑洼洼的图板过来。
我面上一沉。
制图讲究精准,平整,整洁,螺栓螺母的配合关系甚至需要精准到毫米。
所以一块带有坑洼的木板,足以毁了一张完美的装配图。
抬头,冷冷的看向带头的徐帆。
这人再三挑衅,怎么也得让他“如愿以偿”。
“你要我退组是吧,我同意,但你别后悔。”
说完这句话,我低头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可还没等我走出教室,身后就传来了议论声。
“组长,他真要退组啊?”
“他这么嚣张,是不是有点本事……”
徐帆抬高音量,“放屁!他一个转专业的能知道什么,顶多就是被吓跑了而已,怂货!”
“哈哈哈哈,组长,你快看,他这图画的是什么啊,看着好像没问题,可我用尺子量过了,尺寸没一个对的!”
“还是组长厉害,误差那么少,而且都能控制在一毫米之内,不然怎么能当上制图课的课代表呢!”
“我早就说了。”徐帆得意的扬起头。
他早听说这次制图不是普通比赛,传闻会从优胜组中选拔制图高手,加入学院制图小组。
那之后,可就能参加全国大赛了!
想到这里,徐帆更加坚定,不能让别人坏了他的计划。
教室里传来一阵刺耳笑声。
我淡然的扫过那几张得意的脸,心里冷笑。
既然是你们自己选择的,那就别怪我了。
**
制图大赛当天。
我走进教室,寻找自己的位置,可还没落座,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不客气的质问。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退组了么。”
转头,对上了徐帆厌恶的目光。
“你管我。”
“你小子!”
可他话还没说完,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监考老师的注意。
毕竟画图最讲究状态,全剖,半剖,旋转剖,知识点复杂且要求严格,若心态不稳,误差也会接踵而来。
所以此时的考场极其安静,徐帆出声吵闹,自然引起了众人不满。
“同学,请保持安静。”
徐帆低头道歉,“老师,对不起。”
但抬头看向我的时候,语气却嫌恶且恶劣,“可是老师,我要举报,这个人明明主动退出了小组,本没有比赛资格,现在却来到考场,我很怀疑他的目的。”
“比赛机会珍贵,若是没资格参赛的人混进来,并且干扰考场秩序,后果不堪设想!”
监考老师听到这话,瞬间警惕。
转而盘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哪个专业的?”
徐帆双手抱胸,冷笑着看过来。
我并不慌张,掏出准考证放在桌上,“机械电子工程,庄钦。”
徐帆一愣,“你哪来的准考证,我明明亲眼看着你递交了退组申请。”
“不对,你在说谎,你的准考证一定是假的!”
监考老师也十分疑惑。
皱着眉拿起我的准考证观察。
“同学,你的准考证……确实,跟别人的不一样,所属小组这一栏怎么是空白的。”
徐帆露出了然的神色,“我就知道你是个骗子,你可真不要脸,为了给我们捣乱,做出这种事!”
监考老师板起脸,“这位同学,你先跟我来一下办公室……”
我耸了耸肩,无所谓去不去,反正这比赛我本来就没兴趣。
要不是为了查一些事情,我连学校都懒得来。
可这时,后门却忽然响起一声严厉的训斥。
“你们这个考场怎么回事!比赛马上开始了,怎么还在吵吵闹闹的。”
是个穿着便装的老头,头发花白,但却中气十足,表情威严。
监考老师表情惶恐,“不,不是我的错,是有个学生准考证造假,怀疑是混进来捣乱的。”
说完,把我的准考证递了过去。
那老头拧着眉心,只看了一眼就开口,“这准考证是真的,让他参赛。”
监考老师还要解释,“可所属小组……”
但却被老头直接打断,“我亲自打印派发的,我怎么可能不清楚,陈老师,你越矩了。”
被唤作陈老师的监考,动作一僵,恭敬的后退了一步。
“是,我明白了。”
转而看向教室里其他人,“好了,大家都赶紧坐下,好好准备考试。”
“可是……”
徐帆还要说话,却被监考老师瞪了一眼,不敢出声。
我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开始准备制图工具。
徐帆却在背后冷笑,“原来是个关系户,为了弄到准考证,还不知道用了多少手段,不然就凭你的水平,凭什么破格参赛。”
“就是,从制图大赛开设以来,只有往年机器人大赛冠军才能获得单独参赛的特批,他一个转专业的,肯定是花了钱。”
他们那一组悄悄话,但音量却刚好能传到我的耳朵里,“没事组长,就他那个满图误差的水平,就算让他参赛,也是最后一名,到时候不更丢脸。”
“对啊对啊。”其他人纷纷附和。
我摇摇头。
小孩子,就是幼稚。
刚才耽误了时间,现在已经开始下发图纸了。
也懒得关注身后几人,索性埋头画图。
仅仅半个小时我就起身交了卷,监考老师过来,收走了我桌上的图纸。
徐帆喜形于色,小声跟组员讨论,“题目太难,他果然坚持不下去了!”
“没错,咱们六个人一起讨论,都觉得困难,他一个人怎么可能画的完。”
要等结果,所以不能离场,我索性趴在桌上补觉。
“不可能!有黑幕!”
我是被徐帆的声音吵醒的!
扰人清梦,烦。
我从桌上爬起来,却发现徐帆正恶狠狠的瞪着我。
嚷的义愤填膺,“就是有黑幕,凭他满纸误差的水平,怎么可能拿第一,制图大赛历来讲究公平,你们怎么回事!”
“同学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你们不公平,搞黑幕,让我们这些清清白白的学生怎么办!”
负责主持的老师面露难色。
向旁边求助。
“同学,稍安勿躁。”
说话的是那个白发老头,我倒是有点惊讶,他竟然坐在评委席上。
“我可以向你保证,本次大赛的所有流程都能确保公平,包括评委打分,若你不相信。可以亲眼看看。”
说完,朝主持老师使了个眼色。
徐帆咬牙,瞪我一眼,“看就看!”
投屏被打开,缓缓下降至投影位置。
主持老师将一张图纸放在投影仪上,姓名那一行赫然写着我的名字。
教室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哇,好漂亮的图。”
“画的太干净了吧,这样放大投屏,都没有一点涂改痕迹,而且线条平直,连边框都打的这么好!”
徐帆面色一震,满脸的难以置信,“怎么,怎么可能……”
“不!我不信!”
他忽然发了狂似的奔上讲台,推开了主持老师,用直尺量我的尺寸。
可量完之后,却反而僵在了原地。
“这,这不可能啊,怎么每一个尺寸都是准确的,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白头发老头站起身,笑咪咪的说,“其实,这位同学的疑惑我很理解,毕竟人手不是电脑,误差在所难免,所以更想问问庄钦同学,你是怎么做到整张装配图都毫无误差的?”
他话音一落,整个教室都看了过来。
我刚睡醒本懒得理会,但想起考试之前,多亏老头替我结尾,便站了起来。
“画图尺寸,最好每一条线都酌情留出0.5mm的误差。”
教室哗然。
“这算什么诀窍?画图讲究精准,留出误差还怎么画?”
“骗人的吧,乱说的,有没有常识这个人。”
但白发老头却久久没说话,思考以后,视线炽热殷切又的看了过来。
“能提前想到预留加粗余地,小庄同学真是天才!”
“你好,我是机械学院院长宋国健,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加入学院的制图小组,代表学院参加全国大赛?”
教室里一片寂静。
以后说话声瞬间炸开,就像开了锅。
“卧槽,那可是学院制图小组,才大二就能加入??”
“好厉害啊,这人好像是转专业过来的,我看这样,好像比徐帆制图水平还高。”
“长得也还可以哦。”
“不过,你们都没注意到么,他的图真的画的好漂亮,没有一点涂抹痕迹,像是打印的。”
徐帆站在讲台上,听着教室里众人的称赞声,心如刀绞。
他死也没想到,自己梦寐以求的机会,竟然会被自己的最看不起的垃圾抢走。
可……怪不得他的图纸数据全部带走偏差,原来他连加粗的余地都预留出来了。
恐怖如斯。
徐帆失魂落魄,终于明白,他输了,他彻底的输了。
教室太乱,有老师出面维持秩序。
而我却没说话,只是盯着对面的白发老头。
怪不得刚才就觉得他眼熟。
宋国健,制图圈大拿,金牌工程师,没有他画不出的结构,没有他做不出的设备,据传说曾经拿到过一张图纸上万元的高价,但却在最辉煌的时期隐退,不再接商业绘图。
实在没想到,他竟然会来到这么一所普通的大学,担任校长。
这会不会,跟我重生在这个孩子身上有关?
………………………………分……割…………………………
瞎写一通,估计没几个人看,有人看再研究更不更(逃)
这才两天啊……
我慌了
求求大家别赞了。
我不想重学制图和机械原理啊!
继续给大家写悬疑,它不香么
好了我来了。
第二章
“随便坐。”
走进办公室,宋建国打开窗户之后坐了下来,笑眯眯的对我说。
办公室不大,但因为陈设简洁所以看上去十分空旷,只有三个靠墙的书架,一张办公桌,和几把椅子。
我也没客气,在他对面落座。
人刚坐稳,他就递过来一张申请表。
抬头是明晃晃的一行大字:院制图小组入组申请(特批)。
我念叨了一声,“特批?”
他闻言笑笑,耐心的解释,“本来大二学生是没有资格加入制图小组的,但目前全国大赛在即,我们学院因为往年参赛表现优异,多出一个名额,这才从低年级生中进行选拔,优秀者可以破格加入。”
我低头研究表格,却迟迟没动笔签字。
主要原因是,我不打算在学校耗费太多精力。
之所以来上课,也只是不想惹人注意,想查清楚为什么我会在车祸之后,莫名其妙重生到这个孩子身上。
以及……原身到底是怎么死的。
没错,原身死了。
我在他身上醒来的时候,人就倒在学院的空教室里,脖子上有一道青紫的勒痕。
身边没有绳索,并非自杀。
唯一的线索,只有他手里死死抓着的一张塑料插图片。
(就这玩意)
这东西每套制图工具里都有,专门用来画一些特殊图形,包括尺寸标注的箭头,使用率不低。
前段时间制图老师布置了大作业,如果说“我”整天忙于画图,不小心忘了收插图片也有可能。
可问题是我醒来之后,特意查看过制图工具盒,原装插图片好好放在里面,哪也没去。
那问题来了……我手里那个插图片,又是哪的?难道是凶手的?
如果对方也是学生,那他是否已经知道庄钦没死,会不会再次下手?
情况复杂,时间紧迫,我还没理清头绪。
而那个制图小组劳心劳神,实在没必要加入。
我打算拒绝。
宋建国见我久久没动作,出声询问,“庄钦同学,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疑问,都可以提出来。”
我摇头,“没什么疑问,只是我不想加入你们的制图小组?”
“这话是什么意思?”面前的人身体前倾,“别人为了加入制图小组都挤破了头,你既然拿了制图大赛的冠军,为什么要拒绝。”
“个人原因,不方便透露。”
他皱眉,“什么个人原因能比这件事重要,你现在加入,过两个月参赛,哪怕只能拿到三等奖也有不少学分加成,对你保研很有帮助。”
“我知道你家境不好,但还是得以学习为重,不能总是去兼职,你要知道,你这个阶段,在个人能力上的投资,远比兼职赚钱要重要得多,你如果缺钱可以提出来,学校可以帮你联系资助者。”
面前的人劝的苦口婆心。
我却抓住了另一个重点,问,“您知道‘我’的家境不好?”
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想透露自己家里的情况,但父母双亡不是你的错,你很有天赋,将来前途光明,所以不要太介意那些……”
我没出声,心里却很意外。
这几天我一直怕露出马脚,所以甚少与原身的朋友接触,更不敢联系他的家人,所以实在没想到,他竟然是个孤儿。
**
“行吧,那你一定好好考虑。”
“我先走了,谢谢您。”
宋建国将我送出办公室,还想再劝,见我出声道别才收了声。
我在他的注视下走进楼梯间。
却并没下楼。
反而靠在墙角,研究起了原主的联系人列表。
“我”醒来时身上没有伤痕,凶手在学院教室行凶,很可能是熟人,且大概率对方也是学生。
我打开微信,挨个戳开头像看资料。
可还没翻几个,电话就响了。
来电提示只有两个字:兼职。
难道是原身兼职的老板?
我没多想,接了起来。
但说传出来的却是个女声,“庄钦,你人呢?哪去了。”
不光如此,这声音还很熟悉。
像极了我妹妹庄晓。
不过说起来,她确实也在这所学校读书……
我拧着眉头,再三确认,才出声,“庄晓?”
对面一愣,很快扬声反问,“对啊,你小子怎么连我号码都没存!是不是不想活了!”
震得我耳朵生疼。
下意识压低声音,“晓晓,别胡闹。”
对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断了线。
我这才回神,想起这并非自己的身体。
暗道不好。
第三章
对面沉默了半晌之后,好像才刚回神。
大声吼道,“住口,谁让你这么叫我的!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之前兼职的钱你还想不想要!”
好在她虽然生气,但却并没察觉异样。
我松了口气。
“抱歉,一时紧张说错了。”
“算了算了,你赶紧的,我在实验室等你半天了,趁现在没人赶紧过来把事做完。”
说完就要挂电话。
我却还懵着,“哪个实验室?”
“工程实训中心406啊,昨天不是跟你说了么,我求了室友好久,她才答应叫男朋友把材料借给我练手,你是猪脑子么,才一天就都忘了?”
“快来。”
电话里传来断线的“嘟嘟”声。
我拧着眉头,收拾东西往实训中心走。
那地方离机械学院有一段距离,毕竟平时很少需要去,只有学院安排实训周时,才会组织前往。
机械相关的学生任务最频繁,组装收音机,铸些小玩意,或者磨个锤子。
虽然都是些简单的操作,但过程也有一定危险性,需要老师陪同指导。
庄晓这丫头,一个人去那干什么,还借了材料?
我怕她胡闹,不由加快了速度。
很快就到了。
实训中心跟平常一样冷清。
我直接上楼找到406教室,一进门就愣了。
机房?
“来啦!”庄晓从角落里窜了出来,“咱们得抓紧时间,我室友说她男朋友拖不了太长时间。”
她扯着我走到角落,电脑开着,屏幕上是一张打开的CAD图。
整张图上只有主视图,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小物件。
没有标题栏,没有尺寸标注,我看的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
“我的设计图啊,你不说只要把图画出来,你就能用程序编出来么?我听你的,设计的都是对称的旋转体。”
她打开后台的程序,赫然是数控车床的编程界面。
“你要,把这些东西都用车床车出来?”
“嗯啊,你快点,没时间了。”
她语气急切。
我虽然疑惑,但也习惯性的调整图纸,设定坐标系原点,选定车刀,指定主轴转速。
统共三十二个图形,都需要分别编程。
从图形来看,有点像印章?
程序简单,加上图案相似度高,所以程序很快就编完了。
她见我导出程序,一脸惊喜的问,“弄好了?”
“差不多,不过你这是什么东西?”
她接过u盘,一边关电脑一边解释,“国际象棋,我要亲手做一套送给我哥,用车床车出来,是不是很有纪念意义。”
我下意识拧起眉头,“你哪会用数控车床?”
那丫头嘿嘿一笑,“我不懂,你懂啊!你机械的,不可能连这都不会吧。”
又推着我下楼。
到了一楼,我才发现放着数控车床的那间屋子,竟然没关门。
长条的车床原料都堆在一旁,庄晓弯腰就要打开电源。
我赶紧把人拦下来,“住手,你疯了么,你知道这东西有多危险么!”
我年轻时带人转工厂,都不敢乱动这些器械,别说她一个从未操作过的非机械专业学生。
设备危险,负责老师不锁门,这是妥妥的失职。
我沉声问她,“谁给你开的门?”
她却不满,“放开我!你收了定金的,不能反悔。”
“我再问一遍,到底是谁给你开的门。”
见我表情严肃,她估计吓到了,别别扭扭的开了口,“我室友啊,她男朋友跟着导师做项目,刚好帮忙保管钥匙。”
危险设备的钥匙,会给学生保管?
我回忆着她宿舍的人员,跟她关系最好的,就是一个叫陈菲的。
“哪个室友,陈菲?”
“不是,是另一个……不过你怎么知道陈菲?”
我追根问底,发现是一个她先前从没提起过的名字。
“你们怎么回事!”
我还想再问,门口却忽然响起一声怒吼,“谁让你们进来的!”
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口,微胖小眼,头上没几根头发。
“我……我们……”
“就是你们偷了我的钥匙是吧!你们是校内人员么?学生证拿出来,哪个专业的,想干什么!擅闯实训中心,损坏器材是要记大过的。”
一连串逼问,庄晓早吓傻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我却一眼认出,实训中心入口贴着的负责老师照片里,就包括这个人。
偷钥匙?
看来不是替代保管。
我上前一步,止住男人的质问,“我是机械学院的学生,宋建国老师老师让我们过来拿车床材料,别人帮忙开的门,至于您说的偷钥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清楚。”
“宋院长?”
面前的男人眼神狐疑,“可我这没接到通知啊。”
“那不清楚,可能是宋老师联系不上您,才找了别人。”我不卑不亢的盯着他。
他见状低头掏手机,“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显然信了我的说辞。
毕竟学院实验室也有急缺材料的时候,先拿后补申请,这情况没少发生。
“你们要多少材料可以先拿走,我记一下数量,回头还是叫宋院长补个申请。”
“好的,谢谢老师。”
“没事没事,是我抱歉,误会你们偷钥匙,我那研究生没锁办公室的门,钥匙不知道被谁拿了,所以说啊,实训中心的监控还是得开一开……”
我没说话,安静听着。
做戏做圈套,抱着两根车削材料出了实训中心。
走出老远,庄晓才松了口气。
“妈呀,吓死我了……我室友太不靠谱了,说好叫她男朋友拖住老师的,早知道就不听她建议,直接去网上定制就好了。”
我心头微动,“是你那个室友建议你自己做礼物?”
“嗯。”她闷声应了,“我哥之前也是学机械的,我觉得他会喜欢。”
我却忍不住皱眉。
提出这样的建议,又叫她私下进出实验室,然后负责老师又那么凑巧的丢了钥匙?
她这个室友,恐怕不简单。
我有心提醒,奈何现在还不能暴露身份,只能把话忍了回来,
不过……晓晓一心给我准备生日礼物,似乎还不知道我出车祸的事情。
故而出声试探,“你哥他是做什么的?”
“我哥?做生意的。”
“好像没见他来学校找过你。”
“啧,他可忙了,前几天又出差了,说是去德国接洽新设备投产”
德国?我出事前分明连北京都没出过。
看来,是有人刻意瞒住了我出车祸的消息。
晓晓不满,“你问这么多干嘛,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就问问。”
她狐疑的看我一眼,“不过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我担心露馅,避开了她的直视,“还有事,先走了。”
“别呀。”她还要拦,见我怎么都不回头,才抱怨,“哎,这人……”
第四章
虽然转身走人,但庄晓的话我还是听到了。
她担心我谎借老师的名号,会被人发现。
但她能想到的,我当然也清楚。
所以等走到拐角僻静处,我就掏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出去。
那头很快接起来,“喂,你好。”
“是我,宋老师。”
“庄钦?”
“嗯,您说的那个制图小组,我愿意加入,不过您得帮我一个忙。”
电话那头的宋建国语气欣慰,“改主意了?我觉得你会想清楚,有哪里困难需要帮忙你就跟我说。”
他听完我的要求。
沉吟之后开口,“实训中心来确认的话,我可以帮你签字,不过你拿那些车床材料干什么。”
我想了想,还是没解释,“暂时有用,不过我很快会还回去。”
“行吧,你们这些学生都有自己的事,那我就不管了。”
挂了电话,我继续往宿舍方向走。
制图大赛在周末举办,所以今天下午是没有课的。
推门,进宿舍。
刚一进门,就听见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
四人间的宿舍,此时另外三个都在连麦打游戏。
“艹,你他妈给人送快递呢,下次再有98k你小子别捡。”
“房子里有人,别过去!”
“你他妈不早说。”
“你缺心眼吧,枪声,枪声没听见么。”
而我的位置放着一份吃过的外卖,包装盒摊开,汤汁淋在桌上,污渍和味道都让人反胃。
原主虽然转了专业,但室友还是之前那些。
因为是学期中旬,宿舍不易调配,所以要下周才能申请换宿。
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包括座位。
下意识皱眉,但想到很快就要离开,也没必要跟他们起冲突。
所以我没做声,只是把桌面收拾干净,之后摊开了从宋建国那拿来的申请书,填写信息。
可我不主动招惹,却依旧有人不满意。
“这不庄钦么,你竟然没去学习,反而跟我们似的在宿舍当废物了,要不要一起打游戏啊。”
说话的就住我隔壁床,又高又壮,肤色偏黑,叫张扬。
申请表还没填完,我摇头拒绝,“不用了。”
“你说什么呢,人家怎么可能会答应,嫌咱们学院没前途,这不历尽千辛万苦转走了么。”
“放屁,他转专业哪是为了前途,分明是为了追人家系花,哪怕,人家系花根本连他是谁都不认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穷鬼一个,真当人家能看上他。”
“哦哦哦,对哦,我差点忘了!”对铺的男生挤眉弄眼,表情夸张。
另外两人也跟着哄笑。
聒噪,幼稚。
我戴上耳机,懒得理会。
凳子却猛地被人踹了一下,要不是我坐的稳,差点就摔了。
“抱歉哈,我不是故意的,就是看到你就脚痒痒,想踹你哈哈哈哈哈。”
是那个张扬,表情恶劣。
原主性格怯懦,他似乎笃定了我不敢反击。
但很可惜,我不是原主。
一而再,再而三,既然不识趣,那也没必要继续忍下去了。
见我站起来。
他微愣,但很快回神,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怎么,你不服?”
我摇头,“也没有,就是手也有点痒。”
说完就抄起了靠在墙角的图板,手上发力朝他腹部怼了过去。
没想到我会动手。
他重击之下站不稳,迭步往后退去,表情愤怒,“我草你……”
我却没听停,面无表情的上前一步,又是一脚踹在了他腹部,同样的位置。
撞倒了两把椅子之后,他才跌倒在地,椅子腿划在地上声音刺耳。
其他人早被吓傻了,愣愣的瞪着我,一时间竟然没人去扶他。
半天对铺那个才回了神,磕磕巴巴的控诉我。
“你怎么动手打人呢,信不信我们告诉老师。”
我把图板靠回原位,头也没回,“可以啊,然后咱们顺便在老师面前聊聊,半夜打游戏严重影响其他人生活作息这件事怎么解决。”
几个人瞬间哑了声,面面相觑。
我拎起地上那份外卖垃圾,朝还躺在地上的人走去。
他死死瞪着我,但却下意识遮挡腹部。
我笑笑,把那份垃圾放在了他身侧,“我是很穷,还没爹没妈,所以也没有顾忌,你们可以逼我,但逼得狠了,我可以选择连毕业证都不要,你们应该不行吧?”
“张扬,你爸是不是挺有钱的,如果我把你杀了,应该得被抓进去吧。”
地上的人瞬间变了脸色,下意识躲避我的视线,“庄钦你疯了!”
“是啊,被你们逼疯了。”
张扬表情变幻,懊恼又恐惧。
小孩的情绪,就是这么好猜。
但我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绷着表情。
站起身,连带面对其他两个人,开口,“第一,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所以以后不要在我的位置吃东西,第二,过了十二点乖乖睡觉,不许再打游戏。”
没人应声,但看样子应该也不会有人反驳。
我这才回到座位,加快速度填好了表格。
宿舍氛围尴尬,我索性收拾东西,去了学院分配的制图教室。
大作业的尺寸标注还没完成,我讨厌人多,还不如趁现在过去画完。
走在路上我回忆着徐帆的话,也对原主转专业的缘由,起了探究之意。
他们口中的那个系花,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不觉就到了教室门口。
推门进去,却没想到里面已经有人了。
徐帆站在我的位置旁边,盯着我放在桌上的图纸临摹,表情十分认真,似乎不甘心就这样输给我。
我轻咳一声,提醒他。
他转头看到我,脸色一白,赶紧把纸币背到了身后,“你怎么来了,我没,没动你的图,只是图纸掉在地上帮你捡起来了。”
我没说话。
他被我盯得耳根发红,嘟囔着回了自己的位置,“反正我什么也没干,你爱信不信。”
我信。
徐帆对制图,对拿奖都很重视,担心我会拖小组后腿才逼我退出。
方式极端了些,但本质不坏。
而且他的图纸干净精确,平时制图也足够投入,是个当工程师的好苗子。
所以清了清嗓子,问他,“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的图看不出有哪里特别,但宋院长却赞不绝口?”
他转过身,冷哼一声,“你是不是又想说你更聪明,懂得预留加粗余地?”
我摇头,“不止。”
他果然上钩,嘴上不想服软,但身体却很诚实的走向了我。
“可是画图,除了认真还能有什么诀窍。”
“当然,想要画好一张好的图纸,重要的不仅是美观程度,线条精准,最根本还是要有成品思维。
毕竟图纸,就是制作说明书,是设计者与制造者之间的唯一媒介,所以在绘图的时候,更多的是需要考虑制造者能否看懂,并理解每一个构造。”
我拧开水杯喝了一口,继续说,“标题栏文字需与看图方向一致,可见轮廓,不可见轮廓,剖面阴影需要一一区分,主,俯,左三视图一致,全剖、半剖、局部剖、阶梯剖,组合剖结合,制图规则是工具,学习如何使用这一工具,并以最简洁明晰的方式表现构造,比起一味临摹,要重要得多。”
徐帆怔在原地,喃喃重复,“成品思维……”
我知道他懂了。
半晌才看他抬头,神情复杂的看向我,红着脸说,“谢谢啊,还有之前的事,对不起。”
“不客气。”
我笑笑,低头继续画图,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所以问他,“对了,你知不知道,你们专业的系花是谁。”
“系花?”
他听见这话却一愣,表情古怪。
“你不知道?”
他摇头又点头,反复几次才开口,“也,也算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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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想让我替姐姐进宫。
我抿了抿嘴,向他盈盈一拜,轻启樱唇:
「父亲,fuck yourself。」
「二花,你说什么?」他的老脸上写满了迷惑。
我低眉顺眼,一脸柔顺:「女儿愿意。」
然后我的年龄就从 13 变成了 16,连把我捡回家的奶娘也被莫名其妙抬成了平妻,我就摇身一变成了沈家嫡长女。
对了,名字也改了。
原来因为我名义上是沈家次女,所以奶娘就给我起了个名字叫沈二花。我爹担心,既然我成了嫡长女,进了宫皇上问我为啥叫二花而不是大花就难顶。
「你想改叫什么名字?」他问我,挤出一个父慈子孝的微笑。
我一脸为难地摆了摆手,扮演着从小没上过学的草包角色。
「沈花容吧。」他一拍脑袋,其实这还不如沈大花。
「和容妃娘娘的封号同字。」我细声细气地反驳。
「沈花月。」他继续拍脑袋。
「太后娘娘的闺名里有个月字。」
「沈花林。」他似乎颇满意,这次拍脑袋拍得重了点。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忘了你妈姓林?
他大概也突然想了起来,补了句:「这个不行。」
「嫡女应该按辈分取名。妹妹叫沈飞燕。」我提醒了一下。
「她不是你姐……噢,你是嫡长女。」我爹放下了拍脑袋的手,改去揉鼻子了,「你想叫沈飞花啊?」
?咋地还跟花这个字杠上了?关键是你这屁都不懂的样子,难道也是穿来的?
我只好继续小声提醒:「先皇在世最后一年的春节写过一首飞花令,用飞花为名,恐怕不妥。」
我爹沉默了一下,咳嗽了两声。
大概是觉得应该挽回一下面子,略为不悦地说道:「你天天不读书,倒是知道一堆避讳。」
我乖乖地不吱声,心里却翻了个白眼,你天天读书却一点文化常识也没有,迟早丢官掉脑袋。
「你想叫啥?」他估计实在懒得想了。
「飞樱吧。」
……其实我想叫飞龙在天。
三天后,我就被抬进了宫里。宫里正好有个新修的院子叫樱岚轩,不算太大,位置也不好,皇上大概觉得跟我的新名字挺搭,就把它赏给我了。
多亏我爹官大,要不然估计我就算名字叫「沈要住在樱岚轩」也没用。
总之,我是新进宫的一批里头最牛逼的一个官二代,爹比我爹官大的倒是有两个,分别是顾知春和方兮月,不过都是庶女。
……说回来,方月兮她爸难道不知道太后名字里有个月字?难道因为官大所以不怂嘛,可是她再咋说也是庶女呀。
皇帝很循规蹈矩。新人进宫后的第一天晚上,他去陪了皇后。第二天晚上,睡了顾之春,然后第三天是方兮月,他睡人的顺序非常标准地按照父亲官位降序排列。
估计着终于轮到我的那天,我认认真真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下午果然来了个笑眯眯的老太监,叫我去陪皇上恰晚饭。
不得不说,挺好吃。不过我一直习惯边吃边跟人唠嗑,但是皇上全程细嚼慢咽,目不斜视,仿佛把食不言寝不语六个字写在脑门上。
我想问候他一下,于是给他夹了筷黑木耳。
黑。
我给他夹了个枣儿。
枣。
我给他夹了块鸭肉。
鸭。
他照单全收,不仅没给我夹菜,甚至连句谢谢也不说。
吃完以后,他又认真地擦了嘴,漱了口,然后叫人伺候我沐浴。
……其实我感觉她们不是伺候我沐浴,而是把我拿去擦洗一通,然后又用香料腌制一遍。
这种程序让我觉得非常不解,难道皇上希望每天晚上睡的女人闻起来都是一个气味吗?
我洗完澡被包上睡衣拿出来,戳了戳那个眼熟的笑眯眯太监,把我的疑问问了出来。
……我觉得这个太监很不适合在宫廷生存。
他居然非常直白地告诉我,只有我被香料刷了一遍,因为皇上不喜欢我身上迷迭香香膏的气味。
呜呜,那是我精挑细选的香膏呀。
我裹着又薄又窄的睡衣,迈着小步子蹦蹦跶跶地颠到皇上对面坐下。
「你会什么?」他问我。
哦对,我的宫女好像跟我提过,顾知春侍寝弹了琵琶,方兮月则跳了舞。
我会什么……
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我倒是可以给他背两首诗……
不过万一我背了他不知道的诗,他会不会真的以为我很博览群书啊,其实我搞才女人设不太行的,我对这个世界的文化一点都不了解啊。
我深思熟虑一番,对他说:「臣妾吃辣很厉害。」
皇上一愣。
「你真的有 16 岁吗?朕本来以为你只是长得比较显小,为什么……」
为什么心智也像个幼儿是吗?
「算了,」皇上摆了摆手,「你叫什么?」
「沈飞樱。」
「不错。」他点了点头,大概是好不容易找到了能夸我的点,一脸愉悦。
我道了谢,随后房间里陷入尴尬的沉默。
「皇上,你这个床帘不错。」我寻找话题,顺便暗示他一下咱是不是该做点正事。
「是蜀锦。」他像是带我参观故宫的导游一样解说道。
「……哦哦。」
他是不是不行?还是我身上的迷迭香味儿没洗干净?
我抬起胳膊闻了闻。
没有啊。那看来……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呀。
他指了指我的睡衣:「这个鸳鸯绣得不错。」
?他不会以为这是我绣的吧?
我说:「嗯嗯,这是刚刚的公公拿给我穿的。」
「哦,」他还不死心,「你会刺绣吗?」
啥意思啊,我没点特长你还不乐意睡我了是吗?
「我不会。」我一脸惭愧,心里却在破口大骂。我以为我逃离了现代就逃离了应试教育,谁知道特么古代连被皇帝睡一下都要文化考试。
「……」他打量了我一下,「你倒是很特别。」
嗯嗯,你也很特别。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像鹌鹑一样缩了缩脖子。
他一脸怜悯地看着我:「你这样什么也不会,很难争宠的。」
「其实我数学很好。」
「哦哦,你会算命吗?」
?我愣住了,我算你等于一百一十一加一百三十九?
「看手相呢?」他把手摊到我面前,如果这个时候我鼻孔里掉下一颗小鼻屎,一定能正中靶心。
「不是那个……法术的术。是数字的数。」
「噢噢。」皇上说。我觉得他没听说过数学这个词,但是不好意思直说。
我正准备岔开话题,没想到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接着说:「帝师不曾对朕说过这个,朕不知道。」
……哟呵。
姑奶奶今日便让你好好知道知道。
我在心里狞笑一声,面上却一脸温柔妩媚。
「皇上若是好奇,臣妾便献丑了。」
他点了点头,眼里透出一丝求知欲。
「皇上知道分数吗?」
他摇了摇头:「听说过,但是帝师不曾教。」
也对,皇帝应该不需要学这些。
旁边碟子里放着四块精致的小凤梨酥,我捏起一块,把它掰成两半放回去,指了指其中一半:「如果把一块凤梨酥当成一,这是二分之一。」
「噢。」他似乎明白得很快。
「如果把一盘凤梨酥当成一,这就是八分之一。」
「嗯。」
「单位一是分数中最重要的概念,没有单位一,分数就不能具体。以后当你每次想要利用分数解决问题的时候,都要问自己一句——」我神秘地笑了笑,「有 1 吗?」
「噢噢。」他听得一脸认真。
「一块凤梨酥的一半是 1/2,其中一半的一半是 1/4,再分一半,就是 1/8……」我掰着凤梨酥,时不时还舔舔手上的饼屑,眼角闪过一丝诡异的光,「皇上请猜一猜,1/2+1/4+1/8 一直往后加,这个答案的大小是有限的吗?」
他眨巴眨巴眼。
……
总之,当皇上开始自己琢磨等比数列求和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更。我困得要死,趴在桌上想睡也不敢睡。
「你睡会儿吧。」他指了指床。
我打了个哈欠,客气地说道:「不了不了,第一次侍寝就一个人睡床,那多不好。」
「嗯,」他说,「也对。」
……?
「皇上不困吗?」
他摇摇头,继续琢磨等比数列求和:「朕有时候批折子要更晚一些。」
「哦哦,千古明君。」我又双叒叕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
再睁开眼的时候,皇上面前的纸已经写满了密集的小字。
「嗯?」我揉了揉眼睛,问道,「好多啊,这是什么?」
他头也不抬,淡淡道:「用正弦和余弦级数展开分别估算圆周率的值。」
我眼前一黑,头皮发麻,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然后我醒了。
眼前的皇上一脸懵逼地看着我,面前是手指蘸水写下的几个数字。他的手指还戳在茶里,眼睛愣愣地盯着我。
「你刚才说什么?」
「卧……巢,就是,呃,臣妾觉得这个桌子睡得有点硬,像鸟睡在鸟巢里的蛋上一样。」
「哦。」
「皇上,我们睡觉吧。」我一脸幽怨。大概是为了防止皇帝耽于享乐白天睡觉不改奏折,他这破房间里除了床上,没一个地方能睡得舒服,尤其是这个书桌。
我原以为,我能用数学把他眼中的求知欲变成求生欲,我万万没想到这厮根本没有睡眠需求。
「你去床上睡,没事。」他劝我。
我这次学聪明了,谢了他就毫不客气地跑去一屁股坐到床上,倒头就睡。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我愣了一下。
他已经把求和公式写出来了?
……好气,奶奶的,他不行我也不会嘲笑他,为啥就不愿意跟我睡一块呢?呜呜,气人,气人!
我委委屈屈,抬起胳膊闻了闻。
没有迷迭香味儿啊。
……
我凌晨朦朦胧胧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皇上怀里。蜡烛还燃着,蜀锦的床帘也拉上了,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皇上,皇上?」是那个老太监轻轻的声音。
我在皇上怀里束手束脚地伸了个懒腰,他睁开眼,回身拨开床帘,嗯了一声。
外面一片安静,远远地传来打更的声音。我往帘子的缝隙里瞄了一眼,那个老太监轻手轻脚地开始一支支地点蜡烛。
皇上想换个人睡?我歪了歪脑袋,扯扯他的袖子。
「你要去找别人吗?」
他一愣,然后轻轻笑了一声:「早朝。」然后松开抱着我的手,坐了起来。
有小宫女在外面软声叫了一句:「皇上,娘娘?」
「你既然醒了,就起来吧。」他低声对我说,亲昵地揉了揉我的脸。
我一脸心甘情愿地坐起身,理了理睡衣的衣襟。
外面的小宫女拉开了床帘,低着头并不看我们。过了一会儿,又进来一队人,为首的两个看着面熟,应当是我宫里的清霜和惊雀。
清霜手里抱着我的衣服,默默地退到一边。惊鹊走上前来,把手里拿的皇上的明黄龙袍递到我面前。
我呆呆地接过来,把它又伸到皇上面前。他却并不伸手接,一脸迷惑地看着我。
我也一脸迷惑地看着他,手里捧着一沓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要我给他穿吗?我不会鸭。我自己衣服都是丫鬟给穿的,我完全没观察过那块布该怎么裹到人的身上啊。
他不动声色。
我吐了,宫里的姑姑光顾着教我侍寝的时候怎么被皇上睡,没教过我该咋给他穿衣服啊。咋的,她们眼中难道皇上都是光着腚去上早朝的吗?
我看着皇上,他看着我。
他含情脉脉的眼里写着一句话:「你还真是啥也不会,笑死。」
不行,俺不能被看扁了。他小皇帝能一夜之间推出等比数列求和公式,我沈飞樱用半刻钟时间琢磨出怎么穿龙袍,不是问题。
我冲旁边的公公招了招手:「你来。」
他乖乖地走过来,我把放在衣服上边的帽子往他手里塞:「先帮我拿着。」
「哎哟哎哟,」他吓得六神无主,作势要跪,「可使不得。」
?我低头看看手里的帽子。
皇上悠哉悠哉开了尊口:「放桌子上,或者让李德全给你拿。」
我回头看了看,那个跟我说我迷迭香不好闻的老太监对我笑出一脸褶。
……原来他这么高级的吗?
在李德全的指导下,乱七八糟一通操作以后,我总算是把衣服穿在了皇上身上。不得不说,这个龙袍穿着还挺威风,他的体积看起来至少比之前大了一倍。
「学得倒快。」他中肯地点评道,捋了捋袖子,可能在检查我有没有把他的胳膊塞进脑袋该钻的窟窿里。
我乖乖巧巧谢了恩,目送着他去上朝,殿里的宫人们跟着他也走了大半。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一回头,看见床上有一张雪白的帕子,上面沾了一点儿血。
?我差点原地昏厥。不要吧,虽然我爹给我改成十六岁了,但本宝宝实际上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皇上,你不是人。
不对不对不对,我昨晚干啥了?
没啥啊。这学个数学题咋还能学出血来呢?
难道……我没醒?……真就金针菇呗?
我傻了一下,回头冲清霜招招手,催促道:「快快快,给我穿衣服。」
清霜也乖乖巧巧,装作没看见我脸上的惊恐,轻手轻脚地给我穿好了衣服,还帮我洗了脸。
「嗯,我还得梳个头,皇上这地方有梳头的地儿吗?」我张张望望。
「回娘娘,没有。」刚刚那个不帮我拿帽子的小太监说道。
?
设计这么不合理?
我只好对清霜说:「那你随便帮我搞一下。」
好在清霜手底生花,飞快地给我搞了个我说不出名字但是还挺好看的发型来。
我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清霜,永远滴神。
「我们是不是要去找皇后娘娘?」我问道。
清霜答道:「皇后娘娘这个时辰应该还没起。」
……呵呵,我都忙忘了,这特么才四点多。
我便开开心心地带着我的小跟班们回了樱岚轩。在这里我待得实在不太嗨皮。原以为在宫里已经很闷得慌了,没想到到了皇上的地盘我才发现,回樱岚轩简直像回家一样。
回宫的路上只挂着不多的几盏灯笼,所幸这路修得不错,不然我指定得踩坑里去。
「这怎么没灯啊。」我问惊鹊。
「后宫里这个时辰一般不常有人走。」
我不是人吗?
「不是有侍寝的妃子吗?」
惊鹊笑道:「侍寝的娘娘一般前半夜就回去了,皇上留您到早上,是喜欢您呢。」
……呵,可别提了。
怪不得没有梳头的地方呢。不过,那他为啥让我给他穿衣服?听起来让妃子穿衣服应该不是常规流程吧。
「我们干点啥捏。」回到宫里,我舒舒服服地脱了鞋子,坐在软榻上晃悠脚。
「主子可以睡一会。」清霜说。
「不要不要,」我摆了摆手:「不困了。」
嗯,不知道皇上下一次找我侍寝是什么时候,我要不要备个课?
对了,我还没见过皇后——
「皇后娘娘好相处吗?」我问。
清霜和惊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清霜说:
「娘娘心地不坏。」
……哦,那就是不好相处了。
惊鹊瞪了一眼清霜,宽慰我道:「主子放心,皇后娘娘只是性子高傲些,平日里并不对妃嫔们过多苛责,也免了晨昏定省。只是主子昨夜留在合欢殿,娘娘多问几句也是难免。」
……还要多问几句啊,呜呜。
总之,万般不情愿之下,我还是乖乖地去了凤栖宫拜见皇后。
「你就是沈婕妤?」她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垂眼看着我。
「是。」我跪得端端正正,一脸柔顺。
「噢……」她并不让我起来,只轻轻喝了一口茶。
我也不吱声,跪在地上心里还琢磨着那条沾了血的帕子。
咋回事呢……
「本宫听闻皇上赐你住在樱岚轩?」
我笑道:「是,也是名字巧了,这样的便宜,让臣妾捡了去。」
「可本宫却觉得,皇上好像觉得樱岚轩配不上沈婕妤啊,」她沉下一张脸,「留你宿在合欢殿,可是担心樱岚轩住不下你?」
「皇上不曾留臣妾,」我把锅往自己身上揽,生怕皇后吃醋,「原是说话说得晚了些,是臣妾不知道规矩。」
皇后面色稍霁,冷冷道:「说话说得晚了些?顾婕妤与皇上弹了琵琶,方美人跳了舞,你只说了几句话?」
「臣妾无才无德,只好说几句玩笑供皇上解闷。」我笑着疯狂谦虚。
皇后并不放过我。
她追问道:「说了什么,本宫倒想听听。」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叹息。这是你逼我的。
我跪在地上,看向她的目光却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如果她了解我,她会知道,那种情绪,叫不忍。
我开口道:
「娘娘,您知道……鸡兔同笼吗?」
……
半刻钟后,我被皇后以头疼犯了为由,赶出了凤栖宫。
我叹了口气。
就是说嘛,这才是正常人类的反应,为啥昨晚皇帝越听越开心?
回到宫里,我接了圣旨,皇上在圣旨里说我玉雪可爱,冰雪聪明,赐封号明。
我接旨谢恩,多了个封号并不能让我一个月多拿几两银子,不过还挺好听的。
来传旨的是那个说我迷迭香难闻的老太监,我记得他叫李德全?他对我说,皇上请我去吃早饭。
有一说一,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在吃早饭之前就累得好像过完了一整天。
吃饭的过程平平无奇,皇上照例食不言寝不语。我本想给他夹块山药,又担心他误会我暗示他不行,所以又默默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搁下筷子,漱口擦嘴,对我说:「朕去批折子了。」
「那臣妾先回去了。」我乖巧告退。
回宫以后,我收到了皇后赐的礼。她还特意让来送礼的那个小太监告诉我,不必去谢恩了。
我叹了口气,鸡兔同笼有这么恐怖吗?
说起来,皇后还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送了我一个纯玉雕的算盘。
可惜我不会用。
在之后的半个多月里,皇上没再召我侍寝过,倒是找我去吃了好几次早饭。
我照着镜子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我看着很下饭?
皇上吃饭从来不说话,吃完就走,也不跟我聊天。比起妃子,我觉得我更像是他早饭时桌上的一件餐具。
李德全笑眯眯地告诉我,皇上吃饭一向不喜欢边上有旁人,对我特殊,是喜欢我。
我便往他手里塞了些银子,央他在皇上面前多说说我的好话。
这半个月里得宠的是顾知春顾婕妤,她侍寝的次数几乎要跟我陪皇上吃早饭的次数差不多。我想起她就叹气,人家这才叫妃子,跟她比起来,我真就下饭工具人。
不过,多亏有这个顾婕妤拉仇恨,宫里妃嫔们很快就遗忘了我初次侍寝留宿合欢殿的事,也没心思想我天天陪皇上吃早饭的事。
唯一注意到我的,只有这个顾知春。
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李德全又来带我去和皇上吃早饭,走到半路上,顾知春忽然冒了出来。
她对我行了个礼,笑道:「难怪皇上爱召妹妹一同用早膳,今日见了妹妹,果真是秀色可餐。」
「婕妤谬赞了。」我谦虚了一下。
她笑道:「我是想请妹妹去我宫里同进早膳。」
?跟皇帝抢人……不是,抢餐具?
李德全还在这儿呢,姐姐你是真滴顶。
她看了一眼李德全,抿嘴一笑:「这样看来,倒是不巧了。」
机智嘴甜的李德全照例一脸笑眯眯:「哪里,这恰恰是巧了。」
「我也觉得,真是巧了。」顾知春眼神微闪,我心里一动,好像,哪里不对。
……
一刻钟后,坐在皇上饭桌前的除了我,还有个妆容精致,玉鬓朱衣的顾知春。
我尴尬地对皇上笑了笑,好在他没有不悦的意思,淡定地让人多添一副碗筷。
「回皇上,」他身后的那个小宫女轻声道:「合欢殿里合妃嫔形制的碗碟只有明婕妤在用的这一套。」
我嘴角当即飞上天与太阳肩并肩。
她在放屁,昨天我还多拿了一套来喝汤来着。她断然不敢私自放这个屁,所以这一定是皇上授意她放的。
果然,皇上没有拆穿她的谎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赶紧装好人:「这个碗给姐姐,我用碟子就行。」
她点了点头,笑着对我道了谢。
「嗯?」皇上看了我一眼,淡淡道,「你不是喜欢喝汤吗?」
我怔了一下,倒是顾知春反应快,笑着说:「臣妾不爱喝汤,碗就给明婕妤用吧。」
虽然平时皇上吃早饭的时候不爱说话,但今天饭桌上的气氛格外凝重。
顾知春试图搭了几次话,皇上没理她。
我习惯性想给皇上夹菜,又担心引起餐桌矛盾,只好埋头专心喝粥。
「怎么不吃菜?」皇上吃完饭,才慢悠悠问我。
我说:「粥好喝。」
顾知春脸色没有刚来时那么好看了,不过还是陪着笑了笑。
皇上哼了一声:「和朕吃饭你不紧张,今天顾婕妤在,你倒紧张起来。」
我默默地笑了笑,一脸不好意思。
心里却翻了个白眼,你是自己人,顾知春么,我又没跟她睡过。
「朕要看折子了。」他说。
我应了一声:「那臣妾就回去了。」
「嗯,」他摆了摆手,「你们都去吧。」
顾知春似乎有些不情愿,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见我安静地退了出去,只好也跟着出来了。
「对了,顾婕妤,」皇上在后面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下次不要来了。」
我微微一惊,她在我边上顿住了脚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答道:「是。」
我侧头看了她一眼,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出了殿门,她一句话也没有对我说,带着宫人一言不发地走了。
我觉得她可能会记恨我,不过心里并不怕。
当天晚上,听惊鹊说,皇上传了顾知春侍寝。我心里知道,皇上大概是早上说了她,有意补偿。
不曾想,顾知春却不知轻重地闹了小脾气,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迟了两刻钟才去。
她进了合欢殿不久,就被皇上赶出来了。听人说她出来的时候眼圈通红,手里的帕子都捏变形了。
清霜和惊鹊窃笑着来告诉我,我心里却始终悬着,躺在床上一整夜,也不曾合眼。
我之前想过要让顾知春吃瘪,可我没想到皇上会说那句话,让她不要再来。也没想到顾知春侍寝迟了,他也真的会生气。
我翻来覆去裹着被子,没由来地觉得冷。
第二天早上,皇上没有叫我去吃饭,这种事从前也不是没有,可我隐约有些担心,怕前一天早上的事让他生气了。
在顾知春被赶出合欢殿之前,我好像一直不曾意识到皇上是皇上,而且,也会生气。
——不,他甚至不需要生气,他的一丁点不悦,对寻常人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顾知春是寻常人,我也是。
第一次意识到这样的地位悬殊,我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酸涩。
默默吃了个小笼包,第一次觉得不如他那儿的好吃,便没什么胃口。
想着转移注意力,低下头琢磨了一会能不能给他讲概率论,却也感到没有意思。
正对着一桌子菜发愁,清霜进来说:「李公公来了。」
我抬起头,李德全拎着一个小食盒进来,端出来一大碗粥,我怀疑那分量足够满足一头产后母猪。
「皇上说,既然娘娘觉得粥好喝,就让娘娘喝个够。」他笑眯眯地说,「他怕生人送来娘娘不敢喝,特意让奴才来的。」
我鼻子一酸。
李德全嘿嘿一笑,又低声说:「皇上也说,让娘娘安心。」
我瘪了瘪嘴,努力按捺自己的哭包之魂,生怕自己哭出来,只好往李德全手里塞了一大把银子来掩饰。
李德全走后,我边吃边哭,咕嘟咕嘟喝完了那一大碗粥,还多吃了两个刚才被我嫌弃的小笼包。
吃完以后,清霜给我擦嘴,惊鹊给我擦眼泪。正当我还在抽抽搭搭的时候,外头传来了消息,顾知春御前失仪,禁足一月,罚抄什么什么书。
若没有他说让我安心的话,我现在大概会怕极了。
哪有这样的,我刚憋回去的眼泪又开始往冒,他罚顾知春,竟为了不吓着我,让李德全带话预先宽慰我。
这真是太温柔了,呜呜呜。
这一次顾知春禁足抄书,似乎彻底没了脾气,闭门不出,一点动静没有。
六宫失去了众矢之的,矛头短暂地指向我,可我一直不侍寝,仍只是隔三差五去陪皇上吃早饭,于是她们对我的斗志并不强烈。
我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不召我侍寝,我知道他并不讨厌我。他与我说话不多,只偶尔在吃完早饭后问我几句话,好不好吃,昨夜睡得怎么样。
他每次问我,我的心里都会悄悄雀跃一下,即使我知道他只是无意地问一问。
每当我更喜欢他一些,他的冷静和平淡就会让我清醒一些。以至于我对他生出的每一丝感情都像是小心斟酌后,清晰生长出的。
宫里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或者说,皇上真是个奇怪的人。在他身边,就连爱情都是凉丝丝的,好像没有一点儿多余的温度。
入秋后,顾知春的禁足解了,她并不曾来找我的麻烦,迅速地重新投入到争宠的道路上。
顾知春练了一个多月的琵琶,当我几乎要把那首琵琶曲倒背如流的时候,中秋到了,合宫夜宴。我起初觉得新奇,可才坐下来,就觉得沉闷。
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高位的妃子,她们中有一些比皇上年龄还大一些,穿着端庄的宫装,珠翠如星,喝汤的时候连头上的步摇都不晃一下。
我第一次吃饭时坐得离皇上那么远,他的神情,穿着,甚至声音都使我有些陌生。
顾知春抱着琵琶出来,说要给皇上献一曲。
殿里一下安静下来,许多双意味各异的眼睛看向她。她镇定如常,弹出第一串音时,手都没有抖一下。
她一双眼旁若无人地穿过无数道目光,只看着皇上。
顾知春一曲弹完,便是王美人的筝,苏婕妤的琴。方月兮也跳了舞,可大约是怯场,她跳的不好,还扭了脚。
我越看越困。迷迷糊糊地,看见那几个坐得最靠近皇上的高位嫔妃,仍然端庄优雅,纹丝不动。
我只好在桌子下面掐自己的手,我在偷偷瞧着上边的妃子,下边也有好些人连上边的妃子都瞧不清,只好瞧着我。
皇后夸了几句多才多艺的妃子们,有意无意地提起几个人,似乎都是位分低些的妃嫔,听了皇后的暗示,便半推半就地也表演了几个节目。水平不如之前的好,不过总归人长得不算难看。
皇后管得颇多,把话题往我身上扯了扯,说起皇上吃早饭的事,大概是想要我表演点什么。我揉了揉眼睛,清醒了一半,心里想着该怎么把鸡兔同笼花里胡哨地表演出来。
不过,皇后才提起我的名字,皇上就随口带开了话题,漫不经心地给我解了围。
我有心跟他喝一杯以表谢意,然而为了低调行事,只冲他开心地眨了眨眼,估计这个距离他是看不到。
话题岔到了别人身上,我又开始犯困。大概是皇上瞧见了,便有李德全跑来给我送了一碟超酸的梅干,我嚼了嚼,勉强驱散一点睡意。
直到后半夜,皇上和皇后才相继离席,那几个石塑一般的牛逼妃子也起身离去。众人稀稀落落地走了一些,我也没有多留,回宫倒头就睡。
按理说中秋夜皇上该陪皇后,可是根据我的经验判断,再过不到一个时辰,皇上就该起床了。
啧,像极了第二天还要上学却熬夜到凌晨的我。
我揉了揉吃了太多梅干的腮帮子,心里觉得皇上略惨。
大约睡了三四个小时,我就被惊鹊从被窝里拔了出来,皇上叫我去吃早饭。
我闭着眼洗脸穿衣梳头化妆,闭着眼走到皇上那儿,进了门,才勉强睁开肿成桃子的双眼,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明黄衣服的人,对他行了个礼。
「没睡好?」皇上把碗递给我,神清气爽得完全不像只睡了不到两小时的人。
他真的没有早朝睡觉吗?
我嗯了一声,觉得嗓子还有点哑,便喝了口汤。
「皇上不困吗?」我问完就有些后悔,他吃饭时从来不说话。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喝了勺粥,答道:「还好。」
我不敢再说话,也不敢不说话,便给他夹了个虾饺。
中秋过后,九月初三就是我的十七岁生辰。
……实际上是十四岁。
虽说皇上不召我侍寝,但我跟他还算挺熟。所以不少天天见不着皇上面的小妃子来给我送东西。
我美滋滋地收了不少,除了皇后送的一颗夜明珠,还有顾知春送来的翠金鹊尾步摇,方兮月则送了我一颗超大只的人参。
内务府给我送来了两匹蜀锦,还非常服务到家地给我挂成了床帘。不知道是皇上想起了我夸他床帘好看的事,还是李德全留心安排的。
我擦着口水把各种金光闪闪的礼物摸了一遍又一遍,尤其是顾知春送的那个步摇,属实好看。
我爹前月升了官,这次也给我送了个漂漂亮亮的大镯子。
我在我爹送来的盒子夹层里摸了摸,掏出来一沓银票。
爽。
我把银票放在枕头套里藏好,想起皇后这次没跟我说不用去谢恩,便蹦蹦跶跶带着惊雀往凤栖宫去了。
皇后不长记性,我谢完恩刚准备抬屁股走人,她就叫住了我。
「明婕妤入宫几个月了,见皇上见得不少了吧?」
我乖巧答道:「回皇后娘娘,是。」
她慢悠悠问道:「你也十七了,怎么除了刚进宫那一次,也不侍寝啊?」
啊这,你可把我问住了。
我只好一脸惭愧地说:「臣妾不知。」
她一脸得意地教育我:「你应该多思考,不要陪皇上吃了几次饭,就觉得恩宠稳固,可以高枕无忧了。」
?
我思考过,觉得是皇上不行。不过我当然不敢说出来,诺诺地应了一声。
皇后懒懒地说:「方美人有孕,你知道吗?」
「臣妾不知。」
「你知道她是何时怀上的?」
「臣妾不知。」我默默当复读机。
她一瞪眼,问道:「不知不知,本宫问你什么都不知,只知道那个什么龟兔同笼吗?」
我张了张嘴,想给她道个歉:「娘娘……」
「不许说,闭嘴!」她瞬间拉下脸喝道,「本宫不想听你那个东西。」
……
QAQ……我没要说……
她咳嗽两声:「方美人是进宫第一次侍寝时怀上的,你怎么就没有那个心思?你第一次侍寝,跟皇上干什么呢?」
我缩了缩脖子,这你不是问过我吗。
「在,在说皇后娘娘不想听的那个东西……」
……
这是我第二次被皇后娘娘以头疼为由赶出凤栖宫。
回到樱岚轩,李德全已经等了我一会儿了。他说,皇上召我今晚在合欢殿伴驾,让我吃过晚饭就过去。
我悄悄问李德全,伴驾是侍寝的意思吗?
他想了想,说差不多。
……那看来还是差那么一点。
李德全笑得一脸褶子:「娘娘想侍寝?」
「……不,没有。」
睡觉拖慢我教学进度。
我思考了半个月,觉得身为一个皇上,应该学一学多项式函数和微积分。
……
当我吃完晚饭坐着小轿子飞向合欢殿时,脑内的高等数学题库已经饥渴难耐了。
不对,学函数还得先学坐标系,那就得要讲讲数轴,还有有理数域实数域。
咦,说起实数,我忽然想起实数完备性的定理们两两互推。
学海无涯,学海无涯。
我推开合欢殿的门,狞笑一声。在诛九族边缘疯狂试探。
皇上正在看书,我还没行礼,他就抬了抬手,叫我平身。
我飞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晃了晃。没办法,虽然前一秒心里想的是给他教数学课,但是全天下的女孩子见到喜欢的人都是这个反应。
他把书倒扣在桌上,拍拍我的手背,意思是让我憋扒拉。
那个书名我看不懂,是什么什么国策。不错,皇帝确实是个好皇帝,睡我之前还在钻研治国之策。
他揉了揉眉心,似乎颇为烦恼。我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觉得这时候提微积分可能会掉脑袋,于是识趣地不吱声。
他摸了摸我的脑袋,看我的眼神像是看着自己的儿子:「朕觉得,后宫这么多人,聪慧灵透的却唯有你一个。」
「嗯嗯嗯。」我深以为然。皇后身为后宫之首都听不懂鸡兔同笼,这宫中的风气确实该好好整顿整顿。
他皱着眉叹了口气:「她们与朕谈不了两句,便要把话题往父兄官位的事情上扯。」
我喜滋滋:「好在父亲并不让臣妾操心。」——非常争气,不仅不用我跟皇上吹枕头风,还给我送钱花。
「听说你父亲给你送了个镯子,做你十四岁的生辰礼?」
「嗯……」我抬起手腕,正准备把那个镯子给他看看,突然心里一慌,一句卧槽差点脱口而出。
「嗯?」他偏过头,目光淡淡地落在我身上。
!
这孙子套我话!
「臣妾十七岁。」我有点心虚。
他声音仍然没什么波澜:「那是朕记错了?」
「没有,不是,」我欲哭无泪,赶紧否认,「是臣妾长错了。」
他忍着笑看了我一眼,一脸悠闲,显然已经掌握了诛我九族的充分证据。
「爱妃十六岁进宫,今天却过十四岁生辰,这是怎么回事呢?」
「这,这是怎么回事呢,我也不知道……」我瑟瑟发抖,见他似乎没有生气的意思,便壮着胆子信口胡扯道:
「可能我是热爱数学的小妃子沈飞樱,当我跟青梅竹马的小宫女惊鹊一起到御花园游玩时,却目击了外星商人的交易现场。当时我只顾着偷看交易,却忽略了从背后而来的另一个同伙。我被那个人强灌了毒药,等我醒来时,我的身体已经缩小了!」
我眨巴眨巴眼,皇上用一种极其迷惑的眼神看着我。
我抿了抿嘴,小小声说:「虽然身体缩小了,但是头脑一样灵活!」
空气短暂地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你这是欺君。」他无奈地冲我笑了笑,我知道他没生气,趁机怂怂地拉了拉他的手。
「你和朕一样,」他拉着我坐下,眼中闪烁着我看不清的情绪,「七年前,先皇忽然重病,大哥谋反,三哥掌管御林军,却举棋不定,不敢护驾。大哥杀了当时的太子,四哥替太子挡刀,也落下了终身残疾。一夜之间,先皇的儿子一半获罪,一半伤亡,我才成了储君。」
我听得一脸认真。
「可是,先皇重病那年我才十一岁,如先皇有不测,便要由皇叔为摄政王掌政。所幸我生母早亡,在宫中也不起眼,因此先皇驾崩之前,把朕的年龄改大了五岁,朕才能顺利登基。」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哇了一声。说,那你才十九岁呀。
他点点头,笑道:「朕是不是很显老?」
我使劲摇头,心里却是一酸。
我一直看他做什么都游刃有余,从未想过,他有那样曲折的过往,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孩子。
真是……
我紧紧拉着他的手。
真是学微积分的好年纪。
……
「这件事如今只有朕和太后知道,今天又多了个你,」他笑得意味深长,「如果再有第四个人知道,那就是你说的。朕就诛……」
我眨巴眨巴眼。
他一顿,无奈地叹了口气,改口道:「朕就饿你三天。」
我开心地笑了,又去抱他的胳膊。我不说归我不说,怎么可以拿打打杀杀的来吓唬我!
抱了一会儿,他大概是忍无可忍,推了推我,说:「去洗澡。」
李德全在边上又笑得一脸褶子,还有几个小太监,也是想笑不敢笑的表情。
我哦了一声,乖乖地站起来,还伸手帮他掸了掸被我抱过的袖子。
气死我了,好丢脸,呜呜。
他不知道是不是心软了,想帮我挽回一点面子,补了一句:「回来再抱。」
我那没出息的嘴角立刻重新飞上天与太阳肩并肩。
一回生,二回熟,我和帮我洗澡的宫女们合作非常愉快,这次我没用迷迭香香膏,也没人拿香料腌我。
穿上我熟悉的小睡衣,我哒哒哒跑回去抱住了皇上的胳膊。
看着他桌上的那本书,边角有些卷皱发黄。忽然想起一件事。
「皇上是怎么知道臣妾年纪哒?」
「看出来的。」他拽了拽我湿淋淋的头发,一听就在敷衍我。
我心里觉得这话不可信,也知道不能拆穿他。
可是……
我低下头,不说话。他大约只以为我是好奇心受挫,也没放在心上,只把一碟点心往我面前推了推。
上次我晚上来的时候,桌上似乎也放着一碟这样的点心,大概是山楂或者枣泥糕,是红色的小方块。皇上似乎不爱吃,反正我没见他吃过。
我捏起一块咬了口,黏黏的,腥腥的……让我心里所有的情绪一扫而空,这……
D 区!
这特么是啥味儿?做这个糕点的人怎么活到现在的?
我一脸震惊地看着皇上,他笑得倒是很欢。
「这,这个是什么东西……」我手里捏着剩下的大半块糕,牙缝里全是腥甜的味道,舌头都要捋不直了。
「鹿血糕,朕也不爱吃。」他指指碟子,善解人意地说,「不喜欢就放回去,不要紧。」
我飞快地把咬了一半的鹿血糕放回盘子里,有个小宫女轻悄悄地走进来,把那盘鹿血糕端了出去。
等等……
我低下头,看了看手指上沾到的颜色,好像有点眼熟?
「我……臣妾第一次侍寝的时候,帕子上就是这个东西?」
他嗯了一声。
「那……那时是因为皇上知道臣妾的年纪?」
他又嗯了一声。
我好像心里的什么猜测被证实了似的,忽然有些心慌,还想问什么,外面却传来一阵喧闹声。
皇上比我先反应过来,几乎是下意识地拉着我退离了窗边。这时李德全快步从外面进来,脸上没有往常的笑意,说:「有刺客,十几个。」
我有些惊慌,倒是皇上很冷静。
他从一边的架子上取下一个暗色的披风,罩在我身上,还给我扣了个蝴蝶结。
「你去屏风后面。」他轻轻推了推我。
「我不走!」我用最怂的语气,说出最大义凛然的话,「我留下来还能给你挡刀呢!」
他顿了顿,有些意外地低头看了我一眼,轻轻笑了笑。
「朕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我不说话,看起来一脸倔强,实际上我自己知道,我要是一开口肯定声音都在发抖。
他叹了口气,道:「不走便不走吧。若是害怕,就捂上眼睛。」
他把披散的长发拨到身后,取下架子上的一把长剑。
「李德全,开门。」
……
半个时辰后,我哆哆嗦嗦地坐在床上,拉着皇上的手,吓得哭都哭不出来。
「怎么冻得鼻涕都流出来了。」他用一条白色的毛巾擦完溅在脸上的血迹,把它扔给我。
我手刚一碰到那条毛巾,就好像打开了小哭包开关,立刻把脸埋在毛巾上嚎啕大哭。
边哭边说:「我还以为我要死掉了呜呜呜呜呜。」
他无奈地笑笑:「若是真有危险,朕肯定会先送你出去,怎么会让你躲在屏风后面?」
我继续哭:「你怎么那么能打啊呜呜呜呜。」
「朕本应被培养成辅佐君王的将军。」他柔声解释道。
李德全走过来,说道:
「皇上,外边的脏东西都收拾好了,这事儿惊动的人不多,要不要明儿一早再知会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
皇上嗯了一声,接过李德全手里的一条新毛巾按到我的脸上。
我抽搭了一会儿,眼泪汪汪盯着李德全看,小声说:
「李公公,你好厉害。」
就刚刚,这个一笑就一脸褶子的老太监居然能一打五,我世界观裂开了。
李德全谦虚了一下,又笑出了一脸褶子。又对皇帝说:「皇上,您看,这像是哪儿的刺客?」
「看不出。」他说。
「安排刺客的人不知道皇上和李公公打架很厉害吗?」我探头问道。
「应该知道,」皇上说,「因此在糕点里下了药。」
「啥糕点?」我好奇地问道。
「鹿血糕。」
噢,鹿血糕。
嗯?
?!!
我难道又有生命危险?
「方才你吃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咬过的断面颜色太深,才让你放回去。」
「那我会死吗?」
他安慰道,「我刚刚摸了你的脉搏,不过是手足酸软几个时辰,一会儿就好了。」
……我就说我咋刚刚差点站不住了,我还以为我是吓的。
我立即扑进他的怀里:「脚脚酸,要抱抱。」
李德全在边上笑成一朵菊花,走出去还给我们带上了门。
「你那就是吓的。」皇上嘴上一本正经,手手却非常诚实地抱了抱我。
我也不嫌弃他一身是血,开心地抱着岔开话题:「那些刺客说不定开始就埋伏在外面,听不见里面说话,却能看见端出去吃了一口的鹿血糕,才以为是皇上吃了,傻了吧唧地闯进来。」
他嗯了一声,又抱了我一会儿。
我睁着眼,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不知不觉,外面天色已经隐隐泛青。
「朕要去早朝了,」他松开我,「你累了,自己再睡一会。」
我应了一声,忽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皇上没有受伤吧?」
「没有。」他侧过身,并不看我。
「臣妾手上碰到血了。」
他转身看着我,微微皱着眉头,眼神却是软的。
「欺君是重罪。」他轻轻说。
我低下头,不说话。
「朕伤在腰侧,你不曾碰到。」他叹了口气,抬起宽大的袖子,露出腰侧一片殷红的血迹,「放心,朕会处理。」
我忍着眼泪,嗯了一声。
「对了,」他转身背对着我,似乎无意地说:「朕之前想,若是面对刺客,有谁赖在朕身边不肯走,碍手碍脚,定要治她的罪。
「不过,」他走出去,淡淡的声音里带着隐约的笑意,「那时你不愿走,朕看着你,却很欢喜。」
时间平平淡淡地过了几个月,除了我这个亲历者,似乎没有任何人把当时的十余名刺客放在心上。皇上起初对我提过查出了些眉目,不过反正他们想杀的不是我,我也就没往心里去。
我曾以为刺客之事以后,皇上会给我赏点什么,或者晋个位分压压惊,不过并没有。我想了想也觉得无所谓,左右我爹给我送的银子也够花,宫里那些女人也并不会因为我得宠就不来找我麻烦。
皇上开始偶尔召我去侍寝,不过也就是聊天喝茶算算定积分。有过一个傻了吧唧的小妃嫔偷偷在背后嚼舌根说我专宠,结果被皇后锤了一顿。
开玩笑,皇后可不想再跟我打交道了,更绝不愿意来问我晚上是怎么「专宠」的。
再然后,宫中忽然空降了一个玉妃,是太后的侄女,长得也还不错。我某天晚上撒着娇有意无意地问了一下皇上,他说他更喜欢我一些,也不知道说的是真的假的,反正我信了。
第二天,皇上下旨晋我为昭容。
十月底,皇后病了。这病来得寻常,听闻只是普通的风寒。
诡异的是,不知是不是太医院开错了药,皇后在病榻上躺了两天,居然点名召我去侍疾。
难道我的鸡兔同笼还是有魅力的?
我没道理拒绝皇后,带着那只方月兮送我的大人参,屁颠屁颠就去了。一进门,便见她松衣软带,斜斜卧在床上。
我请了安,她隔空扶了我一下,挥手遣退了宫人。我抬起头,见她一脸憔悴,却并无病容。
装病哒?干嘛装病?引起皇上注意咩?那……为啥找我来啊?
「明婕妤,」她看着我,语气绵软,「你坐下。」
我点点头,乖巧地坐在边上。
「本宫让你来,想同你说几句话。」
我点头如啄米:「嗯嗯,娘娘请讲。」
「本宫已经许久没有安心睡着了。」她说。
?
难道是要我给她整点鸡兔同笼活儿催眠?
「娘娘有烦心事?」我礼貌性地关心道。
她垂下眼笑了笑:「本宫是死到临头了。」
我吓了一跳。
她见我不说话,便叹了口气,笑道:「你慌什么。」
我像鹌鹑一样不敢说话。
她自顾自地说:「也好,你这样什么也不说,总比一口一个臣妾不知好些。」
「臣妾不能给皇后娘娘分忧。」我一脸惭愧。
「不用你分忧,你不给本宫添堵就不错了,」她说,「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是没有限度的。荣华富贵总有个头,本宫看得开。」
我笑道:「亘古不变的东西不多,不过有些东西看似短暂,实则并不是不能延续的。」
她摇了摇头,在手心画了一条横线:「你常喜欢算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你瞧,一就是一,写到了头,就再也没有了。」
我劝道:「从零到一,这之间的数是数不尽的。就像人终有一死,然而所经历的事情却各有千秋。」
「哦?为何从零到一之间的数是数不尽的?」
?你这个关注点简直特么自找麻烦……
我叹了口气。
「这……就要讲到实数的稠密性了。」
两个时辰后。
我喝完了第五杯茶,咂咂嘴,说道:「以上就是证明无限不循环小数一定是无理数的方法。我们还可以找到无限循环小数化为分数形式的普遍方法,就可以证明一个数是无理数和它无限不循环等价了。」
皇后揉了揉眼睛,感慨道:
「真是多谢你,本宫好久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了。」
「这是臣妾该做的。」我温和一笑。
估计我和皇后互相都觉得对方不是人。
皇后的病还没好,玉妃就开始蹦跶起来。一会儿安排一堆宫女在御花园采花瓣上的露水,一会儿给皇上亲手煲个汤搞得满宫皆知,还搞了个什么海棠诗社,总之是拼命刷存在感,像极了平均每分钟发七条 Twitter 的老川。
封后以来六年没召过六宫晨昏定省的皇后大概是忍不了了,拖着病体叫后宫众人一大早去跟她「叙旧」,实则估计是要当众和玉妃进行一场掰头大赛。
我体内嗷嗷待哺的吃瓜猹之魂已经饥渴难耐了。
过了点,我们大家都在皇后宫里磕了一会瓜子了,玉妃才披着一顶彩色的蚊帐姗姗来迟。
前一秒还笑意盈盈的皇后沉下脸看向她,冷笑道:「好一件烟云绢纱碧霞金翅凤尾百花渡蝶裙。」
我露出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好一顶名字可以用来骂人的百花渡蚊帐。
——这名字没有逻辑,歪歪斜斜的每个词都透着「花里胡哨」几个字。我横竖听不懂,仔细听了半天,才从字缝里听出词来,满句都说着两个字是「纱碧」!
玉妃笑得一脸优越感:「皇后娘娘也喜欢这件烟云绢纱碧霞金翅凤尾百花渡蝶裙么?」
皇后冷冷道:「妹妹年轻貌美,这烟云绢纱碧霞金翅凤尾百花渡蝶裙穿在妹妹身上,才更显得鲜艳呢。」
玉妃假意谦虚:「这烟云绢纱碧霞金翅凤尾百花渡蝶裙不以鲜艳夺眼,娘娘气质端庄,想来穿这烟云绢纱碧霞金翅凤尾百花渡蝶裙也是极好看的。然臣妾穿的这烟云绢纱碧霞金翅凤尾百花渡蝶裙是皇上赏赐,怕是不能拿来讨娘娘欢心了。」
……
?不是,手里的瓜子它突然就不香了,你俩掰头内容是比谁先嘴瓢?建议组个相声组合直接出道,估计比当皇帝女人赚钱嗷。
又说了半天,这俩人的嘴皮子也没能分出个胜负,然而她俩谁也不愿意先说一句不带「烟云绢纱碧霞金翅凤尾百花渡蝶裙」这个词的话。玉妃今天本就来迟,又说了这么一大堆,我还没吃早饭,肚子饿得咕咕叫。
不过没办法,大家都饿着,面对这两尊大佛,我可不希望引起她们什么注……
她们突然安静了下来,我回头一看,李德全正走进来,给皇后行了个礼。
草。
不是吧。
「皇后娘娘……」李德全笑眯眯地开口,看了我一眼。
我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不不不,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皇上今天……」
我恐惧地看着他莹润剔透有光泽的双唇。
「……请明昭容……」
求你,请我去挨打,请我刷厕所,啥都行,就是千万别……
「……去用早膳。」
……凉了。
「让奴才来向皇后娘娘借个人。」李德全笑得像极了黑魔仙小月。
我怂成一团,可怜兮兮地看着皇后。
所幸皇后在不想睡觉的时候本来就不太乐意对着我这张脸,大度地挥了挥手,示意我走人。
我赶紧站起来,行了礼就要走。
「站着。」玉妃今天第一次说话没有带烟云绢纱碧霞金翅凤尾百花渡蝶裙这个词。
我缩了缩脖子,只好乖乖地转回去。
玉妃打量了我一会,指着我问皇后道:「她很受宠?」
皇后冷冷道:「玉妃这是对皇后说话的语气吗?」
我瑟瑟发抖,不敢站也不敢跪。
玉妃轻蔑一笑:「皇后?你以为你还能当多久的皇后?」
我和边上的一堆妃子齐齐竖起耳朵,卧槽,这才正片开始?
眼看她们似乎把我给忘了,我悄咪咪后退两步围观,以免波及到我。
皇后的语气倒是出奇的平静:「玉妃以为如何?」
「皇后娘娘真的病了吗?病人食少眠多,可娘娘眼下的青影,想必是忧思过度,无法入眠吧。」玉妃得意道。
……我觉得皇后的失眠倒也没有很严重,听进制转换的时候她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皇后冷冰冰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玉妃见她不说话,笑道:「后宫谁人不知,我与皇上青梅竹马,您这后位,皇上正是给臣妾留的。」
?有这种事?
皇后忽然大笑起来,眼底皆是嘲讽。
看起来这俩人战火正盛,彻底把我忘了,我偷偷看一眼李德全,用眼神问他:咱们溜?
李德全用眼神回答:祖宗啊你疯了吗?
我:那咋整?
李德全:我也不知道。
殿里安静得只能听到皇后的笑声。
笑完了,她才说:「怎么,你竟以为你能取代本宫?」
玉妃傲然道:「皇上冷落娘娘,正是为我铺路。」
「你错了,」皇后一脸讥讽,「皇上冷落本宫,是因为本宫做错了事。即便本宫死了,能登上后位的,也绝不是你玉妃。」
「不是我,还能是谁?」玉妃笑中带着怒气,「一派胡言。」
皇后冷笑道:「是谁也绝不会是你。」
玉妃突然指着我,问皇后道:「是她吗?」
?
我一脸懵逼。
皇后并不答话,懒懒地靠在身后的软垫上,轻笑道:「你是在盘问本宫?」
「是不是你?」她转向我,问道。
……
我瑟瑟发抖:「臣妾不知。」
她冷哼一声,看着我,问道:
「你会什么?」
?
??
这个耳熟的问题?我该说什么?数学很好还是吃辣很厉害?
皇后打断道:「她会鸡兔同笼。」
……干嘛啦!
我正要说什么,却看见玉妃瞧我的眼神忽然一愣,她的眼睛闪烁了半天,犹豫着吐出八个字: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我也愣住了。
不是……你真的知道你刚刚说的那第二个词是啥意思吗?
玉妃见了我的反应,便忽然笑起来。
她的眼神里充满算计,我看着心里不大舒服。她说:「如此看来,你不足为惧。」
我心底一凉,低头不语。
「你如果聪明,就最好不要与本宫争什么。」
我抿了抿嘴,轻声道:「娘娘与皇上两小无猜的情谊,寻常人本就争不得。」
我并不是服软,相反,我的话中锋芒毕露——我在赌,赌那个和皇上青梅竹马的表妹,当时根本不是她。
她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却笑得更欢:「本宫与你不一样,你最好不要自作聪明。也只怪你命不好,不巧,遇到了本宫。」
我微微有些眩晕,却总觉得难以相信。
她却并不等我的回应,双眼直视着我,笑意昭昭:「明昭容,跪下。」
一道瓷器碎裂的声音在殿中炸响。
皇后茶杯的碎片飞到了我的脚边,她断喝一声:「玉妃,你放肆!」
我垂眼看着地面,李德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
玉妃不慌不忙地转向皇后,轻笑道:「明昭容自己要跪,娘娘也要拦着吗?」
皇后重重地咳嗽起来,或许玉妃说得没错,那把凤椅,她确实已经坐不稳了。
但是……
「皇后娘娘,」我抬起头,甚至还淡淡地笑了笑:「臣妾没有要跪。」
玉妃脸色一沉。
她嘴上说着我不足为惧,心里却知道我是她最大的威胁。
——因为我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
她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嗤笑一声:
「怎么,你和我来自一样的地方,现在却成了皇后的狗?」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有人扯着嗓子飞快地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玉妃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然而进来的只有李德全,他径直走向我,说:「皇上说奴才请不动娘娘,只有亲自来了。」
!救星来了!
皇帝爸爸永远滴神!
有了靠山,我不再搭理玉妃,屁颠屁颠跟着李德全飞出了大殿。皇上在外边冷着一张脸,一副天神下凡藐视众生的表情。
我用眼神给了他一个爱的抱抱。
他转身就走。
我颠颠儿跟上去,用眼神给他一个爱的亲亲。
走了一路,等我坐下来喝了一口粥,他才面色稍霁,冷冷道:「别人骂你,你就给她骂?」
我咬了一口包子,美滋滋地去拉他的手:「皇上,那你去打她。」
「朕为何要打她?」他推开我的手,「一手的油。」
「她骂你的宝贝樱樱。」我再伸手扒拉他。
他推开。
我扒拉。
他叹了一口气,轻轻拉住我的手,语气还是冷冷的:「朕和她两小无猜的情谊,你不是争不得吗?」
?不是,你特么到底听到多少了?
我赶紧用油爪子捏捏他的手,又哄他:「那是骗她的!我争我争我肯定争!皇上这么好!我想不争都忍不住!」
……像极了跟我妈保证要争当年级第一时的自己。
他轻轻咳了一声,才说:「……朕饿了。」
嘿嘿,害羞了。
我用充满爱意的温暖目光目送着一碗粥被皇上慢慢喝掉,心里却在琢磨着玉妃的威胁。
emmmm,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说玉妃的台词,让玉妃无话可说。
「皇上吃完了吗?」我眨巴眨巴眼。
他看我一眼,嗯了一声。
我把擦过嘴的……不是,擦嘴的手巾递给他,他接了过去,擦了擦嘴。
……等等,那好像就是擦过嘴的手巾。
草,算了,不管了。
「皇上,我说个事儿。」
他把手上刚刚被我抹上油的地方擦了擦,又把手巾递给我,说:「擦手。」
我一边擦手,一边在心里组织语言。
「皇上……」
「擦完手再说。」
我只好低下头继续擦手,等差不多要擦掉一层皮了,才放下手巾。
他看了我一会儿,问我:「是你自己想说,还是不得不说了?」
我怔了半天,低下头:「不得不说了。」
「不想说就不用说,」他淡淡道,「你欺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没有不想说,」我声音超小,「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说。」
「那就想好了再说,你没什么可怕的。」他起身离开,说:「朕去批折子了。」
我拉住他的袖子,声音发颤:「可是不得不说了,我不说皇上也会知道的。」
他只轻轻丢下一句:「你不说,朕就不知道。」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腊月。方兮月生完了孩子胖了一大圈,每天抱着孩子在她的小院子里晒太阳,像极了招财猫。
皇后的位置还是摇摇欲坠,不过她倒悠闲,一天天吃的好睡得香,养得白白嫩嫩。还隔三差五喊我去聊聊天,然后从头睡到尾。
玉妃的盒饭快得我猝不及防。
腊月二十五的时候,皇上说我为皇后侍疾有功,晋为昭仪。
玉妃坐不住了,跑来找我。要不说她不配当皇后,皇后每次找我都是命人传召叫我过去,就她屁颠屁颠坐个大轿子过来,还觉得自己多威风呢,笑死。
一进门,她就冷哼着对我说:「明昭仪,你倒是坐得住。」
我点点头,让人给她上茶。她咕嘟一口喝掉,然后得意地说道:「茶里没有毒,最后一个让我闭嘴的机会,你已经错过了。」
我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
她恼羞成怒:「你真的不怕?」
我点头如捣蒜,道:「臣妾不知道娘娘说的是什么事,臣妾老家那儿祖传一个偏方,名为忘忧花,专治娘娘的烦恼之症。」
她白了我一眼:「你我是同一个老家,我咋没听说过什么忘忧草,你别在这故弄玄虚。」
「娘娘,忘忧草是忘忧草,俗名黄花菜,娘娘一定吃过。而忘忧花与忘忧草不同,俗名奥利给,甚是符合娘娘服用。」
她一愣,随即咬牙切齿:「你有病吧?」
边上的一堆宫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为啥发这么大的火。
我继续侃侃而谈:「这忘忧花很难寻得,臣妾曾在一处峡谷偶然得见,那峡谷名叫王者峡谷,臣妾正准备为娘娘采那忘忧花,却从边上的石缝里钻出一只守护此神花的大章鱼,臣妾心系娘娘不忍放弃神花,当即求助于中路法师,那法师对战大章鱼毫不逊色,一击致命。」
「为什么不求助射手?是射手不好看吗?」她用我熟悉的句式抬起杠来。
我早料到她有此一问,神秘一笑,道:「因为法师克制章鱼,简称——法克鱿。」
她气得脸都白了。
「我到娘娘家里找到娘娘,赶紧拿出奥利给给娘娘炒了一碗药膳。娘娘不小心掉了一点到衣服上,那布料不好,一下子洇开一大片,我真为娘娘感到惋惜,吃这么好的菜,却穿着这么破旧的布料。」
她目眦欲裂地瞪着我,不说话。
我只好自顾自解释道:「因为娘娘您这菜比布行啊。」
「明昭仪你不想活了吗?」她站起来瞪着我。
我赶紧说:「哪里敢,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娘娘那件衣服好得很,叫……稠纱碧鲤饰碧池裙,对叭?」
百花渡蝶穿腻了,贴心的小樱樱来给你换个鲤饰碧池裙。
她气极反笑,声音发抖:「好,好,你给本宫等着,本宫去找太后!」
我笑眯眯道:「姐姐慢走!」
等玉妃摇摇晃晃的身影远出了我的视线,我才卧槽一声:
「完球了她要去找太后这特么可咋整清霜惊鹊救命救命快找皇上去救场!」
皇上从门外冒了出来:「闯祸了才知道找朕?」
我管不得他听了多少,哭丧着脸把他往外推:「没空说这些了呜呜你快去找太后,千万不能让玉妃说啥不该说的呜呜呜呜呜。」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第一次被妃子从宫里往外赶。
「……哦。」
我推了推清霜和惊鹊:「你俩跟着去瞅瞅,万一皇上临阵倒戈要搞我,赶紧回来报个信儿。」
半个时辰后,我从溜回来的清霜嘴里听到了绝世大瓜:压根没要皇上出手,玉妃就把自己作进了冷宫。
据说,她当着太后的面大放厥词,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这波操作真是把我给整乐了,几个菜啊喝成这样,搁这给皇上上语文课呢?笑死,费劲巴拉穿个越就为了给皇上上课,这是人干的事?
结果,皇上一句话没说,倒是太后作为她的亲姑妈被她气得脸色发白。她还当着一堆宫女的面义正严词地问太后是不是女人,难道不想一夫一妻吗。
我觉得她真的该吃点忘忧花清醒清醒,感情基础都没有搁这作啥呢?我觉得吧,比起她来,还是我比较适合跟小皇帝一生一世一双人。
然后玉妃就被太后亲口下旨打入了冷宫。
当天夜里,冷宫里的玉妃派人给太后送了一封信,再三恳求一定要亲手送到太后手里,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到。其实太后也顾念这个侄女的旧情,然而……
然而太后不识字。于是,太后就请了她最信任的皇上给她读这封信。
据说太后听了那封信后大为感动,皇上念完后就带着信去了冷宫。然而到了那里,玉妃已经饮下剧毒后点火自焚,那封信也与她一同化为了灰烬。
然而这只是众人口口相传的版本。
皇上在那封信里究竟看到了什么,玉妃到底是不是自尽,那火又是怎么烧起来的,这世界上恐怕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
那件事过后的几天就是除夕,宫里挂起了红色的灯笼。玉妃的死就像一阵轻烟,随随便便地散去了。
皇上陪我吃完早饭,像是不经意地说了一句:「那封信写的是你,不过朕什么也没看。」
我鼻子酸了酸,伸手拽住他的袖子。
「嗯?」他拉住我的手,轻轻说:「想好怎么说了?」
我低着头说:「其实,玉妃和臣妾一样,是……另一个地方来的人。」
他愣了愣,脸上写着两个字:「就这?」
我摆了摆手:「不是另一个地方,是,呃,另一个时空。就比如说,我和她是几千年后的人,到了这里来。」
他点了点头。
「?皇上你不觉得吃惊吗?」
「朕知道她不是从前的玉茹,」他说,「三年前玉茹给朕写过一封信,说她觉得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正在一点一点控制她的身体,夺取她的记忆。朕想过帮她,可是她坚持不愿意见朕,也不愿意伤害身体里的那个人。」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玉妃说她和我不一样。因为她慢慢吞噬了玉茹的意识,所以她是有记忆的,不像我,跟个白痴一样傻不愣登地穿到死人壳子里。
我说:「那她后来呢?」
「后来玉茹应该就彻底消失了,她不可能愿意入宫的,」皇上低下头,眼底有一丝惋惜,「她最喜欢自由。」
「那……那你一开始就知道是玉妃害了以前的玉茹?」
「嗯,不过朕想,她被迫寄居在别人的躯壳,想要独占也情有可原。朕杀她,是因为她。」
我抿着嘴点了点头。
皇上轻轻捏了捏我的手:「所以你不必自责。」
……?草,刚刚他这是在委婉地安慰我?这也太委婉了点。
我赶紧摇头:「我跟她不一样!我穿来的时候沈二花已经死翘翘了!」
他一怔,然后笑着说:「噢。」
我揪了他一下:「你笑什么?」
「你不知道她以前的事。」
「对呀,是不是很惨。」
他低头笑了笑:「你当时想知道朕怎么看出你年龄的,是因为这个?」
我脸一红:「嗯,你是不是以前就认识沈二花?」
他说:「没有。」
「我还以为你以前就喜欢她。」我低着头小声逼逼。
「喜欢你。」
。
我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开心。
除夕夜宴,皇上宴请群臣,还招待了几个西部少数民族的首领。我和一群妃子们坐在半透明的帘子后面,以防被外臣看见。
有一个首领黑红的脸膛,蓄着大胡子,看谁的眼神都是满满的轻蔑,还不时把窥探的目光扫向隔开妃子们的纱帘,搞得我很想把他的眼睛扣出来。
饭吃了一半,这个大胡子便开始找茬,一会说中原的清酒不如他们的羊奶酒香醇,一会又说牛肉难吃,鱼肉太腥。可把我和一众妃子气得捶胸顿足,恨不能冲出去撕烂他的嘴。倒是皇上一脸淡定,先是让人给他换了奶酒,又替他撤了鱼肉,换了金盘盛的水果给他去腥。
他吃了两口,大约实在挑不出什么不合胃口的地方,便大笑着改口道:「原就听闻中原地产丰饶,果真名不虚传。」
皇上谦虚地点点头。
大胡子继续道:「可惜地产丰饶,总会令人不思进取。中原人,总不如咱们游牧民族聪明。」
?
嘿我这暴脾气,奶奶的,纯妃顾知春你俩特么别拦我,让姑奶奶好好教教这孙子做人。
皇上隔着帘子丢给我一个眼神,让我坐好了别叭叭。
我只好蹲在椅子上,像极了一只憋气的蛤蟆。
皇上脸上并未露出不悦之色,倒是心平气和道:「何以见得?」
大胡子洋洋得意:「我们族千年前曾有一位智者,死前留下了众人解不开的难题。半年前,我族有十位勇士,商讨三天三夜,解开了这道题。」
听到题,帘外皇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几分。
皇上被我的题海战术熏陶已久,如今精通实数理论、微积分、极限、行列式等诸多内容,大手一挥,笑道:「不妨说来让朕听个新鲜。」
那大胡子捋了捋胡子,道:「说这智者留下 17 头牛为遗产,老大分 1/2,老二 1/3,老三 1/9,请问皇上,该如何分呢?」
我在帘子后面差点笑出了声,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试图用这种古早脑筋急转弯来欺负我家宝贝小皇帝吧?
果然,他略一沉思,便笑道:「这三份牛加起来并非总数,而是 17/18。向旁人借一头牛则凑足 18 头,分完了遗产,再还回去,是这样吗?」
大胡子愣了一下,冷哼一声,气鼓鼓地坐下了。
皇上摆了摆手,笑道:「别急着坐下,朕还有一事要说。」
大胡子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道:「皇上说便是了。」
「你们嗷嗷族的贡赋,是每年多少啊?」
大胡子粗声粗气道:「每年给皇上十分之一的新生畜牧。」
「今年你们共有多少新生畜牧?」
「两千头。」大胡子有些得意。
皇上笑了笑,追问道:「是刚好两千?」
大胡子一愣,才道:「两千一百二十三。」
「这十分之一,似是不好分呐,」皇上一脸苦恼,我却在帘子后面差点笑喷。
大胡子也是一愣,显然没想到应对之策。
皇上略顿了顿,随即一脸大方地笑道:「这样,朕借你一万七千八百七十七头,给你凑足两万头。你给朕十分之一,再把朕借你的那些还给朕,如何?」
大胡子在心里算了算,发现自己只剩一百二十三头了,怒道:「皇上怎能这样分!」
皇上一脸惊奇:「你们那十位勇士,不是这样分人家的遗产的吗?三位儿子借了人家一头牛,大儿子欠了 1/2,二儿子欠了 1/3,三儿子欠了 1/9,还有 1/18 头牛的债务本该用分剩下那一头牛的 1/18 来还,可最终却把那一整头牛全用来还债务,是把智者并未打算分给儿子的部分替三个儿子还债,这大概有失公允。」
我听得热血沸腾,牛逼,小皇帝,永远滴神。
大胡子呆了呆,随即重重地把碗摔在桌上,一脸怒容:「皇上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证明我嗷嗷族的十位勇士错分了遗产?」
皇上摇了摇头:「你方才说中原人愚笨,朕是为了证明你说错了话。」
我简直想冲出去抱着他亲一口。
一个大臣显然比我动作快,站起身来就……
就朝皇上做了个揖,道:「皇上明察秋毫,臣等大胆问一句皇上,是怎样想到此题漏洞的!」
我嘴角的笑僵在脸上,果然下一秒,皇上的话就让我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并不复杂,智者分遗产时,总数是 17,而绝不是 18。」
我连连点头,老哥你可千万别再说下去了,保持高冷不好吗!
然而世界总是事与愿违,皇上继续道:「朕想让在座的列位爱卿记住一句话,要记住自己的总量是什么,有了总量,才好分。这个 1,就是一切的前提。」
我手足无措地盯着他,姑奶奶,祖宗,求你别说下去了。
他掷地有声道:「大事小事,无论如何评估,都要审视一下,是不是错误地估计了自己的总量,就是限度。要时常自我反省,问一句……」
我心跳如擂,还好玉妃死了,不然……
皇上掷地有声:
「有 1 吗!」
……我捂脸。
不料,群臣振奋,纷纷扬袖而起,齐声呼道:
「有 1 吗!」
「有 1 吗!」
「有 1 吗!」
………………
史书记载,承清八年九月初三,二十名刺客在合欢殿刺杀承清帝与明婕妤未遂。
……
承清九年正月初一,皇后王氏坦承罪行,自请白绫。承清帝感念夫妻恩情,并未赐死王氏,只废其后位,令其削发为尼,忏悔罪行。
……
十年九月初三,承清帝立明妃沈氏为后。自此,帝后终生相濡以沫,恩爱有加。
……
十五年八月二十,承清帝御驾亲征西北,十战十胜嗷嗷族。嗷嗷族首领被俘,于承清帝凯旋途中佯装咬舌自尽,引承清帝前来,手持毒刃突然暴起刺伤承清帝。
十五年八月二十一日凌晨,承清帝不治而亡。同日,皇后沈氏于京城忽然无疾而终,年仅二十四岁。
八月二十五日,承清帝死讯传回京城。三日后,灵柩回京,与皇后沈氏合葬明安陵。
end
(全文已完结,之后会有一个番外(说不定转微虐为高甜呢 hhh)。)
番外:
一千年后,明安帝陵。
燃了一千多年的长明灯微微摇晃一下,熄灭了。黑暗中,传来了轻轻的叩击声。
「是这里。」有个人低声说。
一阵沉闷的摩擦声过后,沉水玉雕的墓室大门被移开。
「开照明。」那个人又说。
「先别动,咱们走了这一路,什么事也没有,是不是太怪了。」一个沙哑的声音说。
「没事。」这次说话的是一道清淡的男声。
轻微的窸窣声后,墓室的角落里亮起了一盏昏黄的灯。灯光里站着四个人,一个一身黑衣,带着墨镜,一个身材魁梧,肚子不小,一个穿着帽衫站在角落,看不清神情,最中间的那一个,则是个秃子。
「奇了怪了,」那胖子率先开口,「这墓里一路上好东西不少啊,都特么到了主墓室了,还连只鸟都没有。瞧不起咱哥几个?」
那个看起来很高冷的帽衫男伸手碰了碰长明灯,脸色微凝:「这盏灯还有温度。」
秃子伸手捶了一下那胖子丰满柔软的屁股:「你开门动静太大,把灯给搞熄火了?」
「放你娘的狗屁,胖爷我可是专业人士。」那胖子嚷道,「再说了,那鸟灯在棺材后边,爷就开个门,又特么不是开龙卷风。」
墨镜男吹了个口哨,笑道:「那就是见鬼了。没有人影还能灭长明灯,还不是一般的鬼。」
胖子把身上沉重的背包往地上一扔:「管他鬼不鬼的,这一路该拿的也拿了,不该拿的也拿了,也没出啥事啊。」
墓室四周用金粉描着华丽辉煌的壁画,靠墙摆放着许多成套的金银玉器。正中则并排放着两只沉香木制的棺椁,稍大的那一个雕着五爪金龙,较小的那个则绘着百鸟朝凤图。
秃子似乎还是有些犹豫,抬头在墓室四周打量了一圈,才叹了口气:「开棺吧,先开那个小的。」
尘封千年的棺盖被层层打开,最后一层楠木板被缓缓移开时,墓室里传来三道齐刷刷的卧槽声。
「空的?」
「瞎几把扯,不就是没尸体吗,这有这么多宝贝你是瞎啊?」胖子伸手进去,摸了摸一个拇指大的金印。
「是啊。」墨镜男推了推墨镜。
「这么多黑珍珠,这女的是美人鱼变的?这堆是茶香石,这是啥,琉璃条?还有这几块什么东西?老齐你瞅瞅。」胖子戳戳墨镜男。
「据我多年前的放牧经验,这是奶牛骨。」墨镜男说。
「干嘛使的?」
「不知道,」墨镜男沉思一会,道:「可能她想凑一锅珍珠奶茶加椰果?」
胖子拍了他一巴掌:「放你娘的屁,那个时候有屁珍珠奶茶。」
连帽衫打断说:「先别动,开主棺。」
胖子裂了咧嘴,搓搓手走向主棺,道:「这大家伙肯定好东西更多,小宝贝们,乖乖待着等胖爷宠幸哈。」
秃子踹了他一脚:「别特么乱说话。」
半小时后,那胖子气喘吁吁地把最后一块棺盖推开。
「奶奶的,这盖子真尼玛多。」
秃子伸头看了一眼:「这里面有两具互相环抱的白骨。」
「好家伙,挺深情。」墨镜男说。
「还有啥?」
「没别的了,就一个盒子。」秃子说。
「我开我开。」胖子蹦起来说。
连帽衫轻声打断道:「最好不要开。」
胖子才不理他,抬手就掰开了那只玉盒。
「卧槽?」
众人凑上去,只看见里面一堆灰色的碎纸。
「妈的,刚刚这是个字条,」胖子懊恼道,「可惜我看了一眼就风化了。」
连帽衫脸色微变,看向棺内的两具骸骨。
「这应该是墓主人非常重要的东西。情况不太好。」
「怪对不起的。」胖子吓得一愣,赶紧把盒子盖好放回去,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赶紧走。」墨镜男脸上也带着一丝严峻。
「不是……」那胖子捡起自己装满金银珠宝的背包,赶紧跟着往外走,边说道:「瞎子,我觉得你刚刚那个珍珠奶茶的推测有点道理,你猜那个字条上写了啥?」
「啥?」
一行人走出墓室,胖子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秃子一愣,一脸嫌弃地踹了他一脚:「胖子你特么有病吧,满脑子黄色废料。跑路都把人墓主人东西背着跑,便宜占完了还在这胡说八道,信不信等会人家把你给吃了?」
「不是啊,真……」
四个人影消失在墓道的转角处,墓室沉重的石门轻轻地合上了。
长明灯摇晃了一下,重新亮了起来。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墓室里缓缓响起:
「沈飞樱,你最好给朕解释清楚,那三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空气凝固了一下,传来一个细弱的女声:
「樱樱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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