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鲸游向海,我奔向你我是一个替身。替的是我那个同卵双生的姐姐。在她回国那一天,我像一坨被丢出门的垃圾一样,无家可归了。我精心画了两个小时的妆,满心期待的等着男朋友带我去中心塔118层的旋转餐厅看夜景,度过我二十一岁的生日。这是他半年前就答应过我的。可是我没有等到厉唯霆来接我,只等到他的秘书封向南,给我拿来一张支票,和一份房产证书。「莫小姐,厉总的女朋友提前回国了。所以,你们的协议提前半个月结束,按照...
鲸游向海,我奔向你
我是一个替身。
替的是我那个同卵双生的姐姐。
在她回国那一天,我像一坨被丢出门的垃圾一样,无家可归了。
我精心画了两个小时的妆,满心期待的等着男朋友带我去中心塔 118 层的旋转餐厅看夜景,度过我二十一岁的生日。
这是他半年前就答应过我的。
可是我没有等到厉唯霆来接我,只等到他的秘书封向南,给我拿来一张支票,和一份房产证书。
「莫小姐,厉总的女朋友提前回国了。所以,你们的协议提前半个月结束,按照当初的约定,这套房子以后归你所有。」
「这个月的工资,再加上法律规定解除劳务合同应给的补偿,一共二十万。」
「从今天起,您与我们厉总再无瓜葛,还请不要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来,叫厉总为难。」
我接过了支票和房本,封向南满意离开。
是了,我根本没有男朋友,厉唯霆从来不是我男朋友,她是我双胞胎姐姐的男朋友。
我姐萧雨菲三年前出国留学丢下厉唯霆,他思念成狂。
而我妈三年前累出肾病急需医药费,我去做了夜场的卖酒小妹,「命好」工作第一天就遇到了厉唯霆。
他看到我顶着跟他心上人一模一样的脸在男人间做那些下贱勾当,为了叫人多买几瓶酒,笑的谄媚妖娆,顿时就瞪大了眼睛。
他当时肯定很想杀了我,可我却误以为他对我一见钟情。
当晚,他就把我带回家,破碎了我白马王子灰姑娘的美梦,让我知道什么叫做血淋淋的现实。
他在带我去整容,或留我在身边做个恒温大布娃娃以解相思之苦之间左右摇摆,丝毫不打算过问我自己的意见。
最后,他单方面拟好一份协议让我签——《替身协议》。
他给我五十万,让我在他身边做萧雨菲三年替身,另外每个月给我五万零花钱,而且还供我上大学。
「厉总,我是她亲妹妹,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
厉唯霆当时捏着我的下巴,特别狠,痛的我手都在抖,但是我没有哭。
「妹妹?你也配,萧家从来都只有一个女儿,不属于你的东西,不要痴心妄想!」
这话说得,我差点以为是我亲妈附身了。
于是我直接笑了出来,而他显然不喜欢我的笑,他打了我一巴掌。
「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为什么打我?我只是觉得很好笑而已啊。
我妈真的常常拧着我的耳朵警告我,「他们姓萧,我们姓莫,萧家的一切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要觊觎你姐姐的东西!」
六岁那年,我妈和我爸离婚。
我妈带着我还给我改了她的姓,我爸带着我姐,娶了一个大他六岁的二百斤女富豪。
他对女富豪千依百顺宠爱至极,仅仅四年后,被他宠爱到三百多斤的女富豪死于心脏病。
从此,我爸摇身一变成了有钱人,我姐成了千金小姐。
她暑期去国外参加夏令营,我在家五块钱一本给同学写暑假作业。
她每天上兴趣班,我放学之后帮我妈摊煎饼。
她弹钢琴参加全国大赛,我因为长期摊煎饼在班会上徒手画圆小节目,拿了第一名。
……
我妈一身傲骨,自己得了肾病,宁肯女儿出去卖,也不肯拿前夫一分钱。
我拿了厉唯霆五十万给她交了医药费,她身体恢复了一点,第一件事就是抄起扫把劈头盖脸的抽了我一顿。
「你居然敢去找你姐姐的男朋友,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
哦,我还以为莫女士是受不了自己女儿卖身赚钱给她看病,原来是受不了我染指她大女儿的男人。
「妈,你怎么认识厉唯霆?怎么知道他是萧雨菲男朋友?」
『啪』我妈狠狠抽了我一个巴掌,自己却站不稳,差点摔倒。
「我是她亲妈,我女儿的事,我做妈妈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你要是敢做出什么对不起你姐姐的事,我扒了你的皮!」
我妈深爱我姐,我六岁那年就知道了,她带了我走,却整夜整夜抱着我哭着喊菲菲。
就跟厉唯霆一样,喝醉了的时候,抱着我温柔缱绻的呼唤,「菲菲~」
做萧雨菲替身这事儿,我熟,我专业的,我妈从我 6 岁就开始培养。
厉唯霆老怕我记不住自己身份,怕我惦记自己不该惦记的。
他想多了,他不知道我妈比他更害怕我亵渎了他,玷污了他,破坏了我姐的好姻缘。
每一次回家,莫女士对我非打即骂,骂完了,过瘾了,揪着我的耳朵一遍一遍的念。
「妈妈当初选择了你,放弃了你姐,我这辈子都对不起她。」
「你不要以为你姐比你过得好,再多钱算什么?这个世界上,没有妈妈的孩子是最可怜的,再多钱再好的生活也不能弥补。」
「她离开我的时候,才六岁啊!我欠她的,这辈子也还不清。」
「不该你的东西不要抢,厉总爱的永远是你姐,不是你,你少做白日梦。」
可是我跟她解释,「妈,我跟着他只是为了赚钱给你治病罢了。」
「我真的不喜欢厉唯霆,我也绝不会拿属于萧雨菲的东西,你不用怕。」
她却从来不听。
她只是每个月坚持把厉唯霆给我的钱搜刮干净,说怕我做坏事,她帮我存起来。
其实她不用找什么借口的,若不是为了给她赚钱看病,我早就离厉唯霆远远的了。
三年来厉唯霆与我始终保持着底线,并未越过雷池。
他要为我姐守身如玉,我也觉得跟姐夫真发生点什么过于恶心,如此甚好。
……
我确实羡慕我姐,不是她的锦衣玉食数不清的财富,更不是厉唯霆那个男人对她的偏执。
是她同时拥有了爸爸妈妈全部的爱,而她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只需要享受就好。
我爸有她一个女儿就够了,十几年从未来看我一眼。
我妈虽然不在她身边,但是灵魂永远与她同在。
我姐的一切动向,我妈都了如指掌。
我家从来不贴我的奖状,只有我妈从报纸杂志网络上剪裁下载的,我姐参加比赛的美照。
领奖照更是放大到半面墙,就贴在她床头,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
而我,我的任何荣誉,都不配出现在姐姐的领奖照旁边。
……
身为一个替身,我自己也偷偷看过好多替身文学,但是看到那些替身挤走正主成功上位的时候,我总觉得毛骨悚然。
只有被扫地出门时金主给的巨额分手费,令我垂涎欲滴。
这三年里,我就用这份最现实的心思在坚持,对厉唯霆,从来生不起一丝情愫,我从始至终,就是为了图钱。
可是把我扫地出门的时候厉唯霆居然只给我二十万,其中五万还是我这个月的工资。
原来小说真的就只是小说而已,不可能成真的,我居然还一直心存幻想,我果然还是不够现实。
行吧,二十万好过没有,反正这些年我妈把我的钱全拿去存起来了,除了她看病、吃药做透析,应该也还剩不少。
三年,加上最初的五十万和今天的二十万,厉唯霆一共给了我 245 万。
不错,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巨款!
我得奢侈一把,带我妈去 118 层的旋转餐厅看看夜景,度过我二十一岁的生日,庆祝我恢复自由。
同时也叫我妈放心,厉唯霆我原封不动的还给她大女儿了,她不必每天提心吊胆盯着我,怕我挖墙脚了。
我赶紧卸了妆,换了衣裳,穿着三十块一件的地摊 T 恤和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去找我妈。
那些贵的要死的好衣裳我是不能穿回家的,第一次穿回去,我就被我妈打个半死。
因为那些东西是我在厉唯霆面前扮演我姐的道具罢了,我妈怕我穿多了,就迷失了。
「不要以为穿了你姐的衣服,你就飞上枝头变凤凰忘了你自己是谁!连亲姐姐的东西都抢,你还是不是人?」
我妈真奇怪,我姐在她眼里有时候是离开妈妈的小可怜,有时候是高高在上的金凤凰小公主,总之,都是我的不可高攀不可觊觎的。
可是回到家之后,家里没有人。
我给妈妈打了电话,「妈,你去哪儿了?今天是我……」
「你回家了?妈妈今天有很重要的事,不回去了,你自己吃吧,不用等我。」
说完,就挂了电话。
怎么会连自己女儿生日都不管了?
除了这三年厉唯霆要跟我过生日之外,我妈都是很重视我的生日的,蛋糕上永远有两个名字,「萧雨菲,莫雨漓。」
她永远看着我流着眼泪,「菲菲啊,恭喜你又长大一岁了,妈妈是爱你的,妈妈一直都知道你很优秀……」
然后,她会细数一遍这一年来萧雨菲参加的活动,新学的特长,得到的奖项,事无巨细。
我一直不明白,我妈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的。
「来雨漓,许愿吧,一定要求老天爷保佑,我的菲菲永远身体健康,快快乐乐的!」
我看着电话,其实也还好,没有妈妈陪我,这个生日我终于不用跟萧雨菲一起过了,我终于不用替萧雨菲许愿了。
我自己到了中心塔的旋转餐厅,两个多月前我就订好了位置,双人的。
出了电梯门,我就看到餐厅里有一张大大的长桌,热闹非凡。
我妈妈,我爸爸,我姐姐,厉唯霆,两位我不认识的长辈,还有……严临。
严临是我姐萧雨菲青梅竹马的发小,是我姐身边永远的骑士。
他对我挺好,因为他指望我可以破坏厉唯霆和萧雨菲的关系,叫他有机可乘,但是我让他失望了。
我不喜欢厉唯霆,我喜欢严临。
因为只有严临,从头到尾都清楚的知道我是莫雨漓,从来不喊我一声『菲菲』,从来不用那种叫我恶心的眼神,从我的脸上,看萧雨菲的影子。
「女士您好,您定的位置在这边。」
「好的谢谢。」
我颤抖着手,努力维持镇定,我好怕有人认出我,但是我多虑了。
我跟着服务生,从他们身边走过,没人认出我,因为没人看我一眼,所有人的眼神,都在萧雨菲一个人身上。
这是我第一次亲自看见萧雨菲,不是海报照片,不是录像视频。
她本人好美啊,水嫩嫩的天真无邪的脸上充满了自信的光辉,不像我,成熟而又带着谨小慎微的畏缩。
我定的位置,距离他们有将近十米远,是一张很小的双人桌。
我背对着她们坐下,像一个偷了东西的贼,小心翼翼把自己藏起来。
我妈妈莫女士,那个淳朴倔强了一辈子的女人,看我穿好衣服又打又骂说我不配的女人,今天居然还专门做了造型化了妆,穿着一身上万块的礼服,打扮的像个贵妇人。
旋转餐厅是圆形的,速度不快,但是一直转个不停。
我只是想要看一眼外面城市的夜景,但是面前的玻璃墙上,刚好反射出身后那一桌的人。
我跟着他们转了一圈又一圈,看过他们窗外路过的所有风景,始终与他们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我听到了他们所有的对话,我不是故意偷听,只是人在喜悦的时候,说话声就难免高昂了些。
我看到他们一个接一个给萧雨菲送礼物,祝她生日快乐。
我妈妈也祝她生日快乐,但是她没有像给我过生日那样,不断提起自己的另外一个女儿。
好不公平啊,明明以前我生日的时候,她的眼里只有『菲菲』,连我的愿望,也得为『菲菲』许的。
因为菲菲不在场,因为她这个做妈妈的不能给女儿过生日,对不起她的菲菲。
可是今天我也不在她面前啊,她会让菲菲为我许一个愿望吗?
萧雨菲的蛋糕有三层,好美,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么美的蛋糕,我猜,那上面肯定没有我的名字。
他们点蜡烛之前,我看到我妈拿出自己的礼物盒,珍重万分的打开,然后从里面捧出一顶闪闪发光的皇冠,戴在了萧雨菲的头上。
我忽然佩服母爱的勇气,地摊塑料货,也敢往小公主头上戴,不怕她嫌弃吗?
然后就看到萧雨菲往盒子里看了一眼,捂着嘴不可置信的道,「二百多万?妈妈,您怎么送我这么贵的礼物?」
我直接笑了出来,二百万?只怕二百块都不到吧。
我七岁那年过生日,想买一瓶吹泡泡的玩具,我妈骂了我三条街。
我十三岁那年,用自己帮同学写作业赚的钱,学着其他女同学,给自己买了小背心,被我妈骂贱人,说我还没发育就发骚。
她死死的拽着我脖子里的那根绳,差点勒死我。
「妈妈想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我女儿喜欢就好,钱不钱的有什么重要。」
这是……我妈妈的声音?这么温柔?我以为她只会尖着嗓子骂人。
我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她刚才的那句话,明明那么温柔却声如洪钟,在我脑子里轰鸣不断,明明那么慈爱,却割碎了我的五脏六腑。
这不是我妈,我肯定认错人了,因为我妈只会对自己的女儿说不配。
对面的贵妇满脸赞赏,「萧夫人真的很有眼光,这顶皇冠我之前在杂志上看到过,跟菲菲真的很配呢。」
我听到那个从来连一句最简单的夸赞都不舍得给我的妈妈,带着满脸骄傲与自豪,看着萧雨菲说,「皇冠好看,我们菲菲更好看。」
母女二人紧紧拥抱,玻璃墙上的反光,差点刺瞎了我的眼。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在生日的时候戴上真正的皇冠啊。
不是纸折的,是真正镶满了钻石的皇冠啊。
我连做梦都不敢想。
我更加不敢想,我妈,那个看到我买三百块一条的连衣裙都要骂几个小时的节俭女人,哪里来的二百多万给萧雨菲买皇冠?
他们非常开心的吃过了晚餐,然后厉唯霆着急带萧雨菲去进行下一场活动,依依不舍的散开了。
而我,像藏在下水道的老鼠,像躲在柜子里的小偷,等他们走进了电梯看不见人影,才敢哭出声音。
「女士……您还好吗?这份蛋糕是送的,希望您喜欢。」
一个服务生拿着小蛋糕过来,放在了我的桌子上,他要走时,我拉住了他的手,「能陪我坐一会儿吗?求你了。」
「好的,我的荣幸。」
生命中第一个应我请求为我留下的人,是一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当我对面真的坐了一个人的时候,我已经哭的连眼睛也睁不开了。
我捂着脸,拼了命的压抑着自己的哭声,这里是高档餐厅,我不能影响其他客人,我花了钱的,万一被撵出去,我就更亏了。
我真的好多年没哭过了,三年前决定去给我妈赚钱治病,我也只是心一横牙一咬,红着眼睛换上了辣妹装,我没哭。
我对面的服务生安静的陪着我,在别人看过来的时候,温柔得体的替我向他们道歉,请他们包容我。
高档餐厅就是不一样,太有素质了,我这么丢人,也没人来骂我。
等我哭够了,喘不上气的时候,我对面的服务生帮我在小蛋糕上插了一根蜡烛点燃。
「祝这位美丽的女士生日快乐,蛋糕有点简陋,但意义到位了,许个愿吧。」
许愿?
我这十几年的愿望,都是重复我妈的话,「祈求老天保佑,萧雨菲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今年没有人指点我了,我不会许愿了。
我看着那个服务生,「你有什么愿望吗?我可以帮你许一个。」
那个男生笑了一下,「有,我希望此刻坐在我对面的女士,有一天能够爱别人少一点,爱自己多一点,对别人的期待少一点,为自己的计划多一点。」
我问他,「那么明显吗?」
他说,「你们俩长得一模一样。」
我说,「不一样啊,一眼就看到了不一样。」
他点点头,「是不一样的,用不了三秒钟,就能看出是两个人来。」
我突然笑了,是的,我和萧雨菲不同。
同样是二十一岁的第一天,但是我看起来是成熟版的她,瞧着像是比她大了十岁。
不管是皮肤状态还是眉眼之间的神态,我比实际年龄成熟,而她,天真无邪像个孩子。
那顶二百多万的皇冠,若是戴在我头上,人家一定觉得是假货。
我在餐厅坐到他们打烊,花了三千多块钱,只吃了那一块小蛋糕。
当玻璃上再没有其他人的倒影,我终于可以好好看看城市璀璨的夜景。
我从餐厅出来,就打车到了湖边,刚才在楼上看到了,我想来吹吹冷风,叫自己清醒清醒。
我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下来,想要坐在最下面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却被人一把拉住。
「你不要想不开。」
我回头,是那个服务生,他误以为我要寻死。
「你跟踪我?」
「抱歉我只是觉得您状态不好,而且现在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怕你遇到危险,所以跟过来看看。」
「谢谢你。」
我真的很感动,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他怎么可以给我这么多关心?
「今天是你的生日,要开心一点啊。」
「嗯,对,要开心。」
今天是我的二十一岁生日,没有一个人给我打电话,也没有一个人给我发信息,只有眼前这个人祝我生日快乐,我怎么可以在他的面前不开心。
「你叫什么名字?」
「程诚,你呢?」
「莫雨漓。」
「你的名字很好听,像小说里的女主角。」
「噗……哈哈哈哈哈……」
我坐在台阶上,笑的泪花狂飙,我知道他是想哄我,但是这话真的好好笑,真的。
如果我所在的世界是一本小说,萧雨菲是绝对的女主角,而我,只是一个替身,而已!
女主角回来了,我替身配角的戏份都已经杀青了,我根本无关紧要。
程诚,「你笑起来很好看。」
我瞪了他一眼,「程诚,你一直这么会哄女孩子吗?」
程诚,「不是的,我其实有点内向,话很少的。」
「哈哈哈哈哈……」我再次笑的停不下来。
程诚也跟着我笑,他坐在了我旁边,跟我之间隔着半米的距离。
「都快一点钟了,你一个女孩子真的很危险的,不管为了什么,把自己安危弃之不顾都是最不正确的选择,回家吧。」
我看着他,笑的我眼泪都飙出来了,他抬手帮我擦了擦,是那只为我送了小蛋糕、给我点了蜡烛的手。
我问他,「那顶王冠好看吗?」
程诚,「好看,但华而不实。」
我笑的更狠,「送她王冠的女人,是我的妈妈,摊了十年煎饼,攒下一点钱,结果得了肾病,她跟我说全花光了。」
「我为了给她赚钱治病,我去卖身,三年啊,你知道我卖身三年赚了多少钱吗?245 万。」
「那顶王冠二百多万!」
「哈哈哈哈哈……」
我笑得疯狂,对着宽阔的湖面,眼泪被风吹得满脸都是,笑到最后,失去了声音,只剩一脸狰狞。
我妈手里有钱,她骗我没钱了,她一直一直都在骗我。
为了什么?为了把我困在厉唯霆身边缠着他,怕他跑了吗?
三年,我妈从我这里拿走了厉唯霆给的 225 万,有没有一种可能,那顶皇冠刚刚好 225 万?
我不敢再想了,越想,我的人生就越像个不堪的笑话。
我没有力气笑了,如果有人能够替我继续笑就好了,但是程诚没有笑。
他看着我,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怜悯。
一个陌生人,他难道在心疼我吗?
程诚往我身边靠近了一点,伸出手抱住了我,让我把脸埋在他的肩膀。
他说,「多不值得啊,自己好不容易赚的钱,就该自己拿着才对,有那笔钱,你就可以甩了他们,爱去哪儿去哪儿,这样不好吗?」
「就算要拿来买皇冠,也该你买来给自己戴。」
「你今天到底许愿没有?」
「我许愿了。」
「许的什么?」
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没脸回答,因为我的愿望是,「希望这个世界上,有人爱我莫雨漓。」。
我在程诚的目送下上了出租车,回到了我和妈妈的小房子,站在门口,发现自己没有带钥匙。
我靠着房门,在门口坐了整整一夜,我不知道我在坚持什么。
我都二十一岁了,又不是十二岁,怎么可以这么幼稚,等着妈妈回家给我开门。
莫女士没有回来,她十几年来揪着我的耳朵耳提面命,「敢去找那个姓萧的男人就不要再回来认我这个妈。」
我做到了,我只有她这个妈妈,怎么敢不听话照做。
可是她呢?她今晚为什么不回家?
天亮,我回学校继续上课,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不过我真的得到了自由,不用所有的课余时间都回去做金丝雀,随时恭候厉唯霆,真是太好了。
我找了一份兼职,是班里同学介绍的,在会展中心,跟着一个叫杨姐的女人。
有时候发传单,有时候做迎宾,有时候做车模……
反正只要能凭自己努力工作赚到钱,我什么都可以做。
直到我在一场车展上再次遇到了厉唯霆,后台休息的时候,被他一巴掌扇到地上。
「你居然敢用菲菲的脸做这种下贱的事!」
「怎么,迫不及待想找个金主了?我给你的钱,不够你花的?」
我想起来三年前第一次见他,他也是狠狠的打了我一个巴掌。
他当时还想把我拉去整容,理由,也是因为我居然用萧雨菲的脸去卖酒。
我好想跟他说,工作嘛,哪有那么多高低贵贱啊?
可我不敢,我怕他又打我。
我身上衣服有些暴露,小裙子很短,摔倒时腿上皮肉与地板摩擦的我好疼。
我抬起手捂着被他打过的脸,火辣辣的,可别肿了呀,我还有四个小时的工作呢。
厉唯霆居高临下的对我怒目而视,很显然,打我一巴掌完全不足以发泄他对我亵渎了『菲菲的脸』的愤怒。
他仿佛要用怒火将我烧死,仿佛他下一秒,就要伸手把我这张脸活生生撕下来。
我跟在厉唯霆身边的时候,都没有在他面前露这么多过。
我想,萧雨菲更不可能在他面前穿成这样。
他那么爱萧雨菲,视她如珠如宝,我竟然有点理解他对我的憎恨与愤怒。
「可是这是我的脸啊。」
「这是我自己的脸。」
「是我莫雨漓的脸!」
「怎么样呢?我与她萧雨菲长得一样,我就不能出门见人了?」
「我就得去死吗?」
我看着厉唯霆,坐在地上仰望他,我的高跟鞋太高了,刚才摔倒时又崴了脚好疼,没有人扶我一把,我起不来。
厉唯霆,「没有人让你去死,你至少也得活的有个人样,一定要这么下贱吗?」
「噗……」
我是真的忍不住笑出了声,「车模也是工作,我怎么就下贱了?我哪儿下贱了?」
「我又没有去给人抱给人摸,又没有坐在别人男朋友的怀里卖笑,这已经是我赚到的最有尊严的钱了呀。」
「真的姐夫,你不知道我过去三年有多贱。」
厉唯霆想抽我,他手都抬起来了,但我还坐在地上,太矮了,他够不着。
他不屑于弯下高贵的脊背打我,真好。
「你真是自甘堕落,不识好歹。」
这样的话,根本不足以刺伤我。
我看着他,表情都没有变一下,我知道我此时此刻的样子,一定厚颜无耻毫无脸皮。
可以叫他不痛快,我得意极了。
但是我这份得意,还没有坚持到一分钟,就被一声娇滴滴的,「阿霆」打碎了。
萧雨菲来了。
我无法形容我此时的感觉,但凡这地板不是大理石的,我都想打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我脱了高跟鞋爬起来,笔直地站着,我想,至少我不应该趴在地上见她。
厉唯霆猛地转过身,用自己高大的身子挡住我,他不想叫我脏了萧雨菲的眼。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充满了温柔和宠溺,「你怎么跑这来了?」
萧雨菲,「我看到我想买的车了,你快来帮我参谋一下。」
「好啊。」
厉唯霆搂着萧雨菲走了。
在我仓皇而又狼狈的爬起来,企图减少自己在她面前的卑微低贱之后,她没有看到我。
……
我的身上披了一件外套,我扭脸,居然是程诚。
「怎么会这么巧?」
程诚,「今天被同事拉过来看车展,正好看到你。」
「哦对了,我刚才听到你那个……姐夫,派人去跟主办方说了,你不用上台了,他们找了别人替你。」
「快去换衣服吧,冷气这么足,怪冷的别感冒了。」
我拢紧了身上的外套,「谢谢啊,我会洗干净还给你的。」
程诚,「不用麻烦,披一下而已脏不了。」
我低着头,瘸着脚走。
我可以与厉唯霆对视,但是我不敢看程诚。
他大概想来扶我一把,但是我现在这样子,叫人家帮我都不好下手,但他还是问了,「你要我……帮你吗?」
「不用的,我没事。」
我自己换好了衣服,去找杨姐。
杨姐拿了二百块给我结算我工作一小时的工资。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我的脸,我大腿外侧的擦伤,我崴到的脚,表情很是过意不去。
「对不起啊,我刚才去忙另外一个展了,没照顾好你。」
我摇了摇头,「不是的姐,你误会了,这跟工作没关系,是私人问题,遇到仇家了,是我给你添乱了,万幸有人补上没耽误事,那我就先走了。」
「好,你的脚去医院看看啊,别拖着。」
「好,我知道了。」
程诚一直在我身后跟着我,在我差点被人撞倒的时候,冲过来扶住我,然后把我抱了起来。
「你已经是个很坚强的姑娘了,别跟自己过不去,再走下去,你明天下不了地了。」
程诚陪我去了医院,我在医生那里坐着,他跑上跑下给我垫付医药费。
为了还他钱,我加了他微信。
「谢谢你啊,今天要不是遇到你,我真的要爬着来医院了。」
程诚,「你记住三个电话 110、120、119,遇到任何问题都不用爬着到医院的。」
那一本正紧的样子,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我不回家,回学校,明天还上课。」
「你还是个学生啊?」
「怎么我看起来很老吗?」
程诚摇头,「不是,是为你高兴。大学毕业之后,你就好找工作,可以有个好前途。」
我也应该高兴的,但是我眼睛有点酸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程诚这么好的人呢,他是天使吧!
到了学校他一直把我背到宿舍楼下,等着我的同学下来扶我。
还拜托她们去上课的时候别忘了我,帮我一把。
那样子,像是在关心一个多年老友,仿佛我们很熟,同学都问我他是我的谁,那么体贴温柔。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到这个问题,他是我的谁呢?他可以是我的谁吗?
我躺在宿舍的床上,想要偷看程诚的朋友圈,好奇他是什么样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可我刚打开微信,就看到我妈发了新的朋友圈,里面晒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她和那个姓萧的男人复婚了。
另一张,是他们一家三口和美团圆的全家福。
上一次看我妈笑的那么开心,是一年多前她在看我姐在国外登台演出弹钢琴的视频。
我妈朋友圈人很多,绝大多数都是以前一起摆摊的叔叔阿姨。
大家互相提醒哪里有城管,哪里有什么活动,几点结束可以去小赚一笔,谁来的晚了,请大家伙帮忙占个位。
卖炸串的,卖肉夹馍的,卖臭豆腐的,卖冰粉的,卖麻辣烫的……
我妈这条朋友圈被点了四十多个赞,下面有七十多条评论,每一条的评论都充满了祝福,我妈都会一一回复。
每一个字眼里,都透露着兴奋。
只有一种评论她不回,「小漓打扮一下真好看呀,像公主一样。」
我妈看到这种评论,应该挺难过,只是碍于颜面,她没删。
她的宝贝小公主,被人误认成我这个下贱货……哈哈,萧雨菲可能这辈子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我关掉了微信,忘记去看程诚的朋友圈了。
我睡着了,梦里都是孟女士揪着我的耳朵对我说,「他们过他们的,我们过我们的,你要是敢去找姓萧的,你就别回来,别认我这个妈!」
我一直坚定的站在我妈这一边,可是我妈抛下我和他们一国的时候,都不屑于通知我。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他们和我们,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和我。
复婚之前,我妈已经很久不发朋友圈了。
复婚之后,她恨不能一天发二十条,每一条都在炫耀自己的幸福美满,好像这辈子没有这么扬眉吐气过。
她穿着一身奢侈品,她和萧雨菲去逛商场,两个人手里提的满满的,笑的很开心。
她一点也没有心疼钱,大概是因为,她身边那个女儿配得上这世间一切最美好的东西。
……
莫女士,你不是说你就算病死,也不许我去找你前夫,也不接受你前夫一分钱吗?
我记得你三年前是这么说的,难道是我记错了?
我再也接不到会展中心的工作了,但是其他一起工作的女孩却可以。
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我崴脚,但是等我脚好了,我亲自去找杨姐我才知道,整个会展中心的场子,把我莫雨漓拉黑了。
太牛逼了!
我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这么大排面!
杨姐,「我替你问过了,说是上面有个大人物打了招呼,都不许让你在这里工作。」
「会展中心不敢得罪他,已经通知了谁再用你就跟你一起走,莫雨漓你怎么会得罪这种人的?」
我好想笑,真的,但是杨姐的表情看起来太难过了,叫我觉得我也不应该笑出来。
我怎么得罪的?
我二十年前出生的那一天,就已经得罪了,我跟他们的心肝宝贝小公主长了一模一样的脸,我失去了使用自己脸的权利。
我这张脸啊,就该天生高贵,无忧无虑,该天真烂漫。
我这张脸不可以妩媚妖娆的堆满脂粉,不可以随便给人看,不可以随便对人笑,不可以出现在肮脏下贱的场合!
我应该去摆一张神龛,把自己的脸皮撕下来,供起来,我长了和萧雨菲一样的脸,我该去餐风饮露,我该吃香灰。
「谢谢杨姐,我知道了,之前多谢您照顾啊,给您添麻烦了。」
……
我离开了会展中心,后来从继续在那工作的同学口中我才知道,我那天做车模也是没钱的。
那二百块人家给了被拉来救场的姑娘,合情合理。
杨姐给我的那二百,是她看我可怜,自掏腰包,我觉得我对不起她。
「这世界真没意思。」
我站在镜子前,手里拿着修眉刀的刀片,我看着镜子里那张脸,挺好看的,好看的令我作呕。
我想划下去,但是我不甘心啊。
我恨不得拿这张脸去做尽肮脏下贱的事,但是最后受苦的不还是只有我吗?
凭什么?
到底凭什么啊!
……
和那个姓萧的男人复婚半年后,我妈给我打了个电话。
我这才想起来,这半年我们都没联系过。
「莫雨漓,我跟你爸和你姐说过了,你以后回来跟我们一块住。」
「那我们以前的家呢?」
「那房子本来就是租的,四个多月前就到期了。」
「到期了?那我们东西呢?」
「那小破房子里有什么要紧的东西?我让房东该扔的都扔了。我等会把地址给你,你先抽空回来一趟,大家见个面。」
「妈,退租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给我说一声,让我回去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
「你有什么东西要收拾?你自己的东西你为什么不收拾好?」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姐夫已经给你一套房了,真有什么好东西你早就清到那边去了,你以为你一声不吭,就能瞒得住你妈?」
「回来提前给我打电话,我去门口接你,这个小区安保很严不是谁都能随便进的。」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而我疯了一样跑回之前那个小房子。
我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小男孩,他的妈妈很快追了过来,「宁宁,妈妈怎么跟你说的?不能给陌生人开门呢?」
那个姐姐把孩子推进去,然后看着我,「你找谁啊?」
「不好意思,我是这房子以前的租户,我想知道,你们搬进来的时候,里面东西呢?」
「我们搬来的时候,只有基本的家具,房东说都是前租客不要了的,没有什么私人物品,要不你去问问房东?」
「好,谢谢。」
我去找了房东,她告诉我,「我给你妈妈打电话了呀,她说什么都不要了,就连煎饼车都叫我随便处理。」
人生第一次知道,原来莫女士那么大方。
我一个人在街上走,努力回想,我到底想找什么。
从六岁到十八岁,我在那里住了近十二年。
我有一个铁盒,里面放着我所有的荣誉,我那些没地方贴的奖状,我的满分作文,我同学送我的小礼物。
我毕业的留言册,我初中、高中班级同学的大合照。
我所有真实度过的时光,我存在过的记忆和证明。
全都没有了,连灰都没有剩下。
我的人生痕迹,只剩下现在,和厉唯霆给我的那套房里,三年替身模仿萧雨菲的道具。
厉唯霆是很爱萧雨菲的,简直偏执到发疯,我只是一只金丝雀,能见到他的只有那套房子里。
我没有在他的人生里留下任何一点痕迹可以叫萧雨菲看见的。
他离开了那套房,就是为萧雨菲守身如玉三年多的干干净净痴情人了。
滴水不漏。
我突然连哭都不知道该怎么哭。
沉入湖底的时候,我觉得就这样挺好的,我就和我曾活过的证明一样,再也不存在了。
人间再精彩,我也不想来了。
可我被人捞起来了。
医院里,程诚出现在了我面前。
「不好意思,上次来医院,给你的紧急联系人填了我自己。」
我不敢看他,「该是我不好意思才对,麻烦你了。」
程诚摇头,「没有,不麻烦,你怎么会掉湖里去了呢?」
「不小心,被太阳晒得头晕。」
程诚看着我带着淡淡的微笑,「下次要小心一点啊。」
出院时,他送了我一把遮阳伞,「以后出门记得带啊,别再晒晕了。」
我看这他递过来的这把伞,心里生出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
终于,这个世界上又有独属于我莫雨漓的东西了。
……
我妈给我打了好多次电话,甚至气得骂我,「莫雨漓你能不作死吗?你摆脸给谁看,是不是要所有人来请你才回来啊?」
回?好,那我就回吧。
我没有提前给莫女士打电话,我就光明正大的走进了那个富丽堂皇保安成群的高档小区。
他们还给我打招呼,「萧小姐早啊!」
呵呵。
我站在莫女士告诉我的那栋别墅前,按了门铃。
是萧雨菲来给我开门,她惊呆了。
「我的天啊,这是什么恶作剧吗?你是谁?怎么可以模仿的这么像?简直跟我一模一样啊!」
我坐在萧家豪华宽敞的客厅里,经过半个小时,才叫萧雨菲相信,我不是模仿她的恶作剧,我真的长这样。
我想象过很久和我姐见面的场景,我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底气十足的对她说一句,「你很好,我也不差。」
可是她只是满脸困惑又无辜的问我,「你是谁?怎么跟我那么像?」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我觉得像是被凌迟。
过去岁月里的每一年每一天,她都无时不刻的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先是我妈,永远只会通过我的脸想念她,永远在我面前细数她有多好,她有多优秀。
然后是厉唯霆,骂我,打我,把我拉回家差点带我去整容,最后,叫我在他面前做了萧雨菲三年替身。
终于她回来了,我妈也不理我,不在我面前念了,我自由了,我只是我莫雨漓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了。
又是她,她的男朋友一句话,叫我被整个会展中心赶出门外,失去了所有工作的机会。
叫我每一次想要去找工作,都会先想一想,这份工作是不是也配不上这张脸,是不是有可能碰到那些人?
我就像是一只臭虫,一只老鼠,尽量避开那些光鲜亮丽的场合,只有在他们永远看不见的下水道里,才有喘息的机会。
才能避免自己因为这张脸再被针对。
她在我生命中的每分每秒每一个角落。
可是她不认识我。
我从来不在她的生命里,甚至不在她的记忆里。
她问我是谁……
她问,「双胞胎?那你是我姐姐吗?」
是啊,我看起来比她成熟多了,不管谁看见,都会觉得我是姐姐。
「我妈说,她跟你和你爸说过了,要让我回来的,你不知道吗?」
萧雨菲,「没有啊,他们没说过呢,可能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吓吓我!」
「姐姐,太好了,我以前一直觉得,我应该有个姐妹的,我记得小时候有人跟我玩儿的。」
「但是爸爸说那是我幻想的,说家里就只有我一个孩子,身边一起玩的小朋友,也都说我只有自己,原来我真的有姐妹!」
她身边的朋友,在她爸娶了富婆之后就全都是富家子弟了,那些人根本没见过我,当然不知道她有姐妹。
「姐你快来,我要给你穿我的衣服戴我的首饰,等会爸妈回来,叫他们看看能不能认出来我们俩!」
我一把甩开了萧雨菲的手,她是真的开心,她善良无辜,笑的没心没肺。
但是她的衣服她的首饰?那不是我能碰的,莫女士会抽死我。
「怎……怎么了?」
「我不是你姐,我是你妹。」
萧雨菲震惊的张开了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她那个惊慌失措的样子,对我来说,真的是极致的嘲讽。
你是谁?怎么跟我那么像?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我从未想过这么简单的几个字,有一天可以这么伤人。
莫女士回来了,原来她出门是为了买菜,她想怪我不给她打电话,但是当着萧雨菲的面,她没有发脾气。
她把菜放厨房,然后把我拉到一个空荡荡的客房,抬手就给我一个耳光。
而我还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不是你叫我过来的吗?如果反悔了,我可以走。」
「我让你给我打电话,你没听见是吗?谁叫你一声不响就回来见你姐的?」
我忍不住笑了,「那不然怎么办?我去大门口重新走个程序,给她磕一个?」
「你怎么说话的,你这是什么态度?」
「妈,我没想来这个地方,是你一直打电话叫我来,如果您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
「你等等,马上快中午了,在这吃饭,走吧你给我打下手。」
到了厨房,她让我杀鱼,却叫萧雨菲不要来厨房,说弄脏她的衣裳。
「为什么不在菜市场让人杀好了拿回来?」
「那不就不新鲜了吗?杀了就做才新鲜。」
「妈,以前我们都是在超市,等着买人家挑出来的仰泳鱼,你说,刚死的新鲜着呢,价钱便宜一大半。」
「你什么意思?你提以前干什么?怪你妈没给你好日子,没叫你享福是吧?我饿着你了吗?」
「养你这么大,还没叫你报答我,你先跟我算账了是吗?赶紧把鱼杀了把芹菜摘一摘。」
「妈,这条鱼我不想杀。」
我不想在萧雨菲的家里,把自己搞得浑身是血,狼狈不堪,我不想在她的家里,像一个伺候她的下人。
莫女士对着我吼,「那饭你要不要吃?」
「不吃了,我先回学校了,有什么话,您打电话跟我说吧!」
「莫雨漓!」
莫女士怒吼一声,把自己手里的水盆猛地扔在橱柜上。
结果没放稳,摔倒地上,撒了一地的水,鲜活的河虾到处乱蹦。
「你翅膀硬了是吧,我使唤不动你了是吧?」
萧雨菲一脸战战兢兢的站在厨房门口,轻声细语的问,「妈妈,妹妹你们说什么呢?」
我看着萧雨菲,笑着说,「你妈说让你杀鱼,就是这条。」
说完,一伸手就把水盆里的那条活鱼抓出来递给萧雨菲。
活鱼太滑,从我手里挣扎出去,直奔萧雨菲。
萧雨菲被吓得后退几步哇哇大叫。
「莫雨漓你作死啊!」
莫女士顺手从橱柜上拿起一根擀面杖,一杖照着我的后背就抽了下来。
一声闷响,萧雨菲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忘记了自己因为活鱼受到的惊吓。
我面无表情,这点疼痛对我来说,早就不算什么,「还打吗?不打的话,我就先走了。」
萧雨菲拉住了我,「妈妈,如果你不想做饭,我们再把许阿姨请回来吧,她在我们家做饭那么多年,一定愿意回来的。」
莫女士看着萧雨菲,带着满脸讨好的笑意,「不不,不用,妈妈自己做就好了,请别人做饭能有什么味道。」
「以前那是妈妈不在,现在妈妈回来了,我每天都给你做。」
我想吐。
我甩开萧雨菲大步离开,我知道莫女士现在肯定还想继续抽我几棍子,但是她要在萧雨菲面前保持慈母形象,她怕自己丑陋的样子吓到这位小公主。
萧雨菲拉住了我的手,「妹妹,你跟我来。」
她拽着我到了她的房间,真的像公主的房间一样,光彩华丽,香喷喷的。
「你坐。」
萧雨菲拉着我,让我坐在她的床上,然后,拿出医药箱坐在我背后。
「我帮你看看好不好?」
「你……别紧张,我帮你上点药。」
萧雨菲掀起我的衣服,我没有阻止她。
她在我背后看了一会问我,「她经常打你吗?」
我问她,「多久打一次算经常?」
萧雨菲没有说话,我背后被莫女士用擀面杖抽出一条肿起的红痕。
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是萧雨菲却红了眼睛。
她帮我用了药轻轻揉着,还用嘴不停吹气。
她的手很嫩很软,没有一点老茧。
抹完了药,她从身后抱住了我,「妹妹,不走了好不好,以后留在这里吧,我的床可以分你一半,我的东西,你都可以用,好不好?」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妹妹啊。」
「可是我没有东西可以跟你分享,我什么也没有。」
「你留下来陪我就行了,可以吗?」
我觉得我真的是一个没出息的人。
我该离她远远地,与她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当她抱着我,带着哭腔要我留下的时候,我却没有力气推开她,说我不要。
「好啊,我留下来。」
「太好了!」
我转头看着她,「你说,你什么都可以跟我分享是吗?」
萧雨菲点头,像一个一辈子没有上过当、没有受过骗、没有吃过亏的傻子。
「好啊,太好了,我可以洗个澡吗?」
「好,你洗吧,洗完了我再重新给你上药。」
我在萧雨菲的房间里洗了澡,在她的衣柜里挑了自己喜欢的衣服,戴上了她的首饰。
她的梳妆台上没有假货,琳琅满目的珠宝钻石,都是真的。
她真的耐心的重新帮我揉了药,还拿了护手霜给我,「妹妹,这个霜很好用的,你试试。」
她的手,娇嫩的稍微用点劲儿都要发红,而我的手,因为长期泡在满是油盐和洗洁精的水里,满是老茧,又有些脱皮。
她指着我左脚脚腕外侧一道疤问我,「姐姐你这里怎么受伤的?」
我说,「湖底石头划的。」
萧雨菲没有再问我身上那些伤疤印记都是怎么回事,她专心致志的帮我化了妆,她笑着说,「我妹妹真好看。」
我也笑了,「我们去给妈妈看看好不好?」
「好啊!」
我穿着萧雨菲的衣服,带着她的首饰,站在了厨房门口。
「妈妈,你猜我是谁?」
莫女士看着我的表情,有一瞬的震惊,之后是想发火又不敢发火的隐怒。
「噗,真不愧是亲妈,您一眼就看出来了呀,这是姐姐的衣服、首饰、连袜子都是她的。」
「我们俩的脚也是一样大小,姐姐说,以后她的东西只要我想要,全都给我。」
「对吧姐姐?」
萧雨菲牵着我的手,点头,「是的,我的就是妹妹的,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谢谢姐姐。」
莫女士现在一定很生气,因为我居然敢觊觎萧雨菲的东西,还穿戴在了身上。
但是她不敢在萧雨菲面前发脾气。
她开口说话的时候,甚至带了些卑微的祈求,「雨漓,菲菲性子单纯,你不要欺负她。」
我想,我此时的笑容一定叫我妈毛骨悚然,像是一个欺负公主的巫婆。
「好的,我知道了妈妈。」
晚上,厉唯霆来到萧家接萧雨菲出去吃饭,一看到我,就好像见到了鬼。
萧雨菲开开心心的扑过去,「阿霆,这是我妹妹,我才知道我有一个双胞胎妹妹,怎么样,吓到了吧?」
我站在两人面前,厉唯霆看向萧雨菲的时候温柔宠溺,看向我的时候,全是冷冰冰的威胁和杀意。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清楚的感觉到,厉唯霆他想杀我了。
「妹妹,这是我男朋友厉唯霆。」
我微微一笑,有恃无恐,「姐夫好啊。」
我忽然觉得过瘾,因为那个把我当做一只蚂蚁,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张嘴就是一句下贱,抬手就是一个巴掌的人,现在怕我。
他怕我告诉萧雨菲,他是一个什么样『守身如玉』的垃圾。
萧雨菲不在的时候,他掐住了我的脖子,「管好你自己的嘴,你承担不起得罪我的代价。」
我被掐的快喘不上气,却还不知死活的反问他,「那我要是,管不好自己的嘴呢?」
厉唯霆皱了皱眉,「刚回家,就嚣张起来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萧雨菲换好了衣服出来,他一把就将我甩在了沙发上,指甲在我脖子里划了一道,不知道有没有出血,火辣辣的疼。
「妹妹,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我一张嘴,先咳嗽了几声,「不去了,咱俩在一起挺奇怪的,你们去约会吧。」
「好,那我们走啦,我会早点回来陪你的。」
晚上,我的爸妈带我出去吃饭,去的是那家旋转餐厅。
程诚看到了我,眼神有点奇怪,似乎想认,又不敢认。
我去卫生间给他发了个信息,告诉他他看到的就是我,他给了我一个惊恐的表情。
是的,看见我和爸妈在一起,没有疑惑或者开心,而是惊恐。
我已经不喜欢这家餐厅了,尽管它很美,很贵。
每当我在这座城市里远远看见中心塔的时候,我就永远也忘不掉我二十一岁的生日,忘不掉我妈拿我三年卖身钱给我姐买的皇冠。
那个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会跟我爸复婚吧,什么时候联系上的呢?
一边耳提面命,叫我离他们远远的,一边与他们一家三口相亲相爱吗?
我不理解,真的不理解。
我在卫生间呆了十多分钟,才出去。
三个人面无表情的吃了饭,也没多说什么话,吃完就离开了。
晚上,萧雨菲坚持让我跟她睡,她看到了我脖子上的伤痕,先是吓了一跳,然后红着眼睛帮我抹药。
她问我,「怎么会伤到脖子呢?」
我说,「有人想掐死我,指甲刮的。」
她一脸认真的问,「是谁?谁伤害的你?」
我看她一脸伤心难过,似乎下一秒就要冲出去为我报仇的样子,忽然哈哈大笑。
「你怎么这么傻?你当演电视吗?哪有人能随随便便掐死别人?我逗你的。」
萧雨菲很喜欢我这个妹妹,她似乎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更懂我,这叫什么呢?双胞胎的心有灵犀吗?
有的时候,我也会看着她出神,会想起来很小的时候,我们形影不离。
但是一转脸,看到我爸欲言又止,看到我妈满脸防备。
就好像我是大灰狼,随时会咬姐姐一口。
我就会想到我妈无数遍的警告,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我跟她不一样,也不是什么好姐妹。
我是廉价的塑料,她是璀璨的钻石,只是凑巧,我俩一眼看去有点像。
任何人只要看我们三秒,就知道不一样。
……
程诚说恭喜我一家团圆,他说,想认识我的姐姐。
这是程诚第一次主动对我提出什么请求,即使是当做玩笑提出的,我也答应了。
但我心里是不舒服的,我害怕,我怕就连程诚也觉得,萧雨菲比我好。
程诚是个温柔得体的人,他特别会照顾人,也会哄人开心。
我们一起吃了一顿饭,他逗笑萧雨菲不知道多少次,我在一边,尴尬的像个拼桌的陌生人。
散场的时候,他俩顺理成章的加了彼此的微信。
我害怕,却又较劲,我想知道,是不是就连程诚在内,只要认识了萧雨菲,就再也看不见我了。
我妈对我越来越好,越来越小心翼翼的讨好我,她做了我二十年的亲妈,我却像是刚认识她一样。
她问我喜欢什么样的衣服鞋子,问我喜欢吃什么菜,问我想去哪里玩,问我要不要零花钱。
如果她的眼神没有那么复杂隐忍,如果她能像看着萧雨菲时单纯的满满的都是骄傲和爱意,我想,我真的会觉得幸福。
但是此时此刻,我只觉得不安。
我爸给我买了一套房,没问我要不要,也没问我喜欢什么样的,他买好了,直接把购房合同丢给我,像是丢一张废纸。
他还给我买了一台车,甚至都没问我喜不喜欢会不会开。
事实上,我不会。
萧雨菲要带我去学车,我妈坚决拦着,理由是太危险了,以后再学。
我妈最近总是会提起这个词,危险。
她总是以危险为由,不让我做很多事,甚至希望我最好在家待着不要出门。
她还带我去体检,为了我的健康。
我大四下学期是要实习的,但是他们不让我去。
我爸说,「自己家里有公司,你们学校需要什么东西,直接去公司办就好了。」
可是萧雨菲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跟谁玩就跟谁玩,爸妈从不拦着她,只怕她玩的不够尽兴。
回到这个家的第三个月,爸妈求我救救萧雨菲。
原来她生病了。
她几年前就查出过肾炎。
她现在已经转慢性肾衰竭。
而我的肾换给她,最合适不过。
我们是同卵双胞胎,我妈还亲自带我去医院查过,不是体检,是提前做了配型。
那个时候,萧雨菲的病情还远不到需要换肾的地步。
我是什么?栏里待宰的猪吗?
他们接我回家,他们给我买东西给我零花钱,就是为了养着我,养到萧雨菲不得不换肾的那一天?
我爸说,「小漓,那毕竟是你亲姐姐,你唯一的姐姐,只有你能救她了。」
我妈说,「这本来就是你该做的,换一颗肾才多少钱,你来家里这几个月,萧家都给你多少了,你不要不知足!」
我终于知道这段时间以来,我妈给我钱给我东西的时候,那眼神什么意思了。
那是我不配的眼神。
她觉得这一切根本就多余,觉得不需要讨好我,觉得我理所当然要把自己的肾脏换给萧雨菲。
就像当初厉唯霆见到我,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可以拉我去整容,或者叫我留在他身边做替身任他摆布,根本不需要过问我的意见。
我爸对我说,「也不是我们非要你捐,我和你妈也做过配型的,但是我们都不合适。」
「尤其是你妈妈,前几年还得过肾炎。」
「我妈得过肾炎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我妈得过肾病,很严重,我还去医院照顾过她,直到我被厉唯霆带走,她再不允许我去医院。
可前几年得过肾炎的意思是说,她现在已经好了?
只是肾炎不是肾衰竭,不是每个月都要透析吗?
我妈拉着我,对我爸说,「这孩子轴的很,我好好跟她说。」
她把我拉到房间,她不敢在我爸面前说,不是怕我爸心疼我,是怕我爸知道他准女婿厉唯霆被我玷污了。
「妈,你的肾炎是怎么回事?」
「雨漓,这件事是妈妈不对,几年前妈妈查出肾炎,当时太悲观了,就想试试看你靠不靠得住,所以说的严重了点。」
「后来我想跟你说实话的,但是你已经……不过我现在也好了,你别担心。」
「妈,我的钱呢?你说你帮我存起来的。」
莫女士立刻就冷了脸,「什么你的钱,你要脸不要,那是你姐夫的钱,你还真拿呀,成什么了?」
「所以钱呢?既然不想叫我拿,那你给我,我还给他。」
她松了一口气,「你放心,我已经处理好了,只要你别再提起这件事就好了。」
我终于还是崩溃了,第一次冲着我妈妈,歇斯底里的大喊。
「妈,我的钱呢?我跟人签卖身协议,我去给我亲姐姐做替身,去给我姐夫做玩物,我赚的钱去哪儿了?」
『啪』
我的脸皮,总有一天会被他们打出老茧来的。
「莫雨漓你不要脸了是吧?我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不知羞耻的贱人!」
我感觉自己手脚冰凉,全身都在发抖,但我还是笑了出来。
「所以啊,没事不要撒谎,你看,现在报应到你宝贝女儿身上了吧。」
「莫雨漓!」
莫女士拽着我的头发,劈头盖脸的打。
「你姐姐对你多好,她的衣服首饰都随便给你用,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妈,我记得你说过,钱再多,好东西再多也不如妈妈在身边,那些东西,根本不值一提。怎么现在,又值得你反复提了呢?」
「这么多年,难道我不在你身边吗?我就是当初选了你,才亏欠你姐姐这么多年!」
「我告诉你,你是我生的我养的,你就得听我的,等医院通知吧。」
所以他们老是怕我有危险,老是不想我出门。
原来不是怕我发生什么,是怕我发生什么的时候,连累了我身上那颗注定要换给萧雨菲的肾。
在他们眼里,好像是萧雨菲把她的零件寄存在我身上,如果我不还给她,我就十恶不赦枉为人。
我喊了程诚出来,再次到了那个湖边,「当初如果你没拉住我就好了。」
「如果警察没有救我就好了。」
程诚捧着我的脸看我,「你还年轻,大好的前途等着你,为什么老是想不开?」
「我没有前途了程诚。」
「有的,只要你想要,就有。」
程诚第一次抱住我,我们面对面的站着,他的怀抱真的好暖。
「程诚,我好像喜欢你,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我轻飘飘的说出这句话,却感觉我已经快要死了,我急需要在这个世界上抓住点什么,属于我的什么。
「好,那你得为我好好活着,不许叫我青年丧妻,听起来怪可怜的。」
我笑着泪流满面,「我开玩笑的,你为什么每次都那么配合我。」
「你都知道的……你不嫌恶心吗?」
程诚抱着我,更紧了一点,「别这么说,雨漓,我认识你一年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你没有做错什么。」
我不会做程诚女朋友的,我配不上他,他那么好的人,凭什么搭上我啊。
我恨我妈。
从来都没有如此刻这样清晰的知道,我恨她。
她一句试试我靠不靠得住,让我生不如死的过了三年,让我变成了一坨垃圾,让我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觉得自己脏死了。
我回到家,在浴室里洗了两个小时。
萧雨菲问我,「妹妹你怎么了?不要这么搓啊,皮肤都快出血了。」
我看着她,看着她那么的清纯无辜,忽然就生出了满满的嫉妒,我知道她无辜,我知道她对我好。
可是我被人欺负都是因为她,她对我好,也只是为了我的肾而已不是吗?
「姐,我觉得我好脏啊。」
「为什么,你被人欺负了吗?」
「是啊,被人欺负了,整整三年,随便摸,随便抱,一个月五万,是我这辈子找过最轻松的工作,卖过最好的价钱。」
萧雨菲抱着我,比程诚抱得还紧。
她哭了。
她凭什么在我面前哭啊?
「姐,你二十一岁生日的时候,是不是在妈妈那里收到一顶皇冠啊?」
「是的,你想要吗?」
「我不要,我想你戴上给我看看好不好?」
「好,我戴给你看。」
萧雨菲又在我面前带上那顶皇冠,真好看啊。
我忍不住就笑了出来,「姐,你真好看,你知道这皇冠,你妈是用什么钱买的吗?」
「什……什么?」
「我的卖身钱,一个月五万,二百多万,你算算,攒了多少年。」
我笑容满面的看着萧雨菲,最卑贱的烂泥却笑得像一个胜利者,像这世界最大的恶人。
萧雨菲满脸都是眼泪,她一把打掉了自己头上的皇冠扔在地上,捂着嘴,她想吐。
我好想告诉她,五万一个月包我的,就是她的男朋友,狠狠的恶心她,狠狠的报复她,但是我说不出口。
她没有错,她是我姐,她生病了,她根本不知道我曾经经历过什么。
「姐,如果你早知道自己有个妹妹,你会救我吗?」
「我会的,我会救你的。」
萧雨菲骗我,她不会救我,她甚至想要抢走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温暖。
她背着我,频繁的和程诚见面。
我真的开始怕她了。
我要离开这里,永远离开这个家,这不是我的家。
但是在我打算离开的时候,严临找到了我。
我都一年多没见过他了,萧雨菲回来了,他没有必要见我这个冒牌货。
但是他今天站在我的面前,送我一束玫瑰花,他说,「雨漓,我很确定我想找的是你,可以请你吃顿饭吗?」
严临说他很想我,他说他要带我去游乐园,因为他记得,我以前说过自己想去。
我跟他出了门,但是我不开心,我曾经真的以为我喜欢他,可如今他却变成了我最最厌恶的样子。
从他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秒钟开始,他的眼里就没有我,他盯着我的脸,在看萧雨菲。
他还特地强调他确定自己要找的是雨漓,所以,我跟他出来,我想知道他要做什么。
萧雨菲都回来了,他这是玩儿的哪一出呢?
在游乐园里,严临拿出一枚戒指跪在我面前,向我求婚。
我都快笑傻了,「严少爷,你别逗我了,是大冒险输了吗?」
他看着我,无比的严肃认真,「雨漓,我是真的想娶你,我愿意照顾你一辈子。只要你同意捐肾救救菲菲,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好不好?」
我好想打他一巴掌,但是我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曾经以为我喜欢他,但是后来再也没见过,我倒也没有想起他几回。
我想,他只是一个对我稍微有点特殊的人,仅仅只是因为他知道我是我,不把我当萧雨菲的替身,我就差点爱上他。
我的爱真的太廉价了,真的一文不值。
我不如爱上那个在我妈旁边卖过炸串的大叔,他不仅从没认错我,甚至还在我妈的朋友圈,把萧雨菲当成我,夸我像个公主。
严临的眼神太直白了,带着委屈和奉献的决绝,他想委屈自己娶了我这个替身,一辈子对着我的脸睹物思人。
反正,萧雨菲本来就不爱他,他一辈子也得不到。
退而求其次娶个一模一样的假货,又能救萧雨菲一命,何乐而不为。
多好笑,他把自己想象的那么伟大,他自己还先在我的面前委屈上了。
「严临,跟你结婚很值钱吗?要我拿一个肾来换?」
「为什么你在我面前有那么大的自信?」
「就连我亲爸亲妈都在我面前装了三个月好人,都先哄了我三个月,才敢张嘴。」
「你倒好,一年不见,来了就求婚?」
「你以为我喜欢你?你以为我召之即来?在你眼里,我那么轻贱啊?」
「严临,你算什么东西?」
……
我回到家,莫女士哭的快断气。
原来今天是萧雨菲第一次做透析,怪不得严临要舍生取义。
我去医院看了她,我本来想好好跟她聊聊天的,但是我却看到程诚从她的病房里出来。
我接受不了。
「萧雨菲,你为什么要找程诚?你生病关他什么事啊,他是我的朋友,不是你的朋友!」
「爸妈给你了,萧家的一切我都不稀罕,严临和厉唯霆我更是看都不会看一眼。」
「我不要你的衣服了,我不用你的首饰了,我不住你家里了,你别找他,你别抢我的朋友,我求你了!」
「妹妹……」
「你别喊我!萧雨菲,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我到底欠你什么啊!」
萧雨菲拉住了我的手,「你听我说,你误会程诚了,他爱你,他是为你来的。」
「你在说什么?」
萧雨菲把她的手机递给我,她和程诚的聊天记录,真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我。
程诚怎么会那么早,就知道了萧雨菲有肾病了呢?
他怎么会在我刚回家的时候,就知道我爸妈是想要我的肾?
他让我介绍他和萧雨菲认识,他和萧雨菲频繁的见面,都是为了我。
他说,「你妈妈得过肾病,你现在也这样,你们是同卵双胞胎,她将来极有可能也会得肾病。」
「现在切了她一颗肾,将来可能会要她的命。」
他从旋转餐厅里找到了监控视屏,告诉萧雨菲,「二十一岁生日那天,她就坐在你背后,亲眼目睹你妈拿你男朋友给她的卖身钱给你买了皇冠,亲手戴在你头上。」
「她回萧家的第一天,你爸妈带她来我工作的餐厅吃饭,她去卫生间,你爸妈就在堂而皇之的讨论,怎么才能让她心甘情愿的给你捐肾。」
「尽管那个时候,你的病情完全没有严重到需要换肾的地步。」
他告诉萧雨菲,「她左脚腕外侧,有一个只剩一条浅浅的红线一样的疤,是她回到萧家之前跳湖轻生被划伤的。」
告诉萧雨菲,「你男朋友因为她跟你有一样的脸,不许她出去做抛头露脸的工作,逼得她只能在游乐园大热的天穿着玩偶头套发传单,在饭店洗碗。」
他说,「萧雨菲,我知道你无辜,我知道你没有欺负她,你没有亲自参与过她的苦难。」
「但是雨漓这辈子受过所有的侮辱所有的罪,都是因为她是你妹妹她长得像你,所有伤害她的人,都是打着为你好的名义。」
「求求你,不要再亲自伤害她了,你们不是双胞胎吗?双胞胎不是有心灵感应的吗?她难过的活不下去的时候,你一点也感觉不到吗?」
「那些人不会放过她的,你的爸妈你的男朋友,他们为了救你,可以逼雨漓去死。」
「只有你能救她,只有你拒绝接受她的捐献,否则他们就是绑,也会把雨漓绑到手术台上。」
「我想娶她,我想和她生个孩子,我想让她有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庭,离你们远远的。」
「可是如果切了肾,她这辈子就不能怀孕了,不能做一个母亲,因为那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萧雨菲,求你成全我们吧。」
我抱着萧雨菲的手机,在病房里哭的像个傻逼。
萧雨菲抱着我,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哭什么,你找到了那么好的人,他那么爱你,你应该高兴的。」
「你不要误会他,不要难过,你们会幸福的,会有孩子,会有幸福的家庭。」
「妹妹,对不起,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对不起。」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爸爸和阿霆都在为我找肾源,即使找不到又有什么关系,我这一辈子,够享福了。」
「我是你姐,我会保护你的,你别怕,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绝对不会。」
我想,在那一瞬间,我彻底和我姐和解了。
她没有让我误会程诚,还说她要保护我,足够我放下过去十几年所有的芥蒂了。
我开始关注肾源的消息,我没有再提过要走。
但是他们却看我看的更严,甚至不允许我出门和程诚见面。
萧雨菲真的越来越严重了,而适合移植的肾源迟迟没有消息。
我签了自愿捐献的协议,他们终于允许我出门。
我每天都想和程诚见面,只要看他一眼,就觉得开心,什么烦恼都忘了。
我曾经说过我想做他女朋友,我又说那只是一句玩笑。
可是他已经当真了。
「程诚,如果我少了一个肾,你还要我吗?」
「你别这样雨漓……」
程诚抱着我哭,我第一次见他哭。
他害怕我也会生病,到那时候,只剩一颗肾的我,死路一条。
「其实那三年,我和厉唯霆之间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因为他要为我姐守身如玉呢。」
「程诚,你别嫌弃我。」
这一晚我没有回家,我和程诚在一起,我的手机一直响,他们大概是担心我跑,担心的要疯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我们十指紧扣从酒店走了出来。
「就这样去领证,总觉得太仓促了对不起你,至少我也得先给你买个戒指求一次婚。」
「好啊,那我先回家去拿户口本,等我回来,你得给我惊喜啊。」
程诚低头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他的笑容真美好啊,那样的画面我能记一辈子。
我们在路口松开了手,我过马路的时候,原本减速的汽车却突然加速。
「雨漓……」
汽车的碰撞声和肉体的落地声充斥着我的耳膜,溅了我一脸的血。
程诚的血。
我错了,我不该以为自己可以得到什么幸福的,我不该害了别人的。
你为什么要过来?
为什么要来推开我?
我怎么配啊!
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你来换我啊程诚!
……
医院里,萧雨菲正在欣赏厉唯霆今天刚送的鲜花,开心的看着他,双眼眯起来,显得那么美丽可爱。
「真的吗阿霆?今天会有肾源的信息吗?」
「嗯,很快,你再等等,相信我。」
……
我在殡仪馆,紧紧的拉着程诚的手。
这只手,曾经为我送过蛋糕,为我点过蜡烛,为我擦过眼泪,牵过我,拥抱过我,照顾过我,给过我数不清的温暖。
现在,却是冰凉的。
他们把我的程诚抢走了,还给我的时候,只有一捧灰。
我曾经以为我已经经历过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绝望了,我以为我不能更伤心了,我以为生命没有更凄凉了。
原来还是有的。
肇事司机自首了,一个有家有口的人,家里还有一个六岁的儿子。
他说,他想踩刹车,踩错了。
不可能的,他明明先减速了我才往前走的,他没有踩错,他故意的。
我坚持要警局按故意谋杀调查,还真发现了问题。
这个男人是个赌徒,欠了三百多万赌债,天天被人追债恐吓。
所以,他才会拿钱办事,要我的命。
「谁?谁找的你?你不说,我就杀了你儿子。」
我想我当时一定是万分狰狞恐怖的,几个警察都没拉住我,「你以为我不敢吗?我的爱人被你杀了,我可以杀了你全家,然后去地狱等你!」
他被我吓哭了,他怎么也会哭,眼泪,真是廉价的东西。
厉唯霆这几天情绪都很不好,因为他说,之前那颗肾源没有配上,还得找。
他守在萧雨菲的床前,看着她受苦,红着眼睛那么难过,恨不得自己替她。
但是他没有劝萧雨菲接受我的肾,自从萧雨菲亲口说了,绝不接受我的捐献,他就再也不提了。
但是莫女士受不了了。
萧雨菲已经做了十几次的透析,她真的很痛苦。
莫女士在她的病房里声泪俱下,求她接受手术,求她要我的肾。
萧雨菲看着她笑,说话声依旧温柔。
「妈妈,你知道我什么不接受妹妹的肾吗?」
「为了惩罚你啊,因为你不是一个好妈妈,你太恶心了。」
「你怎么可以把那个皇冠戴在我头上,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大方,很伟大?」
「你欺骗她,她是你亲生的女儿啊,你明明不需要她去赚钱,却眼睁睁看着她一脚踏入地狱。」
「你怕她自己爬上来,你骗了她整整三年!」
「你怎么忍心?你的心是什么做的?妹妹这辈子也惩罚不了你了,我可以,我想为妹妹讨回一个公道。」
「我早就不想活了,可是我只要多活一天,我就可以看见你们哭,看见你们痛苦,你就该痛苦啊妈妈,你凭什么不呢?」
「听说你以前总是喜欢说,你欠我的,那你欠吧,你现在欠我更多,都是因为你,我才不想活,我没脸活,你叫我不配活着了!」
「你看,天下果然是有报应的,你用肾病用透析骗她,今天一切都实现了,报应在我身上了,都怪你,全都怪你!」
「不是的菲菲,你误会妈妈了菲菲,妈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莫女士不知道,这句『为了你』才真的是叫萧雨菲心如刀绞。
「当时你出国了,妈妈只是想着有她在身边,厉总不会忘了你,我帮你看着的,她不敢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厉总爱的人只有你,真的只有你!」
萧雨菲觉得恶心又好笑,「你以为我稀罕吗?要靠牺牲自己亲妹妹才能维持的爱情,那叫做爱情吗?那是什么?」
「你们这些人到底凭什么?凭什么总是以我的名义伤害我的妹妹?」
「为什么为了我好,就得让妹妹不好过啊?为什么?」
「都是因为你们才变成这个样子的,都是你们才让她不愿意见我的!我还要谢谢你们吗?」
「你们这群疯子!」
「不是的菲菲,她不来是因为她男朋友死了。」
「妈你在说什么?」
「她男朋友是个孤儿没人收尸,她这几天是在殡仪馆……菲菲,菲菲!医生!」
……
我不知道程诚离开我多久了,我好像陪他一起死了一样,呆在家里没有出门。
我们之间,只剩下一把伞。
我爸推开我的门,「你姐姐晕过去了,在医院抢救,你要去看看她吗?」
我从床上下来,走路像是走在云朵上。
路过我爸身边的时候,他拉住了我的手腕,那么用力,好像要捏断我。
「雨漓,你跟她好好聊聊吧,她不愿意接受你的捐献,只有你能劝她。」
「你放心,只要你救了你姐姐,爸爸什么都可以给你,我也不想有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真的。」
我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苍老无力的男人,「爸,我也是你女儿,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他看着我,眼里全是鄙夷,「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跟你姐抢这些吗?」
「你六岁就离开家了,我们十几年没联系过,你姐,她是我一手带大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爸爸不是不爱你,但是你姐姐……她是我亲自拉扯大的啊!」
「哦,我知道了,谢谢您告诉我,放心,我不抢,偏爱这种东西,哪是能抢的来的。」
我爸,因为他一手拉扯大我姐姐,所以更爱我姐姐。
我妈,因为她没有照顾我姐姐长大,所以觉得欠了我姐姐。
这很合理,没有一点问题。
「你收拾一下吧,你姐已经够痛苦了,别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去见她,叫她看了糟心。」
「自己家里的人生病没见你伤心,别人死了你倒是挺难过。」
「爸,程诚不是别人,我们说好了要结婚的。」
「结婚?你说了算吗?你当你爸妈死了是吗?没教养!」
我没有力气争论什么,也不想与别人争论程诚。
我是要嫁给他的,他们同不同意算得了什么呢?
我到了医院的时候,我妈,厉唯霆和严临都在。
我姐看到我,真的很开心。
只是她的笑容还没绽放,就收敛了。
她小心翼翼的牵着我的手,叫我坐在床边,「妹妹……」
她说不出话,抱住了我,可是她太弱了,连抱我都没有多少力气。
「发生了什么?」
「车来的时候,他把我推开了。」
萧雨菲的眼泪啪啪往下掉,仿佛自言自语般,「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司机欠了钱,有人给他钱,要我的命,我真是想不通,我这条命,也有值三百多万的一天吗?」
「谁要我啊,要我的命做什么?我这辈子,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去得罪……那么有钱的人。」
我看着萧雨菲,我看到她眼睛里的我,表情忽然变得冷清。
我这辈子认识的最有钱的人,全都在这间病房里了。
能做出买凶杀人要我命的人,只有一个。
自愿捐赠的协议我已经签了,但是萧雨菲不要,如果我死了……她不要也得要了不是吗?
萧雨菲,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我看到她瞳孔里倒影的我,满脸恐惧和不可置信,眼泪大颗大颗的顺着下巴,滴落在她手上。
我还以为,我眼泪已经哭干了。
「姐,你知道吗?我问他如果我只有一颗肾了,他还要不要我?他同意了。」
「我们说好了,那天去领证的,他去给我买戒指,我回家拿户口本。」
「我们都说好了,他会一直陪着我,会请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可是现在我后悔了,我没有婚礼给你参加了,我的肾,不给你了。」
「姐,我们谁也不要好过了,这样好不好?」
萧雨菲看着我,笑着点了点头。
我第一次看到,她笑的那么难看,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是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离开了医院,沿着长街走,车水马龙,没有一个人与我有关。
十字路口,那台车开着远光灯冲向我的时候,我闭上了眼睛。
我想,就这样挺好的。
这么快我就可以去见我的爱人了。
萧雨菲也有救了,所有人都会开心,真是完美大结局。
可是那台车没有碰到我,他在距离我仅仅两米远的时候,被另外一台车撞了。
整台车在路上高速翻滚,碎裂的零件飞溅的到处都是,却未伤我分毫。
撞翻它的是一台警车,车头都撞烂了,警察的安全气囊都弹了出来。
「快,叫救护车!」
「同志,你还好吗?没事吧?」
直到被警察拉到路边,我都没有回过神来。
开车撞我的是我的爸爸。
警察提取了他的行车记录仪,撞我之前,他在车里发了疯般自言自语。
「是你逼我的,我的菲菲不能有事!你有两个肾,为什么不肯救她,为什么你要这么自私。」
「你该死,你别怪我,都是你逼我的!」
里面甚至还有另外一个片段。
几天前,我爸在车里打了我妈,他说,「如果莫雨漓不给我的菲菲捐肾,我就立刻跟你离婚,你带着你的女儿滚出萧家,永远都别叫我看见你们!」
原来,我妈跟我爸复婚是带着嫁妆的,那个嫁妆,就是我的肾啊。
那时候多早呢,可能萧雨菲才刚刚查出又得了肾炎而已。
真是……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好深远!
先把我妈抓在手里,等需要我的时候,才把我骗回家。
亲子一场,这大该是他们夫妻俩这辈子,为我这个女儿费的最大的心思。
我忽然想起,在我去医院之前,我爸说,「我也不希望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真的。」
我以为那是一句关心,原来那是一句警告。
我早就不跟他姓了,在他眼里,我不是他的女儿。
我对萧雨菲说我不给她捐肾了,我们俩谁都不要好过了,那句话,一定让他心如刀绞,让他痛苦的发疯,才会不顾一切开车出来追我吧。
那个姓萧的男人当场去世,行车记录仪也能证明,他是故意杀人。
再加上当时情况危急,千钧一发,除了撞车,根本不可能阻止的了,撞了他的警察,有功无过。
我妈从殡仪馆出来时,看着我的眼神,带着深深的恐惧。
我想她一定不明白,怎么我这条贱命就能那么硬,怎么每一次,死的都不是我。
萧雨菲不知道爸爸的死讯,为了她的身体,只能瞒着她。
我每天都在医院陪着她,在她的旁边,有我的一张床。
我们聊天,像小时候一样,我们互相分享生命中的幸福和囧事。
平静安详,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萧雨菲牵着我的手对我说,「妹妹,你要幸福,他会在天上看着你的,你要替我们幸福。」
「以后,如果你想我了,你就照照镜子,只要你过得好,我就好。」
我扭过头看着她,「姐,你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我在她身边睡着了,谁也没有注意,她藏在枕头下的那把水果刀。
我已经在准备做手术了,但是因为身体状况不好,所以必须按照医生的要求调养,要各项指标全部达标才行。
我恨再多的人,我也不恨她。
我害怕失去她,如果我没有姐姐了,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有人爱我了。
厉唯霆开心的告诉她,「菲菲,我们找到肾源了,你好好休养,很快就能安排移植,你会好的。」
萧雨菲看着他,「阿霆,不做手术好不好?我好怕痛啊,我不想受折磨。」
「菲菲,你要勇敢一点,你还有爸妈,还有我,为了我们,坚强一点好不好?」
「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我们会结婚,会有自己的孩子,我们会白头偕老一辈子在一起。」
「你是我厉唯霆这辈子认定的,唯一的厉夫人,你不许有事!」
萧雨菲看着他微笑,像是在做最后的确认,「一定要做手术吗?」
厉唯霆,「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什么也不用管,不过是睡过去几个小时,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们一定会一直幸福。」
「阿霆,我想你抱抱我。」
厉唯霆紧紧的搂住了萧雨菲的身体,萧雨菲挣脱了右手,却没有回抱住他,而是拿出了枕头下的水果刀。
狠狠的插进厉唯霆的侧颈,整个刀身全部没入,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借着厉唯霆推开她手的力道,把刀拔出来,鲜血喷涌,满床都是。
厉唯霆想要喊人,却发不出声音,他捂着脖子想要离开,萧雨菲却抱住了他。
「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我妹妹呢厉唯霆?到现在还不放过她!」
「我和妹妹本来可以很好的,都怪你,你怎么可以那么恶心,你凭什么欺负我妹妹?你凭什么打她?凭什么骂她?」
「你以为你是什么高贵的人吗?她这辈子做过最见不得人的事,不就是陪了你三年吗?」
「你害的她觉得自己脏,觉得自己不配得到爱,她好不容易和程诚走在一起,你却毁了他们。你凭什么还想要幸福?」
「你凭什么要买凶杀我妹妹?你以为你是谁啊厉唯霆?杀了人是要偿命的你不知道吗?」
「你以为一句为我好,你就可以这么欺负我妹妹吗?你根本不爱我,你就是有病!」
「我萧雨菲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认识你这样的神经病!」
「你活着,就永远都是妹妹的噩梦,你会伤害她的,我不允许你再害她,你欺负她够多了,不许欺负我妹妹!」
「你既然那么爱我,那么离不开我,就陪我一起死吧厉唯霆!」
「早该这样的,我们早就该死了,在你伤害妹妹和程诚之前,我就该杀了你!你这个变态的魔鬼!杀人凶手!」
「我们一起死,这样,也算我们一辈子在一起了对不对?」
「下辈子,我们谁也不要遇见谁。」
……
发现萧雨菲和厉唯霆出事的是严临,他推开病房的门,就看到满床满地都是血。
萧雨菲用那把刀自杀了,她本来就弱,还在自己的心脏上插了一刀,怕她有一点机会上手术台。
莫女士疯了一样,抱着萧雨菲嚎啕大哭,然后对我拳打脚踢,用尽世间最恶毒的字眼咒骂。
我感觉不到痛,也听不进去半个字。
我把厉唯霆推的远远的,萧雨菲身上都是血,我想帮她擦干净。
那以后,我再没见过严临。
厉唯霆一死,厉家的亲戚抢财产抢的头破血流,在他的葬礼上大打出手。
他活着的时候太狠了,以至于葬礼上没有人为他哭泣,整个厉家,分崩离析。
那个姓萧的男人在跟我妈复婚之前就立了遗嘱,他所有的财产,都归萧雨菲继承。
萧雨菲也立了遗嘱,她所有的一切,都归莫雨漓。
我回到家,看到家里的厨房,我想起来第一次见她,我让她杀鱼,吓得她哇哇大叫。
我姐姐是连鱼都不敢杀的人啊……
如果我不曾错怪她就好了,如果早点知道她爱我就好了。
莫女士发了一段时间的疯,在疗养院住了两个月,然后回来了。
我刚做好公司工作的交接,处理了一些私人资产,卖掉了一些股份,现在只拿着 20% 的股份,不参与管理,只拿分红。
莫女士回来就要打我,一脸凶恶,但是这一次,我稳稳的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往后一推,她差点摔倒。
「你还敢还手?谁允许你卖掉那么多房子的?你想干什么?家里的东西,不是你一个人的!」
我确实卖了好几处房产,大多数是从我姐那里继承来的。
只有这栋别墅,这是萧雨菲长大的地方,我没有卖。
「妈,按照我姐的遗嘱,这家里的一切都是我的,跟你没关系。」
「你这个贱人,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我就知道你惦记萧家的东西,我就知道你想把一切都抢走,你休想!」
「钱呢?你卖房子的钱呢?还给我!」
「妈,我以前以为你特别爱我姐,我还嫉妒过,但是现在,我发现其实你只爱你自己。」
「你一遍遍骂我不许找我爸,不许惦记萧家,是因为你要骂给别人听,掩饰你内心早想回来做阔太太那份龌龊。」
「你像个变态一样偷窥我姐的生活,是因为你要讨好她,你怕她忘了你,想她将来孝顺你接你回来享福,完成你做阔太太的美梦。」
「你跟我爸,联合算计那个有钱的阿姨,没想到我爸也算计了你,拿到了遗产,却不愿意跟你复婚。」
「你恨他,所以你把对他的恨发泄在我身上,一遍遍警告我,他不是我爸,我没有爸,自欺欺人是你不要他的。」
「这一切都太没有意思了。」
「这栋别墅,是我为我姐留着的,我不知道你住在这里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不想你动她的东西,所以,你以后不能住在这里了。」
「这是你的养老钱,你拿好。」
我拿着一个盒子递给她,她一定很眼熟,她知道里面是什么。
货真价实的钻石皇冠,二百多万,足够她安享晚年。
我把我爸爸和那个富婆阿姨合葬了,我妈要死要活跟我拼命,但是她拦不住我。
「妈,你很清楚我爸对阿姨有多关怀备至恩爱有加,他这辈子也没那么伺候过你,没那么哄过你。」
「要不是为了我姐,他不会跟你复婚的,又怎么会愿意跟你合葬,你清醒一点吧。」
「这是我爸欠阿姨的,他下辈子,也得去给人家当牛做马。」
我锁上了别墅的大门。
我想去我姐曾经留学的地方看看,去看看她曾跟我描述过的风土人情和漫天枫叶。
登上飞机之前,莫女士给我打电话,说她的肾炎复发了,让我去医院看她。
我不会去,她该为她曾经撒过的谎,承担代价。
飞机上,我手掌轻轻放在小腹,眩窗的倒影里,我透过我自己,在看萧雨菲的影子,从未如此庆幸我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
那一天程诚抱着我,他说,「我早该想到的,我应该让你怀上孩子,有了孩子,他们就不能送你上手术台了。」
我知道他只是说了任性的气话,但我还是同意了不做任何措施,给他一个虚假的希望,没想到,那个希望是他给我的。
「谢谢你程诚,即使你回到天上去,也送了另外一个天使来守护我。」
此后余生,我永远都有一把守护伞,无惧风雨烈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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