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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哪些你看过之后舍不得删的古言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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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已认证的官方帐号即使知道眼前这位落魄的少年将来会权倾天下,我也要向他退婚。他不懂我为什么退婚,就像我也不懂他前世怎么能为了稳固权势,狠心将我们亲生女儿送给他的宠妃虐杀。「姐姐,为什么?」殷乾紧紧盯着我,眼里是执拗的光,好像我才是那个负心人。演技真好。1.前生我招婿,结果绣球竟被个小乞丐捡到。不过招婿本就是为了以后掌管丁家生意,所以夫君是什么不重要,摆设而已。只是没想到洗净后的小乞丐生得极好。初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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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往事

已认证的官方帐号


盐选专栏名:《盲盒男友:抽取你的限定爱情》

作者:@筱悠扬 在填坑与鸽子之间反复横跳,直到被赞

即使知道眼前这位落魄的少年将来会权倾天下,我也要向他退婚。

他不懂我为什么退婚,就像我也不懂他前世怎么能为了稳固权势,狠心将我们亲生女儿送给他的宠妃虐杀。

「姐姐,为什么?」

殷乾紧紧盯着我,眼里是执拗的光,好像我才是那个负心人。

演技真好。

1.

前生我招婿,结果绣球竟被个小乞丐捡到。

不过招婿本就是为了以后掌管丁家生意,所以夫君是什么不重要,摆设而已。

只是没想到洗净后的小乞丐生得极好。

初次见面,他像只刚会睁眼的小奶狗,眼泪汪汪,看到我第一句话就是:「求小姐别嫌弃我,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我当时觉得,以后的夫君这样也不错,因为他小我一岁,我就让他成亲前先叫我「姐姐」,结果他脸一下红透了。

我只认为他单纯朴实。

但后来才知道,单纯的哪是他,是我。

眼前这个软糯无害的少年,竟然是在围猎中「死亡」的三皇子。

他不过是借我丁家掩护身份,避开太子锋芒,在背后搅弄风云,步步为营。

……

十九岁那年

我成了他的妻,婚后不到半年便有了身孕。

当时,我笑着躺在他怀里,看着他得知消息后的通红眼眶,暖意洒满全身,只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谁知,其实是厄运的开始。

现在想到,我都能恨得笑出声。

一个人演技得多好,才能装得那么无懈可击。

我直到被召进宫才知道,新君竟是我夫君。

他也不叫秦子竹,而叫殷乾,我叫了 7 年的名字都是假的。

进宫后,看着他身着帝服的威严模样,竟有些认不得。

事实证明,我从未认得过。

他对我极其冷淡,仿佛另一个人,却对着将军的女儿何莹含情脉脉。

我叫他放我出宫,他反又将我软禁起来。

我从一开始的伤心,变得认命,只想和女儿相依为命

可他连这点心愿都不满足我。

何莹小产竟将罪怪到我头上,还说要用我的安儿赔她孩子。

殷乾明知道我不可能害何莹,却还是同意将安儿交给她。

当时,安儿伸着小手,哭喊着叫「母亲」时,我的心像被扯得鲜血淋漓。

他抱着我,让嬷嬷将孩子带走。

我狠狠打他,骂他「畜牲」,他只是紧紧抓着我,垂眸道:「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当夜,我在何莹宫外捶了一夜的门,锤得双手鲜血淋漓,却只等到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我浑身颤抖,当即呕出口血晕死过去。

那天以后,我不吃不喝迅速枯萎下去,即使殷乾缚住我手脚强喂我也无济于事。

终于,他怒了,叫人都滚出去,然后求我再忍忍,求我不要死。

我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嗤笑一声。

他红了眼眶,像曾经惹我生气般捧上我的手,满眼哀求:「娘子,再忍忍,马上就结束了。」

我笑笑,抚向他脸,看着他眼中迸发的光亮,一字一句道:「你真让我恶心。」

他表情一滞,眼睛通红地站起身道:「我不会放手的,丁嫣儿,你死也得和我在一个墓里。」

说罢转身出去。

我冷笑,突然发现手上的绳子没系紧,刚好能够到烛台。

一片火光中,我看到一身明黄的身影刚冲进来一半就被拉走,外面还传来「保护皇上」之类的话,只觉得浑身轻松。

解脱了。

烧成灰的话就合葬不了了吧,希望明日风大些,把骨灰都吹散。

想到这,我笑出声,唱着哄安儿睡觉的童谣,慢慢陷入黑暗。

谁知再醒来,却到了成亲前的一个月。

这个离奇的认知砸得我头晕目眩,整整在镜前坐了一夜。

直到看见前世被害死的红袖招呼我洗漱时,才终于有了实感。

泪水顺着脸颊一滴滴落在地上。

红袖吓得放下水急忙过来:「小姐怎么了?哪不舒服?」

我扑入她怀中大哭。

前世何莹故意找茬,让红袖与她心腹太监对食。

殷乾同意了。

即使我跪在他身前磕头磕到前额青紫,他还是同意了。

结果红袖杀了那太监便自尽了。

这也是我和殷乾关系彻底破裂的开始。

当晚,我用簪子狠狠插进殷乾身体,他低头将簪子从肩上拔出,紧紧搂住我道歉:「对不起嫣儿,我没想到会这样,对不起。」

我狠狠咬住他肩膀,很快口里就浸满腥咸。

他会想不到吗?

他那是弃了红袖。

要不是安儿在偏厅醒来看到我的样子被吓哭,我想我会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

「不哭不哭,小姐是被梦魇着了吗?」

她手抚向我额头,不停用帕子给我擦眼泪,我哭了很久才抽泣着点头:「是啊,好可怕的梦。」

又缓了三日

我终于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实,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复仇。

我想他们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但恢复理智后,我发现太难了。

商贾之女将皇子与大将军的爱女拉下马,简直天方夜谭,除非,找个强有力的后盾,比如太子——殷乾前世的劲敌。

可那无异于与虎谋皮,这个想法终究还是被我抹去。

孤家寡人倒也罢了,但我身后还有丁家一百四十五口人。

指甲狠狠戳入掌心,血浸满指甲。

复仇行不通,我便不再纠结,直接去书房找父亲提退婚的事。

殷乾也在书房,此时一无所知,看到我眼前一亮,转而委屈道:「姐姐,你这几天为何不见我。」

他说着就上前拉我手,父亲看着这幕一脸严肃,咳嗽两声:「规矩些。」

然而殷乾还没碰到我,就被我一巴掌打开。

「啪」

瞬间,整个书房都仿佛被凝住。

我在父亲和他讶异的模样中,冷淡道:「我要退婚。」

父亲震惊了一瞬,转而轻松下来捋着胡子,揶揄道:「别闹,你当成亲是儿戏不成?前几日不还吵着要快点成亲吗?」

他以为我又在逗殷乾,可见我面无表情,捋胡子的手慢慢僵住:「真要退?」

我没讲话。

他张张嘴,决定带着红袖添香离开,让我们自行处理。

殷乾一脸莫名其妙地拧着眉,眼神执拗:「姐姐,为什么?」

我转向他,看着这张脸,强压一口气:「因为,恶心。」

殷乾冷下脸,阴沉了几分:「恶心前几日还与我亲热?」

我看着他染上偏执的眼神,嘲讽道:「殷乾,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他愣了愣,晦暗道:「你……知道了。」

2.

丁家的婚礼黄了。

不过好在此次丁家将礼品全部退回,还准备了盛宴。

大家都是人精,即使猜到内里有什么缘由,也不会多问。

而且对他们来说这是好事,毕竟丁家是块大肥肉,推杯换盏间,这些商家看着我的眼神也染上算计。

我无心应酬,敷衍两句便回书房整理账目。

近四年没有接触账本,再次接触简直头晕脑涨。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我几乎住在书房天天整理,终于把账目理清,决定犒劳下自己,于是跟玉风阁掌柜定了个包间。

谁知到地方后,他却说酒楼被包了。

我家的酒楼,我进不去?

掌柜看到我急忙上前道:「是官家小姐。」

这种情况个别时候是有的,达官显贵突然大驾光临,要求清场。

民不与官斗,这也没办法。

「谁那么大阵仗,这清的还挺干净。」我谅解地笑道。

掌柜松一口气:「何大将军的爱女。」

我愣住,如坠冰窖,心脏仿佛被人捅了千百下后,又被踩在脚下狠碾。

「你说……谁?」

掌柜见我面色惨白,不敢讲话。

「小姐,不舒服吗?」红袖轻声询问。

我摇头,让她们在门外等我,独自走进酒楼。

一进来就看见二楼包厢外有两人守着,他们双目炯炯,孔武有力,一看就常年习武。

楼内散了宾客,所以很安静,那曾经熟悉的声音正轻笑着,带着抹娇羞。

「乾哥哥放心,我爹爹说了,何家定会鼎力相助。」

何莹的声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但她怎么会现在就跟殷乾有联系?

我不禁呆怔在原地。

是因为我重生赶走殷乾,所以他提前跟何莹联络了。

还是原本,他们就是这时联络的。

如果前世也是这时候就联系上,那么就等于前世,他边和我筹备成亲,边在这跟何莹纠缠不清?

「什么人!」

守卫见我进来后厉声问道。

没一会儿,包厢门就被推开,一道浅红色骑装的女子迈步出来,明艳的脸上满是恣意。

她身旁的人戴着半面具,只有一双薄唇露在外面,可我还是一眼认出那是殷乾。

何莹上下打量我一眼:「你是何人?」

她气质高贵,像朵艳丽的牡丹,张扬地给行人炫耀自己的美丽。

我盯着她上挑的眉眼,只记得这双眼看向我时的狠辣。

「喂,本小姐问你话呢!」

她说着就想抽身后的马鞭,突然意识到什么,偷偷看眼殷乾的方向,不满地松手。

我深吸口气,微笑道:「小人玉风阁老板,听何大小姐纡尊降贵来到小店,特来拜会。」

何莹撇撇嘴,皱眉道:「不用,下去吧烦死了。」

刚说完就她扭头冲殷乾道:「这些做生意的惯会溜须拍马,那左右逢源的样儿真恶心。」

听到这话,我回视殷乾的目光,过去几年他可也是个地道商人呢。

殷乾看着我的眼神,微微握拳,我嘲讽地勾勾嘴角,转身离去。

这一世,我只能祝她们不得好死。

但没想到,何莹第二天竟然找上了门。

她一身劲装坐在主座,本该是英姿飒爽,却被眼里的轻蔑破坏了气质,显得过于跋扈。

爹娘坐在她下首,见到我来眼神担忧。

何莹上下打量我,面色不善:「原来你就是退乾哥哥婚的那个女人啊。」

我沉眸,她行事还是如此张扬,光大厅就有四个护卫,外面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这传出去丁家得罪何将军,生意还怎么做?

我强压住情绪,弯唇道:「乾哥哥……是谁?」

她一脸疑惑,突然想起什么,有些不可置信:「你不知道?」

我垂下眼帘摇头,掩去其中的恨意。

父亲不知道殷乾就是秦子竹,小心翼翼上前道:「何小姐是不是……认错人了,小女近日退婚退的是秦子竹,没有姓乾的啊。」

何莹脸色有些难看,掏出马鞭朝父亲脸面抽去,上面都是倒刺,我见状急忙去拦。

「啪」

背上一麻,紧接着,是火辣辣的痛。

我半跪在地上,疼得满头冷汗。

「嫣儿!」

母亲急忙上前扶我,父亲看着我满脸苍白的模样,气得站起身冲何莹道:「何大将军的女儿便可以滥用私刑随意打骂平民吗?我丁家年年按时缴纳税银,抗灾捐银,每月十五开设粥棚,就算没有天大的功劳,也不是没有苦劳,哪是你可以如此随意欺辱的!」

何莹自小被人顺着,眼里根本没有平民、奴隶一说。

在她眼里,不过都是群贱民。

此时被质疑,火气立刻上来。

我了解她,急忙拉父亲衣摆,可来不及了。

何莹眼里出现抹杀意,冷笑声:「死老头敢和我乱吠?」

她直接掐向父亲喉咙,狠厉道:「我今天还就欺辱了,你到地府去找阎王告状啊。」

「何莹。」

正当我准备用簪子跟何莹同归于尽时,殷乾来了。

何莹听到声音急忙松手,乖巧得像兔子,丝毫不见刚才的跋扈。

「乾哥哥,是他们先惹我生气的!」

她冲男人扁扁嘴,一脸委屈。

我心中冷笑,抽鞭子的是她,想杀人的也是她,现在委屈的更是她。

父亲脖颈上有道紫印,一直在咳嗽。

我手颤抖地不敢碰,垂眸将恨意掩在其中,指甲深深抠入肉中。

殷乾此时带着面具,声音冷漠。

我看向他,他上前拂了下何莹的额角碎发,何莹立刻透出几分小女人的娇羞。

「现在不宜生事,乖。」殷乾温柔道。

何莹眨眨眼,委屈不已,却还是不满地点点头,然后冲我们「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走时,她回头冲我冷冷勾了下嘴角。

我皱眉,突然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

本以为这辈子只要离开殷乾就能平静生活。

但其实,命运早就铺下层层暗网,躲过一个,还有一个。

以何莹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忍一时可以,忍一世是不可能的,除非,她失势。

「嫣儿,你还好吗?」

母亲一脸心疼地看看爹,又看看我。

我抬头笑笑:「很好,从未如此好过!」

既然今生也定要纠葛在一起,那便用力厮杀吧。

与虎谋皮也比任人宰杀好。

3.

何莹闹过之后,生意果然下滑。

对家趁机散布丁家被何将军针对的消息。

供货商家打听得知丁府确实被何将军的卫兵围过,纷纷提前索要钱款。

而名下商铺人流也骤降,同行又刻意压价,没几日便夺走大波客人。

父亲一气之下病倒在床。

我带伤处理事务忙得脚不沾地,好在大家看何莹毫无动静,情况才慢慢好转。

但我知道,等殷乾曝光身份的那天,丁家就要倒霉,算算日子,只剩三个月了。

好在送出的信没有石沉大海,太子的人找上了我。

这晚正要就寝,突然被一把匕首抵住喉咙。

一个令牌在我眼前晃了下。

随后,陌生女子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冷冰冰的给我报了个地址,撤开匕首。

等我回头,窗户正半开着,没有任何人影。

我默默走过去关上窗户。

心脏后知后觉开始剧烈跳动,不只是因为害怕,还因为兴奋。

第一步成功了。

太子出事是明年年初,现在还有近一年时间筹谋。

……

走在玛瑙镶嵌的小路上,我垂眸想,传闻殷九河性情温和,端正守礼,不知几分真假。

本来也想过二皇子和四皇子,但他俩一个高傲,一个阴鸷,更难搞,而且不久后,他俩就会一个病死,一个被抓。

其实,我根本没别的选择。

垂首进入大厅,余光看到个年轻男子坐在主位,立刻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头上久久没有声音,我不能抬头,于是安静跪在原地。

其实这样贸然前来,还有个可能,太子会当我和殷乾一伙的,直接杀了我。

这也是我之前只想着避开的原因。

「你在宫里待过。」

太子语气温和,音色却如初春的山涧溪水,看着暖和,掬起才发现一片冰冷。

我愣住,冷汗慢慢浸湿后背,前世在宫中三年,被迫学了不少规矩。

但我行的不过是个最简单的平民礼,如何能看出来?

这观察力也太可怕了。

我深吸口气:「未曾,只是学过些。」

「抬头。」

我慢慢直起身子,抬眼看他。

殷九河长相极好看,五官凌厉,一双眼像猫一样,好像带着戏谑,又好像什么都不在意。

教养极好,坐姿板正,却还是莫名感觉有些慵懒。

但那份慵懒并没有影响他的气场,那双黑眸不过淡淡看着我,就仿佛有无数双手压在我肩上,逼我臣服。

「本殿听闻你与三皇子青梅竹马,关系匪浅。」

他微微勾唇,语气温柔几分。

我恭敬道:「传闻做不得数的,若真如此,我便不会退婚。」

他听了我的话没有继续,拿过丫鬟手中的茶盏啜饮一口。

「那为何退婚?」

我咬咬唇:「因为他骗了我,我讨厌欺骗。」

「这理由有些许牵强,你在隐瞒什么。」

我心里一凉,面对着眼前的人,好似根本无所遁形。

但若我说出真相,他可能会把我当疯子赶出去。

「四月五日,满都城都会传出太子殿下血统不纯的谣言!」

太子微微愣住,旁边的护卫直接抽刀比在我脖子上怒斥道:「大胆!」

宝刀削铁如泥,好在太子及时出口,不然可能我脖子就断了。

那护卫满面怒容,却还是听到命令就立刻收手。

我死死盯着太子的眼睛继续道:殷乾会买通殿下的奶娘,到时一夜之间,您血统存疑的流言便会传遍都城,礼部尚书会最先倒戈,上奏罢免您的太子之位。

太子静静听着,表情闲适,竟然还顺手新拿了杯茶递给我,姿态优雅,赏心悦目。

我茫然地接过,不知道喝还是不喝。

这是在干吗?

我心惊肉跳地说这重磅消息,他却在那无所谓地饮茶?

「你尝尝?」

我:「……」

接过喝了一小口,弱弱道:「太子殿下若不信,可以静待到那天,民女以性命为注。」

他淡淡道:「茶好喝吗?」

我:「……」

现在是讨论茶的时候吗?而且观玉也不是特别好的茶水,我们救灾派的茶水有时候都是这个。

「好喝。」

我懵道,其实这茶淡得没味。

而且我突然发觉脖子在流血,那刀过于锋利,痛意后知后觉,却不敢擦。

殷九河听着我的话,像只逗弄猎物的猫儿,不疾不徐,好像还在期待什么。

一片沉默。

我们都不说话,但没办法,我是地位低的那个,只先好打破沉默:「殿下?」

久久听不到回复,就在我以为他没听到后,才传来一声:「下去吧,我会验证你的话,若你骗我。」

殷九河眉眼温柔几分,说出让我心惊胆战的话:「没事,就算你骗了我,也挺好处理的。」

……

怎么越是这种恐怖的话语气越温柔啊!

我心里情绪起伏不定,却只敢挣扎一句:「那太子殿下可否在这段时间,保丁府无虞?」

殷九河点点头。

我松口气,却看到他突然笑了,仿若冰雪消融后露出的尖刃,带着沁骨凉意。

还不如别笑,救命。

等回到府里,我已经一头汗。

殷九河「性情温和」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我躺在床上深深松口气,好在,他没杀我,只要我说的话成真,就有机会进一步得到他的信任……吧。

话说那茶到底和我们说的事有什么关系?

难道茶有毒!

4.

茶应该没毒,大夫看过,说我很健康。

迷惑。

但既然没事,我也没过多纠结,日子一天天过去,殷九河也没再找过我。

生活回到原先的轨道,好像那个交易并不存在。

我也不急,打算静等四月五日到来。

谁知十五那天去庙里祈福也能遇见刺杀。

为首之人一身黑衣,身姿婀娜,那马鞭一眼就认出——何莹。

天子脚下,她便如此大胆?

我带来的护卫根本敌不过从沙场中历练过的人,很快就溃败开来。

因为知道她的目标是我,我不想红袖添香出事,就叫她们骑马找人来,自己跑入林中,想借着地势稍微拖延下。

能跑回庙里最好。

但我想多了,根本跑不掉,何莹没多久就追到了我,鞭子直接抽向我腿绕了个圈,将我摔倒在地。

紧接着,我就被团团围住。

她张扬地将蒙面的布拉下,娇笑道:「小商女,又见面了,你说,我是杀了你,还是把你卖去烟花柳巷呢?」

她边说,边用带着倒刺的鞭子轻轻扫向我脸,带着些微刺痛。

我沉眸,将之前藏在腕间的匕首刺向她,她反应极快地躲开,却还是被划到脸。

极细极轻的一道伤口,她却满眼不可置信,仿若天都塌了。

「你敢伤我?还划我脸!」

她尖叫一声,恶狠狠抽出把刀直接刺向我。

「贱人,我划花你的脸。」

千钧一发之际,身后突然射出支箭,她急忙躲开,迅速蒙住脸。

同时,一道道箭矢射来。

她阴毒地看眼我,知道今天杀我有些困难,咬牙下令走人。

我回头一看,竟然是殷九河带着侍卫走来。

他一身月白色长袍,慵懒惬意,与狼狈的我形成鲜明对比。

我站起身正准备行礼道谢,他却扶住我:「何莹那女人睚眦必报,我可没空天天看着你。」

「嗯?」

我一愣,那今天他来救我,是因为天天看着我?

可能我的表情太过明显,他拿折扇敲了下我的头道:「凑巧。」

我点头表示相信。

他呼吸重了些,笑得莫名……有点瘆人。

可能是我想多了,他本来就阴晴不定。

「那……殿下觉得怎样方便些呢?」

他高我一个头,所以看我时要垂眸,此时又带着几分嫌弃,显得莫名憋屈。

直到他说出方案,我才知道他为何憋屈。

「反正我府里没人,你先做我侧妃吧,有这层身份,她不敢光明正大动你。」

我愣住:「侧妃?」

他看着我的样子温和笑道:「怎么?还想做王妃?」

我摇头:「侧妃挺好,挺好。」

直到回府,我才突然察觉殷九河态度过于好了,难道是因为这几天验证了我说的信息?

那是不是,我得到他一点信任了?

不过,有些条件还是得说清楚,不能白当。

第二日,我直接去找他。

他仿佛早就料到,去的时候,紫玉正在等我

等见到殷九河后,我行完礼谨慎道:「是我的话被证实了吗?」

他轻笑一声,眼里似有光华流转:「反应真慢,不然谁去救你?」

我咽咽口水:「那殿下是相信我了?」

「不信。」

我:「……不信为何叫我做您侧妃,不怕我是细作了吗?」

他勾唇,如玉雕般的手指捻起颗葡萄,放入薄唇,缓缓嚼着,喉结上下一动,吞咽下去。

我都在怀疑他是不是心悦我了。

但细细想来,我若真成他「侧妃」,那么命就捏在他手里了,还能被他随时监视一举一动,对他更安全些。

反过来,我若真与殷乾为敌,那做殷九河「侧妃」好像也确实更加安全。

反正,殷九河怎么都不亏,我也不亏。

至于名声这种东西,我早就不在意了。

想通之后,我行礼,然后抬头:「太子殿下事成之后可以答应我两件事吗?1.保丁府无虞。」

他淡淡瞥我眼:「第二个条件是放你走吗?」

我有些意外他竟然猜到我的想法,答了句「是」。

「可外界知道你做过我的人,不论真假,都没人会再要你了。」他声音冷下几分,仿佛有些不悦。

我平静点头:「民女知晓。」

他看着我的眼睛,我不卑不亢地回视。

许久,他垂眸抿唇:「你就那么厌恶宫中?」

我有些不理解这句话,或者说,不敢理解,怎么觉得他好像想留住我?

当然,这不可能。

我自嘲,可心脏还是不规则地跳了下。

他见我不语,也不逼我,起身用折扇点点我的头:「今日先住下,明日便叫紫玉送你回府,用太子府的马车。」

「谢太子殿下。」

我磕头行礼,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抬头看向他离去的方向。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的味道,好似竹子,又好似冰雪消融的味道,有点熟悉。

「真是奇怪的人啊。」我喃喃道。

也不知道自小万千宠爱长大的太子,怎么会有这种阴晴不定又别扭的气质。

不过这也不是我该想的事。

等明日回丁府,一切就都回不了头了。

……

次日,紫玉高调将我带回丁府。

太子府徽无人不知,百姓的议论声全部钻入马车,都想知道是谁家姑娘竟入了太子法眼。

整个都城都要沸腾了。

直到马车徐徐停在丁府门前,我深吸口气,在紫玉恭谨地搀扶中下马车。

周围惊呼声一回接着一回,甚至有人都不顾及我,开始讨论:

「丁家不是商户吗?还能傍上太子?」

「年龄都快 20 了,造孽啊!」

「怪不得前些日子退了那乞丐的婚,原来是有高枝儿攀了。」

……

一声声讨论不绝于耳。

紫玉自小练武,盛气凌人,回头扫视众人,议论的百姓立刻缄默。

我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紫玉应该是被特意吩咐过,不像平时那般桀骜,对我恭敬有礼,十分客气,看得众人脸色难看。

一句「明日来接侧妃」,更是让他们脸色更加难看。

估计想着一个年龄大了的商女都能做太子侧妃,他们的女儿更可以吧。

我心中一片讥讽,嫁给太子有什么好?

真可笑。

父母以为我真被太子看中,一时间又喜又忧,我告诉他们太子对我极好,很宠我,他们才不再多问。

晚上用完餐后,红袖给我沐浴。

水雾中,我半睁着眼迷迷糊糊,昨夜太紧张几乎没睡,现在困得不行。

可是又不能睡,我「嫁给」太子的事殷乾肯定知道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来。

如果来了,那应该算是我「帮」太子找到的吧。

不过殷乾忍辱负重那么久,多少会怀疑太子纳我的理由。

「小姐,困了就睡吧。」

我打了个哈欠,点头起身,她给我擦净,套上里衣,便出门守夜了。

添香已经出府,估计正在家开心地做嫁衣。

可惜我看不到她成亲,有时候还挺羡慕她,无忧无虑又可爱,能和心爱之人两情相悦,平淡一生。

我垂眸,掩下波动的情绪,吹灭蜡烛,那种妄念,不是我该想的。

半夜,一声轻响。

抵在窗棂上的书签落地,有人进来了。

看着熟悉的身影缓缓接近,我有些意外。

竟然真来了?

殷乾正小心翼翼地走向我,见我醒着,眼神不甘。

「我就说姐姐怎么突然退婚,还知道了我的身份,原来是因为殷九河,但姐姐一向聪明,怎么不细想想,他会是真心吗?」

我冷漠道:「那你就有真心了?」

殷乾眸子闪过戾气:「丁嫣儿!我若不真心,今日怎么会冒险来找你!你真当我不知道今天是殷九河给我下的套吗?」

我听着他的话只觉得好笑:「你说这话,差点让我以为你跟何莹是逢场作戏了。」

他眼神染上几分阴暗。

我站起身直接拉开他衣领,上面那小巧的牙印完美昭示了我前世的可笑。

何莹总喜欢在与殷乾欢好时,在他脖子上留下印记,给我找不痛快。

看来今生也一样。

殷乾一僵,着急道:「何莹是性子泼辣了点,但我必须得到何将军的支持才能更有胜算,而且我没打算弃你,等进宫后我就会接你进来,到时候,我最宠的只会是你……」

我一把推开他,想着前世种种,厌恶的话都不想说。

他见状握拳,有点焦躁,突然沉下眸子:「你这样对我,是不是殷九河碰你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阵恶心,直接用更恶毒的话回击:「对啊,毕竟你知道的,太子殿下更厉害。」

一语双关。

他没想到我会这样说,眼中的怒意渐渐被吞噬,转成疯狂。

下一秒,我脖子就被他狠狠掐住,发出「咔」的一声。

「说,说你是骗我的!」

我喘不上气,只能死死盯着他。

就在我觉得自己真要死在他手下时,一道飞镖从窗纸射入,刺向殷乾手腕。

他不得已松开我脖子。

我摔在地上,只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

殷乾看着我这样,有些内疚,却还是恶狠狠道:「姐姐,我不会放过你!」

说罢便从窗户跳出去,几下就消失在夜色。

同时,门被推开,一股冷冽的气息包裹住我,殷九河将我揽在怀中,体温令人莫名留恋。

「去追。」

「是。」

几道人影经过,我反应过来急忙推开他,撑起身子抓住床栏:「太……」

谁知才刚说一个字,嗓子就仿佛被股炙热的气体席卷,烧得刺痛。

那双如玉般的手将我扶住,捏着我胳膊的手微微用力,又立刻松开:「不会武还要强什么?」

他语气带着微霜。

我一愣,想到刚才那句「太子殿下更厉害」,又痛又惊不敢抬头,只觉得脸上有火在烧:「意……外。」

他沉默了下,才叹道:「明日紫玉会来接你。」

我习惯性点头,结果都没低下去就像断了般,痛得我倒吸口气。

殷九河听闻顿了下脚步,犹豫了下,还是回身走向我,用手抚向我脖子。

温热的触感让我一懵,下一秒,剧痛传来。

「咔」

很好,我痛得一个没忍住,也顾不得殷九河近在眼前,龇牙咧嘴地捂住痛楚。

「呵,真丑。」

清淡的笑声响起,余光中,殷九河微微勾唇,月光透过窗户,仿佛给他锐利的五官镀上层柔光。

我发愣的功夫,刚才的笑已经消失,仿若昙花一现,又好似根本没出现过,他面无表情地塞瓶药给我。

「这药先用,明日来府里再找御医给你看。」

我刚想点头,又想到刚才那脖子上的温热触感,吓得一激灵,答了句「是」。

可能刚那画面冲击力太强,害我心也不自觉乱了几拍,他盯着我,仿佛在窥探什么。

我不自觉避开他的视线。

终于,他收回目光,转身离开,我看着那背影咬咬唇,去察看红袖她们。

还好,睡得正香。

只是这样一遭下来,我又睡不着了。

次日

当我看到那玫红色的嫁衣时,心更乱了。

「紫玉姑娘……那外衬莫不是鲛纱……不对,嫁衣是星云锦?这……」

星云锦好像连宫里都只有一两匹吧。

鲛纱更是只有皇后娘娘才有,给我穿?

紫玉看着我的模样,艳丽的脸勾起个笑:「侧妃无需担忧,安心出嫁便可。」

……

说得像是真嫁一样。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双十年华,面若芙蓉,可眼里已经多了几分遮不住的疲惫。

脖子被粉色纱布包住掩饰伤痕,又用细碎的珠宝装饰,显得更加美艳。

本以为会被直接抬去太子府,却没想到殷九河竟然亲自来了。

听着外面的议论声,我有些迷茫。

戏其实根本不用做那么足,殷九河到底是因为殷乾,还是因为……

我不敢想,进入新房后,我径自摘了帕子,吓得红袖惊呼一声。

「小姐!不能摘!」

我笑笑:「没事。」

昨夜那药膏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抹上才一晚上就好多了,已经能说出几个字了,轻微活动也没什么感觉。

红袖叹口气,偷偷看眼外面,从怀中拿了酥糖出来。

「小姐真是,什么时候能规矩些。」

她以为我落枕了,于是将酥糖轻轻一捏,挑大一些的碎块小心喂给我,我冲她笑笑。

「真甜。」

她捏捏我脸,又将盖头给我盖上。

其实她不知道,我只是不太想面对这尴尬的场景。

我听到门开的声音,知道殷九河进来了,接着,门又响了声,估计红袖退出去了。

我听到声音直接将盖头再次拿开,就看到正准备用撑杆挑盖头的殷九河。

一时间,气氛十分诡异。

不知道殷九河有没有察觉到我的抗拒。

他淡淡看我一眼,放下撑杆:「没想到侧妃那么急。」

我假装没发现他的不悦笑道:「那,咳咳,重来?」

说着,我就去抓盖头,默默地盖上。

这回等了许久盖头才被拿掉,只是眼前却不是殷九河,而是红袖,她正皱眉看着我:「小姐,殿下怎么走了?」

我:「……不知道」

红袖看着我的模样,长叹口气给我卸妆,看起来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假装无辜。

晚上想了好久,还是不敢相信。

我前世也是真心爱慕殷乾,对男女之事并非一窍不通,但殷九河……怎么可能?

想来想去,只能自欺欺人地劝自己,可能是因为殷九河仪式感太强,就算是做戏也要完美地做好全套,所以才不开心。

毕竟宫中规矩森严,他又极有教养……

好吧,有些说不通,但总比相信他对我有好感靠谱。

第二天

我准备好点心提前在他书房门口等着,打算做一个合格的假侧妃。

他下朝回来,我立刻粲然一笑。

他步子僵了下,虽然很快恢复原状,但我还是看到了,他像见鬼一样。

额,我急忙错开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咬了咬牙,然后牵住我手就拉我进书房。

我看着那只紧紧握住我的手,嘴张了张,没讲话。

直到进书房,他还没松,我才小声道:「殿下,您府上有细作吗?要装给谁看吗?」

他冷冷看我一眼,我立刻闭嘴。

殷九河凉凉勾唇:「侧妃真聪明,那就好好配合。」

他说着,甩开了我的手,然后吃口点心:「你做的?」

我僵着脖子点头。

他懒懒道:「真难吃。」

……

不过还好,这种奇怪的氛围没持续多久。

他书柜前翻找了下,拿出张羊皮铺开,是张地图,上面标注着各方势力。

「来看。」他淡淡道。

我上前,虽然我前世不是权力中心的人,但殷乾偶尔会给我说些朝堂上的事。

一般都他自己说,我一句不回。

看着那地图,我勾出几个地方,是我知道的矿的位置,还有何莹她父亲的驻兵位置。

突然,我发现不对。

「咦?柔城这里不是何将军的驻兵地点吗?」

殷九河摇头:「是陈将军的。」

我皱眉:「可当时他是从柔城直接支援的啊,不然殷乾很难胜。」

话音刚落,我立刻收声看向殷九河,他看着地图,似乎根本没察觉到我说了什么。

但我知道他听见了。

我安静当鹌鹑,一时不敢讲话。

「想什么呢?」殷九河声音突然轻柔了几分,像是怕吓到我。

我可能疯了才会有这种想法,僵硬摇头:「没什么。」

谁知他眸子愈发深沉,像乌云即将压境。

我怀疑他下一秒就要把我扔出书房,还好,他最后只是长叹口气:「我没想窥探你的秘密,所以你不用如此戒备。」

这句话仿佛在我心上轻轻扎了下,不痛,却也不自在。

后来又说了些最近可能发生的事后,我便回房了。

谁知晚上,见到一副我压根想不到的场面。

「殿下?」

我沐浴完头都没擦干,出来就见殷九河端正地坐在小桌前看书。

红袖毫不意外,显然早就知道,冲我笑笑就准备出去,被我死死拉住。

她微笑一僵,偷偷看眼殷九河,然后毫不留情地将我手拿开快步走了出去,顺便「贴心」将门关上,留下只穿着里衣的我在原地,救命。

「殿下?」

我微微颤抖的声音终于拉回殷九河视线,只见他瞥我眼,淡淡道:「侧妃先睡。」

……

这是重点吗???

我咬唇,正准备问他这是在干吗?

可还没说出口,就见对方薄唇微动,彻底打消我接下来的话:「府里有细作,在找。」

我脸又红又白,那不是我猜的理由吗?你都不换的吗?

「那晚上……如何就寝?」

我看了眼床,鞋里的脚趾蜷缩在一起,不自在地扣着地面。

他抬眼看我,凌厉的五官柔和几分,眼里漾出几分笑意:「那当然是得委屈侧妃睡地铺,不然玷污了本殿清白怎么办?」

我被噎住,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羞愧,立刻将柜子里的被褥铺在地上躺平,然后蒙住脑袋当鸵鸟。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天别亮,太丢人了。

7.

一夜浅眠。

早上醒来天色还未大亮,我撑起身想叫红袖,却见床上的人阖着眼,只好自己轻手轻脚地将被褥放好,穿上衣服。

等转身,却见殷九河已经坐起来倚在床背,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脸红了红:「殿下早啊。」

他看着我没讲话,起身熟稔地轻捏我脖子,在我不自在前,说出今天第一句鬼话。

「幸好你的呼噜声没把脖子重新震坏。」

我:「???」

他眼里闪过笑意,唤人进来,鱼贯而入的丫鬟打断我想说出口的话,没办法,我只好在一边假装恭谨地等他洗漱完。

吃早餐时,他叫我等下朝再去找他,记得带上点心,表情漫不经心,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我咬牙切齿,昨天谁说难吃来着?

突然,我算算日子,想起来过两个月,二皇子会突得急病而死,四皇子则会因为私藏反帝文书被发往封地软禁起来,就告诉了他。

但这个时间不一定准确,只知道大致节点发生的结果,不知道过程。

他点点头,细嚼慢咽地吃完后便去上朝了。

我看着他挺直的背影,轻叹口气。

明日回门,以殷乾的性子肯定要搞幺蛾子,也不知道他会干吗?

谁知道,回门这天风平浪静,直到我和殷九河回府都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我还跟殷九河庆幸说了句,结果他淡笑道:「他也得有空啊。」

看着他眼中的冷意,我猜到他肯定做了什么,心中微动。

只是随着一日日相处,殷九河愈发傲娇。

听大夫说我脖子好了,便叫我去书房从早到晚地给他端茶倒水,我面上笑嘻嘻,心里把他从头到脚问候了一遍。

端茶倒水难道是什么赏赐吗?

只是,终归还是有什么变了。

饭桌上,我喜欢的口味越来越多,原先明明很清淡,但现在竟然总出现辛辣的食物。

殷九河每回吃两口脸就红了,我都不忍心看。

房间陈设也越来越偏向我家中的风格,只是更金贵些,连床褥都换成我喜欢的。

尤其是书房讨论正事时,他偶尔间露出的温柔眸光,更是让我心乱如麻。

事情不该这样发展。

他若胜了,便是皇帝,我不可能再入宫的。

两月后,殷九河告诉我二皇子死了,不是什么急病,是花柳。

说着,他笑道:「老二素来洁癖,连府里侍妾都是清白人家名声好的女子,真不知道他因为这种脏病死了得多憋屈。」

语气温和,表情闲适。

我张张嘴,头皮发麻,一时说不出话。

他没有任何不对,却让我再次恐惧宫中的人情淡薄。

殷九河见状宠溺地拍了拍我的头表示安慰。

我心更冷。

这天晚上,我躺在地板上想着这几个月的事,辗转难眠。

殷乾阴狠,殷九河也不是什么善人,他若是事成后不放了我,我只能像前世一样在宫中蹉跎一生。

「睡不着吗?」

听到声音,发现殷九河正在看我,我摇摇头赶紧闭眼,却听到他下床的声音。

「你是因为白日的事害怕,还是因为怕我?」

我咬咬唇,有些想念他自称「本殿」的模样,一时间心里更加难受:「没有,就是睡不着而已。」

他径自躺在我身边道:「别想那么多,本来就丑,晚睡更丑。」

我咬咬牙。

他凌厉的眼软下几分:「殷乾埋在暗处的那些势力已经被找得差不多了,我还挺吃惊,要是不提前知道,谁赢谁输真不一定。」

我没有讲话。

窗外有蝉鸣声,一下一下,荡起片片暧昧。

「事成之后,你……」

「我会离开的。」

我打断他。

暧昧寸寸龟裂,化成碎片。

他眼神归于孤寂,我不敢看。

许久,他才哑声道:「也好,你虽然丑,但当商人还行。」

我强颜欢笑:「是啊,自由自在。」

他闭闭眼,突然起身盯着我道:「细作已除,你往后还想睡……地板吗?」

这意思就是问我,还想不想同他一个房间。

我看着他眼中细碎的期待,别开眼:「既然如此,自然睡床。」

听了我的答复,那期待彻底黯淡下去。

这天开始,我们恢复了最开始的状态,只谈正事,不扯情爱。

过去几个月仿若黄粱一梦。

我不知道他最初的好感是来自哪里,但我知道,我动心了,需要及时撤退。

半年后,殷乾势力被拔除得七零八落,埋下的暗棋慢慢报废。

更何况,前世他本来就打的是出其不意,还差点输了,如今被看了所有底牌,更敌不过殷九河。

一切已成定局,都结束了。

只是百足之虫,虽死不僵,殷九河叫我待在府中别乱跑,以防万一。

我不差这一两个月,便应下来。

但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殷乾竟然将剩下的所有势力用在我身上,趁殷九河去巡查,强行将我从太子府劫了出去。

几月未见,他颧骨瘦削,眼里满是阴鸷,满足地抚着我的脸:「姐姐,你看,最后还不是回到我身边了。」

我被下了药,浑身无力,却能感觉到路很陡峭。

他将我抱在怀里,将头埋在我脖颈处。

呼吸喷洒在我皮肤上。

恶心得我直反胃。

好像黏腻的虫子在身上蠕动着爬过。

我终于受不了,差点吐出来。

他脸色一僵,双目慢慢赤红:「恶心我?怎么?你在殷九河身下很爽吗!我就那么让你厌恶?」

他边说边扑上来乱啃,撕扯我衣服,我咬破舌尖,剧痛中恢复了一丝力气,拔下簪子狠狠扎上去。

可惜力道和准度不够,只扎到肩胛。

他低头看了眼我,冷着脸拔下簪子狠狠戳向我,我毫不畏惧地看着他。

簪子却一歪,扎进脸边的位置。

他双眼通红,眼泪在眼眶打转:「丁嫣儿,你是不是就仗着我不敢伤你?才一次次这样对我?嗯?你以为这破簪子就能阻我?今天我偏就要你变成我的人!我看你以后怎么和他在一起!」

他动作愈发用力,将我衣衫撕去,血从他肩上一滴滴落下,晕染成血泪。

我狠狠咬住他肩膀,口中一片腥咸。

他推开我,抬起手就想抽我,又握成拳,狠狠砸在车壁。

「为什么?我做什么了让你那么恨我!是,绣球是我故意抢的,刚开始也确实是算计,但后来我真的在朝夕相处中爱上你了,这点我从来没骗过你,我想和你成亲,永远在一起,生个和你一样漂亮的女儿,我还在成亲前想好了她的名字!你再给我次机会不行吗?我不介意你和殷九河睡过,求求你了,你像以前那样好好爱我不行吗?」

他说着,眼泪一滴滴掉下,委屈得像个孩子。

我看着他这模样笑出声来,只觉得讽刺,他有什么资格委屈,他有什么资格讨要我的爱?

「我们有过一个女儿。」

他一脸不解。

我慢慢将手指戳入他肩膀被簪子刺出的小洞,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咬牙道:「被你送给何莹杀了!」

他表情疑惑,转而又沉下脸色:「装疯我也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哈哈哈。」

我听到这句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前世今生的恨意在我心中凝聚,仿若实质,从体内蓬勃而出。

我像个厉鬼般攥紧他衣领道:「我们的女儿叫殷皎玉,小名安儿,你不是说你起了名字吗?是这个吗?」

他愣住了,看着我疯狂的眼神,踉跄从我身上下去:「你,你看到我给孩子起名……」

他说着说着,脸白了,可能意识到他根本没有告诉过我。

嘴嗫嚅一下,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哪会有这种事?不可能的,梦里那个小孩……」

我满是恨意地死盯着他,他脸白如纸。

突然,外面传来声音:「殿下,有追兵!」

殷乾拉开帘子向外一看,眼神冷下来:「加速。」

「是!」

马车更加颠簸,我心一惊,他明显有后手,这是个陷阱。

我担心道:「你要做什么?」

他轻抚我的脸没有说话,反扬起个笑,仿若偷吃到糖的孩子。

没一会儿,马车停下,他抱着我就进了个小屋。

不远处,马蹄声阵阵。

我攥住殷乾让他放手,他却不停地往后门的方向跑,直到被一箭射中腿,栽倒在地。

我从他怀中滚了出去,突然闻到地上有什么味。

还没细想,殷乾却仿佛没有痛觉,狰狞地爬向我,将匕首抵在我脖子上,同时掏出火种冲追来的殷九河喊道:「别过来!我埋了火药!」

殷九河立刻停住马,遥遥望向我,嘴抿成一条横线:「放了她,我不杀你。」

殷乾冷笑一声,用脸蹭了蹭我的脖子,声音痛苦又留恋:「姐姐,和我一起死吧。」

我没理他,只是冲殷九河笑笑,希望他最后能记住的不是我被炸得四分五裂的模样。

殷乾见状,直接点燃树上的引线。

殷九河脸一白就往我这冲,却被手下拦住。

他疯狂挣扎,叫着我的名字,哪还有半分平时那闲适模样,看着真傻。

我冲他摇摇头。

殷乾像只受伤的小兽般:「姐姐,其实这段日子,我总梦到过个小女孩,她叫我父皇。」

引线燃烧过半。

我冷漠道:「是吗?她可能太小所以不懂是你亲手断了她生路吧,死后我会告诉她的。」

殷乾身体一僵,痛苦地用头抵在我肩上。

火线只剩四分之一。

「算了,姐姐,我还是不带你去和她告状了。」

火线燃尽。

同时,匕首落地。

「砰」

一阵阵爆破声响起,我被推到地上,殷九河立刻趁手下发愣甩开束缚,爬到我身上,用身体护住我。

我讶异地睁着眼,火光片片,爆炸声如雷,响了几十声,震得人耳朵生疼。

颤抖站起身,地上一片狼藉,血液纷飞。

我站在原地,不明白殷乾最后为什么会推开我,我以为我死定了。

殷九河紧张地问着我什么,但我什么都听不到,直到被一抹亮光吸引。

走近一看,是块碎掉的平安扣。

当初殷乾送我亲手做的镯子后,我觉得也得做点什么,买了上好的籽料回来做了个平安扣给他,谁知道怎么都磨不圆。

本来不好意思给他,结果他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了,戴在脖子上死活不摘。

被别人调笑形状不规整,却一脸自豪说是「姐姐做的」。

……

「嫣儿,看看我!嫣儿?听得到吗?」

我渐渐回神,就见殷九河轻拍我的脸,头脸肩上都是灰,狼狈不已。

我迷茫地点点头。

他松口气将我拥入怀中,温暖的体温让我有些留恋地蹭了蹭。

「对不起,对不起,我差点又弄丢你了。」

我疑惑那个「又」是哪来的,却又觉得问了也没意义。

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拍了拍他的腰:「殿下,该遵守诺言了。」

他身子一怔,慢慢松开我。

良久,终于「嗯」了一声。

一切都结束了。

殷乾尸骨无存,何家因为帮助殷乾,彻底覆灭。

何莹则被赏给前世那个折磨红袖的太监对食,过了几个月,听说她疯了。

我的事,殷九河最后也没问,他可能也猜到些,但还是选择尊重我,我很感激。

只是到最后,他也没告诉我那个「又」是哪来的,说只告诉他皇后。

于是,我真的没问,临走前终于成功气了他一回。

回到丁府后,我继续做生意。

一年后,殷九河成了皇上,励精图治,只不过奇怪的是,每次一准备纳人进宫就会直接晕倒。

后来找了莲生寺的主持,说是殷九河命中被姻缘所克,除非能找到丑时三刻出生的女子合算八字才行。

父亲说起这个消息时,眼睛偷偷瞄我一眼。

这时辰正好是我出生的时刻。

我假装没听见,喝完最后一口粥说了句:「去书房」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殷九河真是,搞这种把戏,也不知道怎么说服高僧犯戒的。

想到这,我勾勾唇。

刚进书房,就见一封信静静在桌上。

我打开,里面只有一句话:「我想吃点心了。」

看着熟悉的字体,我弯弯唇角。

窗外,桃花纷纷飘落,美不胜收。

「算了,我好像,也挺想他的。」

(正文完)

【殷九河前世番外】

南城水患,拨去十万两赈灾银却依旧有大批灾民流窜,甚至逃来都城被挡在城外。

父皇命我调查。

下朝后,老四笑着恭喜我,眼神阴鸷又嫉恨。

我懒得理他,打算先去城外巡查灾民情况,于是直接略过他。

谁知他上前一步,在我耳边小声道:「父皇不过是偏心你,你以为你真有本事?」

我顿住脚步,敷衍勾勾唇:「还好吧,比你文不成武不就好多了。」

他一愣,脸都绿了,我直接离去。

最近老四越来越过分了,竟然还把手伸进了我的府里,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老四好像没那脑子。

我将心里的疑惑暂且压下,走到城墙上。

看着几乎遍布城外的灾民,眉头皱皱,外面估计有数千难民,怎么会那么多?

「殿下?这……?」

阿笙自小伴我长大,此时见我面色难看,又看到这惨状,弱弱道。

我转头下城墙找了家衣坊,等再出来,身上已经穿上破烂脏臭的衣服。

阿笙惊讶地看着我。

我抬抬眼,他立刻进去换了身差不多的。

在镜前看了会儿,我又弄乱发髻,搞脏了脸和手,才出城。

不过好在有人派粥,应该是赈灾的官兵,我心里的不悦淡下几分。

派粥队伍约莫半里长,其中有颤颤巍巍的老者,有面黄肌瘦的幼童,有瘦骨嶙峋的病人。

我排进队伍,边缓慢前行,边询问前面的老大爷情况。

他重重喘息,看起来身体极虚,痛骂朝廷不作为,给他们的粥都是掺了沙土的。

一路逃亡至都城,却又不给进。

说罢,他咳嗽了几声。

我看向队伍前方,走去最前面,看到的却不是官兵,而是个十六七的女子,她正小心地把碗给灾民。

柳眉杏眸,眼中带着宫中少见的干净,里面没有算计,没有娇羞,一片赤诚坦然。

她见我上前,眉头微蹙:「你怎么插队?」

我愣住,一时语噎,本以为是朝廷派粥……

「唉。」

她看着我呆住的模样神色温柔几分,利落盛了碗粥给我,并在里面放了个窝头。

「下回不能插队了,一会儿碗给我。」

「嗯。」

我接过碗,看到露出的一抹皓腕,以及透着粉色的指甲。

抬头,她已经又在忙了,丝毫没注意我的样子。

我走回队伍将碗递给刚才的老大爷,他接连道谢急忙拿去给树下的孙儿一点点喂。

小孩儿瘦骨嶙峋,喝了几口就说不饿了,偏要跟那大爷轮流喝才行。

我问了下派粥的人是谁,他们说是丁家。

想到那双眸子,我又查了她的名字——丁嫣儿。

这日开始,我变成「难民」一员,与他们同吃同睡,不到五天就将南城的情况摸得七七八八。

就是饿得紧。

一天两碗粥,两个窝头

那天,我坐在树边,突然有双手拍了拍我的肩。

我睁开眼,就看到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她给我两块点心,又叫丫鬟递给我碗茶水。

「你是查水患的官员?」

她嗓音如上好的乐器,声音自然。

我眼神一凛,正在想要怎么处理她,就见她弯弯眼,指了指我的手。

「一点茧子都没有,不过你也挺厉害,真就在这吃住。」

我心里软下几分,也不再装,懒洋洋靠在树上指指茶碗。

她无奈,叫丫鬟再给我倒一碗。

「真淡。」我假意嫌弃。

她忽略我的嫌弃,兴致勃勃:「你可一定要好好查,把那些鱼肉百姓的官员全拉下来!」

我听着这天真又热血的话不禁失笑:「好。」

「行,你饿了可以来找我,我点心管够。」

我看向手中粗糙的点心,冲她摇摇,她脸微红:「味道还行,咳咳。」

说罢,她干脆把剩下的点心全塞给我才转身离去。

此时红霞漫天,看着她的马车背影,不知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咬了口那奇形怪状的点心。

啧,难吃。

回到宫中,我将此事汇报,但并没有说丁家派粥的事。

连官员都不管难民死活,一个商户却在管,太容易被针对了。

父皇震怒,叫我彻查。

南城是老四地界,他觉得我故意针对他,看我的眼神淬了毒一般。

但很可惜,他目前还拿我没办法。

混入难民之中的好处就是,我能最快知道忠奸。

他们在我们面前装得再像人,对着百姓,也是群畜牲。

只是没想到,收集证据用了三个月之久,看着那一桩桩罪证,足以抄家灭族。

而且,还遇到了刺杀。

老四的胆子竟然比我想象的大多了。

上报之后,雷霆震怒,带头官员全部死刑,家眷流放,其余人酌情处理。

老四也被软禁半年。

退朝后,父皇留下了我,露出笑容:「做得不错。」

我行礼道谢。

父皇咳嗽两声,眼里满是算计的光:「我看以后还有谁敢再质疑你的能力。」

说罢,他笑得开怀。

我却愣住:「父皇知道南城的事?」我不可置信道。

他笑而不语,一切显而易见。

我僵硬地笑笑,离开宫殿,心里却仿佛掀起惊涛骇浪。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父皇故意放纵……为的是给我铺路。

想着南城的尸殍遍地的惨象,我痛苦闭上眼。

那里面还有些幼小的尸骨,还未长大便成一抔黄土。

回府的路上,我突然又想起那双干净的眸子,她眉眼弯弯,告诉我要把那些鱼肉百姓的官员拉下去。

可造成这一切脏污的源头,竟然是我。

「殿下?」

阿笙见我呆坐在案前的模样,安静退下,留给我一个人的空间。

我长叹口气,撑住额角。

为君者,到底是什么,我如果真的到了那个位置,是不是最后也会变成那样?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看一眼那双干净的眸子。

所幸,她很好找,平时会在名下商铺与客人或掌柜周旋。

阿笙看着我一身脏衣,张张嘴道:「要属下陪您吗?」

「不用,暗中跟着。」

我走到红绸阁时,她正在和客人说着什么,穿着身浅粉色的衣裙,眼中光彩熠熠,带着丝狐狸般的狡黠。

我心里软下几分,却见她看过来,眼神疑惑了下,突然一亮。

「听说这回南城水患处理得很好,商路都通了。」

她一如既往的干净坦然,而我……

只敢缩在这副脏污的衣饰之后偷偷窥视。

「怎么了?」

她见我不讲话问道,然后上下打量了我下。

「怎么不换回自己的衣服?」

我没回答,垂眸道:「这次,差事做得不好。」

她看着我的模样,神色温柔几分:「百姓人人称道,怎么会不好?」

我有口难言:「这次的事,好像是因我而起。」

她愣住:「水患这种事怎么会因你而起?水坝你偷工减料了?不对啊,那都十几年前的事了,你当时还是小孩吧。」

她说着凑近几分,带来淡淡的桂花香气。

我心不自觉乱了几拍,急忙退后:「我的意思是……他们贪污,是因为我……父亲的默许。」

她更疑惑:「你父亲为什么默许?」

「为我铺路。」

她似乎不太理解,咬住粉嫩的唇。

我自惭形秽,突然不知道自己干吗要来,转身就准备走,却被一把拉住衣袖。

「你知道这件事?」她眼里像有火在烧。

我摇摇头。

她看起来有些难过,可能是为水灾的难民而悲伤,却还是摸摸我头,像是做惯一般。

「不要拿别人的错惩罚自己,但你父亲不对,该接受惩罚。」

我心里一酸,看向她,她哪里知道,那个人根本没法惩罚。

有风吹起,拂起一缕她的碎发,我手一痒,突然有点羡慕那风。

离开后,我叫阿笙去查了她。

得知她有未婚夫,叫秦子竹,是 5 年前招婿得来的,比她小些。

怪不得,拍人脑袋拍得那么熟练,是对他常这么做吧,哄小孩一样。

我看着桌上的资料,又去看了她一回。

果然,验证了猜想,那个男子背对着我,看不清脸。

但我却能看见她眼里的欢喜与爱慕,让我胸口微微发滞。

如果早点认识,是不是就有机会。

我闭闭眼,放弃将她强要来的想法,她根本不认识我,而且,我也不想她眼里的光熄灭。

她该做她喜欢的生意,嫁给心爱的人,拥有幸福的人生。

回到府中,我将资料和那身脏衣服都扔进火盆,看着他们焚烧殆尽,与我那不该有的绮念。

老三死而复生了。

我看着手中的密函笑出了声,他竟然就是那个秦子竹。

怪不得,我就说老四怎么胆子那么大,又往我府里伸手,又派人刺杀。

我还怀疑老二,却没想到是个死人在推波助澜。

「殿下,现今都城都传开了……」

阿笙担忧道。

我冷笑声:「没事,我去宫里一趟。」

进到宫中,父皇面色平静地看着我:「我一会儿下旨,把何莹赐给你。」

我皱眉:「何莹是老三的人。」

父皇冷笑声:「也是何坤那老匹夫的心肝,怎么,你不愿?」

我点头,下一秒,一个砚台就砸到我脚下。

「殷九河,若不是你母亲为了产下你拼去性命,你以为这皇位我愿意给你?我就问你,娶不娶?」

我抿唇不语。

父皇狭长的眼眯起来,年龄没折去他的锐气,反增些日积月累的威压。

「你心里有人了?」

我想到那双干净的眸子,摇头道:「我只是不想不择手段。」

父皇气急反笑,指着我道:「我就不该让你一出生就拥有这些东西,惯得你如此天真愚蠢,既如此,那你就滚吧。」

我跪下谢旨,身后传来东西被砸在地上的声音。

次日,礼部尚书上奏,说我血统存疑。

父皇看向我,眼神威胁,我知道,他那是最后给我个机会。

世人皆以为我是他与皇后的孩子,实际上,我是他与民间相爱的女子产下的子嗣。

可惜,生母难产,生下我便去了。

看着父皇的眼神,我垂下眸子,当天便被褫夺太子之位。

没多久,支持我的人就开始出现异动。

我随他们去联系后路,静静在书房喝茶吃点心,看得阿笙差点抓耳挠腮。

「殿下,圣上不一直很宠你,怎么突然……」

我摆摆手。

「老三快回来了,帮他一把。」

阿笙张张嘴,我知道,他想说我疯了。

但经过这么一出,我知道,那个位置不适合我,说我自私也好,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也好,反正,我不想变成父皇那样。

而且他对我如此好,哪里是因为所谓的爱情,而是因为内疚。

我早就知道了,母亲产前,他成亲了,当晚,母亲早产,死时,他都不在身边,因此才把所有歉疚放在我身上,不惜给皇后灌下断子药。

某种程度来讲,父皇跟老三真像啊。

这天之后,我被关在府中,二弟死去,据说是得了脏病。

四弟也被发往封地软禁起来。

我将阿笙的卖身契交给他,让他去和紫玉远走高飞,别天天在我眼前晃。

可他似乎猜到什么,就是不走。

殷乾认回身份的那天还来和我打了招呼,一张温和无攻击力的脸,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眼里仿佛蒙了层雾,看不真切。

「皇兄,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他笑起来,眼里几分阴鸷,我点点头:「知道了。」

然后离去,阿笙默默告诉我殷乾表情好可怕。

我没讲话。

丁嫣儿知不知道他这一面?

但刚生出这个想法,我就自嘲地笑笑,和我有什么关系……

「阿笙,我累了。」

阿笙一愣,讶异地看向我,我苦笑一声。

他低头跪在我身边:「无论殿下如何决定,阿笙都是殿下的人。」

我看着他,闭上了眼。

没多久,「我」就逼宫了。

父皇知道我不可能那样,可他还是「信了」,想必是觉得老三更像他吧。

后来,他看着我,似乎在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声音冷淡又眷恋:「你母亲也那么天真,然后,被她的天真害死了。」

我笑着点头:「是啊,爱上父皇这样的男子,但儿臣有些好奇,母亲身处别院,消息闭塞,如何得知您成亲的消息呢?」

他面色冷下来。

我笑得眼泪都快流下来,静静看着他的脸。

终于,他没讲话,拂袖而去。

果然,他知道那不是意外。

最后的期冀被彻底打碎,我深吸口气对阿笙道:「开始吧。」

次日,我最后去看了眼心心念念的女子,她正抚着肚子坐在秋千上说着什么,桃花纷飞。

我深深看着那张温柔的脸,想把这幕印在脑中。

殷乾肯定会把她接进宫的,生意肯定不能再做。

不过,我知道殷乾是真心爱她,不然以他那性子,早就抹去了丁府的存在。

所以,我可以放心走了。

过了几个月,我逼宫了,「死」在混乱中。

离开都城后我才发现,原来这世间美好事物如此之多,我易了容,找了个民风淳朴的小村庄。

那里的人都很善良,眼神干净。

我撤去耳目,不再打探她的消息,可是没想到,三年后,竟然在村民口中得知她的死讯。

我第一次如此后悔,后悔没有夺走她。

那个眼神明亮又干净,让我心心念念如此之久的女子,竟然就这样死了?

自戕?

还是以那种尸骨无存的方式?

我派阿笙去查,才得知她是如何被一步步磋磨,走上绝路。

殷乾竟然连他们的女儿都保不住?

不过这件事给殷乾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他越来越极端,越来越偏执。

甚至有时候在朝堂中会突然发病,含情脉脉地冲着空气道:「嫣儿」

还开始和周边国家打仗,一时间民不聊生,战火都烧到了我所在的小村落。

同时,何家越来越霸道嚣张,民间开始出现起义的声音。

丞相找上了我,劝我回朝,我看向身边的阿笙,他心虚低头。

叹口气,丞相开始和我说最近的情况。

殷乾彻底疯了,竟然直接在宫中杀了何莹,何坤带兵杀进宫中时,他还在皇位上自言自语着什么。

何坤上前,却被早就埋伏好的机关锁住,就此,何家陷落,何家军一时无主,成为散兵,有些干脆落草为寇或加入起义军。

可殷乾每日不是在做法就是在杀人,时好时坏。

我听着这些,淡淡道:「丁嫣儿的尸体呢?」

丞相疑惑道:「那是谁?」

我心里一涩,摇摇头。

夺位的过程比我想象的更加顺利,殷乾脸颊瘦削,眼神阴鸷,长期服用丹药的脸上泛着灰色。

见到他时,他坐在一株巨大的桂花树下,说要死在那里。

我想,我知道理由,但我不会满足他的,他不配。

我要他活着,装疯卖傻受一世苦难。

时间飞逝,转眼二十年过去,殷乾死了,我把他尸骨撒在寒江,让他死了也见不到她。

我没有娶亲,将老四的孩子领养了过来。

他当时表情扭曲,以为我要做什么,但其实我只是需要一个皇室血统继位,谁都可以。

好在老四的儿子殷立行没有如他一般,反倒生性机敏,心怀乾坤。

于是,在他的哀号中,我成为了太上皇,开始游山玩水。

听闻莲生寺能完成一切愿望,我摇头笑笑,心里却生出些莫名的期盼。

这些年呕心沥血,身体早已亏空,这近千级台阶真是差点要了我的命。

正在门前气喘,突然来了名小和尚,说主持等我许久。

我一愣。

听闻莲生寺主持莲生已年近二百岁,根本不接香客。

我走进去,却只看到个少年,他五官生得极好,气质悲天悯人却又不过于清冷。

见到我,淡淡一笑:「殷九河,执政二十年,国泰民安。」

我看着他的脸,只觉得被骗了。

「你知道我?」

他看出我的失望,也不介意,而是给了我杯茶,我一愣,颤抖着手喝下。

「这……怎么回事?」

我已显疲态,将茶杯攥得指节发白。

他还是那副和善的模样:「要许愿吗?」

我手微微发颤,强撑道:「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

「那我要她,一世平安喜乐。」

莲生看向我,缓缓微笑:「好。」

……

第二日,太上皇殁,只是不知为何,脸上还挂着笑,好似终于得偿所愿。

只是当时的他还不知道,这份「平安喜乐」会让丁嫣儿重生。

也不知道,重生后,他们的红线会续在一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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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 0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