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更多回答关注喜欢猎奇诡异的故事。展开阅读全文我爸妈为了生儿子,相信了老家一个用至亲血肉供奉蛇坛的传言,逼我每晚抱着蛇坛睡,最后却害人害己。1我爷爷奶奶特别重男轻女,从我记事起,他们怎么看我都不顺眼。就算我爸妈在市里安家,不经常回老家。他们还是时不时找上门催生,各种撒泼打滚,各种谩骂。我爸妈也挺努力的想生一个儿子,这么多年,我家中药味没断过,医院定期跑,我爸妈还试过试管。爷爷奶奶到处求香拜佛,搞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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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选专栏名:《梦魇怪谈:老物件背后的骇人往事》
作者:@喵喵喜欢星星拌饭等 一只有故事的小猫咪,喵~~~
传说,当年佛祖释迦牟尼看见一个孩子在悬崖边游玩,为了救这个孩子,佛祖骗他说自己的手心里有糖,就把不懂事的孩子哄到了身边,等佛祖摊开掌心,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这个佛祖「空拳救子」的典故告诉我们,
怪力乱神的故事,大多是用来劝诫人不要作恶的幌子。
我要讲的这个故事在文玩圈子里广为流传,很多人不知道,今天就再提提。
故事发生在山西太原,一处名唤大营盘的文玩市场。
市场里遍地琳琅,若不是内行,一定会看花了眼。
我认识的这个朋友叫王志勤,自称懂行。
酷爱木雕,什么木头、质地、产地,拿手一掂就知道个七八分。
「哎,你不买别乱摸。」
那天,王志勤正和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太纠葛一块漆黑的木块。
木头是圆的,如同一块砧板,四面箍着铁圈。
「不让摸还怎么买?」王志勤捻捻下巴上的胡子茬,语气活像个奸商。
他朝我挥挥手,「这是块顶好的太行崖柏,你闻闻,还带着药香味儿。」
我也懂点文玩行,就是不精,但这块原木说实话,我不看好,毕竟木头一沾水就贱了。
何况这明显就是个砧板,上面还粘着菜渍呢。
这老太太也是发财想疯了,张口就是五百块——咋不去抢呢?
王志勤自然不甘示弱,三下五除二就买下来了。
五百啊,我脑海里闪过一群败家子儿。
王志勤是不差钱,他的钱都是管我借的。
我经常笑话他——我要是失业了,他也得饿死。
他当着我的面儿,点了五百块给老太太,丝毫不顾及我的颜面。
「你疯了吧!」我忍不住提醒他。
「嘘。」王志勤冲我努努嘴,暗示我们到一边说去。
「这破木头你不带着?」王志勤拉着我的胳膊朝墙角走去,木块就堆在路边,孤零零的像个弃婴。
「哎呀,没人要的。」
这话说得,我都想抽丫——没人要你买他干屁。
他二话不说,递了根烟上来,长吸一口气,颇为享受地吐了个烟圈……
「你说不说?」我真的很生气,五百块啊,买块切菜板?
「你瞧,急了吧。」王志勤咧着后槽牙笑着说,「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是崖柏吗?」这货在侮辱我的智商?
「不是寻常的崖柏。」王志勤点点我的额头,「这是太行山高油满瘤的崖柏原木。」
崖柏原木,多是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以太行山上的树料最为优质,属于百年养树的上乘木料,所以人称部分崖柏为『太行料』。
「它就是块金子,拿刀剁了肉,也带着腥味儿。」我嗤之以鼻道。
王志勤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是真不懂。这木头确实不值钱,但是你知道吗?蛇爷最近开始搞崖柏了。这说明崖柏的价格要上涨,但凡好料就能卖好价。」
「所以你打算把这木头卖给谁?」我狐疑地盯着王志勤。
「哎!卖给谁?我买的是个『钥匙』。」王志勤讳莫如深地说道。
「钥匙?」我愣了。
「这玩意儿可以辟邪,也招邪。」
说着王志勤露出向往的神情,「刚才的老太太看见没有?可不是一般人呐。」
几天后,王志勤给我打电话,邀我去他那儿喝茶。
等我赶到他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
夏天天热,他穿着一件白色汗衫、一条大裤衩就跑出来迎接我。
「哟?今儿刮得什么风?咱俩这关系还用得着出来接我?」我忍不住打趣他。
王志勤兴奋地搓着手,用热乎乎的手掌拍拍我的双肩,神秘地说道:「今儿咱不去我家,我带你去找个人,咱有喝茶的地儿。」
话音刚落,王志勤拦了一辆出租车,目标大营盘。
大半夜跑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干嘛?
我没问,王志勤也什么都不说。
到了大营盘,王志勤亲自给我拉开车门,殷勤得让人意外。
这里白天人声鼎沸、摩肩擦踵,到了晚上就冷冷清清,死寂无声。
路的尽头,有一片黑影,乌压压的,和天色融为一体。
两边三排废旧的建筑,如同一座座巨人,窗子像空洞的眼睛,盯着我。
一路无声。
王志勤带着我从路边不起眼儿的石头下,找到了『重金』购买的崖柏木块,也就是那块切菜板。
这破玩意儿,真的是丢路边都没人捡。
他夹在怀里,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前挺进。
这小子卖什么关子?我心中萌生疑窦。
「喏,快到了。」看到前面有光,他加快了步伐。
我只瞧见了一个卖串串香的,摊位颇为讲究——
长方形的锅台,左右可以各坐四个人。
王志勤挑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了下来。
「哎?」我一愣,认出了串串香的老板,就是向王志勤兜售砧板的老太太。
「嘘。」王志勤将手指竖于嘴唇上。
我摸摸下巴,仔细打量着这个摊位上的客人——
四周坐了四个人,虽然着装各不相同,但表情一致,十分木讷。
「来点什么?我这儿有很多菜。」
老太太阴森森地笑着,脸上的褶皱一圈一圈绽开,看着十分恐怖。
「上肉。」王志勤一拍桌子,从兜里掏出一沓钱。
老太太见了王志勤眉开眼笑,一搭手的功夫,把钱全都收进了袖子里。
王志勤冲我笑了笑——
这小子哪儿来的那么厚一沓钱,出手倒还挺大方——
靠,别是我的钱吧?
老太太端来一盘肉串,放进汤里开始煮。
对面坐着的客人像狼一样,突然兴奋起来,眼睛闪着寒光,直勾勾地看着肉串。
我伸手去接碟子,王志勤却拦住我,不让我乱动。
我刚要说什么,却发现对面的四个人嘴里流着哈喇子,都滴到裤子上了。
「再要点啥,小伙子。」老太太冲我努努嘴。
「不要了。」王志勤赶紧回绝。
「嘿嘿,吃了这盘肉串,忘了前世亲缘,下辈子你想做什么?」
老太太露出嘴里一排整齐、森白的牙齿,笑得像个孩子。
「什、什么意思?」我怎么咂摸着这话都像是给死人说的。
「别管什么意思了——这肉串我瞧着不新鲜,换了!」
王志勤又从兜里掏出一沓钞票。
老太太眼睛都绿了,赶紧夺过来揣兜里。
王志勤哪儿来的这么多钱?他别是把自己家的房子给卖了吧。
「换,换,给换。」
老太太赶紧撤了肉串,又端上一盘。
我瞧着圆咕噜噜的,用签子戳了戳,还带动弹的。
王志勤仔细瞧着这盘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串儿,不吭不哈,半晌才吐一个字:
「好。」
「前世难,今世钱,荒唐到老无尽缘。」
老太太边说边盛了一碗汤,摆在桌沿儿上,笑着说:「喏,送的,慢喝。」
我正口渴,端起碗瞧了一眼——像绿豆汤,正要喝,却被王志勤给拦住了:「别喝。」
「为什么?」我刚问完,王志勤就一把打翻了那只碗。
碗碎了一地,碗底儿却刻着三个字:「忘忧汤」。
「忘忧?」
我懵了,眼前这四个人突然站了起来,仿佛摔杯为号,动作一致、齐刷刷地围住了我和王志勤。
王志勤笑着说道:
「活着的鬼,死去的人,装神弄鬼为了谁?」
老太太面容逐渐狰狞,她举着一把菜刀,正要发作,
就在这时,外面警笛声响,老太太瞧了一眼,赶紧把刀收了起来。
她用来自深渊的、沙哑的声音说道:「你敢报警?」
王志勤露出一脸阴谋得逞的得意笑容,笑着说:「你敢动手,我就敢报警。」
「好小子!」
老太太冷哼一声,身形一转,化作了一团灰烬,人已消失无踪。
四个陌生男子齐刷刷的跪倒在地,不吭不哈,俨然死了一般。
王志勤拉着我的袖子,给我说:「警察来了,快走。」
我赶紧站了起来,不小心碰倒了一旁的男子,原本跪着的他突然到底,露出真容——
惨白的皮肤上渗满了血渍,血是从鼻孔、眼睛里,沿着肌肤的纹理,漫延开来。
老太太走得急,风一吹,漫天飘着王志勤给老太太的钱。
我随手抓住一张,才发现那竟然是冥钞。
天地通用银行,面额 999。
次日清晨,我冲了冲热水澡,试图洗净昨晚的晦气。
王志勤电话再次打来,他臭屁地说道:「兄弟快来,哥们儿带你发财去。」
一听就知道没好事儿。
「发财?」我气得直想骂娘,「昨晚的事儿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要害死我呀!那群家伙是人吗?」
「别别别,哥们儿,我这儿真是有笔生意要做。」
王志勤笑得恬不知耻,「今晚老地方见,咱俩面谈。」
当晚,大营盘依然冒着森冷的气息。
「哎!老秦,我就知道你能找到这儿来。」王志勤从马路对面一路小跑赶了过来。
他拍拍我的肩,兴奋地说:「你知不知道昨晚那个老太太是谁?」
听了这话,我更加笃定,今晚没好事儿:「鬼迷心窍!」
「对了一半,她就是鬼。」王志勤呲着牙笑了。
「鬼?」我后背冒起了冷汗。
「不信?」王志勤察觉了我的语气中,带有一丝不屑。
「我信。」我伸出手,指着不远处的街道抹角处。
那里徐徐走来一只队伍,宛如长龙一般。
为首的竟然就是昨晚的老太太。
她戴着各色琳琅的饰品,活像个生活在上个世纪的清末老地主。
王志勤回头一瞧,这才大惊失色地拉住我。
他把我拽到一边,小声对我讲:「这是在游街,后面肯定有个轿子。」
「轿子?」我愣一下。
「对,里面坐着夜游神。」王志勤舔舐着干涩的嘴角。
他的脸色煞白,眼瞧着是硬撑过来的。
「报警吧……」我出了个馊主意。
「你觉得警察信你吗?」
「那咋办?」我紧张得手心里尽是汗液。
「等。」他说道。
「等什么?」我赶紧追问道。
「等他们过去,咱得追上它们。」王志勤说话不带怕死的。
游街队伍终于走了一半,队伍里果然有一顶轿子,轿子上卧着一只金蛤蟆。
「三足金蟾。」王志勤指指那蛤蟆,「招财的,咱快跟上去。」
大概追了两条街的时候,天就亮了,游街队伍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王志勤拍拍手:「有大买卖可以做了。」
「跟鬼做生意?想钱想疯了吧?」我气得都想抽丫的。
「你别激动,老秦,听我说。」
王志勤说,他认识一个名叫薛琪的富二代,是个文玩圈里的『肉鸡』。
薛琪对有趣的文玩产品来者不拒,挥金如土,好多手串、雕刻之类的东西,
给他讲个故事,他就敢高价收了。
「老薛出了个高价,准备收一只三足金蟾。」
「我靠!」我恍然大悟,「你不会是看上轿顶的金蟾了吧?那可是夜游神的轿子。」
王志勤在作死方面可谓登峰造极。
「珍宝,你懂不懂?」王志勤咧着嘴角,笑得像个弱智。
「他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这么舍得卖命?」
「五十万。」王志勤伸出五根指头。
我心动了:「有计划了吗?」
「还没,咱得先统一目标,然后再追一次。」王志勤拍拍我的后背。
「还追?追什么?」
「瞧瞧有没有破绽,万一能得手,咱可就发了——我七你三。」他露出得意的小虎牙。
「得嘞,五五平分。」我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第二天夜里,我早早跟着王志勤来到了大营盘。
他把崖柏砧板抱在怀里,果真,到了子夜十二点的时候,夜游神再次游街。
「懂了吧?」王志勤说,「这个砧板能通灵,有了它,咱就能看见夜游神。」
我和王志勤赶紧追了上去,边走边躲,追得太紧怕被发现;
太远又怕跟丢了——就这么着,我们亦步亦趋地跟着队伍来到了郊区。
时间是凌晨四点多钟,王志勤兴奋得像一只振翅的蝴蝶,鼻子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瞧好了。」
王志勤死死盯着它们,徐徐靠近,我凝神细瞧的时候,夜游神的队伍却突然消失了。
我正失落,他突然告诉我:「事儿就要成了!」
王志勤顺势一指,在不远处的山丘上卧着一片黑影,我凑过去一瞧,映着月色,看清了是只蛤蟆——正是轿子顶上的那只金蟾!
「它怎么落单了?」我惊得嘴里能塞进一枚鸡蛋。
「对,它没跟夜游神一起。」王志勤露出讳莫如深的笑容,「听说过月宫金蟾的典故吧?」
传说,三足金蟾曾是一个不第秀才,因为痴心一个青楼女子而自缢于望月楼,后来女人成了嫦娥的侍女,那人也就转世成了金蟾,跟到了月宫,陪伴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这个女人就是曾经赫赫有名的名妓,李思思。
我大吃一惊,本以为是文玩圈里的商人为了哄抬市价,编了一个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想不到竟然是真的。
「今晚正是满月。」王志勤指指月亮。
那月就像一轮冰盘,悬置天心。
「你的意思是说,它今晚就会回到月宫?」我忙问道。
「对,它没有了夜游神的庇护,是最弱的时候,要是让它跑了,咱的努力就白费了。」
王志勤认真地说道:「你那五百块钱,也就收不回来了。」
「我去!」我真想抽死丫。
趁着月色,我和王志勤摸摸索索凑近那只金蟾。
越靠越近,眼瞧着天快亮了,月色散发出令人炫目的光泽。
我躲身在荆棘之中,手里捧着一个袋子,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我们眼睁睁看着金蟾变成了一个赤身裸体的男孩子,他眉目清秀,长发翩然,通体雪白。
王志勤一猛子扑了上去,我怕他吃亏,也冲了上去。
就在我们仨扭斗在一起的时候——天亮了,月芒恢复黯淡,逐渐消失了。
而随着天色大亮,那小孩也渐渐变回了金蟾。
见状,我俩赶紧把它塞进背包。
欣喜涌上心头——五十万啊!终于到手了!
「咋办?去找那个富二代?」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别呀!」王志勤有更损的主意。
等回到了王志勤住的那间合租屋,他把桌子上的泡面盒、油性纸一堆垃圾全都推倒在地,然后打开背包,把那只金蟾掏了出来。
「你要干嘛?」我见王志勤从厨房里拿了一把菜刀,懵了。
「别装了,我知道你能说话。」王志勤拿着刀,指着金蟾的下颚。
金蟾眼睛如同猛虎一般凶恶,背部尽是瘤疤,散发出淳厚的药香味道。
这种药香的味道和那个老太太卖的砧板如出一辙。
后来的王志勤不会想到,他正是靠着砧板的味道,才打开了自己通往冥府的大门。
「你们做什么?为什么绑架老夫?」
三足金蟾突然用一只脚站了起来,它声音尖锐、仿佛金属相互碰撞发出来的声音。
「哎哎哎,老兄别瞎说,我们不是绑架你,是请你来。」
王志勤换了一个和善的面孔:「我们没别的企图,就是想说,请您抬抬手,帮我们寻个发财之路。」
「哦?」金蟾露出狐疑的目光:「小伙子,可要知道,自古苟图富贵虎吞虎,为求功名人杀人的道理。」
「老生常谈。」王志勤摆摆手。
「老生见不生,常谈见不谈。」
金蟾明白,执意要劝一个中年老痞子放弃发财的机会,显然有点不太现实。
「现在市场上的崖柏木,卖疯了,价格一天一个涨停板。」
金蟾恍然大悟,他露出和王志勤一样的奸笑:「想要崖柏林的准确位置?嘿嘿,倒也不难……」
王志勤挥舞菜刀,打断了它的话:「你能不能别这么多废话。」
「得,不爱听,我不说就是了。」
「开个条件吧。」我忍不住开口道。
「还是这个孩子有意思。」金蟾笑笑,轻咳一声,继续说道:「知道了崖柏林的位置之后,放了老夫,而且不得将老夫的行踪告知其他人——你发你的财,我找我的美娇娘。」
「这话好说。」王志勤露出殷勤又伪善的笑容,看着真够油腻的。
——「我靠!他事前咋不说这崖柏林长在太行山上?」
几天后,我站在悬崖边上,吓得两腿发软。
「你用脚指头想想也该知道,崖柏自然是太行料最好,别地儿好爬的地方,崖柏早就被开发完了,好材料就得付出点代价。」
从得知了这崖柏林的准确位置之后,王志勤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日渐勤奋起来。
「这蛤蟆不会是耍咱们吧?」我用狐疑的目光瞧着王志勤。
「当心脚下!」
王志勤一声暴吼,吓得我一哆嗦。
我左手拽着缆绳,另一手扒拉着一边的树藤,脚下踩空的瞬间,险些命丧太行山。
太行山太大了,想找那块风水宝地,长满崖柏的险地无疑大海捞针。
日落之前,我们赶回到附近的农家旅舍。
回到房间之后,王志勤合上房门,检查了窗户和墙缝。
随后,王志勤把金蟾绑在一根绳子上,绳子另一端挂在天花板。
「你、你们做什么?」
金蟾眨巴眨巴眼睛,开口说道:「崖柏林的准确位置都告诉你们了,干嘛还不放开老夫?」
王志勤阴测测地笑着说:「明天上山的时候,由你带路,找不到,唯你是问。」
「明天?」金蟾都急哭了:「明晚是最后一次机会,错过了我今年就回不去了。」
「放心,只要找到崖柏林,你在哪儿升天不是升啊。」
王志勤拿着小刀在金蟾腹部晃悠。
「得。」金蟾长出一口气:「龙游浅水遭虾戏啊……」
第二天清晨,我们乘着租来的越野车在太行山上一路狂奔,抵达目的地之后,陆续下车。
这次,王志勤把金蟾攥在掌心,逼它把崖柏林的确切位置交代清楚。
一路上山原陡峭,许多铁桥上的螺丝钉都已经脱落,我们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
「还要多久?」王志勤问道。
「快了,快了,就在前面。」
金蟾趴在王志勤的肩膀,它注视着前方,十分笃定地给我们引路。
眼瞧着一上午过去了,除了几块破木头,什么都没有。
王志勤有些不耐烦了,就把金蟾拿起来,问道:「你丫有谱没谱?」
「快到了,再加把劲儿。」金蟾开始不停地宽慰王志勤。
王志勤叹了口气,咽下不满,继续前进。
大概爬了两个山头,抵达了鹰嘴峰,在悬崖下面,长着密密麻麻的一片崖柏树。
「发财了!」王志勤看到的不是崖柏,是钱,数不清的钱。
「嘿嘿,有命赚钱也得有命去花才是。」金蟾忍不住露出戏谑的笑意。
「给我闭嘴!」王志勤一把擒住金蟾,把它丢进包里,任由它在里面肆意谩骂。
「你不是说放了它吗?」我提醒道。
「放了它?咋可能,它值五十万呢。」王志勤自食其言。
「你想怎么办?」我问道。
「我认识几个雕工卓越的师傅,把这些崖柏木送出去,雕刻成工艺品,高价卖掉,咱就等着数钞票吧!」
是夜,我偷偷打开背包,月光照在金蟾的身上,它站在窗边望向我。
「你要放我?」金蟾一脸狐疑。
我点点头——毕竟这片崖柏林,已经足够我和王志勤活到下辈子了。
「你确定我可以走?」这癞蛤蟆真啰嗦——难道我在逗他玩?
「你不想走,可以留下来。」我不耐烦地说道,眼睛还不时瞄着一旁熟睡的王志勤。
「好小子,等老夫上了天宫,一定不会亏待你。」说着,金蟾转身准备离去。
这时,王志勤突然蹦了起来,跟发癔症一样,一把扣住金蟾。
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你丫不想要那五十万,就别挡着老子发财!」
我叹了口气,王志勤彻底被钱蒙了心窍,已经疯了。
几天后,王志勤叫我去川红楼吃大餐。
「这是薛老板。」王志勤指指身边的一位公子哥,我明白,这位金主就是薛琪。
那个傻不拉几的富二代。
「生意谈拢了,咱这批崖柏木,全都由了老薛领导下的木材市场承包。」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喝!」老薛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过,兄弟,还记得之前我提的事吗?」
酒过三巡,老薛舌头都打转儿的时候,冷不防这么一句,还真不好接。
「……你是说?」我打了个马虎眼。
「你听说过蟾宫的传说吗?」老薛笑得十分猥琐。
「怎么说?」王志勤赶紧追问,这些传说勾兑着文玩的价格。
「嘿嘿,等我喝完这一盅。」薛琪举起一杯酒,直往嘴里倒。
「哎!」王志勤捉住薛琪的手腕,把酒杯拔了出来:「兄弟,别喝了,别喝了,再喝就醉了——你刚才说的传说,到底是啥,说清楚点嘛。」
蟾宫传说?
文玩圈里一直都有这样那样的传说,多是后世文人骚客对文玩的一种精神寄托,编造出来的故事罢了。
「传说啊,传说啊……三足金蟾会吐金币……」
王志勤的眼睛转到了我的身上,似乎没想到这金蟾有这等功能。
「不过,它会把金币藏起来,所谓蟾宫传说,说的就是那个地方,里面尽是些稀世珍宝。谁能得到……得……这辈子、不、下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王志勤伸进背包里的手突然抖了一下,然后试探性地问道:「那五十万?」
「给,只要你有金蟾,钱我有的是。」老薛笑眯眯地说道。
「再加一百万。」
我突然开口——王志勤看我的眼神都惊呆了,可能他也没想到,我会趁机加价。
如果蟾宫传说是真的,那么这只金蟾的价值远不止这五十万。
「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敢坐地起价?」老薛突然站起来,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老薛,老薛,别着急,坐,看我的面子,别动气。」王志勤赶紧站起来替我解围。
「这小子太不地道,文玩圈的规矩都不懂了?」老薛用手指敲着桌子说道:「钱,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必须把金蟾找到,别拿假的糊弄我,不然……」
「懂,都懂,薛哥。」王志勤赶紧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文玩袋子,上面扎着口——是个活扣。
「哟?还真带来啦?牛逼!我瞜一眼。」老薛兴奋起来了。
王志勤献宝似得掏出金蟾,因为天气潮湿闷热,崖柏木的金蟾竟然出油了,浑身满是花背。
「呀!真丑!难看死了!」老薛趁着酒劲开始满嘴胡吣。
「难看是难看了点,但这货真的是夜游神的轿子顶上的三足金蟾。」王志勤用眼睛瞄着老薛。
「崩扯什么夜游神的传说了……坑爹呢。」老薛跟捏臭虫一样,用两根指头把金蟾丢进文玩袋,「这丑东西我先拿走,回头去我那儿提一百五十万。」
就在老薛触及金蟾的瞬间,突然哀嚎一声,倒在椅子上——
「疼疼疼!」金蟾竟然一口咬在了老薛的手指上。
「放开、放开!」王志勤赶紧上去,准备拉开金蟾。
金蟾被拽了下来,它的嘴里还衔着一根儿手指。
气得老薛跑到饭店后厨,掏了一把菜刀出来——「丫找死!」血流得到处都是。
老薛真的怒了。一刀下去,砍在了金蟾的后背,露出一块豁口。
「丑玩意!还敢跟我叫板!」老薛气得顾不得断掉的手指。
染满鲜血的金蟾用沙哑的声音咆哮道:「去死……去死……我要杀了你!」
若不是王志勤在旁边劝,薛琪真敢一刀劈了金蟾当柴烧。
这可是一百五十万啊,万一他不认账可咋办?
最后老薛带着金蟾,上了宝马车走了。
我本以为事就这么了了,只等着收钱。
谁知,次日,我从王志勤那,得知了一个坏消息:
「老薛死了,你听说了吗?」
「钱呢?」我问道。
「别提了,白忙活,刚才我去了他家,他家里人正办白事儿呢,根本不提钱的事。」王志勤十分失落。
「咋死的?」我追问道。
「火,有人纵火,把他家都烧了,人也给憋在里面了。」王志勤一五一十地说道。
「唉。」闻讯,我内心传来了一阵窃喜:「金蟾呢?」
「谁知道呢,先不提这事儿,一会儿老地方见,我有事儿跟你说。」王志勤挂断了电话。
晌午的时候,我到了王志勤家附近的『四季香』饭店等他。
十五分钟后,这小子才姗姗而来。
「刚才我联系了几家雕刻师傅,还有渠道商。」
王志勤坐到了我的对面,然后单刀直入:
「好在那片崖柏林还在,咱下半辈子就等着吃香喝辣吧。」
「你打算自己单干?」我品出味儿了,王志勤的野心属实不小。
「对——还有你,你可以入干股,我给你分红。」王志勤的神情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老薛真的死了吗?」我还是不敢相信,跟做梦似的。
「死了,人都烧焦了,惨不忍睹。」王志勤的嘴角竟然还挂着笑意。
「要不,咱就算了,别干违法的事儿,有些财是不义之财,最好别碰。」我劝他。
「什么叫不义之财?这是咱辛辛苦苦发现的,凭啥不能买卖?」王志勤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睛透着血丝,昨晚一定也没休息好。
「老薛都死了,这事儿太不吉利,最好收手。」我说道。
王志勤端起一杯茶,一口喝完,他笑道:「你这破胆儿,吃屎都赶不上热的。」
「得,当我没说。」
我知道,对一个一事无成的中年男子来说,他绝不会放弃这片崖柏林。
是夜,天气虽然晴朗,但却看不到月亮。
王志勤喝得大醉,呕吐物到处都是,我不放心他,就叫了辆出租车,准备一块回去。
「小伙子,上哪儿去?」司机问道。
「群星广场。」我打算先安排王志勤住我家。
「好嘞。」司机摆摆手。
上了车,我总觉得奇怪,感觉这个司机我在哪里见过。
王志勤在车里也不老实,一会儿唱歌,一会儿骂人,多年来一事无成的怨气在此时爆发。
「喏,到了。」司机笑着回过头,看着我们。
「咋回事?这不是群星广场。」下了车,我凝神一瞧,四周黢黑一片,宛如凶案现场。
「王志勤,快看,这是……这……」
「这是大营盘?」王志勤刚关上车门,抬眼皮一瞧,突然一个激灵,他的酒醒了。
「嘿嘿。」司机发出阴测测的笑声。
这时,从街道到尽头,突然徐徐走来一支神秘的队伍。
为首的老太太扭着腰,挥舞着竹扇就过来了。
后面还有一顶轿子,我凝神一瞧,轿子顶上竟然趴着那只三足金蟾!
「来了……他们来了!」我惊得合不拢嘴,连王志勤也慌了。
他连忙跑到出租车旁,打算夺车逃走,可车门怎么拉都拉不开。
出租车司机就在眼前,眯着眼睛,瞧着我们,仿佛在看一具死尸——
那呆板,恶毒的眼神,像一个钩子刺进我的心脏。
我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司机,正是那晚吃串串香的食客之一。
「——你可来了?」
「——正要捉你。」
轿子旁飘来一黑一白两只人影,他们穿着诡异的长袍,带着高高的毡帽,吐着长长的舌头……
司机突然发难,伸出手来紧紧扣住我的双肩,我浑身脱力,站都站不起来。
「你们是鬼!救命……救命,老秦救救我!」
王志勤撕心裂肺的呼救,他连跑带爬准备徒步逃走,可惜为时已晚。
黑白人影飘到了王志勤的左右两旁,抬起他的胳膊,王志勤被高高地架在空中。
「人世不过一场游戏而已,赢了腰缠万贯,输了万丈深渊——认赌服输吧,小伙子。」
说话的,是那个卖砧板的老太太,她拍拍身旁的轿子,朝王志勤阴阴笑着。
「救我,快来救我!」
黑白人影把王志勤塞进了轿子里。
随后,轿内传来一声惨叫,我听见王志勤捶打轿门的声音。
不多久,又是几声恐怖的尖叫声,那声音短暂地划破夜幕,随即便没了声响。
轿子里开始往外渗血,沿着地砖缝流淌到我的脚下。
「——你叫秦海峰是吧?」
金蟾的声音突然传入我的脑海。
「你救过我,我放你一条生路——但今后莫要再提及老夫行踪。不然……」
金蟾的声音仿佛一把利刃,刺入我的耳朵里,我捂着双耳,却仍然能听到它放肆地狂笑。
次日清晨,我已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家,竟然还睡着了。
我看了看手机,竟然有十多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人打来的——王志勤。
「喂?」我回了过去。
「你是王志勤的朋友吧?」对方是个女人,声音显得疲惫、苍老。
「我是,怎么了阿姨?」我听出了是王志勤的母亲。
她哽咽着说道:「王志勤没了……我想问问你,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为什么……为什么……」
我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一股寒意爬上心头。
我来到了大营盘,发现这里已经站满了警察。
王志勤死状凄惨,浑身上下扎满了钉痕,血都流干了。
而他的怀里,还抱着那块破砧板,上面已被他的鲜血浸透。
我打算买包烟透透气,可刚走出大营盘,却发现在不远处的街道对面,竟出现了一个卖串串香的老太太,她的身边,坐着那几个食客,他们拿着大碗,留着哈喇子,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着肉。
老太太则一边用勺子搅动汤底,一边抬着头,朝我阴阴地笑着。
她仿佛在提醒我:不要乱说话。
从此,我再没有来过大营盘。
但之后,我在酆都鬼城,又经历了更恐怖更惊悚的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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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盐故事」专栏《梦魇怪谈:老物件背后的骇人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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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妈为了生儿子,相信了老家一个用至亲血肉供奉蛇坛的传言,逼我每晚抱着蛇坛睡,最后却害人害己。
1
我爷爷奶奶特别重男轻女,从我记事起,他们怎么看我都不顺眼。
就算我爸妈在市里安家,不经常回老家。
他们还是时不时找上门催生,各种撒泼打滚,各种谩骂。
我爸妈也挺努力的想生一个儿子,这么多年,我家中药味没断过,医院定期跑,我爸妈还试过试管。
爷爷奶奶到处求香拜佛,搞各种生子秘方,可他们身体没有问题,却再也没有怀上过。
我爸骨子里,也是喜欢男孩的,别说抱我,连话都少跟我说。
但在外面看到别人家的男孩子,他就特别热情,会抱会亲,所以我家附近所有人都知道,我爸妈想儿子想疯了。
对了,我就叫徐念儿。
一直到我妈四十,做了几次试管都流掉了,身体损伤太大,我爸妈才消停一点。
爷爷奶奶却没有消停过的,时不时带着亲戚过来哭,说他们年纪大了,要死了,连个孙辈都没有,死不瞑目,如何如何的。
在他们的眼中,我就不是他们的孙女,占了他们老徐家的子孙格,挡了他们孙子的投生路。
亲戚就劝我爸妈,领养一个男孩子,或者从本家过继一个。
我爷爷奶奶也同意,只要别人肯把孩子继过来,给他们捧灵摔碗,他们就把老家的房子,把我爸妈买的房子,全部留给他们孙子,还可以给人家父母钱,如何如何的。
可笑的是,他们说这些事情,从来都不避着我,好像老徐家的事情,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奶奶不只一次的骂我,老徐家把我生下来,把我养大,就是对我天大的恩,说我投到他们家,就是挡了她孙子的投生路。
我爸妈也从来不帮我说话,或许在他们心底,也认为我挡了他们儿子的投生路吧。
所以我从读免费师范开始,几乎都住校,工作后就住宿舍,尽量不回去。
过年我也是不回老家的,就我爸和我妈回去。
小时候我宁愿过年一个人在家里吃一个星期泡面,我都不会回去,更何况现在,我这么大了。
可就在今年过年的时候,我爸从老家带了一个老式的坛子回来,说是爷爷奶奶特意从祖坟里挖出来的,是徐家先祖发家的宝贝,一定能让我妈怀孕。
还特意打电话把我叫回去,一边兴奋的跟我说着这个坛子,绝对能让四十五岁的他,再展雄风,让我妈给他们老徐家续上香火。
我现在对这种事情都麻木了,听完看着同样眼带兴奋的我妈。
直接开口道:「哦,那你们努力,我回去上班了。」
可我爸妈却拦着我,说那坛子要老徐家的血脉,每天喂一滴血,还要我睡在家里,将坛子放在我床底下,让我这个姐姐给弟弟接床。
从我记事起,爷爷奶奶搞的这种事情,就多了去了,多离谱的都有,我理都没理就要走。
而且老徐家的血脉,我爸才是我啊,他们从不认为,我算老徐家的血脉!
我妈却一把拉着我,眼带着兴奋:「念儿,就几个月,你住家里就行了,我每天给你做饭,你也不用每天吃外卖。你不是想买房吗?」
「只要你按我们说的做,我和你爸给你两万块,让你买房。」我妈语气还挺诚恳的。
「我们是你爸妈,让你给我们做点事,还要钱……」我爸当时就骂我。
可我妈低咳了一声,就讪讪的笑了笑:「给就给吧,不过说好了,以后你有钱了,要还的。」
我确实一直想买个房子,小时候每次爷爷奶奶来,看我不顺眼,都是直接把我推出门。
说这是她儿子的房,她不想看到我。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特别想要一套自己的房子。
这两年工作加兼职,我已经存了好几万了,我们这里房价低,首付要求也低,如果有这两万,再找同事借点,加我手里的能勉强凑个小两室的首付。
所以在我爸先转我一万块后,我就带了两身衣服回家了。
当晚我爸妈还对着那个破旧的坛子,恭敬的烧香上供,等弄好后,就拿出一根针,在我指尖扎了一下。
我本以为就是将血滴在坛子口就行了的,可我爸却让我将手伸进去。
那坛子就是那种老式陶制的开口坛,没有盖的,看上去脏兮兮的,也没有涮,带着一层厚厚的土灰,连那坛子碗口粗的开口处,都是些像是黏液的东西。
我原本不想伸进去的,那坛子口就比我胳膊粗一点,伸进去的时候,蹭到那些脏兮兮,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就感觉恶心。
这种坛子还有可能是用来捡骨啊,装骨灰的。
可我爸趁我不注意,一把抓起我的手,直接就塞了进去。
我正想抽出来,我妈就死死的抱着我:「念儿,你不想你奶奶要死了,你妈在她面前也抬不起头来吧。你就当帮帮妈,好不好?」
她说着,语气都带着哭腔了,我看着她脸上的皱纹和黄斑,还有耳后的白发,突然挺同情她的,也就没有再挣扎。
我爸将我的手,死死的压在坛子里,眼睛却盯着坛子外面,好像他能透过坛壁看到里面一样。
手才放进去的时候,明显感觉里面是空的,我也没在意,只是放了一会后,扭头看着我爸:「可以了吧?」
我爸双眼紧张而兴奋的盯着坛子壁,死死的压着我胳膊,恨不得将我整只胳膊都塞坛子里去。
「要多久……」我看着自己衣服上蹭着坛口有点像油,又有点像蜡的污渍。
可话刚出口,就感觉被针扎了一下的手指,好像被一个冰冷而温润的东西嘬了一下。
我吓得一个激灵,猛的想将手抽出来:「这里面是什么?」
「就一下!一下就好了!」我爸盯着坛子壁,一只手掐着我胳膊同,一只手压着我肩膀:「快了!快了!」
那坛子里的东西就嘬了一下,跟着就放开了,但那感觉太吓人了,整个人都发着毛。
我爸压得太紧,更何况还有我妈抱着我,胳膊抽不出来,顺着我爸目光盯着的地方,正想问我爸看什么。
就见脏污的坛壁上面,好像慢慢聚着水雾,将上面的土灰慢慢润开,像玻璃上被哈了口气一样,有两条蛇交缠在一起的浮雕出现在坛子上面。
我爸看得很兴奋:「这是真的,真的!」
他这会一把就将我胳膊抽了出来,抱着坛子整个人都兴奋的出了厨房。
我妈也立马推开我,跟着我爸急急的往厨房走,兴奋的道:「真的喂了血,就有两条蛇搓绳吗?」
蛇搓绳,就是蛇在交配。
他们直接就走了,没有一个人问我,刚才手伸到坛子里,为什么害怕,为什么尖叫。
我也习惯了,抬手看了一下被扎出血的手指,就见伤口已经没出血了,但发着白,明显真的被什么吮了一下。
正想着那坛子肯定是养着个什么,就听到厨房传来水哗哗的响声,我就好奇的看了一眼。
我爸妈接了两碗水,倒进坛子里,我正想着,难道坛子里是个会水的?
可跟着就见我爸兴奋的将倒进坛子里的水,又倒了出来,两碗水进去,沾了坛子,出来都不满,他将整个坛子都倒了过来。
怪的是,坛子里并没有什么活的东西被倒出来。
见我爸放下坛子,我也满是疑惑的进去看了一眼,坛子外面那两条扭缠在一起的蛇,在沾着水汽后,好像越来越清晰了,都能看到蛇身上的鳞片。
拿着手机往坛子里照了一下,坛子里面好像雕了什么,有个鲜红如血的东西,贴在坛子壁上,像是个蛇头,雕得还挺逼真的。
我正看着,就听到旁边传来咕咕的声音。
扭头一看,我爸妈居然将那两碗洗坛子的水喝下去了。
那水倒出来的时候,黑乎乎的,还带着很多浮尘,他们也不嫌脏。
我想阻止,可他们一下子就喝完了,到嘴的话就又吞了回去。
这些年,他们符水,香灰吃得也不少。
我小时候,倒过一次他们的香灰水,被我妈直接就是一通死打,骂我自私,不想让她生儿子。
她三十八岁的时候做试管,打排卵针,整个肚子积水肿得好像鼓起来的蛤蟆,动一下都要破的那种,整个人都浮肿。
那一年我还没工作,看她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连扶着她上厕所,都要一步步的挪同,蹲下去就起不来。
我就劝她,不要生了,就算没有儿子,以后我工作了,我养她,让她不要在意我爸和爷爷奶奶的想法。
可她骂我,说我盼着她生不出儿子,好要她的房子;说她就算卖掉房子,也不会便宜我的。
我爸知道后,直接让我那段时间别回去,怕我做不好的事情,让他们还没影的儿子生不下来。
从那之后,我就知道,这种话,别人能劝她,我徐念儿不能劝。
我爸妈喝了那坛子里的倒出来的污水后,两人就将那坛子恭恭敬敬的放在我床下,再三交待我,无论如何也要睡在床上。
我爸还要挟我,如果我不这么做,别说后面一万块,连前面一万块都要马上还给他。
他们没有儿子养老,以后他们、爷爷奶奶都要我一个人养,如何如何的。
我听着只是苦笑,任由他们折腾。
他们就急着回房了。
从下班他们急急叫我回来,他们也没问我吃了没,就只在意搞这些。
处理了一下伤口,总感觉那针扎的地方,一直有个什么在里面,就好像扎着一个刺一样。
我将针消毒,挑开看了一下,也没见扎什么,但那种异物感很强。
但确实没找到东西,将外套泡在水里,就直接煮了个清水鸡蛋面,就在我吃的时候,他们房间里的床垫就开始咯吱作响。
那床垫是一个卖保健品的推荐的,五万多,说里面有玉石,能强身健体,还说能刺激生殖系统,释放 Y 染色体,保证他们生儿子。
那时我快中考了吧,本来是打算读高中的,我爸妈拿着钱买了床垫,就舍不得了,让我读了免费的五年制师范。
可那床垫,其实还不如普通床垫好,他们躺在上面,一翻身就咯吱作响,更不用说做广播体操了。
我吃着面,将手机音量到最大大,刷着小视频,但那咯吱的声音越来越响,还夹着什么砰砰声。
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怕闪着腰!
最后我只是扒拉了两口面,就回房间,蒙着被子塞着耳塞刷手机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刷得正入迷,隐约感觉床单下面有东西拱动了一下。
就好像有一个长条的东西,顺着床单一点点的往我身边爬。
而且那被扎的手指处,也好像有什么东西慢慢的动,就好像有什么在那针扎的伤口处爬。
2
我感觉床上有东西爬,吓了一大跳,直接一把就掀开了被子,床单上什么都没有。
手指伤口处那种异物感真的是越来越强了,我扯开创口贴看了一眼,那伤口除了有点红肿之外,也没有其他的。
因为动静太大,一只耳塞被扯下,隔壁房间那咯吱声音依旧还在继续。
心底闪过厌恶,想到床底下摆着的那个坛子,我趴在床边,倒着往下面看一眼。
床底背光,倒头一看,那坛子就好像一个小孩子抱着膝盖缩成一团,蜷缩在床底下阴影里。
那个坛口边缘反着光,就好像有一双眼睛和我对视。
我吓得一个激灵,连忙翻身起来,急急的下了床。
到了客厅听着那咯吱咯吱的响,连家里都不想呆了,直接就下楼了。
这会时间其实还挺早的,就八点多,楼下遛弯的邻居不少,看着我,都眼带同情。
我刚走到公交车站牌,我妈就打电话来了,问我在哪,怎么不在床上。
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对着我就是一通大骂,说如果我不回去睡那张床上接床,她就把那坛子送我宿舍去,放我宿舍床底下。
我想到刚才那些邻居眼中的同情,心头一阵阵的发酸,难道还让同事和幼儿园的家长,都这样看我?
咬了咬牙,我就又回去了。
当晚我妈恨不得将我直接绑床上,我想到刚才那种蛇爬上床的感觉,围着床点了一圈的蚊香,又在床上多压了一床被子。
然后又给那针扎的伤口消毒,用创口贴绑紧,这才敢去睡。
或许是刚才趴床上倒看的那一眼,太过惊悚,我梦里全是一个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的孩子,正伸着小脑袋看着我,很多蛇慢慢的缠上他,一点点的往他身体里钻。
他还朝我伸手,叫我姐姐。
我早上五点多就被吓醒了,洗了把脸,就去幼儿园了,一整天看着这些可爱的孩子,都有点心浮浮的。
接下来一个月,我都在幼儿园吃了晚饭,去外面兼职的地方做完助教,到了晚上九十点钟,我妈打电话来催才回去。
他们每晚依旧逼着我往坛子里滴血,我第一次有那种被吸吮的感觉之后,强烈抗拒将手伸进去,如果他们再这样,我就砸了坛子,所以也就是将血从坛口滴进去。
他们每晚都洗坛子,喝水。
那坛子天天被抱,被洗,那上面的包浆掉了,坛身扭缠的蛇越来越多。
也不知道是谁雕了这么一个全是蛇的坛子!
我特意在药店买了驱蛇的药粉,在床头放了把火钳,还准备了打火机,每晚确定这些东西在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才敢睡。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爸妈从喝了那洗坛子的水后,确实每晚都生龙活虎,还催我早点回来,他们好早点睡,其实就是要喝了坛子水后,做广播体操。
我除了每晚梦到床底一个蜷缩成一团的小孩子被蛇吞噬淹没,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
我从小受的气多,反倒忍耐性强。
只是每晚都给手指扎针放血,伤口虽然很小,可总感觉扎过的地方里面有刺,就算那细小的针口愈合了,有时不小心碰的时候,也有那种扎着刺的痛感,不强却明显。
随着针扎得越来越多,我左手痛得越厉害,就好像那种风湿骨痛,而且左肩膀也开始发沉。
有时睡到半夜,左胳膊整个都发着麻,我就被生生痛醒了。
找园里的校医看了,也没从伤口发现什么,只说可能是我习惯左肩膀背包,所以感觉沉重了,夜里发麻就是压到了,要不就是心理作用。
确定没有问题,我白天在园里,晚上去兼职,周末也有艺术学校的课,安排得满满的,反正也不是太痛,忍忍就过去了。
一直到一个月后吧,有一晚我回家,我妈突然开心的告诉我,她怀上了,我要有弟弟了。
她一口咬定就是弟弟!
我当时就惊了,她都四十二了啊!
可看我爸妈那高兴的样子,又不像假的。
有了上次做试管的经验,我当时就提出搬回去。
「你要给你弟弟接床啊,不能走。」我妈捂着肚子,脸上全是幸福。
这一个多月,我都早出晚归,很少仔细看她。
现在她一脸高兴,好像皮肤都比以前好了,皱纹虽然还没有消,可那些黄斑没了,皮肤又白又嫩……好像还涂了一层薄薄的什么,反着光。
就好像鲶鱼的腹部那种感觉!
连手都变白了很多,就是总感觉没什么生气,像是泡了很久,然后搓上一层黏液的感觉,还有点反光。
「妈。」我叫了她一句,指了指她的手:「你最近皮肤挺好啊?」
「是吗?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妈摸了摸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脸:「我同事也说我,连白头发都没有了,整个人年轻了好多呢。」
她确实看上去又白又净,连脸上几颗痣都在变小。
只是那种白净,看上去有点怪。
还想再问什么,我爸就从厨房端了个盘子过来,是片好的鱼生。
还有一盆凉拌小活鱼,里面香菜葱和酱油什么的拌着河里那种小鱼小虾,都还是活的,有的还沾着香菜在盆里跳。
这种饮食,我们这边根本就吃不惯。
我妈却兴奋的拿着筷子,开始大快朵颐,鱼生连酱都不沾的,一下子就扫了进嘴里,好像嚼都没嚼直接就吞了。
小活鱼更是一筷子一只,也是直接就吞了。
我爸开心的问她,明天还吃吗,他再做。
一问才知道,我妈最近很喜欢这种鱼生啊之类的,还说鱼蛋白质高,吃了对我弟弟好,以后聪明。
我劝他们,别乱吃东西,这种生的,寄生虫多。
「孕妇挑嘴,就证明孩子有福。你弟弟啊,将来肯定是个有福气的。」我妈捧着都没有任何变化的肚子,满脸的喜气。
他们一口一个「弟弟」,我连问了几句,去医院检查了没有,他们都没回我,最后还是我敲了一下桌子,才告诉我,去过了。
我将那检测报告都看了一遍,我妈确实是怀孕了,虽然感觉奇怪,但交待她还是要注意一下饮食,就直接回房了。
或许是因为怀上了,我爸妈没有再让我往坛子里滴血,只是依旧强硬的把那坛子放我床上,说是要我这个姐姐给弟弟接床。
却再次警告我,如果我敢不回来,他们就抱着这怪坛子去幼儿园找我。
我长这么大,上次见他们这么开心,还是做试管的时候,可惜后来连续放了两次,都不知道因为什么流掉了。
只是当晚,我一直听到有个声音一个在喊「好饿」「好饿」。
听得我迷迷糊糊的感觉肚子不舒服,像是饿,又像是痛,左手也开始隐隐作痛。
翻来覆去睡不好,想醒却醒不过来,肚子好像越来越痛,身体一股股的热流往下。
梦中全是无数的蛇扭缠在一起,淹没了一个蜷缩着的孩子,那孩子身体里好像有什么发着血光,就好像我第一晚倒着头往床底下看的那一眼,正抬着眼睛看向我。
等早上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这才发现大姨妈来了。
我生理期不太准,这次隔了四十多天,所以量特别大,一晚上血水都渗透了床单和棉被,加上没睡好,整个人都是虚浮的。
我撑着换了衣服,把床单和垫的棉被都换下来,透过床板发现血水连棉被都渗透了,正好滴到下面的坛子上面。
坛子口还沾着几滴血,我看着这雕满交缠扭曲蛇的坛子,只感觉浑身发麻。
坛子是我妈塞床底的,所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原先就在这里,可坛口正好接着渗下去的血,还有的滴入了坛子口中,就显得很诡异。
我连忙将棉被卷成一团放一边,抱着床单去厕所泡着,同时想着将棉被带走,免得我妈看到。
第一次来生理期的时候,我弄脏了床单和棉被,我偷偷洗了床单,可我妈后来发现棉被上染着的血。
骂我事多,弄脏了她的被子,如果是个儿子就不会有这种事情。
我打算把这棉被被血弄脏的东西,抠掉,再找个地方翻新一下。
可就在我抱着床单路过客厅的时候,我妈正坐在餐厅唆唆的吃着早餐,好像是鸡蛋。
她似乎心情很好,见我出来,耸了耸鼻子,看着我抱着的床单,又看了看我的脸色,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可她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我抱着的床单,将手里的鸡蛋对着嘴,往上一台,唆的一下就吸进去了。
我这才发现她吃的居然是生鸡蛋?
就是将鸡蛋尖敲个口子,然后吸食里面的蛋液。
「我来给你洗,你上班去吧,别迟到了。」我妈直接就站起来,伸手在裹着的床单里翻着,好像要找出哪里脏了。
她一直认为我一个女儿不好,这些事情,就是在提醒她,我是个女孩子,所以每次我的生理期,她比自己生理期更暴躁。
别说给我洗脏了的床单,初中时我找她要钱买卫生棉,她都直接拿着丢我脸上,骂我浪费钱。
更何况,她现在怀孕了,更不能让她做这些事,免得我再背锅。
所以我抱紧了床单:「还是我自己来吧,你多注意身体。」
「我来!」我妈一把就扯走那床单,盯着上面一片还濡湿着的血迹,不停的抿着嘴吞口水。
这会靠得近,她身上有一股子腥味,就像……
我瞥了一眼桌边垃圾桶里丢的蛋壳,再瞥着我妈那白得有点像鱼腹的脸上,还真的有点像涂了一层湿湿的鸡蛋清,连味道都像。
还有她手上,也好像有这蛋清,难道是吃生鸡蛋的时候沾上的?
可就在我瞥着她手的时候,她扯着床单上的血迹慢慢的凑了上去,像是闻味道,又像是……
伸着舌头想舔?
「妈!」我完全被自己脑中的想法给吓到了,连忙大叫了一句。
我妈好像被吓到了,脸上闪过暴躁,朝我大吼道:「叫魂啊叫!没事就滚,平时鬼影都看不到,来这种事情了就在这里叫!」
抱着床单就去厕所了,走得有点急。
我被她吼得,苦笑了一下,转身去垃圾桶里看了一眼,里面居然丢了小半桶鸡蛋壳。
当下朝她沉声道:「妈,那些生的东西还是少吃,有寄生虫。」
「你知道什么,鸡蛋生吃才营养。」我爸从外面拎着早餐回来,瞪了我一眼:「你怎么还没走?」
他早餐只买了他和我妈的,明显就没有我份。
我转身将棉被打包了,这一动,就感觉一股股的热流涌动,想着和我妈打个招呼,再换个卫生棉再走,要不然公交车上站着,怕漏。
可就在我推开厕所门的时候,却见我妈怀里抱着床单,嘴里含着一块,正用力滋滋的嘬着。
她含着的地方,赫然就是被我血弄脏的东西,她几乎将嘴里塞满了以床单!
3
我见我妈嘬着床单上的姨妈血,整个人都惊呆了,她却好像没有感觉,依旧在低头用力的嘬吸着。
一个地方的吸完了,她还伸手,将旁边沾着血的床单也塞嘴里,用力的嘬着。
她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我站在门口,就那样疯狂贪婪的嘬吸着。
「妈?」我小心的叫了一句。
我妈就好像置若罔闻,连头都没抬。
反倒是我爸急急的走了过来,见这场景,也吓了一跳。
跟着好像想起了什么,用力朝我往外拉,把桌上买的早餐掏了一袋什么,往我手里一塞:「行了,你别吓着你妈肚子里的弟弟,快上班去吧。走!」
我还想说什么,他直接就将我推了出去,力气大到,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塞我的两个包子在地上滚了两滚。
看着重重关上的门,我感觉身体一股股热流朝下涌,脑中全是我妈嘬着床单上血迹的模样,以及她那不正常的饮食,和鱼腹白反着黏液光的脸。
从小到大,各种生子的秘方啊,办法啊,我见得多了,但从来没有这么怪的。
本以为这次也就是他们胡闹一场,却没想先是我妈真的怀上了,还变得诡异。
吃鱼生,吃生鸡蛋,还可以理解,那嘬姨妈血,是怎么回事?
小腹隐隐作痛,想到昨晚那个在梦里一个嚷着「好饿」的声音,以及我刚好来了的大姨妈和滴入坛子里的血。
我忍着痛,抓起那两个包子,拍了拍塑料袋上的灰,
掏着手机,给幼儿园一个叫张迎升小朋友家长打了电话。
张迎升在幼儿园经常假模假样的念咒,还像模像样的结着法印乱点,有时还会扯张纸,用口水贴我们头上,说是符纸,我们这些僵尸被定住了。
后来问了才知道,他叔叔是个道士,经常带着他玩这种。
虽说感觉不靠谱,可我现在认识的也就这个了,问一下总比较安心。
现在家长对幼师都比较小心,我一问,立马就说给我打电话,同时把电话号码发给我,让我们自己谈。
我又跟幼儿园请了半天假,张妈妈打电话后,让我去一个公园找一个叫张新竹的人,还给我发了照片过来。
我看了一下,不太远,咬了咬牙,打了个车去。
到的时候,还是早上七点多,一堆大爷在练太极剑,领头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哥,手握着一把剑,舞得风生水起,慢时宛如鱼闲游,快时宛如蛟龙。
一见我过来,还自来熟的抬了抬下巴,朝我做了个稍安的表情,硬是将音乐舞完,又给几个大爷演示了一下怎么转剑,这才扯着毛巾擦了把汗,远远的站在那里,打量着我,慢慢皱了皱眉。
我站了好一会,感觉垫着的姨妈巾都撑不住了。
连忙上前,正要说什么。
他就朝我指了指旁边:「那里有个厕所,你先去洗个手。我在这边那小卖部门口,等你。」
我先是一顿,跟着看他那样子,好像知道什么,脸上有点发燥热。
「喏!」他还摸了包小纸巾给我。
「谢谢。」我接过纸巾,直接去了厕所。
等我出来的时候,就见他坐在小卖部门口吃着茶叶蛋,还点了两杯豆浆,将一杯递给我道:「热的,喝点。」
他留着寸板头,运动过后,发丝上还沾着汗珠。
见我没接,朝我递了递:「边喝边说,你这事有点麻烦,所以不能急,你慢慢说。」
我也知道不能急,所以就接过豆浆,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没什么人后,这才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
他都给我递纸巾了,所以我亲戚来的事情,也没有什么隐瞒的,更何况,我妈还嘬床单上的血。
等我说完,他耸了耸鼻子,朝我道:「有那坛子的照片吗?」
我摇了摇头:「那坛子很古怪,我连多看一眼都感觉毛骨悚然,没敢拍照。」
「那你让我去你家看坛子?」他扯着毛巾擦头发,瞥着我。
「我画给你。」我连忙从包里抽出小笔记本,将那坛子的模样,以及上面扭缠的蛇,还有坛子中间,那个看过一眼的鲜红蛇头给他看。
「哟,还真有这手艺啊,小升说你还在外面教绘画,我还不信呢,真的是全能啊。」他瞥着我画,眯了眯眼道:「这蛇头怎么是半浮半藏的?」
「好像是雕的,只是露了个上面的头。」我把本子递给他,轻声道:「据我爸妈说是从祖坟里挖出来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拿着本子看了好一会,轻声道:「这雕群蛇交配,确实是生殖崇拜的东西,就听你爸妈用来求子的办法,似乎是没有错的。以至亲血脉相引,借蛇群繁育之力,确实可以生儿子啊。」
我听着冷呵了一声,瞥眼看着他:「所以我妈这情况算正常?」
「肯定不正常啊。」张新竹任由我打量,笑嘻嘻的将本子还给我,看着我道:「你妈现在有什么问题,我倒是不知道,现在有问题的是你。」
我听着不由的捂着隐隐胀痛的小腹,据说他们修道的人,不喜欢女子来月事。
「咳!」张新竹连忙低咳了一声,朝我抿了抿嘴:「徐老师,你误会了,是你的手。」
我还没明白,但本能的转了一下从扎针放血后,就总感觉隐隐作痛,还有什么扎在里面的左手。
张新竹嗤笑一声,吸了豆浆:「所以你还是有感觉的?」
「是什么问题?」我一时不知道他是看出我这只手不自在,还是真看出了其他的。
张新竹却只是将剑丢给给我,轻笑道:「你这事急不得,现在是早上,得到下午。你喝了我的豆浆,就来帮我个忙吧。」
这话听着没毛病,可他说完,自己连忙低咳了两声,朝我道:「我上午还有一节课,差个助教,你过来。」
我听着就有点急:「不是说帮我解决这事的吗?怎么还你要上去课?」
张新竹瞥了我一眼,拿着那把剑,朝天边指了指:「早上阳气初升,你手里的东西不会出来,最好是太阳落山后,阴气滋生才搞。你自己就没发现,早上手没这么重,到了晚上,尤其是夜里手就会变得很重吗。」
这倒是真的。
只是我请了半天假,没去上课,结果他一个道士还要去上课,听张迎升说,他的职业不就是道士吗,怎么还教这种?
「走吧。」张新竹还从小卖部拎了个大袋子出来,还有个拖着的大音箱:「听小升升说,徐老师挺好的,今天就当帮我个忙。」
我想着既然来了,他也知道我这手有问题,也是看出了点什么,就伸手去给他拎带子。
可手还没碰到,左手就隐隐的作痛,就好像针扎了一样。
「尊重女士。你跟着就行了!」张新竹瞥了我手一眼,示意我跟着走。
他把音箱拉到公园一个半阴半凉的地方,那里已经等了很多穿着白色练功服和大红扇的大妈,都三三两两的开练了。
张新竹居然从袋子里拿出个马扎,朝我拍了拍:「你今天特殊情况,坐这。等下,我让你开音乐就开,听我指令。」
那些大妈见他一来,立马凑了过来,一边说他今天怎么迟到了,一边将自己做的包子啊,包的蒸饺啊,磨的豆浆啊,都拿出来投喂张新竹。
一边还打量着我,笑嘻嘻的问张新竹。
他都只是笑嘻嘻的打哈哈,然后还从袋子里拿着准备好的红扇,开始教大妈们跳扇子舞。
先是喊着拍子来一遍,还别说,张新竹身形挺拔如松,脸上总是笑嘻嘻的,可力度挺好,这扇子舞跳起来,不同于大妈们的妩媚多姿,反倒矫若游龙。
不过后面就挺麻烦的了,音乐一会停,一会往前,一节节的练。
我坐在那里,被他支使得团团转。
那些大妈练不好,也急得团团转,他就笑嘻嘻的给她们打气。
等太阳变大的时候,大妈收工,还招呼着我和张新竹去她们家吃饭,一个个打量着我和张新竹,那目光太明显了。
张新竹只是擦着汗,笑嘻嘻的道:「吃饭就不用了,我有个事问大家。我这有个怪坛子,阿姨们见多识广,帮我看看啊,有没有在哪听说过。」
跟着朝我打眼色:「念儿,把本子上画的拿出来,请阿姨们掌掌眼。」
阿姨们立马起哄,嚷嚷着道:「叫这么亲热啊,我们牙不好,都酸倒了啊。」
我瞪了张新竹一眼,他叫我徐老师,可能是从张迎升嘴里听说了,但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张新竹一边笑嘻嘻的应付大妈,一边朝我打眼色:「快点啊。」
我看着这些有的七八十岁,却依旧精神头挺好的阿姨,也大概知道张新竹想什么。
将那画着坛子的本子掏出来,递给阿姨们看了看。
那些阿姨一看到那缠满蛇的坛身,立马一个个的挥手,表示害怕,不看,捂着胸口,好像被吓到了。
连本子都没有人接,只是好奇的凑过来看一眼。
其中一个鹤发童颜的阿姨听说全是蛇,先是一愣。
跟着握着水杯,走到我面前,低头看了一眼那本子上画的坛子。
这坛子上的蛇,其实也就是简单的雕上去的,就是线条勾勒,雕工并不精细。
那阿姨瞥眼坛子看了一眼,拿着保温杯的手有点抖,里面泡着的养生茶都晃出来了。
她捏着盖子,几次想盖上,可好像盖子都套不上,褐色的茶水洒大她白色的练功夫上了。
「阿姨?」我见状,将本子放下,伸手帮她将保温杯盖上。
却发现她双手冰冷,被我一碰,好像吓了一跳。
抬眼看着我道:「你姓徐?双人徐的徐?」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刚才张新竹一直吆喝我,除了最后叫了我名字,都没有叫我「徐老师。」
这阿姨明显就知道这坛子的来历!
我正要开口,那阿姨却一把将手缩了回去,看着我皱着眉:「徐念儿,念儿……」
她猛的想到了什么,朝我道:「你妈是不是又怀孕了?你最近别回家了,别靠近你妈,千万别再碰到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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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阿姨说完那些话,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拿着保温杯,急急的就走了,连那大红扇和手袋都没要了。
她明显是知道什么,我喊了两身,想追上去,却被张新竹拉住了,朝我摇了摇头:「别急。」
我被张新竹这态度搞得有点莫名其妙,但想着是他帮我问出来的,也得听他安排。
那些阿姨也好像被蛇和刚才那位的模样吓到了,急急的就走了。
我等人都走了,这才问张新竹:「要去那阿姨家吗?」
他却只是朝我摇了摇头:「刚才那阿姨姓丁,叫丁绍莲,退休前是乡镇计生办的主任。以前的计生办,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被你坛子吓到了,你现在去,问不出什么的。」
他说着瞥了一下日头,朝我道:「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然后你确定一下你家有没有人后,带我回去看一眼那坛子。」
这是真知道这坛子有问题了。
我忙收拾了一下东西,给我妈打电话,问她有没有看到我昨晚落在家里的本子。
其实我也不确定,我妈会不会出去,她现在怀上了,就怕我爸都不会出门,成天的守着她。
前两年做试管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的,两人都不工作,吃老本,全心全意的想把我妈肚子里的儿子生下来。
那时我才刚上班,我妈先是以怕我乱花钱,让我把工资卡给她,见我油盐不进,就强制要求我每个月给他们一千块的生活费。
我工资低,他们为了做试管,也几乎掏空了老本,到幼儿园找过我几次,说到后面,我妈就捂着好不容易放入胚胎的肚子,说痛,我只得每个月按时转他们一千。
后来我妈放了两次,都流掉了。
在知道我兼职后,还想一个月找我要两千,我就不停跟他们说,我要买房,问他们借钱。
就算他们骂我,一个女的买什么房,以后结婚让男的买就行了,有钱就给他们,他们给我存着,如何如何的。
我顶着骂,依旧油盐不进,一个星期跟他们开一次口,熬了半年,他们不敢再找我要钱了。
所以为了我妈肚子里的孩子,我爸妈都不上班,这种事情,是可能的。
电话接通,我妈在那头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好像在吃东西,隐隐的还有着水响。
我疑惑的叫了两句:「妈?」
「你妈在外面吃饭呢,你丢三落四的不会自己回去拿啊,多大人了,就知道叫妈,烦不烦啊,以后没事,不要找你妈!」我爸直接就是开骂,然后挂了电话。
他骂得声音很大,旁边的张新竹低咳了一声,朝我道:「那应该不在家,去吧。」
我也有点尴尬的咳了一声,拿着手机准备滴个车回去。
却见张新竹从那装太极剑,大红扇的布袋子里掏出个车钥匙,对着公园路口,摁了一下,车子解锁的声音立马就响了起来。
见我诧异的看着,他还朝我挑了下眉:「怎么,我看起来这么穷吗?」
我连忙摇了摇头,就是看他先舞太极剑,再跳扇子舞,还有时间给侄子当僵尸,应该是那种无所事事的人。
张新竹却挑眉拉开副驾驶,朝我道:「这你就不懂了,大爷大妈经历足,人脉广,知道的也多。外事不知,问大爷;家事不晓,找阿姨。」
「他们这个年纪,都下过乡,哪个县镇机关有什么过往变迁,大爷们清清楚楚。谁家娶了新媳妇,谁家两口子闹离婚,有点什么事,大妈们了如指掌。」
「他们知道些风吹草动,会给我拉生意,还提供消息,还会热心的告诉我解决办法,还会发动人脉力量,尽力帮我解决。」张新竹脸上对大爷大妈满是崇拜,朝我绅士的伸了伸手,示意我坐进去。
头头是道:「等我看完坛子,把你手解决了,让丁阿姨冷静一下,我就带你去找她,保证有关这坛子的来历,她早就理得清清楚楚,什么都说了。」
他这倒是挺上道的,我看着车里不错的内饰,想着自己「血流成河」,朝他道了谢,拿包垫着,这才坐下去。
张新竹瞥了我坐着的包一眼,眨了眨眼,这才转过车头开车。
路上挺尴尬的,我不时的摸着沉重的左手,朝张新竹道:「你是怎么看出我左手有问题的?是什么问题?」
「你还是别知道的好。」张新竹安心开着车,瞥了我左手一眼,轻声道:「等我帮你弄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这有点故弄玄虚,车上气氛有点尴尬,我想了想,正要问他,如果那坛子有问题,是不是砸掉坛子就可以了。
就听到张新竹手敲着方向盘,嘻笑道:「我接小升升的时候,见过你几次,你有印象吗?」
「啊?」我一时也有点愣神。
现在疫情期间,家长不让入园,接孩子都是拿了卡,在门口递了卡后,再由我们送到门口去的。
都是一个时间点,我每次都带好几个孩子到门口,都会让孩子确认家长,然后交接。
但放学时间段,人多又杂,我都只是礼貌的打个招呼,知道不是家长后,先让孩子认人,再和家长那边电话确认一下,就放人,其实不一定能记不住接人的长相的。
这会听张新竹突然说这个,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他只是嘻嘻的笑,安心的开着车。
这公园离我爸妈家并不远,我先下楼确认我爸妈不在后,这才打电话让张新竹上去。
等进房间的时候,我才发现,早上打包好那床被血染透的棉被已经铺在床上了,只是被血染的地方,被挖空了。
从那棉被挖出的口子,正好可以见到床底摆着的怪坛子。
也不知道是被我爸妈挖掉丢了,还是……
我将这不好的想法压下去,带着张新竹看这坛子。
他蹲在床边看了那坛子一眼,立马哇擦了一声,拉着我道:「这事麻烦,先走!」
可就在他拉我的时候,外面就传来了开门声。
跟着我妈急急的声音:「我好饿,你快点。」
张新竹朝我眨眼,摊手。
我瞥了一眼,直接将他塞衣柜里。
这家里,我没几件衣服,衣柜都是我妈的东西,挂衣服的地方,几乎都是空的。
张新竹刚藏好,我正要出去,门就被推开了。
我爸诧异的看了我一眼,冷哼了一声,直接就将那坛子抱了出去。
白天我几乎者不在家,从来不知道他们还要将坛子抱走的。
朝衣柜里的张新竹找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出来从门缝里往外看一眼,急急的跟着我爸出去了。
我爸却抱着坛子,放在客厅,又开始上香,烧纸,嘴里喃喃的念着什么。
而我妈在厨房片黄鳝,这会一根比我拇指都粗的黄鳝被钉在案板上,腹部已经被片过一刀了,我妈还扯着黄鳝尾,将血一点点的挤出来,下面放着一个碗接着。
我就站在这里,他们好像各忙各的,谁都没有理我,也没有避开我。
就在厨房角落,还放着一个大蛇皮袋,里面有什么唆唆的涌动着,似乎是蛇?
虽然昨晚见过我妈喜欢吃生腥的东西,但看着她用菜刀背压着黄鳝,将血挤出来滴在碗里,空气中全是腥味,我都感觉胃里作呕,我妈却盯着那一滴落在碗里的黄鳝血,不停的吞吐着舌头。
「妈?」我突然小心的叫了一句:「这黄鳝血你打算用来做什么?」
我妈立马抬头看了过来,握着菜刀看着我,目光却并没有落在我脸上,而是落在我小腹下面,抿着嘴嘬了嘬。
然后看了看被钉在案板上的黄鳝,又瞥了瞥我,吞着口水道:「念儿啊,你昨晚没给坛子放血吧?今天就放点血,祭那坛子吧?一点点就好了,行不行?」
她握着沾着腥黏血的菜刀,慢慢朝我走了过来。
我脑中猛的闪过,她早上嘬着床单上血的样子,以及丁阿姨跟我说不能碰到我妈的话。
再看着那一桶翻滚在一起的大黄鳝,以及滴落在碗里的血,心头猛的咯噔了一下。
转身就要朝外走,但一背身,就见原本在客厅给那怪坛子上香烧纸的我爸猛的出现在我身后,挡着了我的去路。
瞪着我,满脸厌恶的说:「你命都是我们给的,你妈怀了弟弟,让你放点血怎么了?你一身骨血,还都是我们徐家的,我们供你吃,供你穿,我们给你生弟弟,给放点血,怎么了?」
厨房小,推拉门就只够一个人出入,这会我爸挡在门口,我妈握着菜刀在后面。
我只感觉自己就是那条钉在案板上的黄鳝,轻轻喘着气,不敢乱动,免得刺激到他们。
「念儿,我真的好饿,好饿。」我妈紧握着菜刀,盯着我小腹处。
将那接着黄鳝血的碗端起来,将里面的血一口气就喝完了,还舔着碗口的血。
她的脸,比那白瓷碗还白,闪着一层黏液的光,添着碗口的血,看上去很诡异。
等喝完,她还是将碗放在案板下,握着菜刀看了看我,似乎在想什么。
「给你妈放一点点,就用针扎着放一点。」我爸盯着我,一步步逼紧:「她刚怀了弟弟,想吃点不一样的味道,你就给她尝一口。」
我靠着厨房推拉门,慢慢的伸手,猛的一推,将两扇门都推到我爸妈这边,一转身就从这边跑了出去。
就在我跑出客厅的时候,张新竹正好拿着件明黄的道袍去罩那个坛子。
可就在道袍要盖上去的时候,那坛子边上画着的蛇,好像游了过来。
我爸大吼一声,猛的朝我冲了过来。
张新竹连忙将那明黄道袍一收,一把扯起我,转身就朝外跑。
跑出门的时候,我爸还在后面大叫:「有本事,你一辈子也别回来。」
张新竹一路拉着我,跑下楼,然后急急的将我推进车子,自己上了车,直接就开动了车子,重重的喘着气,飞快的将车子开走了。
我一想到,刚才在那满是血腥味的厨房,被我爸妈前后围着的场景,也感觉喘不过气。
一直到车子开出了这老旧的小区,我看着外面阳光照进来,才瞥眼朝张新竹道:「刚才你想抱走那坛子?」
「抱不走。」张新竹重重的喘着气,瞥了一眼我的手:「你这手得快点处理了,这事比我想象的严重。我一个人解决不了,得找帮手。」
跟着他打了个电话,好像是叫余学,然后直接就问人家姐夫在不在,再三强调有大事找姐夫帮忙,如何如何的。
我想着我妈喝黄鳝血时的诡异,到现在还喘不过气,张新竹想找人帮忙,也正常。
看样子,这事也不能这么快解决了。
我又给园里请了一天假,然后张新竹带着我,到药房买了一堆药打成粉,还有卖香火的地方,买了一堆东西。
更甚至特意到一个阿姨家里,抓了一只自家养的、刚开嗓的雄鸡。
中午随便在一个小餐馆吃了碗面,他居然还去旁边奶茶店,给我点了杯姜汁红糖的糖水。
然后也没等到晚上,开车到市里以前的防空洞最底下,他直接将一堆药粉和香灰,全部倒在一个瓷盆里,将那只雄鸡杀了,把鸡血接在那盆里。
又掏笔,调着朱砂画了一张符。
他画的时候,飞龙走凤,一笔呵成,还真的没看出来。
「你左手是不是都扎针放了血?将手指全部划开,把手躺放在里面来!」张新竹把那张符纸往鸡血上一放,朝我道:「快点!」
我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看张新竹再也没了原先嘻嘻哈哈的样子,也不敢耽搁,将手伸过去。
他看了一眼,从袋子里又掏出一把折叠的水果刀,拉着我的手,捏着掌心,看了看我,抿嘴勉强的笑了笑:「别怕,有我呢。」
「我不怕痛的。」我看着他的笑,突然发现有点好笑。
张新竹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又嘻嘻的笑了笑,下手却很利落,哗哗的就将我五指全部割开。
口子不深,但有着血水渗出来。
他直接拉着我的手,放在那瓷盆染着血的朱砂符上,同时右手顺着我肩周,单手掐着什么,顺着胳膊往下点。
我开始感觉没什么,但随着他往下点,左手那种异物感刺痛感,又来了。
这次不只一下下,而是好像整个左手都有什么在扎痛着。
其实我不算个怕痛的人,看打针,眼睛都不扎的,这会在这阴冷的防空洞,痛得汗水直流。
整条左胳膊都在发着麻,就好像最近睡到半夜麻痛醒的那种。
张新竹也一直顺着我胳膊往下拉着什么。
慢慢的,我感觉左胳膊都不是我自己的了。
强忍着痛,看着那已经被血水淹没掌心的左手,指尖的血水顺着手指慢慢朝下流,都流到透过那张朱砂符渗上来混着药的鸡血上。
我看着那一条条血水,眼前突然闪过我妈划开黄鳝放血时的样子。
扭头问张新竹:「要多久啊?」
张新竹却瞥了我一眼,给了一个不要出声的眼色,跟着紧盯着我左中指的伤口。
我第一晚被扎的就是左中指,也就是那里感觉被嘬了一下。
这会张新竹盯着没动,让我也不由的盯着。
没一会,在刺眼的灯光下,只见划开透着红肉的伤口处,好像有一条头发粗细的白东西,慢慢的从伤口里钻了出来。
那东西就像以前看记录片里,那种青蛙腿里白色的寄生虫,那东西好像探着个头在伤口处,左右搭了搭,似乎在寻找什么。
然后顺着我手指,慢慢拉着身体,从我划开的指腹中爬了出来,顺着血水,往下爬。
就在它爬出来后,我这才发现,这就像一条极细,却没有皮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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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自己伤口里,有一条细如发丝,剥了皮、惨白如同寄生虫的蛇,爬出来。
立马感觉全身鸡皮疙瘩全总涌了出来,整个人都发着麻,看着那东西在我手指上爬,就算胆大如我,也恨不得跳起来,用力甩,将这东西甩掉。
张新竹明显感觉到我的变化,左手立马紧抠着的手腕,强行压在那瓷瓶里。
伸着右手紧搂着我肩膀,将我强行了搂在怀里,还转手捂着我眼睛,在我耳边轻声道:「别看就好了,不要动。」
可不看,那种湿黏的蠕动感,越发的清晰。
更甚至,我还能感觉,有什么慢慢从指腹的伤口中又爬了出来,伤口微微刺痛,带着一种抽离感。
我再也不敢看了,紧紧揪着张新竹的衣角,咬着牙,一遍遍的背着考教师职格证要背诵的内容,来分散注意力。
可背着背着,手上那种爬动感就更强了。
像极了小时候,我怕黄鳝,我妈要片黄鳝吃,让我给她抓,递给她。
我不敢,她直接就抓着我的手,强行压着满是黄鳝的桶里。
那些黄鳝受惊,在我手中间,飞快且无声的游窜着。
我感受着那种冰冷湿滑,在指尖游动,吓得不停的尖叫,她都没有放手,硬是压着我的手,骂我。
说抓多了,就不怕了;说我是个女的,才这么胆小,如果是个男的就不会怕这些东西了!
从那之后,无论我爸妈让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再怕了。
就算我怕,他们总认为,习惯了就好,多做就好。
只要稍有表示,就是我是个女的,不行,是个男的就好了!
所以就算我感觉到那些东西在我手上慢慢的爬,我也僵着左手,没有再动。
张新竹一直紧搂着我,手紧紧的捂着我的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我把我能想起来,该背的,能背的,全背了两遍了。
张新竹在我耳边轻声道:「我还要再确认一遍,我松开的手,你看到也别怕。」
我点了点头,他才慢慢松开搂着我的手,然后并着双指,从我右肩膀轻点慢摁着,一路往左肩膀拉。
就在他推的时候,我睁眼看着那个瓷盆。
只见调着药粉的鸡血里,上面浮满了细若发丝,半指长,头微大,尾细,像是蛇,又像是科普教材里那种小蝌蚪的东西。
它们在血水里沉沉浮浮,欢快的游动着。
满满一瓷盆,居然有点像鸭血粉丝汤吃剩后,碎粉浮在鸭血汤里的样子。
我整条左胳膊都是麻僵的,张新竹顺着胳膊往下拉了一下,确定没有这种东西再出来后,这才捏着我手腕,轻缓的将手拿出来。
就在我手出来的时候,张新竹右手并着指,对着那个瓷盆,低念着什么,然后双指一点。
浸在瓷盆里,都被血水染红的符纸,突然哗的一声,一道火光闪出。
整个瓷盆都燃了起来,那些白色的如蛇,又像蝌蚪的东西,似乎发出尖悦的叫声,像是蛇吐信,又像是远远的有小孩子尖叫。
但火光吞吐,一下子就连里面的鸡血和药粉全部都烧干了成灰了。
我看着这烧得漆黑的瓷盆,有点吃惊的看着张新竹。
虽然猜到他有点本事,可没想到会这么有本事。
「对付那坛子不行,这些东西还是可以的。」张新竹从袋子里抽了块毛巾,确认我手背上没有沾着那种细白的东西,这才帮我将手上的血擦掉。
居然还从袋子里拿了药出来,朝我晃着碘伏瓶:「你忍着点,消个毒,可不准哭啊!」
我看着他笑嘻嘻的脸,突然感觉心头有点发暖。
买东西的时候,我并不记得他买了这个。
张新竹却拿着棉签,小心的将伤口一个个的处理了,又洒了点云南白药粉,用纱布一个个的帮我包好。
没有医用胶布,就是用创口贴给贴住纱布,还朝我笑嘻嘻的道:「这是小猪佩奇的,你给小升他们也是用这个吧。」
园里经常有小朋友磕磕碰碰的,其实也没出血,也没有伤多重,但小朋友要的就是爱护和关注,所以我买了很多卡通的创口贴,哪个撞了碰了,就给贴一个,就相当于奖励一个贴贴了。
他们就会立马不哭了,会给别的小朋友看,这是奖励的,连放学回家了,都要一直贴着的。
我没想到张新竹还知道这个,不由的笑了笑。
但看着他闪闪发光的眼睛,心头突然咯噔了一下。
忙低咳了一声:「接下来要做什么?我妈……」
她好像并不是喜欢吃生的,而是喜欢血……
尤其是我的血!
在厨房的时候,她明显还闻到了我身上姨妈血的味道,相比于黄鳝血,她更喜欢我的血。
「你妈的问题得慢慢来。」张新竹咂了下舌头,将那个瓷盆打碎,从袋子里拿出一大叠黄纸,在碎瓷上烧着,估计是怕里面的东西还活着,所以得用火再烧。
我帮不上什么忙,就帮着撕纸:「刚才从我伤口出来的东西是什么?」
「蛇崽子吧。」张新竹瞥眼看了看我,轻声道:「那整个坛子好像都是蛇。」
他怕没说清楚,又强调道:「我说的不是雕在外面的蛇,而是坛子本身全是蛇,但具体怎么来的,得问丁阿姨。」
「你滴血到坛子里,又每晚放在床下,除了能让你妈怀孕之外,可能也算一种什么血祭。这被制成坛子的群蛇,给徐家送子;而老徐家的血脉,替蛇养子。」张新竹说到这里,语气变得森冷了一些。
轻叹了口气:「从你爸给你妈准备的吃食,和让你放血的事情上看,他们可能知道。」
我撕着纸的手一僵,差点被火光燎到了。
张新竹一把将我手推开,朝我嘻笑道:「也可能只是我猜的。」
跟着看了一眼烧得焦黑的瓷片,将我手里的纸全部丢上去:「行了,收拾一下,去丁阿姨家。」
我看着纸被火光吞吐,知道张新竹是顾忌我的感受,苦笑道:「我小时候,我爸妈其实想过将我送人的。」
那时候计划生育也严啊,我爸以前还有工作的,不准多生。
说是想送人,其实就是那么回事。
张新竹却低咳一声:「那你没碰到我妈,我妈特想要个女儿,恨死我跟我哥了,两个儿子,都是讨债鬼。养不起,要不然,我怎么当道士了呢!」
跟着将那只杀掉的雄鸡,用个塑料袋套起来:「走,去丁阿姨家,给你做三杯鸡吃,尝尝我手艺。」
我发现他那个大袋子,真的是什么都有。
确定那些纸烧完了,我这才收拾了一下其他的东西,跟着张新竹出去。
丁阿姨家就在那个公园不远的地方,张新竹带着我,说是给人家送了只鸡来,根本不顾丁阿姨冷脸,直接带着我进去。
自来熟的让人家烧水,他来拔鸡毛,还朝我得意的道:「我小时候才跟着我师傅的时候,他出去做法事,多的时候都带三四只鸡回来。所以入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拔鸡毛,双手一起拔,速度比那些专门卖鸡的都不差。」
他半个字都没有提那怪坛子的事情,丁阿姨瞥着他笑嘻嘻的脸,又看了看我,轻叹了口气。
指着张新竹,用土话,不知道骂了句什么,这才转身进厨房烧水,拿了个盆,让他将鸡放在盆里。
这才给我们倒水,示意我们坐:「还是想问那个骨血蛇坛吧。」
我听着还有名字,丁阿姨明显是都知道的,连忙坐直了身子。
丁阿姨也缓过来了,看着我包着的手道:「手里是不是有小蛇啊,被小张弄出来了?那只鸡,是放了血做了法后剩的吧。」
张新竹这会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水,笑嘻嘻的道:「这不立马就来孝敬您了吗。」
丁阿姨呵笑了一声,指着张新竹戳了戳,这才看着我道:「你妈怀孕了,是不是吃的都跟蛇一样。」
我原先还没太在意,听丁阿姨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
嗜血,生肉,生鸡蛋,而且似乎都没有嚼,都是硬吞。
我少在家里,光是看到的几次都是这样,怕是我不在的时候,吃得更明目张胆。
丁阿姨没等我回话,就喃喃的道:「大概就是三十几年前吧,那时政策挺严的,我那时还在乡里抓超生。」
丁阿姨脸色有点无奈,朝我们慢慢的说着。
那个时候的人,抓得严,有工作的只准生一个;没工作的,头胎是女儿的,过个四五年,办下准生证才能生二胎。
所以那种偷偷照 B 超,发现是女儿就流掉的黑诊所挺多;还有那种包生儿子的神婆啊,各种卖转胎丸啊,生子秘药的啊,都跟疯了一样。
「那时你们徐家村啊,有人连生了四个女儿了,后面三个全送人了,死活不承认自己生了这么多。还流了好几个,几乎一年一个的怀啊,就是想生个儿子,躲山里,躲窑洞里。」丁阿姨说起来,也是满脸无奈的苦色。
喃喃的道:「后来有一次她又怀上了,我们得到消息就到处找,可整个村的人都帮她瞒啊,哪能找得到,还有人说,她这一胎准是儿子,因为她家有个送子观音过来了,告诉她造了一个骨血坛子,保证她能延续血脉生个儿子。」
丁阿姨呼着气,看了我的手一眼,轻声道:「当时上面也严,我们找不到她,就盯着她家里人,去哪送饭啊,怎么样的。」
「可盯着却发现,她那个大女儿不见了。本来以为藏哪里,她大女儿陪着的。」丁阿姨现在说起来,浑浊的眼睛还微微跳动。
慢慢搓着手,轻声道:「她大女儿十来岁吧,那时的孩子当家得早,就会做饭了。我们就想着,可能是带着大女儿,给她做饭什么的,躲哪个山里,到处是山,怎么找,上面问,也就只能想办法应付。」
丁阿姨说着,脸上闪过浓浓的自责,不停的抿嘴。
张新竹连忙拧在那保温杯,递给丁阿姨。
她抿了口水后,看着我的手,这才道:「后来有一天,有人在山里打柴,说听到有人惨叫,就去看了一眼,然后报了警,当时藏山里的人,一般都是这种躲着生的。」
「派出所听说报案人说,到处都是血,以为有孕妇要生了,怕出事,就叫了我们和镇上卫生所的人一起去,怕出人命。」丁阿姨捧着保温杯,手又开始抖。
还是张新竹伸手握住她双手,那保温杯的水还没有晃出来。
她好像重重的呼了口气,这才看着我道:「我去的时候,那是一个挖出来的山洞,外面有干了的树枝遮着,里面就在地上铺了些干柴和被子,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子躺在那干柴旁边,浑身都是血,胳膊和腿都只剩骨头了。」
「还有很多拇指大小的蛇,在她伤口里钻来钻去。那些蛇粉粉白白,像是剥了皮的蛇,又好像挖泥鳅的时候,一锄头下去,看着泥鳅腹部在泥洞里露出一个部份钻动的样子,在她伤口残留的肉里钻动着。」丁阿姨说着,不停的抿着嘴,吞着口水。
紧紧的捧着保温杯,小心翼翼的送到嘴边抿了口水:「她脖子上还套着绳子,是被绑在洞里的。她妈就躺在那干柴的被子里,肚子涨得老大。我们去的时候,她还在……还在……」
丁阿姨说到这里,猛的将捧着的保温杯推开,猛的跑到厕所里,哇哇的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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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着丁阿姨在厕所哇哇的吐,眼前闪过我妈嘬着床单上的血,以及她握着菜刀,喝着黄鳝血时的样子,再联想她说看到那女孩子的模样,大概明白她当时看到的了什么,胃里也是一阵阵的抽抽。
张新竹瞥了我一眼,忙拿着保温杯,去厕所照顾丁阿姨。
过了好一会,丁阿姨洗了把脸,连喝了几口水,可脸色也依旧铁青。
我看着她:「对不起。让您想起这么不好的事情……」
怪不得她一看到那个坛子的图片,就急匆匆的走了。
丁阿姨朝我摆了摆手,又连喝了好几口水,这才道:「当时有派出所和卫生所的同志,就将那女孩子和带走了,可她妈却硬是抱着那个坛子,塞给那女孩子,说那坛子是她的骨血,一定要那女孩子带着,一定不能离开那女孩子。」
丁阿姨脸色发涩,接着道:「可当时那女孩子都要死了,谁信啊。就将那坛子推开了,她妈就死死抱着那坛子大哭,骂我们,要害死她儿子。」
她说着,又捧着保温杯,不停的搓转着。
我看着晃动的保温杯,接过来去接水。
丁阿姨却盯着我包着的五指,轻声道:「后来那女孩子在医院没抢救过来,她身上全是寄生的无皮蛇,身上的肉也被吃得差不多了。她妈肚子里的孩子也胎死腹中了,引产出来的时候,是个手脚都没有的怪胎。」
没有手脚,那岂不是脑袋以下就是身子,那不就是……
我想到那瓷盆里,那些泡在血水中的无皮蛇,如果变大,没有手脚,会不会也是这样。
那我妈肚子里的,会不会也是这种?
张新竹听着也抿了抿嘴:「那坛子呢?」
「这事当时闹得挺大的,那坛子后来就被徐家村的村长要去了,说是砸了埋了,但我调走的时候,还听说有人在找那个坛子,想生儿子。」丁阿姨脸带苦笑。
冷声道:「他们说那人打下来的怪胎,就是个儿子,如果不是我们拉走了那个女孩子,让那孩子胎死腹中,一定能生下来的。」
丁阿姨脸上带着自责:「我就后悔啊,当时知道他家大女儿不见了,就该接着找的,那女孩子也不会被活活的蛇钻,被她妈咬的,折磨死。」
「不过就是一个坛子,他们就这么相信,舍得用自己女儿的命来换儿子吗?」我到现在都不能理解,我爸妈想生儿子的执念是从哪来的。
可我也见过他们的疯狂,所以知道对于那些想生儿子的人而言,只要能生儿子,什么都是可信的。
现在还有送血去香港检测胎儿性别的呢!
丁阿姨瞥了我和张新竹一眼,轻声道:「我老伴是在报社工作的,喜欢刨根问底,后来问过这事。那坛子啊,据说是挖了一个很大的蛇窝,趁着群蛇交配,浇了汽油,将蛇全部烧成灰。」
「用蛇的骨灰,再掺着那些不能生下来,被流掉的……哎!就是骨血为泥,蛇骨为灰。」丁阿姨手又开始抖,轻吸了口气:「反正材料本身就没一个正常的,还有那个所谓的送子娘娘,给了一个保证生子的血蛇头,镶嵌在坛子里面,所以才叫骨血蛇坛。」
「就是我写在本子里,在坛子里面的那个血蛇头吗?」我本来想拿本子的,但见丁阿姨确实很害怕,也就没有再拿了。
「里面我没见过,但那坛子外面,大概是这样。」丁阿姨只是幽幽的叹气。
看着我道:「这东西就是用女儿的血肉养蛇魂,根本生不出什么儿子,你妈这样子,打电话报警也查不出来什么的,你就一定离你妈远点,避开她!」
我想着我妈握着血淋淋菜刀的样子,朝她点了点头。
张新竹却拎着烧开的水,还真打算拔鸡毛,被丁阿姨给制止了:「你们想知道的也知道了,快走吧,等下我老伴就要下棋回来了,当初他知道这事后,几天几夜都没睡,别让他晓得这坛子又出来了。」
张新竹立马朝我打了个眼色,跟丁阿姨笑嘻嘻的道了谢,带着我走了。
我走到门口,想了想,扭头看着丁阿姨:「那对用过骨血蛇坛的夫妻,后来怎么样了?」
丁阿姨瞥了我一眼,嘲讽的呵笑:「能怎么样?那个儿子没生下来,到计生办闹了好久,说我们草菅人命,说是我们害死了她女儿。」
「她身体也亏得厉害,后来没有再生。不是前面送走了三个女儿吗?人家找了一个小的回来自己养着,这几年听说又把前面两个找回来了,现在三个女儿,每个月强制给钱养老,还让小女儿招郎上门,过得可好咯!」丁阿姨说着有点烦躁的朝我挥了挥手:「快走吧!」
我听着只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
张新竹拉了我一把,示意我走,这才魂不守舍的出来。
等到了车上,张新竹这才瞥着我道:「那个血蛇头,可能才是关键,那东西好像很厉害。我带你去找余学他姐夫,他挺厉害的,还认识一只很厉害的黑猫,猫抓蛇也很厉害,有他们在,你不用怕。」
我将坐着的包挪了挪,看着自己包着的手指,抬眼看着张新竹:「我以为丁阿姨说的那对父母,至少那个当妈的会死掉的。」
可他们都好好的活着啊,更甚至不用自己养,把送了人,别人养大的两个女儿又找了回来,照样让人家给钱养老啊!
凭什么啊……
他们不想要,就丢弃。
需要的时候就找回来,就因为那些个女儿,承了他们一点骨血吗?
那个被用来祭坛子,被啃掉肉,死掉的大女儿呢?
她又做错了什么?就因为她是个女孩子吗?
张新竹握着方向盘,扭头看着我,五指弹了弹,总是笑嘻嘻的脸上,带着凝重,似乎不知道怎么安慰我了。
我沉吸了很大一口气,重重的呼了一下,这才朝张新竹笑了笑:「吓到你了吧?没想到我内心这么阴暗吧。」
其实说想那个当妈的死,只不过是因为我,我知道我妈可能不会死,所以我希望这种报应在别的人身上!
张新竹抿着嘴,朝我笑了笑,慢慢发动车子:「听小升说,你在考教师资格证?准备得怎么样了?」
他倒是什么都知道啊。
用这个岔开话题,提醒我以后挺有希望的吗。
我苦笑了一下:「还有一门要补考,其他都过了。」
张新竹开着车,好奇的看着我:「以前在学校怎么不考,现在边工作边考不是更累吗?」
「在学校要兼职啊。」我不由的揪紧了坐着的包,朝张新竹很坦然的笑了笑:「因为没钱啊,我没有时间一次性考两个证。」
其实也没什么难堪的,我家什么情况张新竹都知道了,有什么好隐瞒的。
读师范的时候,我爸妈几乎不怎么给我钱了,考证都是要钱的,我那时幼师证都没到手,周末在外面艺术学校兼职,当助教才五十块钱一天。
哪有时间和钱,再去考教师资格证。
张新竹瞥眼看了看我,朝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
车子直接开到了本市房价的天花板小区,我看的小两室,房价只有这里的一半。
张新竹示意我下车:「这种事情,去余学家,他父母在也不好说。他姐在这里有套房子,我们就约在这里了。」
我看着张新竹停的车,这才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在跟他等电梯的时候,朝张新竹笑了笑:「对了,我还没问,你是怎么收费的呢。」
听他在公园里说的那些,为了扩大业务,他也挺努力的。
刚才买了一堆东西,都是他付款的,还拉着我到处跑,还要找外援,这收费怕是……
现在这种有真本事的少了,收费肯定不低。
我想着自己存着的那点钱,突然有点肉疼。
「谈钱多伤感情啊!」张新竹却拍了我肩膀一下,笑嘻嘻的道:「等我以后有娃了,你可得用心帮我照顾啊。」
「这以后的事情,以后……」我暗算着光是那买的东西,都不下大几百了。
「电梯来了。」张新竹却一把将我扯进电梯,朝我道:「等下你看到余学的姐和姐夫,嘴甜一点,人家才是大佬,嘴巴甜,人家不帮都不好意思。」
我想着他见谁都笑嘻嘻的叫得清甜,都自来熟,不由的佩服。
等到的时候,开门的是一个看上去和张新竹一样自来熟的男子,张新竹一指:「余学。」
然后拉着我进去,指着坐在沙发上一个穿着知性的女子和一个穿着汉服的男子:「叫余心姐,姐夫。」
我跟在张新竹后面,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一男一女,女的美而温婉,男的穿着汉服,好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张了张嘴,却叫不出来。
余心要笑不笑的瞥着张新竹,「姐夫」眼中好像只有余心,见她眼波流转,脸上尽是爱意。
「叫姐夫。」张新竹戳了戳我。
我想着他说是大佬,而且余心和那「姐夫」看起来就是大佬样,只得叫了一句:「余心姐好,姐夫好。」
后边的余学嗤笑了一声:「你这算是骗人家小女孩啊,这是我姐,和我姐夫,你跟着瞎叫就算了,怎么还让人家小女孩叫,人家跟你什么关系呢,还是跟我有什么关系?」
张新竹直接踢了他一脚,指了我一下:「徐念儿,小升的老师。」
「哦!」余学好像立马醒悟了过来,指着我:「你就是那个念念不舍!」
张新竹又踢了他一脚,拉着我到沙发边坐。
我瞥着余学,不知道哪来什么「念念不舍」。
余心看了一眼张新竹,朝我笑了笑:「别理他们,你坐着就行了,有我们在,不会再出事了。」
说着瞥了一眼旁边的「姐夫」,温柔的道:「你帮帮人家。」
「姐夫」明显很受用,朝张新竹道:「说说,怎么回事。」
余学立马也来劲了,从冰箱拿了饮料和卤菜什么的出来,招呼着我坐,瞪着张新竹道:「你得好好说道说道啊,我好不容易把我姐拉出来的。」
说着一边朝「姐夫」邀功打眼色,一边瞥着张新竹。
我看这架势,大概明白,这「姐夫」还在努力证明身份的阶段。
不过这氛围确实挺放松的,余学给我递了一个饮料。
张新竹正说着骨血蛇坛的事情,直接伸手将那饮料接手里,瞪了一眼余学:「冰的,不要乱给人喝。」
然后好像不太对,瞥了一眼余心,笑嘻嘻的道:「余心姐也别喝冰的,对身体不好。」
余学瞥了我一眼,将那冰饮料收了过去,点了点张新竹:「行,明白,我去给两位女士烧热水。」
「不用麻烦了。」我边忙起身。
余心却拉了我一下,温柔的道:「没事,我也要喝的。」
这会张新竹已经将骨血蛇坛的事情说了,然后朝我伸手:「画。」
我忙将画好的骨血蛇坛递过去,「姐夫」看了一眼,又瞥了瞥我:「这东西太过阴邪,招子养蛇都不是目的,好像是用来压制什么的。」
似乎想了想道:「画看不出什么,还是看实物吧。」
「还是要去我爸妈家?」我其实现在有点矛盾。
我身上的蛇种已经被清除了,那骨血蛇坛再怪,只要按丁阿姨说的,我避开我妈,不碰着她,就跟我没关系了。
那接下来的事情,其实我不管也没关系,我妈腹中那个孩子极有可能是生不下来的。
甚至我刚才在张新竹车上的时候,心底有一瞬间,是希望她干脆死了算了的!
7
我心中闪过一丝丝阴暗的想法,「姐夫」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立马扭头朝我看了过来:「不用去你家,骨血相联,你既然已经喂过血了,它就会来找你,毕竟你是它姐姐。」
他语气有点阴沉,我猛的想起梦中那个蜷缩着,被蛇缠绕的孩子,叫我「姐姐」时的场景,顿时毛骨悚然。
正好余学烧了水,给我和余心各泡了一杯玫瑰花茶。
张新竹忙拿了一杯,放我面前:「喝水。」
跟着扭头朝姐夫道:「她胆小,你别吓她。」
姐夫却只是瞥了一眼玫瑰花茶,朝余学道:「这茶涩,等水变温后,给你姐加一勺半蜂蜜,不多不少。」
余学一脸诧异的看着旁边的余心,姐夫却一脸笃定的模样。
「这杯也来点。」张新竹连忙也将杯子推了过去,扭头问我道:「也一勺半可以吗?」
「哟……不愧是念念不舍啊!」余学要笑不笑的瞥着我和张新竹。
我不知道怎么他老是提「念念不舍」这个词!
这气氛有点怪,余心好像有点脸红,姐夫依旧淡定自若。
张新竹瞪了余学一眼,余学理都没理他,直接转身从冰箱,把蜂蜜拿了出来,重重的往茶几上一放:「你自己放,爱放多少放多少!」
但余心咳了一声,立马狗腿的道:「姐,你要一勺半对吗?我马上给你放!」
姐夫这才瞥眼看着我道:「你爸妈今天露了行踪,知道你不会再回去了。我们去你家,如果你妈有问题,还容易招惹是非,我们就在这里等那坛子。」
我听着感觉不太靠谱,难道那坛子还能长脚,自己跑出来找我?
这想法一出,脑中又闪过那坛子在床底下,好像一个蜷缩成一团的孩子一样的画面。
连忙端着杯子,喝了一口热水。
张新竹这会已经加了蜂蜜了,甜滋滋的,还有着玫瑰花的香味,确实挺好喝的。
他见我喝了,立马瞥着我:「怎么样,甜吗?要不要再加点蜂蜜?」
一边余心端着杯子,嘴角勾着笑,眯眼看着我和张新竹。
我这才知道这气氛怪在哪里,有点局促的放下杯子,朝张新竹点了点头,掏出手机看时间。
这会已经晚上七八点了,我爸妈确实没有再叫我回去接床。
姐夫让我们等着,说既然我在这里,那骨血蛇坛要喝我的血,肯定会到夜间循着血气来找我的,尤其是我这种血气还外放的时候,很容易找到我,我们只要等就好了。
我听着血气外放,明白说的是什么,顿时恨不得直接钻沙发底下去!
不过既然只要等,也就安心了。
张新竹还叫了外卖,大家一起吃。
可一直等到了十点多,我爸妈也没有来电话催,那坛子也不知道会从哪里冒出来找我。
我喝多了水,很不好意思的,去了两趟洗手间。
余心姐担心我害怕,每次都陪我去,还告诉我如果需要的话,洗手台的第二个柜子里有要的东西。
我其实最怕的,就是突然哪里窜出一条蛇,或是什么的。
那坛子一直没有出现,余心姐倒是挺坐得住的,在一边翻看财经方面的书;姐夫就坐那旁边,温柔的看她。
张新竹也不着急,在一边好像在画符什么的。
反倒是余学,不时的往外瞄,不时的推张新竹:「如果今晚不来,那是不是要睡这里?那就如你愿了,对吧?」
他说着,一边扫着我,一边就开始有着莫名的笑。
我也惊了一下,我这情况睡别人家,怕是不太好吧?
姐夫瞥了余学一眼,看了一眼余心姐,好像心领神会。
等是最消磨耐心的,我不停的掏手机看时间,一直到快十一点的时候,突然室友打电话来。
铃声响起,吓了我一跳,所有人都瞥眼看着我,我不好意思的道:「室友。」
姐夫却眯了眯眼,看了我一眼道:「免提。」
我连忙点头,将手机开了免提。
一接通,室友差点要哭了的声音朝我道:「你今晚还回来吗?你爸妈给你送了个坛子过来,放你床上,那坛子好怪啊,里面好像有东西!」
我没想到我爸妈居然真的狠,将这坛子送我宿舍去了。
姐夫朝我点了点头,我忙朝室友道:「我就回来。」
姐夫眯眼看着我:「张新竹和你一起去,我在后面跟着就行了。要不然这东西怪,感觉到我的气息,不会出来。」
余学立马兴奋想说什么,被姐夫瞥了一眼,立马缩了回去:「我在这里陪着我姐,保护我姐,姐夫你放心。」
「那姐夫,你一定要跟着啊,那坛子我见过,邪气重得很,拿道袍都盖不住。」张新竹直接拉着我就起身走了。
有余心姐在,姐夫自然是点头的!
张新竹直接开车,带我去幼儿园。
路上张新竹还感觉奇怪,按姐夫说的,骨血相联,这坛子应该直接去找我的,就算我爸妈送到宿舍,它也会去找我的啊。
毕竟这一个多月,我都没住宿舍,我的气息也很淡了,怎么会甘心呆在我床上不来找我。
我对这其中的事情不太懂,但听张新竹的分析,好像他和姐夫一样笃定那个坛子会自己跑。
不过张新竹又自己解释着,可能是姐夫气息太强了,那坛子不敢去。
我也不知道姐夫强哪里,但他说是,就是吧。
我到宿舍的时候,都已经快十二点了。
园里的宿舍就在旁边租的,两人一间,我回去的时候,室友不敢呆里面,已经在旁边的同事那里借住了。
张新竹直接陪我去的宿舍,室友因为害怕,走得急,里面灯都没关。
左边的床上,确实摆着一个坛子,可却并不是那骨血蛇坛,而是那种有盖的泡菜坛子,还是一人合抱大的那种。
这会里面明显有东西,唆唆的游动着,不时还有什么窜着坛盖,好像想冲出来。
张新竹瞥了我一眼,示意我走开,从袋子里扯出一块布,走到床边,往那坛子上一盖,然后一蒙坛子,将坛子连盖带底,全部包起来,倒拎着就朝快速朝外走。
我看他神色紧张,明显是知道里面是什么的。
连忙将门关了,跟着他朝外走:「是什么?」
「蛇!」张新竹拎着用布裹着的坛子,大步朝外走,沉声道:「只是普通的蛇,我找个地方放了,就没事了。」
我一想到那倒扣的坛盖被不停的撞得砰砰响,那蛇应该不小,也忙跟着张新竹朝外走。
心里更疑惑了,我爸妈怎么会送这么一个装蛇的坛子到我宿舍来?
那个骨血蛇坛呢?
张新竹单手也不敢开车,也不敢把这东西给我拎,只是看了一下方位,一手拎着裹好的布,一手扯着我,大步朝河边走。
就在我们走过绿化带的时候,我总感觉绿化带里,有什么沙沙作响,好像是有蛇在游动,一直在跟着我们。
张新竹却拉着我,越走越快,好像根本没有听到。
半夜的路上,人车都少,绿化带里,那种沙沙声更响了,隐约的还有着小孩子啼哭的声音。
我努力假装没听到,手心汗水直涌,跟着张新竹大步朝着前走。
但就在我们过了一个路口,就要到河边时,那昏暗的老路灯边的绿化带下,好像蜷缩着一个孩子。
它双手似乎紧抱着膝盖,整个人缩成一团,头微微朝前倾着,有什么发着暗光,盯着我和张新竹。
路灯光线有点暗,我看不太真切,但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与我倒趴在床上,往下看到那坛子时是一样的。
张新竹立马将我往身后拉了一下,从口袋掏出两张符递给我:「遇到事,直接撕就行了。」
跟着单手拎着那块裹着坛子的布,直接朝那个「孩子」走过去。
可就在他刚抬脚的时候,那个「孩子」就好像脚下有着滑轮一样,朝着这边慢慢的溜来。
一点点的露在路灯下面,只见那坛底下面好像长出了很多肉色却似乎有点透明的小手小脚,在地上拨动着,撑着坛子朝前走。
而原本雕在坛子上的蛇,那些交缠着的蛇旁边,慢慢的浮现出一张张脸。
那些脸都很小,有的只有拇指盖大小,五官似乎才刚刚开始发育,双眼空洞着,不停的张着嘴发出听不真切的声音。
旁边的蛇就在那样一张张脸上游动着,而坛身上,伸出的小手小脚好像更多了。
从坛子里面隐约有着啼哭的声音传来:「姐姐,姐姐……好饿,姐姐,饿……」
我紧握着那两张符纸,看着这手脚越长越多的怪坛子,只感觉喘不过气来。
伸手扯着张新竹,慢慢的后退。
这东西太恐怖了,本能的就想拉着他跑。
可就在我伸手的时候,那坛子上的人脸,好像都又咯咯的笑了起来。
也就在同时,张新竹拎着的布包「咔」的一声传来,跟着有血水顺着布渗了出来,有什么胳膊粗细的东西,猛的从布扎的缝隙里,朝外窜。
张新竹当机立断,连着布包对着那怪坛子就砸去。
可那坛子下面的小手小脚左右摆动,直接避开,飞快的朝我冲了过来。
那布里的坛子砸到地上,布条扎着的缝隙里立马窜出两条被砍掉蛇头,却还乱窜的蛇身。
张新竹见那坛子长着手脚朝我们冲过来,大喊一声:「姐夫!」
拉着我就要跑,可一转身,就见我爸妈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左一右的挡在了后面。
在路灯下,我妈的脸更白了,真的就好像一条鲶鱼翻出来的腹部,死白还带着黏液。
更怪的是,她那肚子好像鼓胀了很多,连同胃部和小腹,都胀了。
她还拿着一个大盆,不停的伸手从里面抓东西吃。
一块块的,像是新鲜的牛肉,还夹着血丝,她吃得滋滋有味。
我闻着浓浓的血腥味,从她身上传过来,总感觉这事古怪得很。
转眼看了看旁边的我爸,他手里握着厨房那边菜刀,这会刀和他身上都是血。
他穿着的衣服,好像就黏在身上,整个人好像突然就瘦了。
张新竹瞥了一眼我爸,又看了一眼我妈,好像想到了什么,紧拉着我,慢慢的往绿化带边上退。
「妈妈,妈妈……」身后那坛子却追了过来,声音尖悦听不出是男是女,带着哭腔:「饿!饿!」
我爸立马拿着菜刀,往我们逼近了一步,语气有点木讷,眼睛却又火热的盯着我:「你弟弟饿了,他是我徐家的骨血,要徐家血脉来喂的,爸爸已经拿自己的肉喂他了。念儿,我也要弟弟的,对吧?」
「你就放一点血,切一点肉,喂弟弟吧。」我爸慢慢举起菜刀,一点点的逼近。
就在他举起的时候,沾着血,湿漉漉的衣袖往上滑,只见他胳膊上的肉都被片得干干净净。
那个坛子还有后面叫着「饿」,而我妈端着那个盆,吧吧的吞着里面的肉。
8
我知道我爸妈,为了生儿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可没想到我爸会执迷到,用自己的血肉来养这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儿子!
眼看我爸的菜刀就要砍下来,张新竹拉着我,直接跨过了绿化带。
我几乎是被他强行拉着,擦着绿化带的灌木头,硬生生扯过去的。
可就在我没理会半边身子都被刮得火辣辣生痛,就要朝前跑的时候,却发现张新竹停了下来。
只见那个坛子上面小手小脚更多了,这会正稳稳的停在我们前面,那一张张或大或小的婴儿脸,用力的想从那坛子身钻出来,有的叫着「姐姐」,有的叫着「妈妈」。
我爸妈已经从旁边包抄了过来,我妈那肚子好像都要被撑破了一下,那盆里的肉似乎没了,她直接将盆都丢了。
看着我爸,语气森森的道:「还是饿!」
我爸盯着我,恶狠狠的道:「我们养你这么大,你还我们一点,怎么了!」
举着菜刀,就要朝我冲过来。
我想都没想,直接撕了张新竹给的那两张符纸,对着我爸妈各扔了一张。
那符纸一被撕着扔出来,呼的一阵火光,就将冲过来的我爸妈逼退了!
张新竹一发狠,直接从口袋掏出两张符纸,对着那个怪坛子就扔去。
火光呼的一下,瞬间左右围着那坛子。
婴儿啼哭的声音,在空荡的路口传开。
张新竹扯着我,没看我爸妈,直接冲着那坛子挡着的方向,就要朝前跑。
可刚一跑,那坛子发出尖悦的叫声,那些小小的人脸好像长在了蛇身之上,猛的拉得老长,从火光中窜了出来,对着我扑了过来,却还发出咯咯的声音:「姐姐」。
这人脸怪蛇的颜色很怪,像是被剥了皮的蛇,中间还有一根根鲜红的血丝紧绷着,这会全部窜得老高,直接朝我卷了过来。
这坛子好像瞬间就开了花,那些人脸无皮怪蛇从坛身四周窜出来,前后左右都有,还像一张网一样朝着我扑了过来。
张新竹吓了一大跳,直接一伸手,将我护在怀里。
我被张新竹护在怀里,只看见前面两条人蛇脸张着嘴,就要咬到张新竹了,吓得心跳都停止了。
可就在这时,突然一道火光哗的一下从旁边转了过来。
那火光夹着热浪,直接冲过那些蛇头,跟着就婴儿尖悦的啼哭声传来。
姐夫一身汉服,飘然若风,直接就纵身到轻立在那绿化带的灌木上。
「儿子!」我妈这会从符纸的火光中出出来,见坛子被烧,突然尖叫一声,就要扑过来。
张新竹这会也心有余悸,将我往姐夫那边一推,直接从袋子里掏出一捆结着明黄布符的绳子,手一转,就将我妈套住。
「啊!」我爸见我妈被套住,拎着刀还要朝张新竹冲过去。
可张新竹好像也有点气愤了,转身就是一脚,将我爸手里的菜刀踢下来,绳子另一头一转,就将我爸给套住。
然后将绳子中间一扯,双手并指,对着我爸妈额头一点,他们两立马重重的倒在地上。
我没想到他这么厉害,但就这时,那被火光呼呼包围的坛子,好像火光又灭了。
那坛子外面的小手小脚,都不见了,就像变成了一个雕着无数蛇的怪坛子。
张新竹直接将我爸妈绑在路灯上,跑过来道:「这么烧都没事吗?」
「这坛子用了正好在交配的蛇,烧化成灰,又用了最希望出生的骨血为泥,阴邪气最重,哪有这么好毁掉,就算用锤子砸,都没用。」姐夫瞥着那坛子,猛的就又是一道火光。
张新竹想了想,猛的抽出两张空白的符纸,咬破手指,用血在上面画着符,然后念着咒语,丢进了火中。
那火势好像瞬间就旺了起来,连火的颜色似乎都变成了幽蓝的颜色。
姐夫也好奇的瞥了一眼张新竹,脸上好像带着惊意。
而原本已经不再动的坛子,在张新竹扔了那两张血符纸后,似乎又开始啼哭,尖叫,隐约着有着无数的火蛇从火光中,往外冲。
我瞥着被绑的我爸妈,这会我妈不知道是吃得太多撑胀了的,还是怀着怪胎长大的肚子,里面有东西拱动,好像要钻出来。
而我爸因为绳子套着,衣服上掀,露着腰侧,居然也是见骨不见肉。
我握着手机,瞥了一眼还在一边盯着坛子火光的张新竹和姐夫,正想先叫救护车。
就听到「咔」的一声,那坛子在火光中被烧得裂开,但也就在同时,熊熊的大火,好像被倒吸着,瞬间就灭了,那坛子依旧泛着森森的冷意,还有着沉沉的血光从里面露出来。
就在姐夫和张新竹对视了一眼,都看着那个坛子打算再出手的时候。
突然旁边一道鲜红的身影一闪而过,一个身着鲜红如血长袍,长相宜男宜女,美得好像妖孽的男子出现在坛子边。
他手一伸,就从坛子里掏出一个细如拇指的血蛇头:「用上千婴灵和上千蛇骨,这么阴邪的办法,压制着,怪不得我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
这男子出现得太怪,张新竹好像很紧张,立马如临大敌,将我护在身后。
姐夫却盯着那男子,好像沉思着什么。
「多谢。」那男子一转身上鲜红的衣袍,直接卷起那个坛子:「这里面的婴灵我会想办法超度的。」
跟着直接抱着坛子,就消失不见了。
张新竹这会却擦了下汗,朝姐夫道:「这怎么又出现这种大佬。」
姐夫只是瞥了那绑着我的爸妈一眼,轻声道:「那个坛子,就是用来压制他的蛇头的,刚才坛子破了,他感觉到自己蛇头的气息,自然就找来了,没有恶意。他也答应会超度婴灵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吧。」
也就是说,刚才那个红衣男子,居然是条蛇?
而且他的蛇头被困在坛子里,还这么厉害?
我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这么刺激的设定,瞥着我爸妈,握着手机,正要开口让张新竹和姐夫先走,我好打电话报警和叫救护车。
张新竹却朝我道:「报警吧。」
我愣了一下,张新竹却朝我道:「你负责报警和叫救护车,剩下的交给我。」
姐夫也看了我一眼,轻声道:「他人脉很广,这种事情,有这种事情的处理方法,你不用担心。」
跟着直接就消失了!
我颤抖的握着手机报警,又叫了救护车,而张新竹也握着手机打电话。
半夜路口风呼呼的吹着,血腥味却依旧不停的从我爸身上涌出来。
我坐在花坛边,看着那从碎了的坛子里掉出来,被剪刀了头放血的两条死蛇,说不出是恐惧还是伤心。
但等救护车,真的很心焦啊……
张新竹握了握我的手,轻声道:「别担心,丁阿姨说的那对父母,不是还好好活着吗。」
可现在情况,和丁阿姨说的好像不太一样。
我看着倒在地上的爸妈,苦笑道:「其实很多时候,我都恨不得他们死了算了。」
我才开始工作,他们就逼我相亲结婚,人怎么样都不说,只说现在女孩子紧俏,别人愿意给多少彩礼,我只要嫁了,就不用上班了,只要生了儿子,人家全家都得捧着我。
他们根本不关心我嫁给什么样的人,只关心对方给多少彩礼,只想我嫁了,他们完成了任务。
我不同意,推了几个,他们就打电话骂我,追到幼儿园骂我,各种难听的话,全部都出来了。
或许是我态度太过强硬,他们知道逼不了我,就我买房子的事情,他们也是各种骂。
有时我总会想,如果他们死了,我是不是日子就安宁了……
但现在,他们一动不动的躺在这里,我却很担心。
原来,我还是不希望他们死的!
再恨他们,也还是希望他们能活着。
张新竹紧握着我的手,轻声道:「没事的。」
警车最先来,主事的警察和张新竹好像很熟,看了一眼我爸妈的情况,好像也知道了些什么,朝张新竹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救护车来的时候,见我爸妈的情况,也吓了一跳。
那警察打了个招呼,然后让张新竹陪我去医院,走的时候,他一边清理的现场,一边朝张新竹道:「明天记得交报告,我还得去给你收尾,你明天一早不交,我找你师父。」
「谢谢哥!」张新竹道了谢,然后跟我随着救护车去医院。
我紧贴着救护车身,看着医生剪开我爸的衣服,里面很多地方都只剩骨头了。
护士都不时的惊呼出声,眼带疑惑的看着我,看得我心浮浮的。
如果我没及时找张新竹,是不是我迟早也会变成这样,用我的血肉喂那个「儿子」。
张新竹却又握着我的手,轻声道:「他是自愿的,就他跟你妈的情况,生下一个儿子,以后还不是宠溺得不成样,长大了还不是啃他们的血肉。你这个做姐姐的,怕也是跑不掉。」
我只是看着他与我紧握在一起的手,慢慢瞥过眼去,不再看瞬间染红的止血纱布。
等到了医院,我和张新竹填了身份信息,我爸推到手术室门口,就落气了。
他割了这么多肉,失血过多,能到处跑,医生都感觉是奇迹。
我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感觉有点闷,也说不出什么,就是感觉胃里恶心,跑到洗手间吐了很久,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我妈情况有点怪,医生给她催吐,想让她将胃里的东西吐出来,可就是吐不出来,只得进行手术,将里面积的食物取出来。
但就在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她又流产大出血,就又急急找妇产科会诊。
我被护士叫着,签了一份又一份的文件。
护士再三询问我,我妈的身体怎么样,我看着单子上,她的年纪,手抖得厉害,只感觉整个人都被压得喘不过气。
她已经四十二了,前面两年因为做试管,底子已经耗虚了。
我在这边签字,和护士说明情况,张新竹就帮我去缴费什么的,然后陪我坐在手术室外等。
可我坐到冰冷的椅子上,看着旁边很多在同样等着手术出来的家属,发现大家都是一样的焦急到面无表情,心也慢慢发沉。
张新竹不停的安抚我,现在医术发达,不会有事的。
还让我靠在他肩膀上,眯一会。
但我哪睡得着,只是不停的看挂着的电子钟,看着上面红色的时间一点点的跳。
等久了,都有点迷糊,我隐约感觉身体有点冷,跟着好像又听到我妈尖声骂我:「就是你,是你害我没生出儿子,被那老巫婆看不起,害我没脸做人。」
这声音尖悦得好像就在我身边响起!
吓得我一个激灵猛的想站起来,可张新竹却一把搂住了我,直接将我压在怀里,捂着我眼睛。
跟着我好像闻到纸烧着的味道,然后护士的声音就传来:「陈雪华的家属在哪里,陈雪华的家属在哪里?」
我猛的站了起来,就见张新竹抬脚,踩着一点了纸灰,眼沉沉的看着我。
心头好像有什么压了一下,我站起来的时候,感觉脚一软,一时头重脚轻,整个人顺着椅子就朝下滑。
张新竹连忙将我半拉半抱扶起来,扶着我朝护士走过去。
等听到那句「节哀」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悲喜了。
9
我爸妈过世后,我爷爷奶奶得到消息过来后,对着我就是一通骂。
还跑到幼儿园闹,说是我害死了我爸妈,说是我不想我爸妈生出儿子,是我害的。
幸好张新竹带着那晚的警察,到园里说明情况,将他们带走,让我尽量不要碰到他们。
我爷爷奶奶却直接将我爸妈以前那套房子,低价卖掉了,连我爸妈有没有存款,家里有没有其他的,一样都没让我知道。
却让一个亲戚找我,让我给十万块钱,给我爸妈做丧葬费,说他们就我这一个女儿,我不出这钱,谁出。
还说他们都知道,我这两年又在幼儿园当老师,还在外面上课,存了不少钱,都要买房了。
那亲戚找我的时候,张新竹怕出事就陪着我去的,听到这里,张新竹都气笑了。
我却懒得计较了,直接开口道:「按照遗产继承的顺序,子女、父母都享受一样比例的继承权。」
「你也说了,我是我爸妈唯一的女儿,那我爸妈卖掉的那套房子,还有我爸妈的存款,社保安葬费,我都要分一半。我外公外婆还在,剩下的一半,还要分给我外公外婆一半。」我盯着那个不知道是哪里的远房亲戚。
冷冷的道:「既然都这么算了,就算公平一点,对吧?」
「你这孩子,你爷爷奶奶这么大了年纪了,你爸妈死了,不留钱给他们养老啊!而且你爸妈,没有儿子怎么行,我们都找好了,从你三堂叔那里过一个给你爸妈,那你爸妈的钱,肯定归儿子的啊。你说你……」那亲戚还看着我笑。
「所以遗产归儿子,丧葬费的钱,却让女儿出咯?」张新竹冷哼一声,敲着桌子:「那就法院见吧。」
那亲戚立马就火了,指着张新竹:「你什么人啊,别人家的事情,你插什么嘴啊!」
「我是她男朋友。」张新竹直接拉着我的手,瞪着那亲戚:「你们这样欺负她,我不同意!」
那亲戚指着我,说我不学好,找的什么不三不四的男朋友,骂骂咧咧的就走了。
我瞥了一眼张新竹还握着的手,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这种亲戚,就没必要留情面哈。」
可握着的手,却没有松开。
我小抽了一下,他好像才醒悟过来松开:「我送你回余心姐那。」
因为我爸妈的事情,加上我爷爷奶奶在幼儿园闹,园里给我放了一个星期的假。
本来我是打算住宿舍的,可张新竹却说那骨血蛇坛虽然被带走了,但怕那些婴灵还来找我,就让我先住余心那套房子里,说那里姐夫布的法阵,比较安全。
还特意让余心姐给我打了电话,邀请我过去住。
张新竹还告诉我,我这也算是给姐夫创造和余心姐相处的机会,就当还姐夫仗义出手的帮忙了。
也是在住在余心姐那,我才知道,我爸妈这次使用骨血蛇坛,为什么和丁阿姨说的那次使用不同了。
据姐夫分析,那骨血蛇坛里的婴灵都有很强的生存欲,但这三十多年,都被埋在土里,加上那些蛇骨灰怨气也重,导致这些婴儿怨气也越来越重。
我妈肚子里怀的肯定不只是一个婴灵,它们想借我妈的肚子转世。
因为体内转世婴灵多,而且它们和蛇骨灰混在一起,也沾染了蛇性,所以我妈才会这么饿,会一直要吃血食。
本来还可以慢慢等着的,但我体内的蛇种被张新竹取了出来,这骨血蛇坛里的那些蛇肯定有感应,察觉到了危机,所以它们就逼得我妈一天之内,不停的吃,在她腹中的婴灵就好尽快长大。
或许是怕我乱想,姐夫最后还特意强调道:「这骨血蛇坛你也看到了,就是用来压制那个血蛇头的,搞得这么阴邪其实就是为了唬别人造坛子,是不可能生儿子的。」
「就算你体内的蛇种没有取出来,你妈肚子里成百上千的婴灵,你认为她能活着生下来吗?」他说完这些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余心姐,估计是余心姐让他说来安慰我的。
他们都是很暖心的人,所以我最近没上课,晚上也回那里住。
我后来也有几次,问过张新竹收费的问题,他都打哈哈带过了。
我爸妈的尸体是拉回老家安葬的,我本想着至少要送他们最后一程的。
可从那个亲戚问过我丧葬费,我没给后,我奶奶打电话骂了我一顿,连将我爸妈拉回家都没有告诉我。
我想着不管他们怎么样,我打个车回去,送一程吧。
可那亲戚却打电话酸里酸气的告诉我,我爷爷奶奶已经给我爸妈过继了一个儿子了,他们做主,让那个儿子给我爸妈捧灵碎碗。
我连丧葬费都不肯出,就别回去丢脸了,我爸妈那卖房子的钱,也要归那个儿子的。
所以,我又打消了回去的念头。
我爸妈死后,我的日子确实回归了平静,没有人再隔三差五的打电话给我,逼我相亲,骂我不争气。
我每天依旧照常去幼儿园上班,除了兼职的时候,就都用来备考。
只是张新竹开始经常来接张迎升,有时余学也会跟着过来。
在我将张迎升送出幼儿园大门的时候,张新竹有时会约我出去喝个奶茶啊,或者说公园里跳扇子舞的大妈问我,让我去帮忙啊。
我那时候是最忙的,只是告诉他再约。
他也就拉着张迎升在外面等,嘻嘻的笑,看着我。
然后余学就会大声的朝我喊:「现在知道什么叫念念不舍了吧,他早就这样了,要不然,哪会经常接小升,哪会给小升扮僵尸啊,都是徐老师的魅力!」
张迎升就只是嘻嘻嘻的笑,张新竹踢了乱嚷嚷的余学一脚,然后看着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傻笑。
(全文完)
PS:姐夫和余心的故事,请看《新婚诡事》。血蛇的故事,请看《血蛇吊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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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社恐鸽
1953 年,贵州东部的深山里坠了一条嘶吼着的百米长不明生物。
村里人都说那是龙。
只有我知道,那不是龙。
那是比龙可怕千百倍的东西。
01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透过窗户看到外面下了很大的雾。
白色的雾气浓稠粘腻地飘荡在院子里,窗外只有凝结的水汽,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
空气中若有若无地传来了一股海兽腐烂的腥气。
远处的深山里,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不停地嘶吼吟啸着,声音邪恶凄厉直穿云层,刺破了浓重的雾气。
不久后,院子里传来了微弱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我的房门口。
我缩在黑暗的床头抱紧了手里的被子,心跳近乎停跳了一拍。
就在我几乎忍不住要尖叫出声的时候,脚步声再一次响起,变得逐渐微弱起来。
它走了。
我拿起手机,夜色里,屏幕亮着有些刺眼的白光。
2022 年 6 月 23 日,凌晨 2 点。
这是我进贵州的第三天。
当时我不知道,此刻离我见到那条「龙」,还有八个小时。
……
「你知道营口坠龙吗?」
三天前,我跟着男朋友来到了贵州的深山里。
男朋友韩晨是个悬疑小说家,对中国各种神秘的风土人情很感兴趣。
他说之前去过一次贵州的化龙窟,那里有很多口口相传的神秘故事。
上次没有记录完整,这次想再来搜集一些素材。
正好他的朋友方擎也是作者,两个人一拍即合,决定来贵州寻觅遗留的传说。
这一趟说是采风,其实也就算是旅游了。
方擎也带了自己的女朋友,我们一行四个人边说笑着边爬山。
快到山顶的时候,韩晨突然回过头来问了我这句话,
「你知道营口坠龙吗?」
他的面容背在天际的晨光中晦暗不明。
我当时没在意这句话,只当是在闲聊,随手擦了擦额头。
山里环境湿热,满头的也不知道是汗还是凝结的水雾。
「知道啊,他们说那其实是鲸鱼骨嘛……」
「不是,那不是鲸鱼。」韩晨站在山顶上俯瞰,脸上的神情有些奇异。
「那是什么?」一边的方擎笑道:
「不会真是龙吧?这世界上的最后一条龙什么的——」
方擎还没说话,韩晨就打断了他。
他轻声道:
「对。」
「1934 年 8 月 8 日营口坠了一条龙。」
「这不是近代历史上最后一次坠龙,最后一次是在 1953 年 11 月 8 日的贵州化龙窟。」
韩晨转过来,表情有些奇异。
「而这条龙,现在还活着。」
我看着他,突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
因为化龙窟,那正是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
02
「吓着了?」韩晨看我面色发白,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啊?」我一愣,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瞅你吓得,你是不是傻啊?」
「都是迷信,以讹传讹罢了,不过这地方可能真能搜集到一些神话传说,回去整理一下对我写书很有帮助。」
韩晨笑着来拉我:「累不累?今晚我们到村里就能歇歇了。」
「哦。」我拽着他的手慢慢往上爬。
山间的白雾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浓了。
里面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腥味,那味道里……似乎隐藏着一丝不祥。
……
很快,我们就翻过了这座山。
山谷里渐渐出现了一片很小的村落,房子十来座,约莫整个村里也就几十号人。
这里看着就像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里一样,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青山绿水之间全是一片风光怡然。
一看见我们来了,村里的人都笑着朝我们招手。
我有些不好意思,扯了扯韩晨的衣角:
「哎,他们怎么这么热情?」
韩晨看着远处的大山,半侧脸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楚。
「山里人纯朴吧,我们今晚就住这吧。」
03
我一愣,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不管是地图还是导航上,都显示着这里没有村子啊!
进山之前我们已经在外面了解过了,再往里走就是层峦叠嶂的深山,里面已经没有人烟了。
我们只是进山来拍些照片的。
这个村子是哪来的?!
哪怕只有几十个人的小村落,也不该一点都看不到吧?
韩晨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释道:
「这个村我之前来过,因为实在太小,山路又不好走,所以人口普查的时候也没来。」
「不过,你放心,都是很纯朴的山里人,没事的。」
我还没说话,他就笑着把我的包拿过去,招呼身后的方擎和他女朋友王璐。
「跟上,咱们这几天就住这了。」
村里的房子很破旧,却整齐又干净。
我们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忍不住有些新鲜的四处张望。
这里的房子看起来都很老旧,没有青砖瓦房,全部都是石头土砖垒的。
看起来似乎很有些年头了。
不像是新中国成立后的房子。
韩晨领着我们进了一座院子,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看了他一眼,热情地拉着我们往里走。
「你、你不是之前来的那个学生?带对象来啦?快快,快进来。」
「这是王婶,」韩晨笑道,「今晚上咱就在这借助一宿,这个村太穷了,没有电,大家忍一忍吧。」
「没电?」
王璐皱了皱眉:「这都 2022 年了,怎么还有地方没电啊?太离谱了吧?」
二婶瞟了韩晨一眼,看起来有些局促。
她尴尬道:「有油灯,妹妹晚上可以点灯。」
方擎拉了一下王璐:「少说几句吧!」
王璐噘了噘嘴,没再说话。
……
王婶似乎很喜欢我们这些外来人,忙不迭地为我们泡茶。
「这儿的茶都是纯天然的,她们早上去山里采的,你们可以尝尝。」
韩晨拿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我看着嫩绿的叶子在清澈的水里伸展,散发出一种无与伦比的清香。
「真是好茶!」方擎喝了一口惊喜道,「王婶,这还有没有这种茶了,我买点带回去行不行?」
「哎,对了,你怎么不搞电商啊,这茶肯定好卖!」
韩晨手上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
「山里人哪知道这些,你要是喜欢就留点东西换,给钱他们也没处花。」
……
王婶就在一边静静地听着我们说话,看着我们喝完茶了又赶紧给我们倒上。
我注意到,她是先给韩晨倒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王婶对韩晨的态度有些奇怪。
似乎有些……恭敬?
估计是村里人客气热情吧。
我笑了笑,真是跟一群写小说的在一起,脑子总是胡思乱想。
……
还没到晚上,王婶就叫我们去吃饭。
「咱这什么也没有,今天去我家吃饭吧,娃娃们别嫌弃,婶子手艺还行。」
方擎看了看手机道:「韩哥,这才四点,早了点吧?」
韩晨看了看我道:「今天累了一天,估计大家都饿了,咱们早点吃完早点回去休息。」
我们几个不置可否,跟着他往村头走。
一路上,我四处观察着这个村子。
这个村似乎是真的与外界隔绝,这里看不到一点现在的设施。
别说信号基站、路灯了,就是连电线也没有。
四周都是不规则的田坎和土路,村里人穿的也都是灰扑扑地短打。
我们就像是穿越回了新中国成立前一样。
我看了看朝我们招手的村民,他们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笑意。
我回了个微笑。
这也太古怪了吧,都新中国成立 70 多年了,怎么会还有这么落后的地方啊?
扶贫办居然都没来过吗?
路过村头的时候,方擎突然跑到了一边,指着一棵树道:
「卧槽,韩哥,这树好大啊,得几百年了吧?」
我抬眼看去,那是一棵几人合抱粗的大树,风一吹如盖的树冠哗哗作响,阳光穿透茂密的树叶在地上洒下点点光斑。
看起来少说也得有几百年了,上面还挂着一些破烂的红绳,和树的枝干纠结在一起,在风中轻轻摆动。
「对,听说有八百多年了。」韩晨走了过去。
我的注意力却不在树上,而是被地上的一口大得出奇的井吸引过去。
这口井就在树下,隐藏在浓密的树荫里,约莫直径得有个十几米,几乎不像个井,而像个小湖了。
四周是巨大而厚重的青石,上面刻着一些奇怪的花纹,造型古朴奇特。
上面覆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
只不过这里好像被人破坏过,青石被砸得一个坑一个坑的,拐角处还断裂了不少。
我走过去,井里一片黑黢黢的,深不见底,寒气逼人。
下方不知道下面通往何处,只有阴冷的水声。
让我觉得有些奇怪的是,井的四方都铸有四条粗长的铁锁链,每条都比我的腰还粗。
因为时间太长锁链已经锈迹斑斑,顺着井壁垂下了看不见的黑暗中。
我心里突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
这么粗的锁链……到底是用来锁什么东西的?!
井里到底有什么?
王璐也注意到了铁锁,凑过来道:「韩哥,这锁链是锁啥用的?怎么这么粗?」
韩晨扭头看了一眼道:「这是锁龙井。」
「锁龙井?」方擎眼睛一亮,「哎,韩哥,这真有龙啊?」
韩晨哭笑不得道:「这东西全国各地都有的是,北京、天津、内蒙古……都有锁龙井。不过,谁知道到底有没有龙,反正我是没见过。」
「这井为什么给砸了啊?」我好奇地摸着断裂的石沿道。
「因为这里的村民信奉龙神,相信龙会带给他们丰收和幸福。」
韩晨走过来,看了一眼那条锁链。
他的眼神有些冷:「囚禁神,是会遭报应的。」
我一怔。
韩晨似乎很讨厌这口井。
我转过头去,看他已经恢复了神色,拍着那棵大树,仰头感叹道:
「上次来的时候还是我读研的时候,上山偶然进了这个村子。
「这一晃都七八年了。」
……
离开的时候,我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口井。
老旧的青石井上,四根巨大的锁链静静地垂进去,被不知道是水流还是什么东西冲击得微微颤动。
04
王婶家非常好客,拿了不少腊肉和野菜炒了给我们吃,凑了好几个菜。
王叔还拿出一罐酒来,装在泥封的瓦罐里,酒液有些浑浊。
累了一天,我们都非常饿了,八分的味道吃进嘴里也是十二分的美味。
更别提山上的野餐鲜嫩爽口,几个人都吃得十分满足。
方擎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没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王叔,听说你们这……有龙啊?」
王叔满是沟壑的脸被酒辣得有些扭曲。
「啧,对!东头的化龙窟有龙神的,当年我——当年我爷爷就见过!」
方擎来了兴趣:「那龙到底长什么样儿啊?」
王叔眉头皱紧,拿着杯子思索道:
「龙神很长,得有百多米,我、我爷爷说那天雨下得老大,拿个盆儿出去回来就满了。」
「那龙神是啥颜色呢?」
「好像是……好像是红色来着,黑红黑红的,身上跟着了火似的,那天到处都在打闪,那个厉害啊,大黑天照得跟白天一样!」
「就在那边,」王叔往东边指了指,满脸的恭敬,「那天晚上的山里全是龙吟,雷都盖不住,哎呀,那个动静……老天保佑,龙神降到我们这了,保佑我们风调雨顺啊!」
我看着王叔的表情。
他的神色很生动,已经完全沉浸在回忆里了。
就好像那天晚上他真的亲眼见过龙似的。
可是王叔看起来也就四五十,53 年他妈出生没有都不知道,他怎么会描述得这么清楚?
我就当听个乐呵,八成又是以讹传讹的脑补。
王璐咽下嘴里的刺龙苞好奇道:「叔,你说龙神保佑你们,它是咋保佑的?」
「这世界上哪有龙啊,你们这是迷信吧?」
王璐家里条件很好,长得又不错,妥妥一个公主脾气,不太会看人眼色。
这村里人摆明了信龙神,她非在这说人迷信。
方擎咬了咬牙,狠狠地拽了一下她的衣角。
「姑奶奶哎,你就别说话了,行吗?!」
果然,气氛一下子僵了起来。
王叔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凶恶道:「你这个 b——女娃娃,咋能这么说呢?我们这所有的东西都是龙神给的,龙神——」
「喀。」韩晨突然轻咳了一声,「王叔,小姑娘家家的不懂事,你别跟她计较。」
王叔表情猛地一变,有些僵硬地挤出了一个笑脸。
「嗨,娃娃嘛,哎哎,别光顾着说话,吃菜吃菜,我跟你们讲这刺龙苞都是早上去采的,一棵树上就这么一朵,鲜得很……」
饭桌上又重新和缓了起来,大家吃喝说笑,推杯换盏。
但我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或者说,这整个村子就总给我一种违和的感觉。
韩晨说要来搜集素材,为什么刚才他一句话也不说,一句话也不问?
反而是王叔说起龙神的时候却被他打断了。
村里为什么这么敬奉龙神?
王叔为什么说起龙神的时候好像自己亲眼看见过似的?
龙神到底是什么?难不成这世界上真有龙吗?
……
一个个问题在我脑子里堆积混杂,我喝着村里自酿的白酒,脑子开始慢慢不清明起来。
「差不多了,咱们回吧。」
酒过三巡,韩晨看了看天色道:「该回去休息了。」
方擎已经喝多了,大着舌头拍韩晨:「韩哥,这才几点啊,天都还没黑呢!
「再、再喝点呗?」
本来也有些上头的王叔表情却严肃起来。
他脸上的酒意未退,眼色却很清明,
「走吧,娃娃们。
「咱们村,天黑是不能出门的。」
05
「不能出门?」
我看王叔的表情很严肃,突然觉得有点害怕。
我突然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口深不见底的井。
那里面难不成真藏着什么噬人的妖怪?
王叔摆摆手:「这大山里有狼的,前些年还有小孩儿被狼叼走了,这些东西惯爱晚上出来,你们晚上不要出门。」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种大山里有野兽确实不足为奇。
刚才故事听多了,脑子都不转弯了,忘了这一茬。
我们跟王叔王婶道谢,王璐觉得白吃一顿饭不好意思说还想留点钱。
王婶死活没要:「我们这也没啥用钱的地方,娃娃你把钱拿回去!」
……
「这山里人家还真是纯朴好客,」王璐回去的路上挽着方擎道,「我常听人家说穷山恶水出刁民,看来也不完全是。」
方擎点点头:「可不是吗,不过你以后说话得注意点。」
「我怎么了?!」王璐眉毛一竖,扯着方擎不依不饶。
「吃饱了吗?」韩晨走在我边上侧脸问我。
我点点头:「嗯,很好吃。」
天色逐渐变暗,王婶送我们回了屋。
这里真的没电,我的手机已经关机了,好在有充电宝还能撑一撑。
不过,在这地方连信号都没有,手机也只能用来拍拍照、看看时间。
上不了网,我们也没得消遣,干脆天色一黑就早早上床休息了。
山里真的很潮,一到晚上四周就降了一层白雾。
本来我们还想看看星空,结果窗外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雾太浓,几乎都要变成毛毛雨了,油纸窗户上很快凝集了一层露水。
我握着散发着潮气的被子,心想王叔说得也许是真的。
搞不好真的有龙,不然这个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水汽?
……
到了夜里,窗外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他们几个似乎都睡熟了。
我搂着被子,上面湿得几乎能滴下水来了,实在是睡不着,我打算去找找韩晨给我换一床被子。
我跟韩晨认识时间不算很长,他一直说要尊重我,不想有婚前行为,所以我们都是分开睡的。
正好院里屋子多,所以方擎和王璐睡了一间,我跟韩晨各睡一间。
我悄悄地翻下床来,开门走了出去。
韩晨的屋子在院东头,出门的时候,我看到院子里已经四处都是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了。
整座院子好像已经陷入了一团浓雾中,我甚至都看不清自己的脚。
我突然觉得有些害怕,总感觉白雾里似乎不知道隐藏了什么东西正在盯着我似的,凭着记忆快走几步到了韩晨的房间。
「韩晨!」我敲了敲门,低声叫道,「开开门!」
「韩晨?」
一连敲了半天屋里也没动静,我心里开始打鼓了。
「韩晨?!」
往常韩晨晚上就总不回我消息也不跟我打电话,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结婚了来骗我。
后来找人查了查,他确实是单身。
他给我的解释是他睡觉很早,而且特别沉,不睡够时间基本上不会醒。
不过,这他妈的也太死了!
我站在房门口,身后就是充斥着迷雾的黑暗,整个天地间似乎就剩下我一个人一样,心里真是又惊又惧。
我总感觉身后的雾里藏着什么东西,然而身前这道门却怎么也不肯打开。
又敲了两分钟,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咬了咬牙裹着衣服小跑回了屋。
「妈的,韩晨!」
我一个箭步蹿进了屋子,关上门,靠在门上摸着胸口心有余悸。
这地方怎么这么邪门儿,这么浓的雾,跟进了什么妖怪山洞似的。
韩晨也是,一个大活人,睡得居然跟死猪一样,这么敲都敲不醒。
屋里没有电,只有油灯。
我凑过去拿出火柴盒,擦了好几根才擦着一根,颤巍巍的火苗点燃了油灯芯,屋里升起了一片昏黄的光晕。
见了光,我怦怦乱跳的心这才缓了下来,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身后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也不知道是吓出来的冷汗还是被雾气浸湿的。
我长呼一口气,也顾不得被子湿不湿了,蜷缩上了床。
这边的气候虽然潮湿,但却没有蚊子,我干脆把床上的东西都推开,只穿着衣服睡。
油灯在一边的桌子上烧得噼啪作响,那灯油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做的,黄里透着黑,烧起来有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似香似臭,还有点肉焦熟味。
06
这一宿我睡得很不踏实。
半梦半醒间总听到东边的深山里有什么东西在嘶吼。
那声音极为可怕,穿透力很强,似乎能穿过人的耳朵直达大脑,让人浑身战栗。
也不知道是梦,还是真的。
等我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我站起来透过窗子看向外面,院子里洒满了阳光,旁边的合欢树叶翠绿欲滴,花毛茸茸地绽放着清香。
昨晚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一样。
……
看见韩晨的时候我还有点不高兴,我上去质问他:
「你晚上怎么睡那么死?我敲了半天门没敲开!」
韩晨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解释道:
「我最近有点失眠,晚上睡觉之前会吃点安眠药,估计睡得太沉,没听见,你别生气。」
「你昨天晚上出来了?」
我犹豫了一下道:
「我今晚上,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啊,这里晚上雾好浓,我好害怕。」
韩晨笑着摸摸我的头:
「我答应过你的,我们婚前不能同居,我想把最宝贵的东西留到结婚那天。
「没事的,你晚上只要别再出门就行,昨晚上真是太危险了,万一有什么野兽进来怎么办?」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胳膊上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昨晚上万一院里真的有什么东西……
「晚上千万不要出门。」
韩晨转过身去背着光,轻声道,
「不然,不知道会碰到什么东西。」
……
明明外面是一派夏日明媚的景象,我却没来由地觉得脚底寒气上涌。
这么美的一个村子,可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古怪?!
「韩晨,」我跟上去急道,「咱们还要在这多久啊,我想回去了!」
这个村子……让我感到害怕!
韩晨还没说话,一边的方擎先道:「至少还得个三两天吧,我还有好多事儿没问完呢。
「哎,韩哥,你今天再带我去王叔家一趟呗,昨晚上坠龙的事儿没听全,我想再去听听。」
韩晨点头答应,带着方擎和王璐往前走去。
我抿了抿嘴,只能赶紧跟上。
一进王叔家,王叔已经提前泡好茶了。
「就知道你们这些娃娃今天得来,是不是又来听故事的?」
方擎上去敬了一支烟,王叔愣了一下接了过来,看了一眼韩晨。
韩晨也抽出一支烟,自己点了又给王叔点上,吐出一口烟雾。
「是啊王叔,我们是写书的,需要搜集素材,你就跟我们说说吧。」
「都是读书人啊,厉害厉害!」
王叔面露惊叹:「你们就想听龙神的事是吧?」
「对对!」方擎拿出纸和笔认真地听着。
王叔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把烟灰抖到地上,半晌他才开口道:
「那是 1953 年农历十月初二。
「那几天雨下得特别大,头着三天就开始下雨。
「其实那几天就一直有人看着天上云里有东西,那么老长,」他比划了一下,「得有个百多米,当时村里人就都说那是龙。
「三天之后,也就是十月初二,那天雨势格外地大,外面啥都看不清,那大雨点子打在人身上都疼啊,还有冰坨子往下掉,俺们村有个人还被砸破了脑袋。
「晚上天黑的时候,天上就开始打闪,咔嚓咔嚓的那边的山都被照亮了。
「说来也是怪,那闪就只在东头的沟子里打,然后我们就看见东头的天上掉下来一个老长老大的东西,黑红黑红的,山上还有火,边吼边掉。
「村里的狗都吓尿了,哎呀!」
王叔似乎完全沉浸在了回忆里,面色兴奋,额头青筋暴露。
「那后来呢!」方擎急道,「你们没去看看?」
王叔点点头:「哪能没看呢,龙神就落在山沟沟的湖边上,长得都看不见尾巴,身上的黑磷足有大海碗那么大,头上两个鼓包,可能是龙角断了。」
方擎又惊又叹:「王叔,你可真牛,就跟亲眼看着了似的!我听说龙很腥,营口坠龙的时候人家说腥臭味特别大,还招了很多蛆,是不是真的。」
王叔顿了一下笑道:「那哪能,我爹那时候还没生出来呢,我是听我爷爷说的。」
「不过味确实很大,」他皱眉道,「就跟满湖的死鱼都出来了似的,特别冲,那阵子也确实虫子多。
「我们给龙神浇了水,后来龙神活了之后那地方就全是雾了,进去了就出不来,我们就再也没去过了。
「不过,我还留了片鳞,给你们看看。」
王叔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个红手绢,一层层地打开后,露出了里面的一片黑鳞。
「嗬!」方擎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兴奋道,「还真有龙鳞啊!」
我们也都好奇地围过去观看。
诚如王叔所说,这东西足有海碗口那么大,入手冰凉,好像盛夏捏了一片冰似的,通体漆黑,边角有些破损和划痕。
一看就不是普通东西。
然而那鳞片却并没给我一种神圣的感觉,反而那漆黑的划痕上面还带着被闪电劈焦的痕迹,让我感到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邪恶。
「自从那之后,那个沟子就改名叫花龙窟了。」王叔看着我们惊叹的样子得意道。
「我们村,也就叫龙神村了!」
我也听得很起劲,然而当听到「化龙窟」这个名字的时候又觉得似乎有点不太对。
都已经是龙神了,为什么还叫花龙窟?
龙神还需要化龙吗?
……
方擎继续在屋里打听,王璐对这些不感兴趣,偷偷拉了拉我:「哎,咱俩出去转转吧?」
我其实也挺想听故事的,但是又不好意思拒绝她,只能跟着她出了门。
「真没意思,」一出门王璐就抖了抖衣服道,「哪来的什么龙,封建迷信。
「八成就是条大蟒蛇,村里人没见识他俩也跟着瞎起哄。
「哎,沈芊,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特别潮啊。」
王璐啧了一声道:「我去云南的时候也没这么潮,感觉衣服都能拧出水儿来了。」
我点点头:「是啊,昨天晚上还下雾了,对了。」
我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的嘶吼,试探地问道:「你昨晚上听到有什么东西叫了吗?东边的山上。」
「叫?」王璐纳闷儿道,「没啊,你可别吓我啊,狼叫啊?」
我努力回忆着那种嘶吼,那是一种我从没听过的叫声。
不同于任何野兽,有一种邪恶而震撼的力量。
像是邪神的怒吼一样。
我打了个哆嗦,安慰自己,应该是在做梦吧。
总不可能世界上真有什么龙神吧?!
……我跟王璐边走边聊,一路慢慢走到了田埂上。
「哎哟!这什么?!」
王璐突然痛呼一声蹲下身子捂着脚。
我赶紧凑过去,发现地上凸起了一块石头。
这石头很规整,埋在土里估计是最近下雨给冲露出来了一块。
王璐气呼呼地伸手去拔那块石头。
「有毛病啊,在这埋什么石头,我瞅瞅这是什么东西?」
石头被埋得很深,索性我俩也没啥事,干脆就蹲在这里挖土,很快这块石头就露出了全貌。
这似乎是一块石碑,看起来年代久远,已经缺了解了。
拂去上面的泥土,我看到石碑上面刻了几个繁体字。
「坠龙岭……」王璐皱着眉头道,「这是什么啊,这村不是叫龙神村吗?」
我也有些奇怪,这个村子传达出的信息似乎有些割裂。
村里人敬奉龙神,说龙神赐予人们风调雨顺,保佑丰收。
然而村口却又有一口锁龙井。
龙神能够赐福,为什么要把龙锁起来?
还有这坠龙岭的石碑……
龙神村是在 53 年龙神坠落到化龙窟后改名的,那之前坠龙岭的名字里坠下的又是哪条龙?
难不成在龙神降临之前,就已经有一条龙坠落在这里了,被人们锁在了井里吗?
我走到村口的大树下,看着那口锁龙井。
井底很黑,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只能听到水声撞击锁链的声音。
07
下午吃饭的时候,方擎提议道:「韩哥,咱们去化龙窟看看龙到底长什么样吧?」
「拍点照片,要是真发现龙了咱就发达了啊?」
他的激动溢于言表。
韩晨犹豫了一下道
「你没听人说吗,化龙窟里全是雾,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你要实在想去,明天我找几个猎户跟咱们一块!」
方擎想现在就去,然而韩晨的态度很坚决,任方擎求了几次也没成。
方擎有点不高兴,索性也就不再说了。
……
这天晚上王婶临走前,又警告了我们一遍。
「山里有狼,晚上一定不要出来!」
我们都答应了,各自回屋睡觉。
和昨晚一样,山里一入夜就下起了浓重的白雾。
别说月亮了,星星都看不见,整个世界都被埋在了迷雾里。
这下我长记性了,韩晨不肯跟我一起睡,我早早地插上门点起了油灯,就着微弱的光线睡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嘶吼声吵醒。
这次,我没有听错。
这绝不是梦!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扒着窗户站起来往外看。
油纸糊的窗子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到外面密密麻麻的水珠凝结着。
而不远处的大山里,正传来一声声嘶哑的吟啸声,穿透了整片森林,在浓雾里回荡。
那声音尖锐凄厉,仿佛能从人的四肢百骸穿透骨髓一般。
我浑身汗毛直竖!
这绝对不是什么狼嚎,也不是虎豹的声音。
这到底是什么声音?难道真的是龙神的龙吟吗?
可是这声音是如此诡异邪恶,听的人简直魂不附体,又哪里有一点神的感觉?!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再找找韩晨,却突然听到了门外传来了微弱的声响。
好像是……大门的门闩被打开的声音。
脚步声啪嗒、啪嗒地顺着门缝传了进来。
有东西进来了。
……
这一下子我简直三魂七魄都要离体而去,也顾不得去找韩晨了,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外面,我现在推开门指不定就是找死!
我立马下床检查了一下门闩,好在屋里的门闩和外面的不一样,都用铁钩子钩住,十分结实。
我吹灭了油灯,哆哆嗦嗦地缩回了床上,浑身黏糊糊的精湿,也不知道是汗还是潮气。
门外的声音很小,听起来就好像是什么东西在蹑手蹑脚地一样。
就在我崩不住几乎要哭出来的时候,那脚步声却渐行渐远,慢慢消失了。
随即门闩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大门发出一声吱呀声,关上了。
那东西走了。
我这才把憋住的那口气深深地呼了出来,然而呼吸太快被呛住了,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窗外的嘶吼声停了,只有白雾安静地笼罩在院里。
……
我不知道这一晚上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天亮的时候,我整个人就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湿透了。
我踉踉跄跄地打开了门,门外却站了一个人。
08
「卧槽!」
我被突然出现的王璐吓了一跳,她面色苍白地站在那里,原本红润的嘴唇一丝血色都没有,眼下一片青黑,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
我被她这副表情吓坏了,抓着她的肩膀道:
「怎么了这是?」
王璐干咽了口唾沫,嘴唇不住地哆嗦,她死死地抓住我的手。
「你跟我来。」
我不明所以地被她拽出去,一路走到了村后头。
其间,村里的人见到我们都笑着跟我们打招呼,王璐看见他们就好像见鬼了一样,浑身都颤抖起来,挣命似的拉着我进了一片树林里。
我看到方擎也站在树林里,神态跟王璐是如出一辙的惊恐。
「到底怎么了啊,你们说话啊!」
我心里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沈芊……」王璐扭过头来,面色惨白。
我看到她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滑落下来。
「这个地方……有古怪!」
「我怀疑这些村民,压根儿就不是人!」
我突然想起昨晚山里的嘶吼,和院子里不明的脚步声,腿上一软,怔怔道:「你说什么?」
「昨晚璐璐来了大姨妈。」
方擎走过来,深吸了口气道:「这地方晚上又湿又冷的,她肚子特别疼,我们就寻思着出去跟王婶家借点热水。」
原来昨晚院里的脚步声是他们的,我松了一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又提了起来。
我以为他们说的也是昨晚的脚步声,既然不是,那他们为什么说村里的人不是人?
方擎低着头,嘴唇翕动了半天,好像在组织语言。
「我们怕有狼,还特意带了匕首和木棍,雾太大了,绕了半天才绕到了一户人家。
「那家人没锁门,我们就直接进去了,结果我们发现……」
他抬起头来,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结果我们发现,他家空荡荡的,压根就没有人!」
「这也没什么啊,」我皱眉道,「说不定人家是串亲戚去了。」
「不是,不是!」
方擎大声打断我,声音里充满了惊惧:「我们走遍了村里所有的人家,家里全部都是空的!
「你没发现问题吗,沈芊!这个村没有小孩、没有禽畜!
「这是一个鬼村!」
晴天霹雳!
方擎的话犹如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我脑子里的迷雾。
怪不得!
怪不得我这几天总觉得村里哪里怪怪的,却说不出来。
一个自给自足的山村里,怎么可能没有孩子跟牲畜呢?
地里似乎也没有任何农作物,我们只看到了村人每天在地头翻土。
他们到底是真的在干农活,还是在演给我们看?!
一时间,我浑身寒气彻骨,如坠冰窟。
正要说话,方擎慌乱地打断我道: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韩晨!
「我们去找韩晨,他门锁了,半天没人应。」
我解释道:「他吃了安眠药,睡得比较死。」
「不是!」王璐打断我道。
「我们戳开窗上的油纸看了!」
她看着我,脸色血色尽失。
「他压根就不在屋里!」
……
「你们干嘛呢?」
就在王璐话音刚落时,我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我满身鸡皮疙瘩瞬间起立,僵硬地回头看了过去。
身后,韩晨正站在一片树荫里,微笑地看着我们。
09
我猛地惊了一下,感觉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方擎反应很快,一把拽住了王璐道:「韩哥!」
「嗨呀,她们小姑娘之间的事儿,那谁……身体不舒服。」
「哦,」韩晨点点头,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一早上看你们都不在,吓我一跳,还以为你们被狼叼走了呢,快回来吃饭吧。」
「好来!」
方擎率先跟上韩晨,脸上的表情自然如常,身后却在拼命地朝我们打着手势,示意我们表现得不要太明显。
我看着韩晨的背影,大脑一阵恍惚。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 polo 衫,黑发自然垂落,身姿修长挺拔,看起来还是和往常一样儒雅。
这个跟我在一起了几个月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是什么鬼怪呢……
可是,韩晨往常的异样一样样浮现在我脑海里。
他从来不在晚上跟我说话,从来不在晚上见我,从来不答应跟我一起过夜……
似乎天一黑,他就要消失。
就好像辛德瑞拉一样。
我脚下一软,踉跄着跟着王璐往前走。
相恋几个月,我居然才发现自己的男朋友……
可能不是人!
方擎不愧是写小说的,脑子转得很快,立马就想出了办法。
吃完饭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把我和王璐叫到一起。
「听着,中午我们找个借口跑路,这个地方太古怪了,咱们必须立马走!」
「为什么不晚上再走?」王璐皱眉道,「反正晚上也没人。」
「我的傻姑娘哟!」方擎哭笑不得道,「你也看见了,这个鬼地方晚上那么大的雾,咱们怎么走?!
「再说晚上上山,你是打算去喂狼吗?
「中午十二点,我找机会撂倒韩晨,咱们就走!」
……
中午,我们几个找了个理由没去王婶家吃饭。
「我给你们露一手!看着大锅手痒痒好久了!」
方擎看着我们笑道,往灶台里添柴火。
「什么你都想试试!」韩晨笑骂,「给你能的!」
「体验生活吗,请好吧你们!」
方擎哪里会做饭,一顿饭做得半生不熟,然而我们谁都没有心思吃饭,都只是草草地往嘴里扒拉着。
方擎吃到一半就下了桌,说是肚子疼。
韩晨用筷子挑着菜嫌弃道:「真是糟蹋东西,不是吃坏肚子——」
他的话没说完。
身后方擎手里握着一根木棍,气喘吁吁地看着软倒在地上的韩晨,脸色煞白:
「快跑!」
10
我们三个不敢多留,随便收拾了点东西就逃出了屋子。
临走之前我们还在后院翻到了一把刀。
这不是普通的镰刀或者菜刀,而是弯曲的马刀。
这种马刀已经消失很久了,我能认出来是因为我爷爷家也有一把,据说是当年剿匪的时候弄来的。
普通的农户人家怎么会有土匪用的马刀?
我们心里更坚定地认准了这个村子不对劲,脚步如飞地往外跑。
路上我们又碰到了王婶,她手里提着一个盖着白布的篮子朝我们招手:
「去哪啊?」
她脸上的笑容如往常一般和蔼,然而落在我们眼里只比最诡异的鬼面还要可怖。
我们不敢露出什么异常,只说是四处逛逛拍拍照片。
王婶并没有怀疑,还让我们早点回来,说晚上给我们炒肉吃。
我们几个赶紧忙不迭地跑到了村后,沿着那排小树林上了山。
贵州的深山老林里树枝虬结,树高林密,遮天蔽日的枝叶挡住了太阳,地面上一片昏暗。
「你行不行啊?你知道咱们该往哪走吗?!」王璐甩开脚上的泥巴抱怨道。
方擎不耐烦地拉了她一把:「在哪不都比那鬼村强,难不成你还想回去?」
王璐瘪了瘪嘴不说话了。
看来昨晚上把她吓得够呛,宁愿在森林里受罪也不想回去担惊受怕了。
山间十分潮湿,虽然不像晚上那样雾气浓得什么也看不清,却也潮乎乎地泛着水汽。
尤其是刚刚下过雨,地上的枯枝烂叶和泥巴混在一起,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里,走得十分艰难。
「坚持一下,」方擎回头鼓励我们道,「我记得就是这个方向,天黑之前咱们肯定能下山!」
……
很显然,方擎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方向感。
直到天色渐黑,天边的最后一丝云霞也失了颜色,我们还是没找到下山的路。
四周是一片昏黑的树林,压根看不清方向。
更可怕的是,那白雾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上弥漫了出来,眼看着就要包围我们了。
王璐已经累得几乎走不动了,她眼里噙着泪,颤声问方擎:
「喂,你到底靠不靠谱啊!我们这还不如回去呢?!」
方擎也是满头冷汗,但还是安慰我们:「马上、马上了!」
白雾越来越浓,我们不敢在森林里停留。
前有鬼怪后有虎狼,我们真是进退两难,只能跟着方擎硬着头皮往下走。
天色越来越黑,很快周遭就都陷入了迷雾里,什么也看不清了。
我们纷纷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然而没什么用,雾太厚什么也照不清。
就这么走了不知道多久,就在我心里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我却突然发现白雾里似乎出现了一丝光亮。
不远处的白雾中,似乎有一点火光。
「哎,」我推了推王璐,「你看那里!」
王璐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我的手气喘吁吁地抬起头来。
「卧槽!」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而后眼里的兴奋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恐惧。
很难说清楚在黑暗的深山老林里看到一丝明显不属于自然光的光亮是种什么心情。
往好处想,也许是行走在山间的猎户。
往坏处想,那这可能性就太多了。
深山里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有光呢?
王璐攥紧了我的胳膊,我能感受到她的手心又湿又潮。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沈芊,怎么办啊……」
我此刻也是六神无主,哪里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求助般地看向方擎,指望他拿个主意。
方擎喉结动了动,半天后把手里的包狠狠地往肩上一甩,咬牙道:
「都已经这样了,我倒要去看看前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走!」
然而越往里走,雾气就越浓,甚至走到最后,那几乎都不能说是雾气,而是毛毛雨了。
我们浑身都被打湿,头发一缕缕地黏在额头上,浑身上下都是潮湿黏腻,别提多难受了。
离得近些,那鬼火一般的橘色光芒在白雾中闪烁跳动,将周边染成一团朦胧的光晕。
眼前逐渐出现了两面峭壁,几乎是九十度角的直插来,上面被雾气吞没,看不清有多高。
石壁夹着中间的山谷,地面全是崎岖不平的碎石,我们什么也看不清,只能一步步摸索着石壁地往火光处走去。
「哎,沈芊,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腥味啊?」
王璐摸了摸鼻子,皱眉道:「好臭啊,一股……」
「一股海兽腐烂的味道,」我接话道,「之前我们家那边的海滩上冲上来一头腐鲸,爆炸之后就是这个味。」
「对对对!」
我们几个越走越近,那跳动的火光已经在眼前了。
方擎捂着鼻子道:「这也太臭了吧,估计是什么东西死了烂在里头了,生出鬼火来了。」
鬼火实际上就是尸体腐烂分解出来的磷化氢,可是磷火是白蓝色,这火却是橘色。
「也可能是山火,被闪电劈中了。」我安慰自己道,「有火咱就不怕野兽了,取了火在山里——」
我的话还没说完,一滴水就落在了我的眼皮上。
下雨了。
不远处的雾气突然猛地划过一道白练般的光,借着这一瞬间的光线,我终于看清了那火焰是怎么回事了。
闪电落在那朵火焰旁边,留下了一片新的燃烧着的火,照亮了下方已经烧得漆黑的破碎鳞片。
一只足有汽车轮胎大的腥黄色竖瞳猛地睁开!
东方一声炸雷后,我们都听到了一声巨大的、痛苦而邪恶的嘶吼声。
刹那间,我只感觉浑身的血都凉了。
纷乱的思绪烟花一样在我脑海里爆炸开来,我终于明白村里人口中所谓的龙神是什么,也明白了这个鬼村是怎么回事儿了。
所谓的龙神,压根就不是什么龙。
那是一条……吞生蛟!
我也终于明白,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了。
这是命运的机会,也是上天的安排。
是老天让这世界上最后的一个寻鳞师,来猎杀世间最后一条蛟。
11
你有没有好奇过一个问题?
十二生肖里,为什么只有龙是在现实世界中不存在的?
其实龙不是不存在,只是我们看不见。
龙,其实是更高维度的生物。
蛇修千年为蟒,蟒修千年为蚺,蚺修千年为蛟,蛟修千年为龙。
这句话很多人应该都听过,但其实这句话只有前两句是对的。
蛇、蟒、蚺都属于动物,可以靠修行和寿命慢慢蜕变。
然而蛟已经迈入半神了,而龙更是成为了更高维度的生物。
这种灵物是不可能靠修行就能转化的。
自古以来,蚺成蛟只有两种途径,一种是得天地造化,顿悟进化。
另一种,就是吞生。
也就是吃人,吃活人。
人乃万物之灵,享有天赋智慧。
很多人都不相信气功的特异功能的存在,但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有特异功能的,只不过受肉体所限,精神杂乱得不到开发。
可以说,人天生就是半神。
所以修行千年的蚺,吞取九百九十九个活人,可以从身上获取一丝神性,运气好的话,即刻褪去蚺身,化为蛟龙。
成为蛟龙后便拥有了一丝神力。
然而用活人祭祀出来的往往都是极为邪恶,历史上的大洪水背后往往就有这些蛟龙的影子。
中国有很多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里的神秘职业。
比如赶尸匠、比如蛊人……比如寻鳞师。
而寻鳞师里所谓的鳞,其实就是代指蛟。
我们就是斩蛟人。
因为这一行奇幻色彩比较浓,而且封建时期龙一般指代天子,所以寻鳞师在正史上找不到任何记载。
只有野史上偶尔会有一笔带过。
《世说新语》里就记载了一个周处斩蛟的故事,说是晋朝的时候有个人叫周处,他年轻的时候无人管束经常与人斗殴惹事,被乡里人认为是祸害。
当时长桥底下就有一条吞生蛟,南山有一只白额虎,人们把这两害连同周处并称「三害」。
后来周处先入南山杀虎,又下长河与吞生蛟搏斗了整整三天三夜后将其斩杀,之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这就是有名的周处斩三蛟的故事。
这个周处,据我们的家族秘史记载,就是一位寻鳞师。
蛟虽然危害四方,然而聚灵成型的蛟心却是难得一见的宝贝,活人服之可延年益寿,死人口含可保尸身不腐。
因此古代的达官贵人往往都会豢养寻鳞师,为他们取来蛟心。
然而随着封建主义被推翻,整个世界都迈入了工业化,森林被大批量砍伐,这世界上的洞天福地越来越少了。
再加上现在法律健全,治安良好,也再没了以前那种拿活人祭祀蚺的世家大族,
能够化蛟的蚺也就越来越少了。
34 年的营口坠龙,其实坠的不是龙,而是一条蛟。
而那也是我们知道的,世间的最后一条蛟。
没了所谓的「鳞」,寻鳞师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到了我爷爷那一辈,我们家其实就已经不会斩蛟了,只是流传下来了几本残卷,勉强记载着祖上的辉煌。
后来我爸爸和叔伯兄弟一起下海经商,就更不了解这些了。
到了我这里,我就只是知道祖上有这么个名头,其他的几乎一概不知。
因为我学了也没用,这天底下也没有蛟来给我杀了。
所以这些天,我完全都没有察觉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竟然真的盘踞着一条蛟!
然而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早知道有一天我真的会碰上吞生蛟,我打死都要好好学一学怎么斩蛟!
所谓的吞生蛟,其实是蛟龙里的一个分支。
蛟要化龙,难度可跟蚺化蛟那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有的蛟走的是吞服天材地宝的路子,上昆仑天宫,下南海海眼修炼千万年,运气好的话就可以化龙。
还有的蛟,走的就是吞服人类的路子。
人类天赋其神,也勉强算是一种天材地宝。
不过人类的天地庇护,靠吃人化龙比如为天地所不容,要降下十万八千道天雷,忍受天火焚身之苦,还要吃够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才能化形成龙。
这就是吞生蛟的来由。
远处的黑暗里,火光慢慢动了起来。
我听到了鳞片摩擦地面的窸窣声。
王璐和方擎已经吓傻了,后背紧紧地贴在岩壁上,脸上的表情比死人还难看。
「卧、卧槽……这是什么东西?!」
我嗓子发紧:「吞生蛟,这是一条吞生蛟。」
「什么?」
我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推测道:「估计那个所谓的龙神村就是一帮子土匪杀了村民之后建的,他们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误打误撞地把寻鳞师封在锁龙井里的吞生蛟给放出来了!
「这吞生蛟八成是许了他们什么好处,用蛟龙天生的蜃气保住了那些土匪的身体,让他们不老不死,能够白天出来活动,为它寻来活人献祭!
「韩晨比如就是他们选出来的掮客,那咱们就是要祭祀的活贡!」
此时,那条吞生蛟已经嗅到了活人的味道,慢慢游了出来。
我们这才看清了它的样子!
足有百米长的身子蜿蜒在身后的白雾里看不清晰,但光是一个头就足有卡车般大小,我们在它面前可以说几乎连只蝼蚁都算不上!
一身黑鳞已经被天火烧得没有多少好地方了,到处都是翻出的被烧得焦黑血肉,那肉里蛆虫丛生,臭不可闻!
然而,最让我心惊肉跳的是,它的头上竟然已经生出了两条肉角,虽然已经被雷劈断,但还是能看得出来痕迹。
满布血痕的蛟首说不出的凶狠邪恶,一只眼睛已经被劈瞎了,只剩一个黑乎乎的、蠕动着蛆虫的大洞,而另一种则是极其诡异恐怖的黄色竖瞳,看得人心里发毛!
眼前的这条吞生蛟已经不知道活了几千年,被天雷重伤后坠落在这坠龙岭被追寻至此的寻鳞师锁在井里,又被这群土匪给放了出来,当作龙神供养在这里。
这几十年来,不知道他们连抢带骗地献祭了多少个活人,才使得这条蛟在如此重伤的情况下才得以苟活!
我们几个几乎吓得魂不附体,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身后的雾气中却逐渐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我回头一看,心里登时一沉。
身后全村约莫几十个人,都出现在山谷里。
他们已经和白天完全不同了,脸上早已褪去了那种和煦的微笑,只剩下令人胆寒的凶神恶煞。
「这怎么回事儿啊?」方擎颤声道,「他们怎么来了?他们不是晚上不能出来吗?」
我抬头看了眼天上,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勉强看到一个圆形的光晕。
「今天是月圆之夜。
「他们的肉身早就死了,现在的身体是蜃气所化,蜃气可以借助月光凝结。
「也就是说,今天是每个月他们唯一能出现的一晚?」
方擎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这是不是老天要咱们死啊?」
不远处,韩晨笑了。
他脸上那种一贯的儒雅早就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狠戾奸诈,
「倒省得我们费事把你们骗进来了。」
我后退一步,试图拖延时间:
「就是死,也要让我们死个明白吧?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韩晨嘴角扯了起来,他似乎看破了我的心思,然而他看了一眼天上,月还未到中天,
「也罢,离祭祀的时候还有一阵子,就让你们死个明白。」
他走到一边的石头上坐下,面带痴迷地看了一眼我们身后满身腐烂的巨蛟。
他似乎闻不到漫山的腥臭,好像那是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其实龙神不是 53 年坠下来的,而是 48 年被我们放出来的。
「那时候,我们虎王寨被剿得走投无路,只能一头扎进了深山老林里,结果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个村子。
「把村里的人都杀了以后,我们就发现了这口井,当时我们还以为井里藏了什么宝贝,结果把链子抽出来以后……」
他的表情蓦地凶狠起来:「这群贱畜居然敢把龙神锁在井里,真是千刀万剐也不足以解恨!」
我打断他问道:「吞、龙神到底许了你们什么好处,你们要这么残害同胞?!」
「同胞?」韩晨冷笑一声,他身后的人也嘲讽般地哄堂大笑起来。
他看着吞生蛟,眼里倒映着橘色的火光,神色疯狂。
「龙神许诺我们,如果我们能带回来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活祭,待它成神之后必会带我们一起飞升,从此后永享长生,不死不灭!」
我冷冷道:「你被骗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龙,只是一条蛟罢了,它也无法带人成神,等化龙了你们失去神气,都会立刻消散。」
「不可能!」
韩晨噌地站起来,恶狠狠地盯着我。
他的眼里全是红血丝,表情凶恶得好像要把我咬死一样。
「已经过去七八十年,我们依旧是当年的样子,你懂什么?!」
我心中暗叹,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早就魔怔了,怎么可能凭我说几句话就扭转过来?
再说这群杀人劫货的土匪,本身就是世间一等一的恶人,又哪里有什么良知。
眼下只能凭我们自救了。
这条吞生蛟伤势太重,或许我们还有逃生之力。
我拉开跟韩晨他们的距离,脑子里飞快地思索起来。
「沈芊,怎么办啊?」王璐已经吓得魂不守舍,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
我狠狠拽了她一把:「起来!」
「蛟龙最怕明火,只要能把这条龙烧死,我们或许就能活!」
「烧?」方擎苦笑道,「这么大的水汽,怎么烧啊,再说这玩意儿这么长,这得多少柴火才能烧死呀?」
我指了指吞生蛟身下的一块地方道:「那里,藏着蛟的逆鳞,其实天雷加身想劈的就是这块鳞,只要劈中了这里,吞生蛟必死无疑!
「所以我们得想办法把这块逆鳞给烧了!
「可是现在问题是,我们没有火。」
「我有!」
方擎从包里掏出一盏油灯道:「哎,本来寻思带个素材回去研究研究,这下子人都回不去了。」
说着,他就拿出火柴点燃了油灯。
那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肉香味的焦臭又传出来了。
我心里有个不大好的猜测,这他妈的该不会是人肉熬出来的油吧?!
月亮一点点移到正中,韩晨站直了身子道:
「是你们自己去献祭,还是我帮你们?」
「呸!你他妈的自己去吧!」王璐怒道,随即她低声道,「谁去点火?」
气氛一下沉默了下来。
是啊,谁去点火?
按理说,我祖上是干这行的,应该我去。
可是我们家都不知道几百年没遇见过蛟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文员,这对我来说,这是和别人一样的天方夜谭。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方擎轻声道:「我去吧。」
我抬起头来。
「好歹我也是个男人,」他苦笑道,「总不能让女人死在我前面吧。」
「沈芊,你给我讲讲,那逆鳞长啥样啊?」
我脑海里一阵纠结,一方面我觉得作为世间最后的寻鳞师,我该冲在前面。
然而另一方面,想要苟活的欲望又告诉自己,我并没学什么斩蛟技,我比他们并没有强什么。
最后,我抿了抿嘴,避开了王璐的目光道:
「它压在身下的七寸处,会有一块比别的鳞片更大,完好无损、流光溢彩的黑鳞,是逆着生长的。」
王璐眼睛一红。
方擎故作轻松道:「你老公也不一定死,我本事大着呢,我跟你说一会我去了先吸引它的注意力,然后趁它追我的时候我就钻到下面烧了它的逆鳞!」
说着,他就把手里的包递给王璐,抬手摸了摸王璐的头发。
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哽咽。
「以后别那么任性,懂事点,嗯?」
王璐一听这话,哭得更大声了,紧紧地搂着方擎不肯撒手。
我在一边看着,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又酸又涩,难受得要命。
「好了。」方擎推开王璐,拿着油灯往前走去。
临走前,他回过头来对我道:「麻烦你照顾一下璐璐。」
我抹去脸上冰冷的泪水,点了点头。
12
韩晨他们不知道我们的计划,还以为方擎是放弃希望打算自己献祭了,在一边笑道:
「还挺识相,能成为龙神大人的一部分是你们的福气。」
我攥紧了拳头,看着方擎一步步走进了白雾里。
那条吞生蛟似乎已经习惯了人们的献祭,慢慢竖起了身子,独瞳死死地盯着方擎,腥臭的大嘴里涎水不断地滴落下来。
它的身体越竖越高,长久的无天敌状态让它忘记了保护自己的逆鳞,那片与众不同的黑鳞就这么出现在我们眼前。
就是现在!
方擎脚上猛地加速,手里的油灯狠狠地朝着那片黑鳞投掷而去!
我们紧紧地盯着那盏划过的光芒,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那油灯要触碰到逆鳞的前一秒,吞生蛟突然动了一下。
油灯撞在逆鳞旁边的位置上。
坏了!
果然,这盏油灯触怒了吞生蛟,它长长地嘶吼一声,猛地俯下身来。
方擎脸色一变,拔腿就要跑。
可是他两条腿怎么可能有上百米的吞生蛟速度快,它只是轻轻地探了探身子,就把方擎兜头咬住了。
我捂住嘴巴,看着方擎的双腿在空中无助地蹬了几下,随即吞生蛟把他一口吞了进去,尖锐的齿缝间传来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大量的鲜血顺着它腐烂焦臭的下巴流了下来,滴滴答答地滴在地上。
王璐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半晌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就要扑上前去!
我一把拽住了她,她回身就是一巴掌狠狠地甩在我脸上。
「都是你!」她红着眼睛,目眦欲裂,「怎么死的不是你?!」
我舔了舔屏破裂的嘴角,平静道:
「我答应方擎要照顾你,现在我要去死了。」
她一怔:「你……」
其实寻鳞师也不一定每次都能杀死蛟龙。
有的时候蛟龙太过难缠,寻鳞师就会想办法救弟封印。
比如全国各地都有的锁龙井、又如黄河里的石牛、再如桥下悬着的铁剑,都是我们寻鳞封印的法门。
但是除了封印之外,我们还有个同归于尽的法子。
那就是自祭。
寻鳞师的血比天火还要厉害,如果自己献祭可以从蛟龙里面点起血火,把蛟活活烧死。
但是从古至今,没几个寻鳞师会用这个法子。
打得过就杀,打不过就封印,再不行就两鸭子夹一鸭子——撒丫子跑就是了。
谁会为了个畜生自寻死路?
然而此刻却由不得我选择了,我回望了一眼身后,那里没有我的亲人。
我甚至连句遗言都没的说了。
我的祖辈家人,他们这辈子恐怕都没见过蛟,早就习惯了作为普通人活下去的日子。
谁能想到家里最小的小辈倒是这么出息,居然能杀一条蛟呢?
「你……」
王璐讷讷地看着我,嘴唇翕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冲她笑了笑,转身跑进了雾里。
那一瞬间,真的不是很疼。
我只感觉腰上传来一阵热意,血疯狂地涌了出来。
不远处,王璐也被韩晨他们架住往这里押来,他们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狂热。
「龙神,这是第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祭品,吃了这最后一个祭品,你就能成神了!」
他们每一个人都笑着,都沉浸在即将成神的狂喜中。
只有我知道,吞生蛟没机会了。
在我的血流出来的那一刻起,它就注定了只能走向死亡的终极。
果然,吞生蛟动作一顿,随即疯狂地扭动起来。
两侧的石壁被猛地撞击,落石滚滚,整个山谷瞬间天昏地暗,只剩下巨石掉落的声音。
吞生蛟嘴里已经开始被我的血腐蚀了,它痛苦地撞击四周,周围的石头上挂满了它破碎的鳞片和腐臭的血肉,我在它嘴里紧紧地扒着它的一颗牙齿被晃得头晕眼花——
凄厉的哀嚎瞬间穿透了白雾,响彻山林!
韩晨他们都吓坏了,煞白着脸呆呆地站在原地。
我的腰和腿都被咬穿了,失血本来就过多,这一下子更是眼前一黑!
我失去了意识。
13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梦里是燃尽一切的冲天火焰,好像地狱里传出来的邪恶凄厉的惨叫声和嘶吼声。
我只觉得浑身冷透了,后背不停地冒着冷汗。
再醒来的时候,我只觉得浑身都疼得要命,连眼皮都几乎睁不开了。
我勉强睁开眼睛,艰难地看了看四周。
我还在山谷里,只是这下子山谷里的白雾全散了。
一阵天光照了进来,我这才看到,不远处一条巨大的、见首不见尾的蛟尸正僵硬地躺在一边。
是吞生蛟。
它被腐蚀得已经不成了样子,浑身上下都是血淋淋的大洞,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韩晨他们也都消失了。
吞生蛟一死,蜃气消失,他们也跟着灰飞烟灭了。
蜃气是种很毒辣的东西,能把人的肉身和灵魂混杂在一起,制造出一种不生不死的怪物。
这群人以为自己能成神,最后却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也算是报应了。
「你醒了!」正当我感慨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脸。
王璐满身都是被石头砸出来的血痕,脸上像是在泥里滚了一圈似的,全是灰。
「太好了!你没死!」她又哭又笑地看着我,眼泪一滴滴地砸在我脸上。
「他们都死了,都消失了,你成功了,沈芊!」
她拿出手机来道:「白雾消失之后就有信号了,我打了救援电话,一会儿我们就能出去了!」
我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扭过头去看着既明的天际。
那里,一个小黑点越来越近,能听到轰隆隆的螺旋桨破风声。
我捏了捏因为失血过多有些冰凉的手,微笑着闭上了眼。
作者:海的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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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盐故事」专栏《霓虹夜游:显诡秘,现杀机》